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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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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

如果時渠來到片場單純是為了來看妝造的話,那麽她一定會慶幸自己沒有在午飯後溜走。

譚文初從譚小姐變成了譚乞丐,又在晚上變成了譚仙子。

銀簪束發,白色長袍在月光下飄得柔軟又輕盈。

註重眉眼、忽略一切修飾和暈染的妝容極大程度地將何夕的清冷感烘托出來。

俠客、弦月、竹林、怪石。

組在一起是一場朦朧幽深的江湖夢境。

這場夢境裏不僅暗藏玄機,還暗藏了很多蚊子。

齊玥給她噴了很多驅蚊水,還是有點杯水車薪的意思。

因為她今天穿的短袖短褲。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今天估計會拍到挺晚的,你別待會兒被蚊子吸貧血了。”

今天一整天下來,齊玥對時渠有了些改觀。

不,應該是很大的改觀。

自從傍晚轉到這個景以來,蚊蟲侵擾讓人怨氣大發。

她本以為時渠堅持不了多久,哪知她生生扛了兩個小時才慘兮兮地問有沒有驅蚊水。

齊玥是害怕這孩子跟何夕走太近會影響粉圈生態和藝人名聲。

但她沒有虐待小姑娘的癖好。

時渠被咬得原地踏步:

“不用麻煩了,我動一動,動一動就好。”

她現在一走,齊玥肯定認為她矯情!

她要堅持,不僅要陪著何夕姐姐把戲拍完,還要扭轉齊玥對她的觀感,讓她再也不要去打小報告!

然後允許自己能夠多多在何夕姐姐身邊出現。

-

何夕吊著威亞在林子飛了好幾趟。

一邊飛還要一邊旋轉、跳躍、打鬥。

也是倒黴,她和男主演的絕大部分對戲都是武打戲,這一趟補拍拍得她武術技巧突飛猛進。

中場休息的時候,她的腰和腿都是抖的。

時渠和齊玥一邊一個來扶她,一靠近,好濃一股六神的味道直沖鼻腔。

壞了!

她側頭一看,時渠兩胳膊兩腿全都裸露在外。

“這裏很多蚊子,你……”

何夕想勸時渠回去,可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神,她又有點勸不出口。

幹脆去箱子裏翻了自己的外套出來:

“你套上這個,遮擋一下攻擊。”

時渠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來,

何夕的外套對她來說有點長,她曲著手臂抱住膝蓋,把腿也遮了個七七八八:

“我明天一定記得穿長的褲子,再帶一件外套!”

說著,跺了幾下腳。

何夕的戲服是長袍,放量充足,她撩起袍子側過來,示意時渠直起身,然後把下擺蓋在她腿上。

彎腰扯了扯,確定都蓋嚴實了才算罷: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時渠並攏膝蓋,輕輕踮起腳,蹭到她戲服的裏衣。

膝蓋上新長出來的皮膚微微發燙,麻麻癢癢的熱意飛躥到全身。

“好多了……”

何夕:“會熱嗎?”

時渠:“不,不會。”

何夕:“那是不是很癢?”

時渠感受了一下,這確實沒辦法忽略:

“有點。”

何夕:“回去塗藥,這裏帶的昨天送給章章了。”

時渠:“嗯,我知道。”

昨天她看到了。

何夕歪頭看她:“你知道?”

時渠看天:“我知道章章,章章包嘛,她作圖很厲害,在粉絲群裏很有名的。”

何夕:“這樣啊……那你也很有名嘍?我記得你很會剪視頻。”

時渠:“誒?有名算不上啦,大家都是因為喜歡你才會來看我剪的視頻。”

“但你確實引起了溫玨個人向剪輯的風潮,讓大家更多地去解讀這個人物。”

“嘿嘿嘿,那也是因為姐姐演的好啊……”

