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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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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氣氛沈悶的難受, 盧昭便提議去喝酒。

原本金仲為人十分節制,除非休假,幾乎滴酒不沾, 可如今因為心中揣了愁事, 急需借酒消愁,竟頭一個應承,眾人紛紛附和, 便朝開封城內一家景致最好, 酒也最好的應碧樓走去。

這時已經天色擦黑,時辰不早,正經想吃飯的早就來吃飯, 專門想請客的也都早來占座,唯獨他們這些臨時起意的,倒顯得有些另類。

好酒樓最不愁沒客人, 牧清寒一行人到的時候,酒樓已經滿座,小二十分抱歉的詢問道:“大堂角落裏倒是還有兩張空桌, 只是位置不大好。”

牧清寒微微蹙眉, 瞧了眼無精打采的金仲,搖頭,道:“不妥, 勞小哥去問問,看樓上包廂什麽時候能空出來?不拒什麽格局。”

他們要說的事情事關皇家,稍後再喝點酒, 又不乏脾氣火爆、性格爽直之人,沒準就要冒出幾句大不敬的言論,還是小心為上。

許多生意好的酒樓一晚上不知循環多少回,沒準兒晚來一步反而剛好趕上空出來的好地方,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只是權貴人家所在的上等包廂就不必想了,一來那些人往往玩樂的花樣繁多,指不定要鬧到天色微明;二來開封城內神鬼眾多,裏頭做的不一定是什麽人,又或者拐彎抹角不一定跟什麽人扯上關系,貿然打擾恐生禍端。

小二果然去挑了兩個普通包廂問了,片刻後滿面喜色的下來,道:“客官好運氣,當真趕巧了,有一夥客人已經差不多了,約莫再過一刻鐘就得。”

眾人紛紛點頭,覺得使得,且先去附近書鋪看了一回書,見又出了幾卷某學子的詩作文集,不禁點評一番。他們都是過來人,如今眼光見識同當日參加考試時萬不能同日而語,做這些倒也不錯,過了會兒,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又回去。

應碧樓一年四季幾乎都門庭若市,為開封內外諸多達官顯貴豪商巨賈所鐘愛,出入多披金掛銀者,門外停著的許多車馬轎輦也爭豪鬥富,熱鬧非凡,因此多出來的一頂鑲嵌著孔雀羽毛,掛著金玲翠玉的奢華轎子並未叫他們多看幾眼。

結果眾人剛一進去,就見方才同他們說話的那位小二哥正苦哈哈的跟一個丫頭打扮的解釋著什麽,擡頭瞧見他們進來,眼睛一亮,立即道:“姑娘快看,小的並未說謊,確實是那幾位爺先定了的,已經等了許久,這不就來了?”

之前那個包廂的客人剛吃完走了,他們酒樓的人正在打掃,可巧又來了一行人,卻不先進門,只打發個丫頭來問,小二因事先答應了牧清寒他們,只說滿了。

不曾想剛好一個夥計打掃完了,下樓說話,被這丫頭聽了,這便開始糾纏。

如開封內應碧樓、玉仙樓之類上等酒樓,想來講究個先來後到,而來人又不說明身份,小二自然不肯出爾反爾,做毀壞自家聲譽的事情,於是兩邊爭執不下。

那丫頭順著看過來,粗粗打量幾眼後隨即輕蔑一笑,再次開口,聲音清脆的說道:“什麽先定的,既然他們方才走了,便是走了。而此刻就是我們先來,他們後到,莫要再多廢話,你可知我家貴主是誰?莫說你一個小二哥,便是這掌櫃的出來了,也斷斷開罪不起!還不速速讓開?”

她雖是個丫頭裝扮,可身上穿的皆是綾羅,頭上戴的盡是寶珠,便是尋常富戶家的小姐也未必有這般光鮮,想也知道必然來歷不凡。

可若是她好聲好氣的說,牧清寒他們未必不會想讓,可上來就這樣胡攪蠻纏,便是泥人都要給激出三分火氣,何況本就心情郁郁的?

盧昭最見不得此等狐假虎威的刁奴,當即挺身上前,皺眉道:“你這丫頭好不曉事,開封城內有名有姓的上等酒樓便有數十上百家之多,哪裏去不得?卻偏要在這裏爭搶作甚!且速速離了吧!”

話音未落,那丫頭便豎起眉毛,仰著下巴到他跟前嬌斥道:“甚麽爭搶,分明是我們先來的,你這漢子好不知羞!”

盧昭不愛跟人打嘴仗,見說不通,當即對小二道:“你再說一回,誰先來的?老爺與你做主!”

