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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2031年1月20號。
那天軍區獵回了牦牛，聽聞冷星還特地帶隊去一趟造紙廠，帶回了一批紅紙，會剪窗花的都聚在那兒為兩天後的除夕做準備。
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在避難的時候，帶了毛筆和墨水，我排了好久的隊，才寫了一副對聯。
字寫得很難看，但我很開心，這紅紙看著喜慶。
格央給我照了相，他現在可驕傲了，基地顯示屏都用他的照片當屏保。
那一天，格央跟我說，冷星收到了很多福字，辦公室都快沒地方放了，他就讓人貼滿了軍區各處，看著可喜慶了。
歡慶之餘，我沒忍住去找了宋天南，問它西南基地的事，他告訴我，冷星和張中將已經提醒過西南基地，但不能說透，否則極大概率會被當成謊話，至於西南基地會不會聽，他也不敢保證。
忐忑好幾日，悲劇，還是發生了。
那天，袁院士病倒了。
在病房裏，袁院士的狀態看上去非常糟糕，小組的人都在，李教授替袁院士婉拒了所有來看望的人，讓他一個人待一會。
離開醫護區後，馮哥才說：“袁院士的家人都在西南基地，年前兩天，他提交了申請，希望可以接家人來這邊一起過年，沒想到，居然出了這種事。”
我問：“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將家人接過來？”
他嘆了口氣，解釋說：“當時出於管理考慮，就沒允許隨意轉移基地，想去另一個基地必須提交申請。原以為到了基地就安全了，沒想到現在連基地都不安全。”
周舒藝說：“當時為阻止病毒擴散，已經損失了大批兵力警力。後來抽簽撤離轉移，好多人都沒能抽在一起，李教授的兒子就在西北基地。”
馮哥嘆氣道：“不止袁院士，聽說冷少校的父母也在西南基地，他現在估計也不好受。”
他們同時嘆了口氣，又分別說：
“我等會兒要去寫申請，你們去不去？”
“我當然要去。”
“樂清你要去嗎？”
我聲音不大地說：“我不去了，我父母都在基地。”
“真好啊。”
“那我們就先去軍區政務中心了，你先回家吧，明天再來。”
和他們道別，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幸運，可這份幸運並不令我開心。
回到寢室，心情更為低落了，媽媽還沒有回來，寢室暫時沒有人。我好像再一次回到了S市的小出租屋，不自覺又想起了過往，念起父母的好。
抽離回憶，又覺得自己可笑，這種事發生過太多次，總會因為下一次爭吵蕩然無存。
他們給的愛總是剛剛好，可這種剛剛好，或許是他們能給出的全部。
他們是有很多缺點，而這一切也許並非他們所想，他們吃過我不知道的苦，遭過我不知道的不公，疲憊到不願意接受新的思想觀念，漸漸固執，變成現在的模樣似乎不全是他們的問題。
那我為什麽要跟他們爭吵，爭個輸贏對錯？
他們過往的人生已無法改變，我不能也沒資格站在他們的肩上嫌棄他們。我不可能成為他們欲望的載體，聽他們話的提線木偶，他們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觀點和態度。
既然我們誰都不能改變誰，那與其期盼他們改變，不如改變自己。
那個臨近中午的早上，我打碎了自己，走出了過往。
中午，到食堂去吃飯的我，碰見了上次信息技術部的那位女生。
她拍了下我的右肩，卻坐到了我的左邊，自顧自說了起來：“今天信息技術部裁員，我被調到醫護區了。”她嘆了口氣，“哎，一想到以後每天都要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場面，心裏就煩。”
我剛想開口，她就轉了話題：“我跟你說，今天我看見冷少校打了好久的電話，不過很奇怪，那個號碼是西南基地的空號。你說我轉到醫護區後，是不是見他的時間會更多啊？”
我沈默了一會兒，以此確定她真的需要我搭話。
“應該是。”
我更希望她在醫護區見不到冷星。
“那這也不是什麽壞差事。”她伸出左手，“王喬喬，上次謝謝你啦。”
我伸手：“樂清。”
“我之前還擔心你會不會因此毀容，還好現在恢覆如初了，不然我都不敢見你了。”
我禮貌地笑了笑，老實說，我有些跟不上她的聊天思路。
