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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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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嬰(四)

雖然身份已經暴露,但薊舟為了減少麻煩,還是決定保留胎記。

薊舟近來搜羅了幾本流行的話本,揣在袖子裏,踏上去忘川堂上班的路。

等日後解決了裴翊這個大麻煩,若是還能一直這麽悠閑度日,他打算組個戲班子,將這些話本演出來。

到了城西的古樓,薊舟將熟睡中的小青蛇放在窗邊,讓他能充分地曬到太陽。

剛翻開話本,蕭瑤就鬼鬼祟祟地摸了進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讓我哥發現,不然又要念叨我了!”

薊舟蓋上話本:“少堂主找我有何事?”

“你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還有,別叫我少堂主。”蕭瑤不滿道,目光很快轉為興奮,“我剛聽到一個驚天大笑話,思來想去,也只有找鐵柱你分享。”

薊舟捧場道:“只要少堂主不叫我幫你幹活,什麽都好說。”

蕭瑤不再賣關子:“你聽說沒,有人說裴家少主逃婚的男妻出現在琉金城,還有人說他就在我們忘川堂!這謠言可真夠離譜的,人家男妻什麽榮華富貴沒見過,哪裏看得上一個摳搜的喪葬組織?”

她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薊舟:“……”

蕭瑤擦擦眼角的淚:“你怎麽不笑啊?”

她停了下來,藍金異瞳狐疑地盯著他:“是不好笑嗎?”

薊舟咳嗽兩聲:“實不相瞞,你口中這個逃婚的男妻,正是鄙人。”

“什麽!”蕭瑤緩緩瞪大雙眼,以全新的目光打量他,“深藏不露啊,難怪當時裴家弟子要攔住你檢查,要不是我及時出嘴相救,你就被裴翊這廝抓回去糟蹋了!”

薊舟扶額苦笑:“少堂主這話有點糙了。”

蕭瑤沒接他的話茬,痛快道:“該說不說,你這婚逃得真是大快人心!直接讓裴翊顏面掃地!”

薊舟疑惑道:“聽起來,你好像對裴家成見很大?”

蕭瑤深沈道:“你有所不知,在我們這些民間引渡人組織建立之初,裴家不知為何一直明裏暗裏地打壓我們,直到明道學宮建立後公開支持,我們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裴家人靠除滅惡鬼起家,引渡人送良鬼往生,二者八竿子打不著,根本不存在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為什麽裴家會針對引渡人?

薊舟不禁陷入深思。

蕭瑤嘆息一聲,憂心忡忡道:“不過最近有小道消息傳,明道學宮的太上長老渡劫失敗失蹤,極有可能已經兇多吉少,沒了他掣肘威懾,世家以後說不定更加囂張。”

薊舟問道:“明道學宮的太上長老,那是誰?”

原著沒說啊。

不對,薊舟從記憶深處扒拉出來一點記憶。

原著似乎提過寥寥幾句,只知裴家人似乎極為忌憚厭惡這位太上長老。

蕭瑤驚訝道:“你在裴家待了這麽久,怎麽連這都不知道?”

兩人閑聊之際,青蛇不知何時攀上薊舟的手指,腦袋枕在他指尖呼呼大睡。

蕭瑤語氣激昂道:“明道學宮太上長老隨漣青,數百年前橫空出世的絕世天才。他獨自誅殺瘋魔的妖主青龍,帶領各大宗門建立起明道學宮。當上仙盟盟主後,他又派仙門世家鎮守人界各國疆域,如今人界能免受惡鬼侵擾,他功不可沒。”

青蛇被他們吵到,不滿地換了個姿勢,張嘴含住薊舟的指腹,卻沒有咬下去。

“關於他的來歷,外界信息甚少,有人說他是從一塊天降的玉石裏蹦出來的,有人說他是某個世家的私生子從小流落在外,還有人說他是人妖神魔四族混血,但有一點是確定的,他不是人。”

“至於他的長相,見過的人也很少,曾有一人有幸瞥見他的背影,只說他淵清玉絜,不染凡塵……”

蕭瑤說著說著,瞥見桌案一角,驚呼道:“小青!你尾巴要掉進硯臺裏了!”

