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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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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8保衛葡萄

他們默契地回避了“命中註定的另一半”這樣浪漫的話題。

明明一開始還拿這個吵架來著……但怎麽說,也是不太合時宜吧。

正經事面前就不要瞎講感情了,沒空去理。

不過看著正在打電話的撫子,宮侑眼神飄忽。

興許是“同盟”的關系,她並沒有回避自己。

“你沒有聽錯哦,津美。”

“我說,這幾天我要和網戀對象去談戀愛。”

津美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反對的話。

“沒辦法,”撫子嘆氣,“經過昨天的吵架之後,我們深刻領悟到了感情的來之不易,計劃來一場東京尋愛之旅呢。”

宮侑:“……”

“什麽?……不是在各種墻上刻‘lovelove’那種東西啦!津美你一天到晚在看些什麽!”

宮侑:“……”

不,倒不如說你一天到晚都看了什麽。

“還有你從我畢業忙到現在一定也很累吧,正好可以休個假我已經幫你買好去夏威夷的機票了不要辜負我的孝心哦——”

越說到後面,語速就越快。

最後一個字剛落下一秒,撫子就迅速掛了電話,正好切斷津美那無法接受的尖叫。

“抱歉,”撫子對宮侑歉意道,“我想要津美遠離意外,只能先胡言亂語把他支走了。”

宮侑扶額:“……這倒沒事。”

該怎麽講呢,雖然沒有提起命定之說,但他的個人風評似乎已經陷入感情的漩渦了。

難頂。

撫子雷厲風行,打電話的十分鐘前就給津美定了夏威夷度假套餐,正好七天,一個合適的範圍——因為她和宮侑對了不少車禍時細節,發現最有可能發生在四天後:

命運片段中紅綠燈的路口、路燈、配電箱,以及模糊的街景印象。

還有她手上一閃而過的購物紙袋,有著特殊設計、顏色顯眼的LOGO。

而撫子出門要麽騎機車,要麽有津美接送,生活規律,很少有室外活動。

再加之谷歌地圖瀏覽街景這等現代科技從中助力,範圍一步步縮小,最後鎖定在隔壁一條街的十字路口。

“我大概知道行動軌跡了。”

這樣下來邏輯推測並不難辦,她道:“那條街有一家私人烘焙坊,每周定期有一天出售特典莓果歐包,我每次都會去買。”

“LOGO和那家店很像,應該是在買完回家的路上。”

就這樣,奇跡般地有了初步結論。

既然要和命運對剛,撫子決定仍按原計劃出門買面包,不過宮侑會陪她一起。

這中間的時間就要盡可能利用起來,比如——

宮侑發送課件說:“急救知識培訓。”

“體能短期提升訓練。”

撫子挨個接收,補充道:“專註力訓練,每天早上和我一起禪坐吧。”

不僅要保持百分百的狀態,還要盡可能提升更多。

就算只進步了1%,那也是多一分的勝算。

宮侑看著撫子把清單上的東西越寫越多,不禁有一絲冷汗。

好卷,真的好卷。

除了一起打排球的夥伴,已經很久沒見到這樣認真的人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了對未來的那一點惶惶,反而……

宮侑露出一絲笑。

讓他覺得這麽熱血沸騰呢?

那種跟命運對剛的勝負欲——

“阿侑。”

“阿侑?”

“阿侑?”

“什麽?”宮侑回過神。

“我是想問,”撫子扶了扶使用電子產品時使用的防藍光眼鏡,“你會做飯麽?”

“啊,不會。”

“什麽嘛,那你做家務好了。”

宮侑:“……”

怎麽感覺撫子這話裏還有一點失望和嫌棄。

——剛燃起戰意的宮侑,不到一分鐘卒於不會做飯。

“好了啦,我會洗碗做清潔的,”但宮侑的勝負欲還沒有消失,只聽他順滑道,“對了,防藍光眼鏡是智商稅你不知道麽?”

撫子僵住:“……誒?”

宮侑:舒服了。

.

他們打定主意在命運來臨之前,最好哪裏也不去。

畢竟撫子的災厄是車禍,想也不會有車飛天而起沖到十三樓……吧?

