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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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幾乎殃及全華區的襲擊進入尾聲， 那些微弱又堅韌的命運線與其它命運線相遇、糾纏又分開，一些回歸到原軌道，一些就此踏入新的征程。
一少部分暫時黯淡下去， 而更少的一部分就此斷裂， 永遠地消失了下去。隨之而來的可能是幾個凡塵之人的悲泣， 代表著一個家庭的痛徹心扉與大劫大難，也有可能是無一人在意只存在於冷冰冰的傷亡統計單上的名字。
跨越千裏匯聚在梅筠楓這裏時， 也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水花， 湮滅於那片為混亂與襲擊終於過去劫後餘生而沸騰的歡慶之海。
沈青浩的精神核心顫了顫， 二人周邊飛速旋轉著的風暴核心也隨之一震。
他的眼眸之中又無端旋轉起了仿佛能將人拖進去的漩渦， 隱隱倒映出人世浮生來，梅筠楓悚然一驚，倏地抓住了他，試圖生拉硬拽地把他薅出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歸根結底這是沈青浩的晉級之路， 初生的法則弱小懵懂，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且臣服於梅筠楓這個當世第一人的混蛋， 讓他開小竈走後門已經是極限了，可沈青浩在真正突破時的一切進程都只在於他自己。
換言之， 只要沈青浩自己的精神核心沈溺於那些人世萬象無法脫身，梅筠楓也無法左右，除非他將沈青浩的領域整個豁開並且斷了他的能量供給精神供給，中止這一次晉級——這純屬謀殺親夫了。
溫柔和煦的精神波動逸散包裹在梅筠楓周圍， 似是在邀請著，梅筠楓定定地看了這貨三秒， 對這個不省心的冤家毫無辦法，只好心甘情願地一頭紮了進去。
也算是風水輪流轉， 一直以來都是沈青浩或主動或巧合地進入他的意識，對於他那些血跡斑斑、陰冷晦暗的過往探尋著。他總是無法拒絕沈青浩的，又確實很多時候心性脆弱，總是貪心不足，難以自抑地想要將這個他註定的軟肋拖入，哪怕只是短暫虛假地填補一下那些過分的孤寂、空白與壓抑。
他的那些過往，除了一些過於令人不適的，無論多麽醜陋，他也確實無畏於現於沈青浩面前。
關於他到底曾經親手鑄就過多少白骨累累、又曾經在這些年如何彈壓制衡，他不懼不睬他人評判，也並不恥於全部對沈青浩開放。沈青浩有權知曉，也有權做出任何的選擇，無論是遠離、默認還是……同路——他從前拼命克制才壓下去的“妄想”。
那幾次精神聯通的時候，不止沈青浩能夠知曉梅筠楓的過往，反過來又何嘗不是呢？這個莽撞又赤誠的家夥每次都不管不顧地孤身進入，險之又險地操縱著根本不純屬的精神力量一往無前進入他的精神核心世界。
每一次都是冒著萬一梅筠楓精神崩潰兩人一同上西天的風險，每一次都是梅筠楓精神最震蕩最不可控的時候，但凡他抽個風翻臉不認人都能把沈青浩遠不如他的精神力量毀屍滅跡。
可沈青浩就是這樣不計後果無可救藥地沖了進去，只是梅筠楓也確然一直並未太過仔細地翻閱沈青浩的過往。
一來，擅自隨便翻看記憶侵犯對方隱私，如果是為了滿足他的窺私欲這樣做，那也未免太人渣了，他只負責殺人放火，在別的方面不才多少有那麽一點底線；
二來，每一次聯通的時候他都處於極度動蕩中，也確實沒有這個心力；
三來……
梅筠楓嘆了口氣，跳下了那一個深不見底的入口，不知穿梭了多久，終於落到了實地。
多年前天翻地覆的那一天，梅筠楓看見沈青浩和他一起從考場回家，一直陪同在“他”身邊，那個當年將所有悲鳴吞進咽喉中割得鮮血淋漓的少年人有了一個可以放肆依靠的肩膀，哭得昏天黑地。
當天晚上，沈青浩抱著悲痛欲絕哭得筋疲力竭沈沈睡去的梅筠楓回了家，在額上印了淺淺的一個吻，像是一柱溫馨淡雅的安神香，屏退所有的噩夢。
這香仿佛順著這幻境、以床上的那個“梅筠楓”為憑依，一並侵入了他的腦海。溫柔鄉是英雄冢，這句話確然是千古哲學，他實在沒有毅力在這裏繼續保持清醒，註定沈淪。
他眼前一黑，再睜眼場景突然變了。