……

齊玥坐在一邊,本來聽得還有些牙酸,一聊到溫玨個人向剪輯,她是真酸不起來了。

《今宵酒醒》的宣傳期,是何夕個人宣傳團隊的至暗時刻。

雖說這個個人宣傳團隊加上她這個編外人員攏共就倆人。

一切還是聽從劇方和公司的安排。

眼看女主就要被當成踏板被踩得血肉模糊,某視頻網站突然出現好幾條溫玨個人剪輯視頻。

不帶任何男主、男配,就只有她一個人。

她是新聞寫手,是線人,是臥底,是飛揚肆意的少女,是歷經千帆,即便被婚姻的破布捆束依然耀眼奪目的寶石。

她將她所有的鏡頭、語言,掰開、揉碎了,又一點點拼合,嘗試還原隱藏在制作和宣傳技巧之後的,真實的溫玨。

這一串的視頻,配上長長的制作感悟,開啟了女主溫玨的路人緣回轉之路。

許多人在視頻評論區講自己眼裏的《今宵酒醒》,講裏面每一個戲份鑲邊的女角色。

雖然視頻的熱度最高時,最好的宣傳期已經過去,

後來又是發生了更糟糕的事,關於溫玨的種種不再重要,所有誤會和謾罵沒來得及真正澄清都不了了之。

可即便如此,對第一個站出來發聲的人,齊玥至今懷著感恩的心。

結果今天告訴她,這個人是時渠。

是她小心提防以為是騙子的時渠。

她當時查她微博賬號,明明都是各種打投、反黑的記錄啊。

感情這孩子兩個平臺當兩個號在經營呢!

天,她都幹了些什麽!

何夕說她們是朋友,她轉頭跟鯨姐打小報告,說又有富二代纏上了何夕!

現在到底誰纏上了誰啊?!

“時渠,你如果實在癢得難受要不要我去幫你借一瓶止癢的藥膏來?我們這沒了,其他演員應該有人會有。”

齊玥站起來看到她胳膊上的蚊子包,心裏愧疚得直抽抽。

時渠以為自己的真心終於打動了齊玥,開心地轉過頭來:

“謝謝你,不過還好,我能忍得住,不用麻煩啦。”

藥膏這東西,畢竟還是比較私人。

用在皮膚上的東西,時渠覺得謹慎為好。

何夕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戲份:

“應該還有一兩個小時能結束,如果想回去,就和齊玥說。”

-

導演組調試好設備,拍攝又開始了。

何夕握起刀劍,投入戰鬥。

過了一會兒,有工作人員過來問需不需要休息一會兒。

她提起有些下垂的肩膀,讓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狀態:

“沒事,我可以繼續,大家都辛苦了,早拍完早收工。”

收工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

等在片場外面的粉絲比昨天少了幾個。

時渠把何夕的外套脫下來,把自己的帽子壓低,摸出一張口罩來戴上。

何夕拆完妝發出來,時渠就把外套遞上去:

“夜裏涼,姐姐你披著吧。”

何夕遠遠看見出口處亮著的手牌,伸手接過:

“其實你直接穿著過去也沒事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時渠搖頭:

“我不想引起一些無端的猜測,再給姐姐惹來什麽麻煩。”

她已經打算從事娛樂影視方面的工作,以後也是有可能在公眾面前露面的,小心一點總沒錯。

齊玥無比讚同這個說法:

“那你待會兒得走得自然一點,太嚴實了反而刻意。”

她伸手調整了一下時渠的帽子和頭發:

“這樣就比較像忙了一天灰頭土臉的工作人員。”

何夕:“需要這麽謹慎嗎?”

齊玥&時渠:“需要。”

-

時渠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是點開“流量密碼突擊隊”群聊小框。

汪諒和歲芊今天持續在裏面發著游玩的照片,並密集地詢問時渠今天在片場發生的趣事(吃到的瓜)。

現在她一現身,群聊語音通話就撥了過來。

時渠將今天發生的事揀了些能說的說,大部分都是劇組工作的雞毛蒜皮,此外就是大誇特誇何夕的美貌和演技。

汪諒:“很好,看來時小渠已經成功打入場務內部,什麽時候打入演員內部給我看看呢?今天組裏幾個藝人你數清楚了沒?”

歲芊:“照學姐這個專一程度,你不如期待她直接拿下何夕……”

時渠:“啥啥啥?!說的啥呀!這趟是補拍,組裏能叫上名字的除了何夕就是男主演,我去打聽他?我嫌臟。”

歲芊:“……的合作承諾(嚼嚼嚼),這樣我們將來業務好起步啊(嚼嚼嚼)。”

“不好意思(吞咽)剛剛好了個烤串,沒說完。”

時渠:“耍我很好玩哦?”

