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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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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子

智子從沒想過,一次看似普通的戰爭雇傭,會帶來這樣的災禍。

她在嫁人之前便聽說了自己未來的丈夫市原是個什麽樣的人。

自負、不堪大任,但運氣好。

市原的母親與她的母親是堂姐妹,為了維系家族的紐帶,最終他們訂婚了。

市原有幾個異母的兄弟,但聰明的幾個都不幸早夭。

智子的母親說,市原的那幾個弟弟,運氣不好。

他們這樣的家庭,如果未來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實在難堪大任,即使有血脈關聯,也不一定扶持,可人選只剩下了市原,這是唯一的選擇。

至於市原另外幾個沒死的弟弟,都不敢與長兄相爭,早早離開市原家,去了別的領主手下。

等到智子嫁人,她才知道他的丈夫是個何等愚蠢之人。

他難以聽進他人的勸諫之言,暴躁易怒,也不憐惜領民,自己對財貨更是揮霍無度——卻又在要將錢財花在領地時吝嗇萬分,全然不為領地與將來打算。

智子的母親勸她,智子,等繼承人再長大些,不會被突然到來的疾病奪去生命,她就不用忍耐了。

市原本就註定了命不久矣。

但她沒想到,市原會死在忍者手中。

死在他曾經雇傭卻又看不上眼的忍者手中。

眼前的年輕忍者黑發披垂而下,額間戴著沒有紋樣的護額,雙瞳比沒有月亮的夜晚還要黑,光仿佛都透不進去那雙黑色的眼睛。

忍者的唇角輕微地翹起,露出令人戰栗不已的微笑。

像是面容姣好、在黑夜裏走出的索命惡鬼,看見了獵物。

智子全身都在顫抖,腦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著逃跑。

但是不可以。

逃跑會死。

那只輕輕地搭在她頰邊的、溫度偏涼的手,正這麽告訴她這個事實。

——這只手可以輕易地奪取她的性命。

明明只是敗者。

明明羽衣一族,在上一次戰爭當中,潰敗地如此之快,在忍族中都沒落到排不上號了。

卻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潛入、殺人……掌握她的生命。

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有一團被養尊處優的生活所籠罩的布被揭開,強烈的、不可置信的恐懼和疑問湧上心頭。

——怎麽敢的。

——她的祖輩們、同為貴族的人,究竟是怎麽敢的。

——將猛獸當作獵犬豢養,這是一群只要意識到自己身懷著何等力量便能隨時反撲的惡獸!

而眼前這個忍者,已經意識到了!

市原家、不,火之國……這個世界,就要完了!

“羽衣大人,您想要做什麽?”智子強忍著戰栗問對方。

這個出身羽衣一族的忍者將視線投註到了她丈夫的屍身之上,神情就如同註視著一個平平無奇的死物。

“真不幸,市原大人死於一場謀殺,您對兇手有頭緒嗎?”年輕的忍者問她,用語謙卑,任誰也想不到不久前就是他下令殺死了市原。

智子僵硬地點頭。

她的父母對市原的忍耐越發稀薄,去年市原決策失敗,不顧家臣阻攔雇傭了羽衣一族後,家中的暗殺計劃和後手便早已準備好,只是沒來得及實施。

她無法在眼前之人面前撒謊,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清楚。

黑發的年輕忍者似乎有些訝異,輕輕挑了一下眉梢,用著一種很是奇怪的輕快語調說:“那也省事。”

大概是滿意於她的答案,忍者終於收回了那只可怕的手,讓她坐了起來。

青年蹲在她身邊,托著自己的下頜,居高臨下般垂頭看她,用一種半是商量半是誘哄的語氣說道:“智子夫人,領主大人的身亡實在令人遺憾。少主如今年幼,身邊的護衛更需要加強戒備。”

可就算是這樣的語氣,智子也不敢違抗。

提到自己的孩子,智子的內心不禁一顫:“您的意思是?”

年輕忍者眸中含著的淺淺的笑意淡了下來,這讓智子有些慌亂——是哪裏做得不對嗎?她不該問出來嗎?

但沒等智子聯想越發糟糕,這名忍者便開了口:“雖說羽衣一族,去年的表現令人十分不滿,可今年的財政狀況也不容市原家雇傭大族。

“夫人不如召來羽衣一族能夠主事的忍者,比如他們的族長或是少族長,雇傭他們來保護少主,並以去年之事壓些價。”

智子如墜冰窟。

眼前的人明明自稱是羽衣信,此刻卻又說讓她以領主名義召來羽衣一族的少族長雇傭他們。

他提起羽衣一族去年失敗一事,語氣輕蔑,根本不像是羽衣一族的忍者所能說出的話。

所以,這個人根本不是羽衣信!