剛才的那些足以大夢三生沈淪百世萬劫不覆的溫柔與安心就像是男人口中的山盟海誓，只不過是精心設計的魚餌罷了，等到你放縱意志，渾然不覺地上了鉤入了網，離開棲息地、離開一切憑依的窒息才會讓魚……人驟然清醒。悔之晚矣。
鼻翼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是所有醫院的標配，印在每個人的記憶中都代表著不同的回憶與色調，但總歸都不會是什麽明亮開心的，生死離別哪一樣都足以叫人在噩夢中輾轉反覆。
他們都是特能者，從小幾乎沒去過醫院。沈青浩印象中寥寥無幾能和醫院掛鉤的……
一次是他們倆“為了蘇淩”“見義勇為”，各自心懷鬼胎成功把自己搞進了醫院，一個為了翹班去總署另一個裝柔弱凡人留守華區，但梅筠楓不覺得這足以成為晉級超特級的代表性標志。
那麽就只有那一次了。
梅筠楓眼珠滾動兩圈終於睜開，特護病房中胸口纏滿繃帶氣息微弱的某人一把打翻了輸液架。
他心中不敢翻開的那個第三，沈青浩曾經親口承認、周瑤琴女士驗證過的恨意，那是能把梅筠楓皮肉剮爛、碎盡筋骨乃至挫骨揚灰的東西。
對著沈青浩蓄意勾引始亂終棄的梅筠楓可以讓它只在心上貫穿一次便置之不理，神色如常；但已經敞開了過往習慣於無數次對沈青浩求證、無數次得到肯定與縱容、又無數次窺見沈青浩幾乎為他勾起心中所有陰暗欲念的梅筠楓是個膽小的懦夫。
他恃寵而驕，於“路”完全契合後已然對於這世上一切的評說都豁達無視，但卻依舊無法接受從沈青浩這裏接收到一點負面反饋，哪怕只存在於過往，哪怕他自己心裏知道，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小男朋友當胸挖走了能量核心，不生氣不恨才是有違人性。
放在網上讓網友們評理都得是千刀萬剮起步的，要不是沈青浩有著智商卓絕的好大一個戀愛腦，他們倆破鏡重圓都叫做渣男賤男了，路過的狗都得呸一口。
梅筠楓沒敢看一眼沈青浩死死釘在他身上恨不得將他撥皮拆骨的眼神，匆匆走過去，將輸液架扶了起來，匆忙慌亂地看沈青浩手上的針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也不小心點，拿自己撒氣幹什麽。”
話音未落便被死死摁住了手腕，握住他的手瘦骨嶙峋，沒有一點特能波動的痕跡，只從這一點接觸就能感知到孱弱病氣，因為這些過於激烈舉動，他胸前重新洇開了一片血色。
梅筠楓眼眶一酸，他再沒有一次這樣清晰地感知到，說一千道一萬，無論因為什麽，沈青浩當年都切切實實地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險些喪命，只這一項都難熬，更何況還有遭遇背叛的痛心。
倘若不靠著恨意，沈青浩要怎麽熬過這一段日子呢？
他忽而就能夠接受了，可見，人都是會下意識地給自己找理由減刑的，唯有將所造成的一切痛苦傷害真真實實地擺在面前，令其避無可避，才能喚出來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良心。
梅筠楓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幾次輕描淡寫地講過這件事，和整個研究所基地的多年野心殺戮橫行喪心病狂相比，和橫亙多年的無數冤魂血淚相比，甚至和他的血海深仇以及之後濃墨重彩的經歷相比，這似乎都是一筆帶過不值一提的小事。
區區個人一點不致命又沒有任何後遺癥的小傷病算得了什麽呢？況且還是“為了你好”，有著殫精竭慮的苦衷。
可事情不該這麽算，沒有人活該因為另一個人的苦痛在受到對方莫名傷害時一筆揭過。
被傷害被拋棄的陰影自那時種下綿延到了現在，梅筠楓早發現沈青浩總是對於會被他甩開有著莫名的恐懼與直覺，而他也的確每一次都成功地加深了這層陰影，從無疏漏。
在這一層世界裏，沈青浩念念不忘，他也該直面這逃避了近八年的事實了。
“對不……”
他的話語終止在猝不及防的一個擁抱中，這擁抱帶著像是要嵌入骨髓融為一體的炙熱與疼痛，梅筠楓在提醒他出血了這個選擇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默認了沈青浩自己搞出的幻境出點血沒什麽大事，擡起胳膊摟了回去，安撫著過於嶙峋到有些硌手的單薄後背。
“你想要聽什麽？”
