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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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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印

何夕走到時渠面前。

兩個人輕輕喘著粗氣。

她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對方。

突然,何夕張開雙臂:

“可以擁抱嗎?”

時渠的大腦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誠實地貼了上去。

這個在夢境裏反覆出現的懷抱,帶著真實的體溫將她包裹。

也許是剛剛被姐姐們圍得太緊,何夕身上沾染了一層淡淡的香水味,混雜得分不清是哪幾種。

當她們距離縮短,時渠的鼻尖來到何夕頸側,她才聞見獨屬於她的味道。

是溫柔的白茶香,微微帶著一點清苦。

何夕剛剛跳舞,出過一層薄汗,所以再近一些,那點清苦便不見了,化為絲絲的甜氣,融成細密的銀針,紮在時渠的心底——

這個地方,沒有被其他人留下氣息。

只有自己。

時渠閉眼,無聲地笑起來。

可是當擁抱結束,她準備往後撤時,註意到何夕臉頰上靠近腮邊的地方有一枚淡淡的口紅印。

她笑不出來了。

那點消失的清苦泛在了她心裏。

時渠小小地調整角度,讓自己的側臉輕輕蹭過那枚印記。

然後站定,伸手擦了下自己的臉:

“這是什麽?”

何夕轉身湊到門上的反光條前去看:

“不知道是誰親的,剛剛人太多了。”

時渠只恨自己太早跟何夕出櫃。

姐姐連和她牽手、擁抱前都要問一句可不可以,對別人的親親卻毫不設防!

太大意了,她不該走坦誠局的。

時渠的嘴角有點垮。

但她趁何夕轉回來之前把嘴角扯了上去:

“《完美號角》呈現得太好啦!一定是某個姐姐太激動、太喜歡才沒忍住親上去的,姐姐這次肯定能拿很高的分!”

何夕也這麽覺得,她今夜收到太多讚揚,但是還差一個:

“所以你跑過來是為了恭喜我的嗎?”

話是這麽說,可她的臉上分明寫著:“不誇誇我嗎?”

是求誇的何夕姐姐誒!

時渠像個抽出SSR級典藏版皮膚體驗券的煤球運玩家,恨不得把錢全充游戲裏換一個體驗變永久。

但現實不是游戲,要延續卡牌體驗期,不靠充錢,得靠裝傻。

所以即使時渠憋笑快憋出酒窩了,還是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是的呀,恭喜姐姐成功贏下第一場公演!你被淘汰的幾率穩步減少中!”

何夕瞧她這副故意的樣子,伸手揉亂了她的劉海:

“小調皮孩,這麽擔心我被淘汰呢?”

時渠皺著臉躲開:

“何夕姐姐這麽厲害,認真又努力,美麗又聰明,這麽難的舞曲都表現得如此完美,以後的還不是輕松拿下?

我剛剛的意思是,你的排名肯定會越來越高,積分越來越多,然後把現場的觀眾全部圈成小荷包!”

開玩笑,吹彩虹屁可是粉絲最基礎的業務能力,要不是歲婉過來打斷,時渠還能繼續誇上三分鐘。

“這一晚上誇還沒聽夠呢?何夕,你溫柔大度但蔑視一切的仙子人設要塌啦!”

歲婉是來喊她拍合照的,待會還要宣布排名、計算分數。

何夕幹什麽去了怎麽這麽久?

她跑過來一看才知道,原來人家擱這挨誇呢。

時渠平時也不是個滿嘴跑火車的人,被人撞見吹彩虹屁現場著實有點不好意思:

“沒塌沒塌,是我硬要誇……”

深受rap折磨的歲婉突然插話:

“嗨呀,是個雙押呢!”

時渠:“……的。”

歲婉揚眉:

“行吧,那你誇好了嗎?我們要去集合啦。”

還攢了一肚子話沒說完的時渠遺憾退場:

“誇好了誇好了。”

-

等候區的大廳裏,磐城組的六位隊員聚在一起拍照。

秦沛菡剛舉起手機,“咦”了一聲:

“小夕你臉上是什麽?”

文安捂嘴:

“好像是唇印!”

那個天殺的親了她姐嫂?!這根本不是她姐歲婉的口紅色號!

不久前的那場混戰,歲婉離何夕比較近,目睹了一切:

“是江希桐親的,這家夥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親美女,和她在一個組訓練,經常一言不合就親成一片~”

文安的心放下了:能這麽幹的只有直女,不用擔心被拆cp了。

文琦的心卻提起來了:

“歲婉姐,你也和她們親成一片?”

她嗑純愛的,受不了這麽淫/亂的場面。

歲婉否認:

“我才不親,一群瘋女人癲起來什麽都幹得出來,剛剛那不是為了押韻嗎?”