汪諒:“知道了,你在暗爽。”

……

電話掛斷,時渠摸著自己通紅的臉進了浴室。

她是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喜歡何夕這件事吧?

怎麽有種全世界都知道她要追何夕的錯覺?

調侃,一定是調侃。

溫熱的水沖刷著忙碌了一天的身體,時渠正想放空大腦好好休息一下,腿上卻傳來幾處無法忽視的刺痛。

她蹲下身查看,原來是有些被蚊蟲叮咬過的地方被自己抓出了細細的血痕。

泡沫和水淋上去,疼得她一抽。

沒辦法,只好忍著痛匆匆洗完。

“扣扣扣”

敲門聲。

時渠猶疑了一會兒,想起來藥膏這回事兒。

她過去打開門,看到何夕穿著運動服站在走廊裏,手裏拿著一管藥膏。

時渠把她讓進來:

“咦?我以為會是玥玥來送呢,姐姐你還沒有休息呀?”

她剛剛洗過澡,頭發紮成丸子,額前鬢角的碎發微濕,一張白凈的小臉上掛著水珠。

走近,是一股清甜的橙子味。

等何夕回過神來時,她的眼神大概已經不受控制地在那張臉上多停留了好幾秒,

她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強制自己移開視線往前走:

“我剛剛給你發過消息了,你應該正在浴室沒看到。”

“嗯嗯。我看到自己就過去拿了,還麻煩姐姐跑這一趟。”

她走過去坐在床上,接過那管藥膏擰開,是新的,上面還有一層薄膜。

何夕開了床邊的燈,讓她看得更清楚點:

“不麻煩,我正好要去訓練室那邊,順路的。”

時渠撕膜撕到一半的手停下,驚訝地擡起頭:

“訓練室?《荒原》嗎?這麽晚!”

“嗯。”

何夕見她撕得有點困難,接過來幫忙撕幹凈了,然後順勢蹲下。

清清涼涼的藥膏貼上紅腫的皮膚,何夕問:

“這裏有棉簽嗎?”

也許是之前也被以這樣的姿勢處理過傷口,時渠並沒有覺得很不自在,她掃視了一圈,搖搖頭:

“沒有,用手指吧,我待會兒去洗手。”

下一秒,何夕的手指按了上去。

她擡頭看到時渠震驚的眼神,伸出雙手:

“我洗過手了。”

十指纖纖,掌心細白,指尖沾著剛剛從她腿上蹭到的綠色藥膏。

時渠直覺有什麽東西“蹭”一下攻擊了自己的腦子,

她猛地握住何夕的手,

手掌收攏,女人細長的手指被她圈在一起。

她的手腕貼在她的掌心。

“……那這只手就不要弄臟了,我自己塗這邊。”

勉強找了個借口,時渠輕輕松了口氣,撒開手掌去擠藥膏。

兩人開始靜靜地塗藥。

時渠覺得這樣的靜默有點危險,主動拋出話題:

“何夕姐姐你……”

她本來想說你對我真好。

可是一想到她對整個粉絲群體都很好,緊急調轉了話頭:

“你真的是一個好人啊。”

說完,覺得不夠似的,又加上一句:

“大大的好人。”

何夕對她的評價似乎不太滿意:

“就沒有別的詞啦?”

時渠立馬進入誇誇舒適區:

“當然有,何夕姐姐你是一個超級溫柔的人,還是一個超級美麗的人,你還多才多藝,演技特別精湛,唱歌跳舞都能進步神速……”

何夕聽得很是受用:

“嗯……但是我發現自己有一個很不好的缺點。”

時渠皺眉:

“是什麽?”

何夕:“我不太守時。”

她指著時渠腿上的血痕:

“你是不是撓它了?對不起,我來得有些晚。”

時渠揮舞著手臂極力否認,就差跳起來了:

“不不不,姐姐你來得正正好呀!這事兒它就得是洗完澡才能幹!

“我撓它,我撓它都是因為……都是因為諒諒和歲芊一個勁給我發她們旅游的照片!

“它們激起了我心裏憤怒嫉妒的火焰……”

“你笑什麽?”

“我認真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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