這位半骨頭架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頸上，可不知道是不是病太久了沒力氣，來勢洶洶想叨下一塊血肉的動作最後只留下了個不深的牙印，到最後成了委委屈屈的又舔又啃，梅筠楓莫名有種被家養的小動物撒嬌糊了滿脖子口水的感覺。
“我恨死你了。”
梅筠楓：“……”他如臨大敵了半天，結果這位出息的沈兄就拿這麽一句帶著哭腔軟軟糯糯的五個字對付他，這撒嬌怪，再叫下去他都要禽獸得心猿意馬了。
“行，我禽獸，我是個大混蛋。還有什麽想罵的？或者想要我哄的？”
沈青浩紅著一雙兔子眼，帶著一張少年臉，從梅筠楓的脖子上戀戀不舍地挪開了嘴，盯著他半響，險些把梅筠楓盯得獸性大發，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梅筠楓的手指展平，套了個圈上去。
看著沈青浩帶著一張眼淚半幹的臉自豪地豎起無名指展示同款戒指的梅筠楓：“……”
槽多無口，且不說沈青浩是從哪兒把戒指變出來的，畢竟這是他的地盤他說了算。但親愛的，前一秒你不是還恨得要死嗎？
還有，誰家超特級晉級這種時刻把時光倒到八年前在被傷得最重的時候求婚？
這是什麽奇葩品種的戀愛腦？梅筠楓簡直想搖著這小瘋子的腦袋讓他清醒一點，想一想他現在還沒找到突破方向的晉級。
然而沈青浩已經拉著梅筠楓下了地，他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和打了幾個小時衣衫襤褸的梅筠楓在一起，一點都不莊重正式，甚至有些荒謬之感。
可他胸前那刺眼的血跡卻好似一顆九死不悔的真心一樣，讓人不忍辜負，哪怕有再多的顧忌與思緒都要停駐在這一刻，聽他用著一刻少年的臉和近乎偏執的語氣將話鄭重地說完：“這世間既然已經盡是梅筠楓的觸角所能抵達之地，那我就向世間告知，從此以後，基特局行動處處長，閻王大人梅筠楓和我命數相連，結為伴侶，此生不渝。梅筠楓，你願意嗎？你答應嗎？”
再沒有任何一個求婚抵得過當下了，梅筠楓忽而貼了上去，六個字含混而清晰地從交纏的唇齒間溢出。
“我願意，我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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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殃及全華區的襲擊進入尾聲， 那些微弱又堅韌的命運線與其它命運線相遇、糾纏又分開，一些回歸到原軌道，一些就此踏入新的征程。
一少部分暫時黯淡下去， 而更少的一部分就此斷裂， 永遠地消失了下去。隨之而來的可能是幾個凡塵之人的悲泣， 代表著一個家庭的痛徹心扉與大劫大難，也有可能是無一人在意只存在於冷冰冰的傷亡統計單上的名字。
跨越千裏匯聚在梅筠楓這裏時， 也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水花， 湮滅於那片為混亂與襲擊終於過去劫後餘生而沸騰的歡慶之海。
沈青浩的精神核心顫了顫， 二人周邊飛速旋轉著的風暴核心也隨之一震。
他的眼眸之中又無端旋轉起了仿佛能將人拖進去的漩渦， 隱隱倒映出人世浮生來，梅筠楓悚然一驚，倏地抓住了他，試圖生拉硬拽地把他薅出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歸根結底這是沈青浩的晉級之路， 初生的法則弱小懵懂，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且臣服於梅筠楓這個當世第一人的混蛋， 讓他開小竈走後門已經是極限了，可沈青浩在真正突破時的一切進程都只在於他自己。
換言之， 只要沈青浩自己的精神核心沈溺於那些人世萬象無法脫身，梅筠楓也無法左右，除非他將沈青浩的領域整個豁開並且斷了他的能量供給精神供給，中止這一次晉級——這純屬謀殺親夫了。
溫柔和煦的精神波動逸散包裹在梅筠楓周圍， 似是在邀請著，梅筠楓定定地看了這貨三秒， 對這個不省心的冤家毫無辦法，只好心甘情願地一頭紮了進去。