還好她也是運動員,家裏還有一個專門拿來訓練的小房間,一時間也夠用了。

至於日常用品、食物等,就全部叫了外賣。

第二天宮侑收到一份加急的包裹,從地址看是家裏寄來的。

他還沒拆開,撫子的手機鈴聲就響起來。

一種心照不宣升起,他們的動作都有些微妙的停頓。

……昨天最後說好,等電話來的時候就開免提一起聽來著。

宮侑馬上就會知道來電人到底是誰了——這個給撫子於精神上莫大的打擊,讓她一蹶不振的罪魁禍首。

可看著撫子準備接通的動作,他又有幾分猶豫。

其實昨晚他就想過了,可能當時是有些咄咄逼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隨隨便便說出自己介懷的事,就算他自己,不也是掙紮半天才憋出個“為什麽要假裝不認識”的質問,換作口述當年的暗戀史,那估計嘴巴恨不得縫起來。

撫子能提出一起接電話,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真的要聽她和對方的通話嗎?

萬一聽見什麽不方便的——

宮侑頓感糾結。

好煩,怎麽自從攤上這件事之後,每次都要控制不住思考好多東西!

越想越多,顧慮也越來越多,清晰的思維變得黏黏糊糊,做什麽事都瞻前顧後。

如果是他兄弟宮治在這裏,只會感嘆一句:

咦惹,好惡心的體貼感啊。

可惜他現在缺了這面雙生的鏡子,當局者迷。

在這段內心戲的空檔,撫子已經接通電話。

功放的聲音把宮侑震醒,他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向手機。

那個音色是——

“巖瀨撫子!”

來電人如此不客氣地呵斥。

“竟然敢騙我!為了那個什麽破爛比賽推掉和藤本公子的見面——你知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這個聲音,很耳熟。

耳熟到聽見的那一瞬間,他就辨認出來是誰了。

宮侑控制自己別發出聲音,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撫子身邊。

“可是爸爸,”撫子回應道,“我也獲得冠軍了,不是很好麽。”

沒錯,來電人是那個根本不配為人的……

她的父親。

宮侑知道他的名字,巖瀨佑二。

“很好?你覺得很好?”巖瀨佑二的聲音壓低了,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那種暗含的譏諷、不屑已經要沖破手機這個媒介了,宮侑感覺到不適,他側身去看撫子,卻因角度問題,只能看見被長發擋住的側臉,還有露出來的一點鼻尖。

撫子的聲音聽起來還算平穩:“我覺得很值得啊,爸爸。”

巖瀨佑二卻暴怒:“眼界太低了!太窄了!”

“虧我以為是什麽有名頭的大比賽,結果只是登上地方早報的程度而已…呵呵,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不入流的東西,我就不該答應你推遲邀約!”

“藤本公子看過你的照片,是很喜歡你的,若是順利一點,以我們巖瀨本家的血統,也足以配上他做歌舞伎世家的梨園妻……推遲過後,有無好感就很難講,你懂不懂?孰輕孰重,你懂不懂?”

巖瀨佑二講得追悔莫及,形容得十惡不赦,僅僅是因為撫子不願意去見一個男人而已。

他越訓斥,竟然越有一股憤恨,急切可惜的模樣仿佛錯過一個“好男人”的不是女兒,而是他自己。

“別忘了當初培養你學習弓道是為了什麽,不要本末倒置了,”巖瀨佑二敲打著,“他們不會喜歡整天拋頭露面的女人做妻子的。”

這番輸出對於巖瀨佑二來說顯然習以為常,組織語言流暢且不結巴,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把腦子裏那團惡心東西掏出來塞別人嘴裏。

聽著他的聲音,一些不好的記憶片段在宮侑眼前翻騰而起。

顯而易見,巖瀨佑二是個人渣。

在原本命運裏撫子斷臂之後,有好幾次畫面裏都有他,他不是那種動用武力的男人,卻更懂得怎麽用言語去羞辱對方。

他嫌惡殘疾的女兒,在最初又不得不擔任起監護人的責任,痛罵、貶低是家常便飯,惡毒地否定撫子的一切,擊碎了撫子最後一點堅強。

撫子一開始也會反駁,後面就變成了麻木。

她日漸沈默寡言,焦慮時就克制不住就摳弄手臂的傷口截面,在夜裏側躺著,淚水流淌下來滾落到耳朵窩裏,像是那些未說出的話以眼淚在外走過一圈,又憋回去。

我怎麽會沒想到是他?宮侑想,在撫子拒絕回答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是他。

夢裏不知道聽過多少遍,現場再來一次更是火大,宮侑的手握成拳,另一邊掰過撫子肩膀。

讓她面對自己的一瞬間,有一顆什麽晶瑩的東西從她鼻梁一側飛落在空中,滴在宮侑的手背上。

‘撫子。’宮侑克發出短促的氣音。

撫子任由他的動作,她輕輕斜著頭,一絲眼神瞥向他。

她的眼裏是一種“早知如此”的忍耐。和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沒辦法反駁,又要抑制住情緒去配合……無法發洩的情緒和委屈,於是淚水就這樣落了下來。