唐雅晴笑了:

“你不是還挺享受的嘛?我前兩天路過唔唔……”

歲婉捂住她的嘴:

“小唐,你話有點多了,你冷臉比較好看,希望你多保持。”

-

首輪公演的票數已經全部統計完畢。

得票數最高的舞臺是六人組《甜味奇跡》,這組集齊了兩屆女團選秀冠軍:董舒薇和唐雅晴。

這首歌聽名字就知道,曲風甜美,舞蹈元氣,組裏都是走甜美風的甜姐,一出場就像個給計分機打氣的拉拉隊,票數蹭蹭蹭地漲。

《完美號角》以不到十分的票差位居第二。

第三名是雙人舞臺《她們》,舞蹈的難度跟前兩個不在一個級別,但是詞曲情感充沛,完全在秦沛菡和徐姍兩位大vocal的舒適區。

她們還設計了和觀眾席的互動,是三季以來得票數最高的雙人舞臺。

……

總體來看,首次公演中藝人們大多選擇了自己擅長的風格,在穩中求進,像何夕這樣有明顯短板還敢挑戰最高難度的屈指可數。

但她成功了。

於是排名宣布後緊接著的二公選曲階段,高難度曲目頻繁被選。

跟首輪公演選曲一樣,第二輪選曲仍舊是把三十位藝人隔開,同時間各自開始觀看六首曲目的介紹和短片。

然後根據自己的心意進行選擇,選定的歌曲位滿會發出提示,需要在剩下的曲目裏重新選。

不同的是,首次選曲節目組給了二十四小時私下自由調整的機會,這次則不允許自由調整。

只允許替位。

以一公個人分數排名為依據,位次高的藝人可以向比自己位次低的藝人發起替位。

本輪次開始,可使用道具。

不過這些都得在二十四小時之內進行,二十四小時一到立即鎖歌,不再接受換位。

錄完選曲部分,時間已經到了淩晨,有的藝人要去趕通告,匆匆出發去機場,有的回家或是去酒店,做短暫的修整,剩下的則是回到集體宿舍。

六號宿舍原本住著《完美號角》組的四人,此時只剩下何夕。

到宿舍門外的時候,天飄起了小雨,路過三號宿舍,能清楚地聽到裏面傳來歡呼的聲音。

何夕撐著傘往前走,三號宿舍的大門被推開,唐雅晴拎著酒瓶出現在屋檐下,隔著雨絲朝她喊:

“何夕嗎?要不要來吃夜宵!”

雨打在傘面,隔絕一部分聲音,也隔絕屋內的熱鬧,何夕提高聲音:

“不了——我明天有通告——”

二人揮手作別。

半夜,雨下大了。

涼意從窗外滲進來,驚雷乍響,蓋過鈴聲。

閃電劈下時,手機還在執拗地振個不停。

來電顯示是遇雪菲。

何夕套了外衣下樓,隔著玻璃門看到外面的人。

她像枝被雨水打蔫了的紅玫瑰,殘破頹敗,全身冒著寒氣。

何夕開門把人讓進來,發現這股寒氣是真的物理寒氣。

這大半夜的,她有點被嚇到:

“不好意思我剛剛才聽到電話,你要不要……”

遇雪菲扯了幾張紙巾按在自己臉上:

“沒事,不用管我,你休息吧。”

何夕轉身上了樓。

她沒有真的不管遇雪菲,這個人曾經管過她的閑事,這幾天還不厭其煩地為每一個找她幫忙的人提供聲樂和舞蹈教學。

她們兩個對邊界感的認知不同,何夕看遇雪菲的第一眼是好印象,第二眼就變成了不耐煩。

這幾天相處下來,又不得不承認,她實在是個好人。

她把一個好人關在門外淋了好幾分鐘的雨,總得做點什麽去賠罪。

何夕燒了熱茶,拿著感冒沖劑敲響遇雪菲的房門。

開門的人見到她手上的東西,先是怔了怔:

“你對那個粉絲妹妹時渠也是這麽好的吧?”

說完沒等何夕反應,又自顧自地苦笑起來:

“我那天跟你說那麽多大道理,其實我自己的事根本就處理得一團糟。

明確拒絕了又怎樣?她還是會跟著你跑,再推遠一點,自己又受不了。

看她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會受不了,看她跟別人大大方方地互動會受不了,連她隔一天沒來找你都會受不了……

被同性的好朋友喜歡,根本就是一件無解的事。真羨慕你,沒有被表白的話,就可以一直裝傻了。”

何夕自認不是什麽情感導師,但比身在局中的人還是看得清一些:

“你們之間,真的是單箭頭嗎?”

遇雪菲打了個冷戰:

“我是直的。”

何夕明白了:

“哦,原來這才是困擾你的問題。在處理你們的感情問題之前,也許你可以再自我探索一下?”