引羽衣一族的人來此,他們難道是想將市原家當作戰場嗎?!

“……我明白了,我該怎麽稱呼您?”智子慢慢垂下頭,囁嚅著開口,原本她還有些脫困後雇傭忍者殺掉眼前之人的想法,可現在這種想法也被盡數磨滅,她一來不知道對方底細,二來對方既然敢做套引誘羽衣忍者來此,自然也有底牌。

此刻的她,徹底不敢再有多餘的心思。

……

“稱呼?”我回頭看了眼真生,他盡心盡力地飾演一個沒有命令就毫無動作的下屬,註意到我的目光後回以等待命令的神情。

我有些苦惱。

正經的假名我還沒想過,以往在據點的時候倒是用過“千”的名字。

不過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擅長幻術,指向性強,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宇智波去。

沈默了一會兒,我開口道:“涼真,叫我這個名字即可。”

給智子種下了一道符咒後,我帶著真生暫時離開,在市原家的領地中隱蔽起來。

羽衣信再怎麽說也是一族的少族長,行蹤難以窺探,而且也較少外出任務。主動找上羽衣危險系數高,蹲守他外出任務效率也低,不如直接用任務把人釣出來。

羽衣一族這些年逐漸沒落,比起戰爭雇傭,更傾向於這種傷亡小的護衛雇傭來保全自身。

可惜這種任務可遇而不可求,即使有,也容易被更厲害的忍族截胡。

隨隨便便指明羽衣一個任務,當然會讓人心生警惕。可市原家不太一樣——市原家今年的財政狀況不好,這一點稍一調查就能得出結果。造成這一點的就有羽衣去年被宇智波剔除聯合作戰後,在面對千手與猿飛時戰績潦草的原因。

市原家想把失去的從羽衣身上討回來,也合情合理。

果不其然,很快智子那邊便傳來了消息,羽衣一族在來的路上了。

通知真生做好戰鬥準備時,他問我為什麽一定要殺了市原。

“只是為了將羽衣一族引來的話,可以用幻術。”

他不理解我為什麽要繞這麽一大圈。

“幻術?”我微笑著看他,“幻術可能會失效,沒有符咒好用。我不想再經歷一遍來自身邊的背叛了。”

至於真實目的,現在根本不能說。

宇智波真生忽然身體緊繃,驟然後退了一步。

我:?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垂下頭道歉。

“剛才您的神情,與生氣的泉奈大人有幾分相似。”宇智波真生說道。

泉奈生氣的樣子?

我皺了下眉,想起泉奈確實喜歡面上笑著生氣,不過和我相處時他的表情管理向來沒那麽到位,我見得倒是少些。

不再糾結這件小事,等待羽衣到來期間,忍貓送來了火核的信。

信中的內容和千手有關。

大概是市原剛死那會兒,千手柱間和他弟弟親自上門了。

兩族倒是沒打起來,千手一行也沒能進得了宇智波的族地。

畢竟如今泉奈沒了眼睛,我也不在,族長一個人應付那對兄弟並不容易,要是被看出族中內裏空虛,指不定會有變故。

族長帶著人在族地外見了千手的人,以兩族的關系來看,千手族長進不了宇智波也正常。

火核自然跟著一起去了。

他在信裏說,千手族長不久前發現一股窺探他的氣息,一路追擊之下那股氣息消失在了宇智波附近,是來提醒的。

而後族長表示他已經抓到了那個家夥,不必千手操心。

在千手族長詢問那家夥是什麽人時,族長不耐煩,將被封印的人扔了過去,讓千手族長自己探查審問,審完了就還回宇智波。

只是這一查就查出了問題,那個窺探過兩族的家夥名為黑絕,竟然一直在暗中挑起兩族紛爭。

在場的族人和千手不少,都知道了這件事,現在族中正因此事議論紛紛。

“……”

我收回信,不知道該說什麽。

很明顯,族長和千手族長,都在演戲。

他們在演給兩族的人看。

確實,即使能夠證明兩族血脈往上追溯是同出一源,可已經造成的仇恨並不能消亡。

那麽,如果這些仇恨是有人誘導的呢?

黑絕被當作這個靶子立在了兩族人面前。

當然,他也不冤。

我算是知道為什麽要一直留著黑絕了,原來是為了今天。

現在這事一出,估計兩族中想要議和的人都會變多。

羽衣這邊的事要是再不解決,我說不定真會如泉奈所說那樣,趕不上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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