他生的人高馬大,又常年習武,如今又做了官,越發有威嚴,小二也似乎有了主心骨,當即壯了膽子,略挺直腰桿道:“是大爺們哎呀!”

原來是他尚未說完,那丫頭就擡手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不光小二,就是牧清寒等人看見這一幕也呆了一瞬,旋即大怒,忍不住出聲斥責道:“放肆!他有什麽過錯,你竟動手打人,哪家出來的刁奴!”

離她最近的盧昭見不得這一出,也不管她是個嬌滴滴的漂亮女孩兒,上前一把鉗住她的手腕,怒喝道:“混賬,你家主子是誰?叫他出來!”

便是再好看的女孩兒,這般不講道理,任性妄為,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盧昭多大的氣力?牧清寒都甘拜下風,這丫頭掙脫幾下紋絲不動,又覺劇痛傳來,身子發軟,站都要站不住了,竟還是嘴硬,只斜著眼睛,白著臉,紅著眼眶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家主子是誰?呸,你是什麽阿物,給我家主子提鞋都不配,也敢問她名諱!做夢去吧!”

“珠兒,怎的還不出來?”

正僵持間,一個穿著打扮同這丫頭一般無二的年輕女孩兒走了進來,剛朝這邊問了兩句,便被眼前的情形驚住了,隨即瞪圓了眼睛,喝道:“什麽人,好大膽子,還不放手?”

盧昭一把將珠兒甩過去,黑著臉道:“你也是一夥的?你主子呢?”

珠兒被他甩了個踉蹌,險些站不住,跟伸手來接的姐妹撞到一處,險些打翻鄰桌的酒壇。

這一下的動靜卻有些大,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誰要見我?”

伴著話音,就見一個宮裝麗人大步走了進來。她約莫不到二十歲年紀,腰纏翡翠玉帶,頭戴寶石額飾,腕上還套著幾個流光溢彩的鐲子,通身富貴逼人,引得許多人伸著脖子瞧,眼睛裏都印滿了羨慕與向往。

然而牧清寒等人一看她,便暗道不妙,真是撞上對頭了。

來人正是七公主!

珠兒見了七公主,如同見了親人祖宗一般,立即從眼睛裏掉出淚來,飛奔過去,委屈極了。

她剛要說什麽,卻見七公主把手一擡,將眾人打量一番,面色不善的冷聲道:“我的奴才自有我打罵教訓,盧大人卻又哪來的閑工夫!對著一個弱女子逞威風,好大的志氣!”

盧昭對聖人這一大家子都沒好印象,見她這般護短,不分青紅皂白張嘴亂說,越發煩躁,也沒了好氣,道:“公主怎的不先問問你的丫頭做了什麽?大庭廣眾無辜毆打百姓,又是個什麽規矩!”

“你也知道我是公主?”七公主置若罔聞,嗤笑一聲,眼睛卻不住地在牧清寒等人身上掃來掃去,待看到後面的金仲,面色越加不好,“怎的卻無一人行禮?我還以為大祿朝不是我父皇當家了呢。”

這話說的誅心,雖刻薄,卻無可辯駁。

此言一出,不光盧昭,便是在場原本並不識得七公主的食客們也駭然,紛紛跪下磕頭請安。

見她這般蠻不講理又張揚跋扈,金仲嘴裏如同被塞了一整個苦瓜一般難耐,只想著,若是當真要同這樣的女子共度一生,還不如死了算了!

看著他們不情不願,卻又不得不請安,七公主只覺得十分解氣,就連連日來的不痛快也都消散了些許。

她也不立即叫人起來,只是施施然往樓上走去,路過小二身邊時,還不忘明知故問一句:“我有要事要與人在此商議,可用得?”

眼下她已經擺出公主身份,小二如何敢不應?只得在心中暗暗對牧清寒等人說句對不住,這才點頭,賠笑道:“公主說笑了,自然用得。”

小環卻又忍不住擡腿踹了他一腳,恨聲道:“好個看人下菜碟兒的東西!”

小二被她踹的狠,一頭碰在欄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叫聽見的人也忍不住齜牙咧嘴。

可饒是這般,小二還是敢怒不敢言,只是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暈頭轉向的繼續賠笑……

七公主輕笑一聲,輕飄飄的喝住,又道:“我這丫頭胡鬧管了,卻也沒甚力氣,小二哥莫要見怪。小翠,那些銀兩給小二哥去看傷。”

後來進門的那個丫頭應了聲,從腰間荷包掏了個金錁子丟過去,道:“聽見了麽,公主慈善,拿著吧。”

眾人越發看不下去,盧昭只捏的一雙手都青筋暴起,若不是牧清寒死命拉著,只怕要鬧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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