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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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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節

最近府上總莫名其妙有些人送鹿肉來,一個兩個還不顯得奇怪。送的人多了當年主母吳瓊越發覺得摸不著頭腦,也沒聽說最近流行這個啊,便逮住了一個相熟的官員問了個明白。

原是王安石出去和同僚用飯時,對著面前的一盤鹿肉吃了許多,眾人便猜測王安石喜食鹿肉就都爭先恐後的送禮來。

吳瓊聽完不禁失笑,“那怕只是因為鹿肉在他面前罷了,那人啊可最是不拘吃什麽的。你們他日啊,放些小菜在他面前,他怕是也食的歡呢,哈哈。”

如此一番,誤會才解開。

晚上王安石回府來,夫人吳瓊邊打趣邊學舌與他。王安石自覺近日府中的事管的全賴夫人管著,自己和長子都鮮少回府,甚至有時候忙的晚了,想著第二日還有大早朝都是直接宿在衙門裏的,心中不免有愧。

“近日,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如今咱們兒媳娉兒也是個極能拿事的,如今熟悉了,做事甚有章法,進退也是有度的,往後都讓她管著,我做甩手掌櫃的就是了。”

“過兩日上巳節我休沐,到時候我們全家一起出游去可好?”

“上巳節啊,好是好。只怕到時候只有老婆子我跟你一起游玩了。”

“怎麽?孩子們都不願意去?”

吳瓊笑著微搖了搖頭,“倒也不算是不願意,雱兒肯定是要跟自家媳婦一起的。雱兒平日裏甚少在家,離京都是常有的事,娉兒日日陪著我這個老婆子,如今雱兒好不容易休沐了,咱們做長輩的也斷沒有再拘著人家小鴛鴦的道理。”

“旁兒的性子你也知道,這種人多熱鬧的場面想來是不願意去的,咱也沒必要硬逼著孩子去不是。旁兒不願意去,淑孫想是要陪著的。”

“那臱兒呢?丫頭總沒有什麽事吧。”

“她啊,”吳瓊不禁掩面失笑,“這次怕也不願跟我們兩個老家夥一起玩了。”

王安石不禁身子前傾坐端正了些,

“怎的?”

“你是上次不還說那蔡家二郎是個能幹的?”

“怎的,他與咱家臱兒?”

吳瓊微微點頭輕笑,王安石心裏卻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他可有放浪...”

“你這想到哪裏去了。就咱臱兒那性子,豈是能吃了虧的。兩人怕不過攀談了幾句罷了。他還跟咱家臱兒說自己是什麽江陰元度,也就咱家臱兒是個沒心思的,現在怕還不知他就是蔡家二郎呢。”

“上巳節,他們要一同出去,你應下了?”

“倒沒明著說,不過臱兒說了她那日要出去,那還有哪檔子事兒要咱家二姑娘上巳節出門去的。”

王安石本來也是有心撮合自己女兒和蔡家的,可如今兩人真搭上了線,心裏倒有了些酸酸的擰巴。

上巳節當日,王臱著了女裝,衣裳是燕兒選的櫻花粉色,略施粉黛,沒有加什麽過多的裝飾,就一根桃木發簪隨意挽在發間。

這日臱兒起的是很早的,可那日兩人相約時,只約了日子未約具體時辰,臱兒也拉不下臉上趕著去驛官問。如今是去晚了怕郎君等不及當自己不到就走了,去早了又覺得自己幹等人家的話好似掉了身份似得。

就這麽坐立不安的猶豫良久要不要出門,後來想著反正在房裏也是內心焦躁什麽都幹不了的還不如出去。

於是拽了那日披回來的黲色的披風,拋下燕兒就出了門去。

正巧臱兒出門時,王安石和吳瓊也正打算出去,看著自家女兒飛一般出去的背影,吳瓊不禁感嘆道,“嘖嘖嘖,這披風的布匹可不是咱們府上的呢。”

王安石一下子怔住了,“啊,他竟敢...”

“獾郎你這是想到哪裏去了,那蔡家好歹也是清流人家。更何況,就算不信那蔡家,還不信咱自己女兒不成,哪裏做得出那出格的事來。”

王安石依舊擰著眉,“那這也不妥,你既能看出來,那旁人也看得出。這事若是能成倒也好,如若成不了,若鬧得滿城風雨...”王安石搖了搖頭。

吳瓊推搡了丈夫一下,笑道,“你天天這心思也太重了些,上巳節本就是少男少女出游的日子。老大的姑娘了,還能成日拘在家裏不成。”

吳瓊看丈夫還是一副憂心沖沖的樣子,出言寬慰道,“好啦,別擔心了,我早安排了老樊趕著跟著呢,出不了事的啊。”

王安石將自己的手輕覆在夫人搭在自己臂彎上,“還是夫人周到,安石若無夫人,那可真不知該當如何了。”

兩人就這麽相攜著出了門,成親快三十年了,仍像熱戀中的情人一般。

王臱到了院門口,車夫樊伯就熱情的上來打招呼。這位樊伯也是王家的老人了,可以算是看著王臱長大的了。王臱看到樊伯便知這是母親的安排,倒也沒心生抵觸,想著如若自己到了巷口,那元公子還沒到,正好在車上等,也省的在外面站著尷尬。

剛從巷口拐過去,王臱剛想掀開車窗看上一看,樊伯就已率先吱了聲,

“哎呦,好俊的公子,還是我家二姑娘眼光好,嘿嘿...”