青蛇迷迷糊糊睜開眼,尾巴一掀,搭在了薊舟手腕上。

隨漣青?原來原著裏的這位太上長老叫這個名字。

薊舟發覺,隨著時間推移,這個修真世界愈發真實,主角攻受的故事不過是其中的冰山一角,還有更多未知的東西亟待他探索。

兩人聊得正歡,樓下響起交談聲,是梅有容找上門來。

“誒,道長怎麽來啦?”蕭瑤和梅有容早已混熟,見他上樓,熟稔地打招呼。

梅有容遞給她一串冰糖葫蘆,蕭瑤忙樂滋滋地接過,笑容滿面:“真上道!”

梅有容走上前,臉色凝重:“周公子,鬼嬰昨日險些被暗殺。”

“誰會來暗殺他?”薊舟錯愕,想到那日裴家大張旗鼓攔截他們,猜測道,“是裴家?”

梅有容搖頭:“不像是他們。若是為了面子或是搶功勞,裴家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我們雖然私下摩擦不斷,但一直維持著表面的友好,昨日之舉相當於直接和學宮撕破臉了。”

薊舟心道,你們的主心骨都失蹤了,裴家現在說不定能做出這種事。

但看到梅有容焦急的臉,他還是沒有說出這番話。

梅有容道:“我總感覺事情不簡單,擔心回學宮的路上夜長夢多,便想今天審問鬼嬰。公子你對付他有經驗,我想邀你同我一起審問。”

薊舟沒想到他對自己如此不設防,問道:“我和裴翊的關系不礙事?”

梅有容道:“公子不畏強權,敢公開得罪裴翊,我自然是信得過你,況且審問的內容會被記錄在留影石中,沒什麽好擔心的。”

薊舟欣然答應。

人脈+1。

……

一人一蛇隨梅有容來到學宮駐地。

關押囚犯的房間陰暗潮濕,四壁空空,鬼嬰被五花大綁,鎖在中間的椅子上。

薊舟點評道:“你這樣不行,鬼嬰是惡鬼,肯定早就習慣了這種陰森森的環境,跟回到家一樣親切。”

梅有容虛心求教:“那該如何?”

半個時辰後,幾人來到醉仙樓二樓。

窗外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煙火氣十足。

白日陽光無比刺目,鬼嬰睜開空無一物的眼,呆呆地聽著與自己再無關系的鬧市人聲。

恍惚間,他有種錯覺,這一切仿佛都是夢。夢醒了,他還是那個修士,和妻子孩子一起隱居於市,過著平淡幸福的生活。

兩人一蛇圍坐在桌邊,看著被綁著的鬼嬰。

薊舟出聲問道:“你生前叫什麽名字?”

鬼嬰回憶被打斷,下意識想罵爹。

但他昨天差點嗝屁,現在老實了,勉為其難地答道:“忘了。”

薊舟問:“家住何方?”

鬼嬰:“……忘了。”

薊舟又問:“生前是做什麽工作的?”

鬼嬰:“忘……不對,說順嘴了,老子之前應該是個修士,穿白衣服!”

這套流程,好熟悉。

青蛇莫名有了一點即視感,似乎薊舟之前也這麽問過自己。

鬼嬰怒道:“就知道問問問,老子比你們還想知道生前的事情!”

梅有容解釋道:“惡鬼如果怨氣太重,會侵擾理智,輕則忘卻生前事,重則產生幻覺、心魔纏身,鬼嬰記不清這些事很正常。”

“原來如此。”薊舟點頭,換了個問題:“你為何會變成惡鬼?是被何人害死的?”

鬼嬰興趣缺缺道:“老子也不想當惡鬼啊,有人對我們做了……做了什麽來著?把我們變成惡鬼了。”

薊舟和梅有容面面相覷,青蛇看著他們的反應,也陷入沈思。

梅有容厲聲問道:“是誰把你變成惡鬼的!”

鬼嬰還是那套熟悉的說辭:“忘了!老子也想知道!”

薊舟轉變方向:“那你還記得妻子和兒子的事嗎?”

談到愛人孩子,鬼嬰打開話匣,滔滔不絕道:“那當然,我娘子生前貌美如花,天賦卓絕,三十多歲便結嬰,乃是我們這一屆無數人的楷模,我追了她好久才追上的,她當初嫌棄我……”

他各種誇讚脫口而出,將妻子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我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出生,他是被……是被……”鬼嬰突然卡殼,卻再想不起來孩子的經歷。

孩子要是沒出生,如今的鬼嬰哪裏來的身體?鬼嬰記憶有損,說話顛三倒四也正常。

若是鬼嬰沒記錯的話,這種情況唯一的可能便是,在孩子已經成形但未出生之時,從孕婦肚子裏生生刨出……

想到此,薊舟再怎麽鐵石心腸也有些不忍,道:“可否換你妻子出來。”

鬼嬰笑得比哭還要難看:“你以為老子不想嗎?娘子已經好幾天沒回應我了!”