與宮侑視線相對的那一瞬間,撫子眨了眼,嘴唇抿得更緊,又是一滴淚珠從臉頰滑落,滴在宮侑手背另一處。

兩顆淚珠順著掌骨合流,微冷的變成了灼熱的,宮侑覺得有火在燎過。

他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撫子的眼淚。

這樣的不屈,卻沒有辦法。

可惡……。

手背上莫須有的火點燃了他的煩躁。

“交給我。”

宮侑不再隱瞞自己的存在,強勢搶過手機。

巖瀨佑二敏銳地察覺,這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宮侑已經很久沒這麽不客氣過了,“你以為你是誰,管那麽多。”

巖瀨佑二已經很久沒被反問挑釁過了。

他竟然卡殼道:“我——我?!你問我?你這個、這個——”

但很快就找到矛盾轉移的對象:“巖瀨撫子,你拒絕藤本公子該不會是已經找了男人吧?該死的……怎麽這麽不自尊、不自愛,我是怎麽教你的?讓我蒙羞……你以為找一個人幫你頂嘴,我就會怕你麽?”

一種很下三濫的羞辱方式。

可在不在意的人面前,沒有任何攻擊力。

“餵,老東西,你只會這幾句翻來覆去地講麽。”

宮侑不客氣地反駁:“可惜,你不止判斷力失誤,怎麽連眼睛也是瞎的——巖瀨撫子她啊,堪稱是這個世界上最勤勉、勇敢、完美的人了,在我的世界裏、在很多其他人的世界裏,她就是這樣的存在。”

“而你竟然絲毫不能理解,作為人類真是可憐啊。”

撫子早就被宮侑緊緊抱在懷中,寬闊的臂膀裹住她,像是有了最堅實的城墻。

青年穩健的心跳,是最安撫的節奏。

她一片空白,連一時的委屈傷心都忘記了,將宮侑的宣告一字一句地印在心裏。

如果說巖瀨佑二日常就足夠惡心,今天的輸出則是更上一層。

撫子起初並不想哭的,往常面對他所謂的教育,多少也能自己消化一點兒。但可能今天是有宮侑在場,就像是在家長面前摔倒的小孩般有了……倚靠或是什麽的,眼睛一眨就發酸,淚水就越蓄越多。

而宮侑的話——沒有什麽是比在被貶低的時候,有人在一旁大聲地肯定自己更好的了。

撫子捏住宮侑的衣角,竟有些沈浸在這個懷抱的溫暖裏。

這時候唯一煞風景的存在,就是巖瀨佑二。

他聽懂宮侑的嘲諷,惱羞成怒。

張口洋洋灑灑一大堆,不堪入耳,那種自以為是的傲慢和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優越,讓宮侑覺得他越發可笑。

只會用言語來堆砌自己一家之主地位的爛人,封建糟粕和PUA的組合拳。

像只蒼蠅,實在是臟耳朵、煞風景、惹人煩。

撫子的耳朵被宮侑捂住,但還是能聽見他模糊的聲音:“不好意思,撫子。”

“我要說臟話了,罵了算我的。”

“你這個——”

宮侑深吸一口氣,攻擊性拉滿:

“坐山吃空的廢物,只會嘴巴動動的家裏蹲,你這樣連吃喝拉撒都怕喘氣的家夥,一輩子也理解不了她為弓道付出的汗水,也不會明白冠軍的榮譽。”

“反正只會滿口噴糞,要我說你幹脆就著家裏馬桶當飯碗吧,免得浪費資源,渣滓!”

巖瀨佑二的權威被挑戰得徹底:“你、你……!”

宮侑對著電話那頭的渣爹鄙夷道:“這就結巴了?現在去廁所啃兩口,千萬別說我讓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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