“樊伯!”王臱小聲呵道,仍忍不住掀開車窗一腳偷瞄。

王臱撩簾那一刻正趕上元度也聽到車轍聲轉過身來。

元度這身行頭明顯比上次貴氣許多,想是用心打扮過得。長衫是月牙白的緞面打底,繡著紅底暗紋,已領袖口處引著金線,映著太陽時不時閃著,束著青玉色發冠,看著比上次穩重著些,倒不似上次飲酒謫仙,倒真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文官模樣。

馬車在元度幾步遠處停下,王臱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跳下馬車,而是款款走下,世家貴女的風範倒是展了個十足,樊伯都不禁暗暗在心中感嘆,“當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元度看馬車落定便帶著小廝施禮,面上也盡是喜色。

“見過吳姑娘。”

“元公子久等了。”

“承蒙姑娘不棄。”

元度本想自己騎馬的,後來想來接姑娘的,就備了馬車。想要是姑娘自己來的,自己就給姑娘做車夫好了。如今兩人一人一車,樊伯就駕車在元度的車後面跟著。

兩人來到了郊外的一出小河邊。前方不遠處能聽到游人的嬉鬧聲,好像熱鬧的很。兩人停車的位置和那熱鬧中間隔了一片小樹林。既不會寂靜的讓人心裏打鼓,又能不受那鬧人的喧囂所擾。

這日陽光甚好,從那還是嫩綠色的葉間射下,映下柔和的斑駁。小河中的水還不似夏日般豐盈,也不想冬日裏似的枯的蕭瑟,就那麽涓涓的流著,好似自顧自地吟唱。

前幾日的一場春雨,已將冬日裏硬邦邦的灰土地染上了一層柔軟的嫩綠。

元度率先下了馬車,繞到後面來想扶王臱下車,王臱自己下來沒要她扶。在京中貓了一冬,如今嗅著青草和林間的芬芳當真覺得神清氣爽,身上都變得更松快了些。

兩人相伴往溪邊走著。

樊伯和元度帶的小廝蔡茂自覺地留在原地,兩人還對視一眼,俱是滿臉姨母笑,壓都壓不住。

上次王臱著了男裝,視覺上沒什麽沖擊,元度還能侃侃而談,如今臱兒著了女裝微低著頭和元度並排走著,少男少女荷爾蒙的氣息將兩人包裹著,素來擅言的元度一時竟也語塞了。

略帶些急切的找著話題,餘光就瞥見了王臱頭上別著的桃木簪子,想著王安石和王雱與老子上都深有造詣,便開口道,

“姑娘也是信道的麽?”

王臱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一時間沒想到如何作答,元度那邊還當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心也砰砰的跳起來。

王臱見那初見時白皙的好像不惹凡塵似的面容竟微微犯了紅,心下一時竟有了想交心而談的沖動,

“我可是不信這些的,這些對我來說都過於玄幻了,我只相信科學。”要是擱在以前,王臱還會再加一句,“我是堅定的無神論著。”可如今自己身上都發生了穿越這檔子解釋不清的事,也就難有之前堅定的,雖然王臱仍然相信這定然是有什麽科學的說法能解釋的,只是現在還沒有發現而已。

“科學?什麽是科學?”元度有些玩味的問道。

“與其說科學是一種信仰,它更像是行事所遵循的方法。就是只相信我所觀察到的,相信客觀存在的,用觀測來的知識指導生活,用理性的觀察總結世界的規律,是建立在可檢驗上的解釋。”

王臱覺得元度好像沒太聽懂就接著說,

“就是啊,旁人所信的那些東西,都是有幾條真理、準則的。而我所信的東西啊,是隨著我所能認知到的事情不斷變化的。就比如現在啊,我不相信有鬼,是因為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鬼,也沒有誰能確確實實的證明鬼的存在。但倘若有一天,有誰當真能實實在在證明鬼的存在了,我也是願意接受這世上有鬼的,並且願意為此改變我自己的做事習慣和行為方式。”

“有意思。姑娘這些都是自己想的麽?還是有哪位名師指點啊。”

“算是有人指點的吧。”元度看王臱不願透露恩師名諱也沒再逼問。

王臱像回憶起了什麽似得也不覺打開了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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