梅有容嘆息一聲:“看來是問不出什麽來了。如今只知道,有人故意將某對修士夫婦變成惡鬼,塞進他們孩子的身體裏。之後再將他們封在丹藥中,讓宋金襄服下裝作懷孕模樣。等臨盆之日,鬼嬰出世反噬母體,在城中大開殺戒。”

薊舟感覺隱隱不對勁,質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將鬼嬰一家變為惡鬼的人,和投放鬼嬰進琉金城的人,並不是同一人?”

梅有容垂眸思考片刻,讚同道:“你說的有理!回學宮之後,我會和諸位長老們仔細討論此事。”

審問到此就接近尾聲,薊舟看著呲牙咧嘴的鬼嬰,突然想起蕭堂主的話。

他說自己的哭聲對良鬼有影響,能直接將他們引渡。不知道對惡鬼是否也能起作用。

薊舟拉了一張小凳子,坐在鬼嬰面前,醞釀幾秒,瞬間眼眶濕潤。

鬼嬰嚇了一跳:“你幹嘛!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子是不會被你感動的!”

薊舟不動如山,開始面無表情地哭嚎,邊哭邊喊鬼嬰大人你死得好慘吶,感情之充沛,令人忍俊不禁。

青蛇和梅有容站在一旁看著他,懵然過後,想笑又不敢笑。

“你這賤人,發什麽瘋!”鬼嬰感覺不妙,掙紮起來,小短腿踢成了殘影。

然而這無濟於事,薊舟的哭聲仍然縈繞耳畔,隨著時間流逝,鬼嬰的意識仿佛被抽出,絞入漩渦之中。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鬼嬰聽見一道清脆的鈴聲。

這鈴聲時不時響起,後來變得愈發急促頻繁,似乎與哭聲融為一體。聽得久了,鬼嬰漸漸分不清是哭聲還是鈴聲。

眼前突然一亮,鈴聲和哭聲驀地消散。鬼嬰睜眼,看見了自己死前的場景。

男修士白衣染血,滿臉血汙,他雙手被鎖鏈鎖住,擡頭怒視面前之人:“停手吧,不要再傷害更多的人了。”

面前的男人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勾起嘴角,用鞭子抵住他的傷口,緩緩轉動:“你以為我想停,就能停下來嗎?”

白衣修士吃痛,憤怒道:“在學宮之時,你不是說你平生所求之事是要扶正黜邪,斬盡天下不平事嗎!現在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男人眼含笑意,聲音卻冷了下來:“你以為你自詡站在正義的一邊,就能高高在上地審判我?”

他緩步退到旁邊,露出身後的場景。

看到他身後之人,白衣修士目眥欲裂:“娘子!”

只見一個長相美艷的女修士躺倒在地,肚子高高隆起,唇角滲血。

男人道:“哎呀呀,你娘子和你一樣,都是正義良善之人呢,同樣看不起我這作惡多端的壞人。算算日子,你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吧。”

“你要幹什麽!你全都沖我來,不要傷害她們!”白衣修士手邊的鎖鏈掙動,似乎在發出絕望的悲鳴。

男子走到女修士身前,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我很好奇一件事。如果把你們兩個大好人變成惡鬼,你們會忍不住殺人嗎?還是會壓抑自己心中最原始的欲望,假裝自己還是個懂得禮義廉恥的人?”

白衣修士沒理會他的癲言癲語,與女修士遠遠對視一眼。

女修士欲語還休,眸中蘊滿溫柔眷念,隨後逐漸染上決絕,朝他點點頭。

白衣修士似乎明白了什麽,收斂目光中的不舍,惡狠狠地剜男人一眼:“要殺便殺,我和娘子絕對不會變成你口中的惡鬼。”

“那可不一定啊。”男人合上折扇,坐上牢獄中唯一的椅子,懶洋洋地拍拍手。

幾個修士應聲魚貫而入,他們手執刀劍,立在奄奄一息的女修士身前。

“刨開她的肚子。”男人翹起二郎腿,輕飄飄地下令,“哦,對了,可別讓她死了,務必要她好好體會這個過程。”

說著,他偏頭看向白衣修士:“你也要好好看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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