“西南基地的事你聽說了吧？對了你是在什麽部門工作啊？”
“我在科研區打雜。”
“科研區？！聽說那裏的待遇最好了，時常都有好吃的，偶爾還有新鮮水果和肉。我吃維生素都快吃到吐了，好懷念蘋果、西瓜、葡萄、車厘子、菠蘿、芒果還有草莓的味道。”
“啊？”我滿臉疑惑，回憶了一下科研區的吃食，都很平常，跟我現在吃的沒什麽區別，唯一不同的好像是維生素不一樣，“我沒見過你講的這些東西。”
按理來講，科研區和軍區的夥食是應該好很多，但是實際情況就是，大家吃得都一樣，外勤帶回來的都是米面油、調味料和維生素，偶爾能吃一點肉。
科研區許多人三餐吃的都不規律，食堂不會一直開放，所以供給他們的還有饢餅這種可以存放很久的幹貨，最珍貴的，可能就屬盒裝純牛奶了。
“科研區那麽重要的一個區，都沒有福利？”她疑惑，“我之前還看見有個穿實驗服的女生吃蘋果，是不是你級別不夠所以沒有見過？”
“不可能。”我回答的非常肯定，“幾乎整個科研區的餐都是我去取的，從來沒見過。都跟食堂吃的一樣。”
食堂偶爾還會有方便面和豆漿，白米飯吃著也很香。新鮮蔬果，確實太奢侈了。
“那就奇怪了。”她沒想通，也不打算繼續費腦筋去想，“我還是更想待在信息技術部，那裏每天能吃到的瓜可多了，醫護區對我來說太血腥了。”
“吃瓜？什麽瓜？”
信息技術部，可以吃瓜？
她看我的表情笑道：“信息技術部也有區別的，軍事和民用，我在民用部。聽到最多的瓜，就是小情侶另尋新歡的瓜，還有通知死訊的，基地好多輕生的男女都是因為這兩件事，所以最近心理援救部人可多了，不行調去那兒也好的。”
“心理援救部？有這麽多人輕生嗎？”
“可不。”她語調沈穩了下來，“轉移時因為各種原因和另一半分開了，父母也不在身邊，另一半還找了別人，又看不見未來的希望，孤苦伶仃的在基地活著，哎，太累了。”
我耳邊響起那句“真好啊”，此刻我才聽出了言語中的羨慕與哀傷，原來不經意間，我已經擁有了很多。
我脫口而出：“會好起來的。”
她靜靜註視了我片刻：“不知道為什麽，你說這話，我就願意相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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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2031年1月20號。
那天軍區獵回了牦牛，聽聞冷星還特地帶隊去一趟造紙廠，帶回了一批紅紙，會剪窗花的都聚在那兒為兩天後的除夕做準備。
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在避難的時候，帶了毛筆和墨水，我排了好久的隊，才寫了一副對聯。
字寫得很難看，但我很開心，這紅紙看著喜慶。
格央給我照了相，他現在可驕傲了，基地顯示屏都用他的照片當屏保。
那一天，格央跟我說，冷星收到了很多福字，辦公室都快沒地方放了，他就讓人貼滿了軍區各處，看著可喜慶了。
歡慶之餘，我沒忍住去找了宋天南，問它西南基地的事，他告訴我，冷星和張中將已經提醒過西南基地，但不能說透，否則極大概率會被當成謊話，至於西南基地會不會聽，他也不敢保證。
忐忑好幾日，悲劇，還是發生了。
那天，袁院士病倒了。
在病房裏，袁院士的狀態看上去非常糟糕，小組的人都在，李教授替袁院士婉拒了所有來看望的人，讓他一個人待一會。
離開醫護區後，馮哥才說：“袁院士的家人都在西南基地，年前兩天，他提交了申請，希望可以接家人來這邊一起過年，沒想到，居然出了這種事。”
我問：“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將家人接過來？”
他嘆了口氣，解釋說：“當時出於管理考慮，就沒允許隨意轉移基地，想去另一個基地必須提交申請。原以為到了基地就安全了，沒想到現在連基地都不安全。”
周舒藝說：“當時為阻止病毒擴散，已經損失了大批兵力警力。後來抽簽撤離轉移，好多人都沒能抽在一起，李教授的兒子就在西北基地。”
馮哥嘆氣道：“不止袁院士，聽說冷少校的父母也在西南基地，他現在估計也不好受。”
他們同時嘆了口氣，又分別說：
“我等會兒要去寫申請，你們去不去？”
“我當然要去。”
“樂清你要去嗎？”
我聲音不大地說：“我不去了，我父母都在基地。”
“真好啊。”
“那我們就先去軍區政務中心了，你先回家吧，明天再來。”