也算是風水輪流轉， 一直以來都是沈青浩或主動或巧合地進入他的意識，對於他那些血跡斑斑、陰冷晦暗的過往探尋著。他總是無法拒絕沈青浩的，又確實很多時候心性脆弱，總是貪心不足，難以自抑地想要將這個他註定的軟肋拖入，哪怕只是短暫虛假地填補一下那些過分的孤寂、空白與壓抑。
他的那些過往，除了一些過於令人不適的，無論多麽醜陋，他也確實無畏於現於沈青浩面前。
關於他到底曾經親手鑄就過多少白骨累累、又曾經在這些年如何彈壓制衡，他不懼不睬他人評判，也並不恥於全部對沈青浩開放。沈青浩有權知曉，也有權做出任何的選擇，無論是遠離、默認還是……同路——他從前拼命克制才壓下去的“妄想”。
那幾次精神聯通的時候，不止沈青浩能夠知曉梅筠楓的過往，反過來又何嘗不是呢？這個莽撞又赤誠的家夥每次都不管不顧地孤身進入，險之又險地操縱著根本不純屬的精神力量一往無前進入他的精神核心世界。
每一次都是冒著萬一梅筠楓精神崩潰兩人一同上西天的風險，每一次都是梅筠楓精神最震蕩最不可控的時候，但凡他抽個風翻臉不認人都能把沈青浩遠不如他的精神力量毀屍滅跡。
可沈青浩就是這樣不計後果無可救藥地沖了進去，只是梅筠楓也確然一直並未太過仔細地翻閱沈青浩的過往。
一來，擅自隨便翻看記憶侵犯對方隱私，如果是為了滿足他的窺私欲這樣做，那也未免太人渣了，他只負責殺人放火，在別的方面不才多少有那麽一點底線；
二來，每一次聯通的時候他都處於極度動蕩中，也確實沒有這個心力；
三來……
梅筠楓嘆了口氣，跳下了那一個深不見底的入口，不知穿梭了多久，終於落到了實地。
多年前天翻地覆的那一天，梅筠楓看見沈青浩和他一起從考場回家，一直陪同在“他”身邊，那個當年將所有悲鳴吞進咽喉中割得鮮血淋漓的少年人有了一個可以放肆依靠的肩膀，哭得昏天黑地。
當天晚上，沈青浩抱著悲痛欲絕哭得筋疲力竭沈沈睡去的梅筠楓回了家，在額上印了淺淺的一個吻，像是一柱溫馨淡雅的安神香，屏退所有的噩夢。
這香仿佛順著這幻境、以床上的那個“梅筠楓”為憑依，一並侵入了他的腦海。溫柔鄉是英雄冢，這句話確然是千古哲學，他實在沒有毅力在這裏繼續保持清醒，註定沈淪。
他眼前一黑，再睜眼場景突然變了。
剛才的那些足以大夢三生沈淪百世萬劫不覆的溫柔與安心就像是男人口中的山盟海誓，只不過是精心設計的魚餌罷了，等到你放縱意志，渾然不覺地上了鉤入了網，離開棲息地、離開一切憑依的窒息才會讓魚……人驟然清醒。悔之晚矣。
鼻翼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是所有醫院的標配，印在每個人的記憶中都代表著不同的回憶與色調，但總歸都不會是什麽明亮開心的，生死離別哪一樣都足以叫人在噩夢中輾轉反覆。
他們都是特能者，從小幾乎沒去過醫院。沈青浩印象中寥寥無幾能和醫院掛鉤的……
一次是他們倆“為了蘇淩”“見義勇為”，各自心懷鬼胎成功把自己搞進了醫院，一個為了翹班去總署另一個裝柔弱凡人留守華區，但梅筠楓不覺得這足以成為晉級超特級的代表性標志。
那麽就只有那一次了。
梅筠楓眼珠滾動兩圈終於睜開，特護病房中胸口纏滿繃帶氣息微弱的某人一把打翻了輸液架。
他心中不敢翻開的那個第三，沈青浩曾經親口承認、周瑤琴女士驗證過的恨意，那是能把梅筠楓皮肉剮爛、碎盡筋骨乃至挫骨揚灰的東西。
對著沈青浩蓄意勾引始亂終棄的梅筠楓可以讓它只在心上貫穿一次便置之不理，神色如常；但已經敞開了過往習慣於無數次對沈青浩求證、無數次得到肯定與縱容、又無數次窺見沈青浩幾乎為他勾起心中所有陰暗欲念的梅筠楓是個膽小的懦夫。
他恃寵而驕，於“路”完全契合後已然對於這世上一切的評說都豁達無視，但卻依舊無法接受從沈青浩這裏接收到一點負面反饋，哪怕只存在於過往，哪怕他自己心裏知道，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小男朋友當胸挖走了能量核心，不生氣不恨才是有違人性。
放在網上讓網友們評理都得是千刀萬剮起步的，要不是沈青浩有著智商卓絕的好大一個戀愛腦，他們倆破鏡重圓都叫做渣男賤男了，路過的狗都得呸一口。
梅筠楓沒敢看一眼沈青浩死死釘在他身上恨不得將他撥皮拆骨的眼神，匆匆走過去，將輸液架扶了起來，匆忙慌亂地看沈青浩手上的針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也不小心點，拿自己撒氣幹什麽。”