她說得輕松,遇雪菲覺得奇怪:

“難道你就沒有被這個問題困擾過嗎?你完成自我探索了?”

何夕的眼神怔松了一會兒,越過房間裏的陳設,落在窗外的芭蕉葉上:

“我……順其自然吧。”

遇雪菲:

“你選歌的時候也說順其自然。”

結果選了首最難的,每天拼了命似的訓練。

遇雪菲心裏稍微好受點了。

受情感問題折磨的不只她一個。

女人,也只不過是人生修行路上的一個坎。

人人都要邁呀。

何夕許久沒能回話。

遇雪菲反過來安慰她:

“我懂了,盡人事聽天命是吧?這次結果還是挺好的嘛。

你看啊,你們兩個的情況雖然比我們這邊要覆雜一點,但小妹妹的感情純粹簡單啊,只要她不變心,你機會還是很大的,相信你們會有個好結局。”

這話越聽越奇怪,何夕:

“你確定這話是對我說的,不是對你自己嗎?”

她倆現在都是被喜歡著的那個,怎麽說的好像愛而不得?

除非有人想反追。

遇雪菲眨眨眼:

“哎呀,沒詐到。我只是受到你的啟發,想讓你也自察一下和時渠妹妹是不是雙箭頭嘛。”

何夕坦言:

“別開玩笑了,她才二十歲,她的喜歡倒是純粹簡單啊,我不是,我不想害她。”

遇雪菲覺得她是在口是心非:

“那你對人家那麽好?”

何夕穩穩接住質疑:

“我總得對得起她的喜歡。”

遇雪菲不信,如果沒有何夕的默認和縱容,時渠的喜歡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今天晚上,她看到她們在無人的走廊裏擁抱。

那氛圍感絕對不是朋友之間會產生的。

她這段時間把朋友和情侶分得可清了,判斷絕對不會錯,那只能是何夕在自欺欺人。

但遇雪菲沒再繼續質疑,刺激何夕是要付出代價的,把這個人惹毛了她可得不到任何好處。

-

夏夜的雨依舊下個不停,帶著艷陽天想象不到的潮濕水汽,一個不留神就潛入屋內,在人的心裏和眼框都掛上細細密密的水珠。

就像兩個互相開解的人,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其實和對方陷在同一個坑裏。

坑底的荊棘已經纏上雙腿,她們尚把流出的鮮血當做自願獻出的養料。

還互相鼓勵馬上就能脫身。

與她們不同,被纏在荊棘另一頭的人已經在坑底躺平。

任由她們的同伴怎麽勸解也不願爬出來。

“時小渠,你真的完了,就是一個口紅印而已,你想那麽多幹什麽?你在追星,又不是在談戀愛。”

汪諒拆了一袋面包,遞給時渠一片,

“今天有錄制嗎?”

“沒有……所以今天見不到何夕姐姐了。”

汪諒無語凝噎:

“你抱著你何夕姐姐的簽名過一輩子吧!歲芊想跟我們線下見個面,我想著沒有錄制的話你七點前能下班赴約呢,你現在趕緊買機票跟著何夕去劇組好了。”

能治愈感情創傷的只有金錢。

時渠一掃頹態,露出狗腿的微笑給汪諒倒牛奶:

“霸總,我能赴約。”

-

“小蕊今天早上吃什麽?”

歲婉從樓上下來,沒看到岑小蕊,看到隔壁組的宋雲。

“耶?今天不是輪到小蕊做早餐嗎她人呢?阿雲你過來串門啊?看到小蕊沒?”

宋雲在餐桌前盛粥:

“今天吃粥,小蕊昨天晚上淋雨有點發燒了,還在休息,我過來看看她。”

宋雲和岑小蕊在一個采風隊伍,兩人關系很好。

歲婉也不客氣,坐下來就開吃:

“昨天晚上,出去淋雨了?我們組雖說這次成績不太好,但這才第一次公演嘛,你已經看過她了嗎?有沒有開導她啊?”

宋雲嘆了口氣:

“不是因為這個,是私人感情的事,我昨天晚上已經開導她很久了,事實上我從跟她成為好朋友開始就一直在勸她,可是她不聽啊,明知道是火坑還往裏跳。”

歲婉放下碗,有點吃不進去了:

“小蕊看著挺有智慧一女孩,怎麽是個戀愛腦呢?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就是為了男人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我今天去幫你勸她。”

宋雲:“……不用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小蕊她不是為男人是為女人啊。

你們直女永遠不會懂。

尤其是江希桐,她大概率會用親吻來安慰“失戀”的隊友。

想到這裏,宋雲打了個寒戰——在這棟宿舍裏,岑小蕊是怎麽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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