和他們道別，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幸運，可這份幸運並不令我開心。
回到寢室，心情更為低落了，媽媽還沒有回來，寢室暫時沒有人。我好像再一次回到了S市的小出租屋，不自覺又想起了過往，念起父母的好。
抽離回憶，又覺得自己可笑，這種事發生過太多次，總會因為下一次爭吵蕩然無存。
他們給的愛總是剛剛好，可這種剛剛好，或許是他們能給出的全部。
他們是有很多缺點，而這一切也許並非他們所想，他們吃過我不知道的苦，遭過我不知道的不公，疲憊到不願意接受新的思想觀念，漸漸固執，變成現在的模樣似乎不全是他們的問題。
那我為什麽要跟他們爭吵，爭個輸贏對錯？
他們過往的人生已無法改變，我不能也沒資格站在他們的肩上嫌棄他們。我不可能成為他們欲望的載體，聽他們話的提線木偶，他們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觀點和態度。
既然我們誰都不能改變誰，那與其期盼他們改變，不如改變自己。
那個臨近中午的早上，我打碎了自己，走出了過往。
中午，到食堂去吃飯的我，碰見了上次信息技術部的那位女生。
她拍了下我的右肩，卻坐到了我的左邊，自顧自說了起來：“今天信息技術部裁員，我被調到醫護區了。”她嘆了口氣，“哎，一想到以後每天都要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場面，心裏就煩。”
我剛想開口，她就轉了話題：“我跟你說，今天我看見冷少校打了好久的電話，不過很奇怪，那個號碼是西南基地的空號。你說我轉到醫護區後，是不是見他的時間會更多啊？”
我沈默了一會兒，以此確定她真的需要我搭話。
“應該是。”
我更希望她在醫護區見不到冷星。
“那這也不是什麽壞差事。”她伸出左手，“王喬喬，上次謝謝你啦。”
我伸手：“樂清。”
“我之前還擔心你會不會因此毀容，還好現在恢覆如初了，不然我都不敢見你了。”
我禮貌地笑了笑，老實說，我有些跟不上她的聊天思路。
“西南基地的事你聽說了吧？對了你是在什麽部門工作啊？”
“我在科研區打雜。”
“科研區？！聽說那裏的待遇最好了，時常都有好吃的，偶爾還有新鮮水果和肉。我吃維生素都快吃到吐了，好懷念蘋果、西瓜、葡萄、車厘子、菠蘿、芒果還有草莓的味道。”
“啊？”我滿臉疑惑，回憶了一下科研區的吃食，都很平常，跟我現在吃的沒什麽區別，唯一不同的好像是維生素不一樣，“我沒見過你講的這些東西。”
按理來講，科研區和軍區的夥食是應該好很多，但是實際情況就是，大家吃得都一樣，外勤帶回來的都是米面油、調味料和維生素，偶爾能吃一點肉。
科研區許多人三餐吃的都不規律，食堂不會一直開放，所以供給他們的還有饢餅這種可以存放很久的幹貨，最珍貴的，可能就屬盒裝純牛奶了。
“科研區那麽重要的一個區，都沒有福利？”她疑惑，“我之前還看見有個穿實驗服的女生吃蘋果，是不是你級別不夠所以沒有見過？”
“不可能。”我回答的非常肯定，“幾乎整個科研區的餐都是我去取的，從來沒見過。都跟食堂吃的一樣。”
食堂偶爾還會有方便面和豆漿，白米飯吃著也很香。新鮮蔬果，確實太奢侈了。
“那就奇怪了。”她沒想通，也不打算繼續費腦筋去想，“我還是更想待在信息技術部，那裏每天能吃到的瓜可多了，醫護區對我來說太血腥了。”
“吃瓜？什麽瓜？”
信息技術部，可以吃瓜？
她看我的表情笑道：“信息技術部也有區別的，軍事和民用，我在民用部。聽到最多的瓜，就是小情侶另尋新歡的瓜，還有通知死訊的，基地好多輕生的男女都是因為這兩件事，所以最近心理援救部人可多了，不行調去那兒也好的。”
“心理援救部？有這麽多人輕生嗎？”
“可不。”她語調沈穩了下來，“轉移時因為各種原因和另一半分開了，父母也不在身邊，另一半還找了別人，又看不見未來的希望，孤苦伶仃的在基地活著，哎，太累了。”
我耳邊響起那句“真好啊”，此刻我才聽出了言語中的羨慕與哀傷，原來不經意間，我已經擁有了很多。
我脫口而出：“會好起來的。”
她靜靜註視了我片刻：“不知道為什麽，你說這話，我就願意相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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