話音未落便被死死摁住了手腕，握住他的手瘦骨嶙峋，沒有一點特能波動的痕跡，只從這一點接觸就能感知到孱弱病氣，因為這些過於激烈舉動，他胸前重新洇開了一片血色。
梅筠楓眼眶一酸，他再沒有一次這樣清晰地感知到，說一千道一萬，無論因為什麽，沈青浩當年都切切實實地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險些喪命，只這一項都難熬，更何況還有遭遇背叛的痛心。
倘若不靠著恨意，沈青浩要怎麽熬過這一段日子呢？
他忽而就能夠接受了，可見，人都是會下意識地給自己找理由減刑的，唯有將所造成的一切痛苦傷害真真實實地擺在面前，令其避無可避，才能喚出來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良心。
梅筠楓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幾次輕描淡寫地講過這件事，和整個研究所基地的多年野心殺戮橫行喪心病狂相比，和橫亙多年的無數冤魂血淚相比，甚至和他的血海深仇以及之後濃墨重彩的經歷相比，這似乎都是一筆帶過不值一提的小事。
區區個人一點不致命又沒有任何後遺癥的小傷病算得了什麽呢？況且還是“為了你好”，有著殫精竭慮的苦衷。
可事情不該這麽算，沒有人活該因為另一個人的苦痛在受到對方莫名傷害時一筆揭過。
被傷害被拋棄的陰影自那時種下綿延到了現在，梅筠楓早發現沈青浩總是對於會被他甩開有著莫名的恐懼與直覺，而他也的確每一次都成功地加深了這層陰影，從無疏漏。
在這一層世界裏，沈青浩念念不忘，他也該直面這逃避了近八年的事實了。
“對不……”
他的話語終止在猝不及防的一個擁抱中，這擁抱帶著像是要嵌入骨髓融為一體的炙熱與疼痛，梅筠楓在提醒他出血了這個選擇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默認了沈青浩自己搞出的幻境出點血沒什麽大事，擡起胳膊摟了回去，安撫著過於嶙峋到有些硌手的單薄後背。
“你想要聽什麽？”
這位半骨頭架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頸上，可不知道是不是病太久了沒力氣，來勢洶洶想叨下一塊血肉的動作最後只留下了個不深的牙印，到最後成了委委屈屈的又舔又啃，梅筠楓莫名有種被家養的小動物撒嬌糊了滿脖子口水的感覺。
“我恨死你了。”
梅筠楓：“……”他如臨大敵了半天，結果這位出息的沈兄就拿這麽一句帶著哭腔軟軟糯糯的五個字對付他，這撒嬌怪，再叫下去他都要禽獸得心猿意馬了。
“行，我禽獸，我是個大混蛋。還有什麽想罵的？或者想要我哄的？”
沈青浩紅著一雙兔子眼，帶著一張少年臉，從梅筠楓的脖子上戀戀不舍地挪開了嘴，盯著他半響，險些把梅筠楓盯得獸性大發，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梅筠楓的手指展平，套了個圈上去。
看著沈青浩帶著一張眼淚半幹的臉自豪地豎起無名指展示同款戒指的梅筠楓：“……”
槽多無口，且不說沈青浩是從哪兒把戒指變出來的，畢竟這是他的地盤他說了算。但親愛的，前一秒你不是還恨得要死嗎？
還有，誰家超特級晉級這種時刻把時光倒到八年前在被傷得最重的時候求婚？
這是什麽奇葩品種的戀愛腦？梅筠楓簡直想搖著這小瘋子的腦袋讓他清醒一點，想一想他現在還沒找到突破方向的晉級。
然而沈青浩已經拉著梅筠楓下了地，他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和打了幾個小時衣衫襤褸的梅筠楓在一起，一點都不莊重正式，甚至有些荒謬之感。
可他胸前那刺眼的血跡卻好似一顆九死不悔的真心一樣，讓人不忍辜負，哪怕有再多的顧忌與思緒都要停駐在這一刻，聽他用著一刻少年的臉和近乎偏執的語氣將話鄭重地說完：“這世間既然已經盡是梅筠楓的觸角所能抵達之地，那我就向世間告知，從此以後，基特局行動處處長，閻王大人梅筠楓和我命數相連，結為伴侶，此生不渝。梅筠楓，你願意嗎？你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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