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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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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狹路相逢

正午時分,東州城宮,東原主東裏豐茂正躺在涼簟上閉眼假寐,突然聽到窗外的信鴿“撲騰”了兩下翅膀,便趕緊睜眼起身,快步行至窗戶邊上,他取下信鴿腿下的夾桶,從中取下瀛川山崎給他的軍情回信。

看閉後,東裏豐茂六神無主似地在寢宮來回踱步,他是個沒主意的,且多疑善妒,色厲內荏。東原大將軍瀛川山崎是他舅父,也是東原的國丈。四年前,山崎率東原大軍登陸大胤,攻占東州,改變了東原國三百年來附庸大胤的屈辱歷史,開創了東原國前所未有的新輝煌。自那以後,山崎功高震主,東裏豐茂便更加忌憚他這個岳父國丈了,以至養兵四年,遲遲不肯再將東原軍權交付到山崎的手裏,要不是瀛川山崎先斬後奏,快速攻取了越州的第一雄關--川陽關,讓優柔寡斷的東裏豐茂看到了東原攻取越州,乃至東境全境的希望,便也沒有了這次的出兵。

“去,傳夾谷康平過來。”東裏豐茂對旁邊的內侍命令道。

不多會兒,“東原第一戰將”夾谷康平行至宮內,對東原主跪拜行禮。

“舅父需要你的支援,你不是也一直想隨他參戰立功嘛,寡人準了。”

康平難得聽到東原主同意他去上戰場,心中頓喜,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道:“我走了,誰來護衛主上的安危?”

豐茂是個膽小的,雖不想叫他的第一神衛離開自己,但也知道此時他不能拖後腿,壞大事。他擡了擡眉,道:“這四年東原一直在擴軍,國丈西進帶走了五萬,東州邊郡加起來駐守有五萬,眼下當即能調的只有東州城宮的三萬虎賁軍,你帶兩萬人走,朕身在東州城宮,給朕留下一萬足矣。他們都是身手不凡,能夠以一當十的精銳,你務必帶領他們助國丈攻下越州,朕在這裏等著你們的捷報。”

康平心潮澎湃,拱手道:“臣,遵旨。”

哪個將軍不想在陣前斬將立功,建功立業?何況康平還是東原第一戰將,大軍都走了好多時日,眼看就要攻下越州了,康平哪裏還能在東州城宮裏坐得住,一得令,馬上領著他的兩萬虎賁騎兵駕馬出城去了。

接到蕭野的軍令,冷言和荀勇帶著他們的一萬禹州精銳片刻不停地從津州軍帳出發,駕馬奔襲繞至越州川陽關的前頭,他們要截殺東賊的援軍,蕭野在軍令上說了,此戰的成敗關鍵,就在他們二人,務必要截殺住東賊的援軍,為蕭野調整兵力,重創東賊來爭取時間。

援軍講究的就是快,兵貴神速,而冷言和荀勇要做的就是拖,把東賊的援軍拖死,累死,讓他們放棄援救,幹脆掉轉馬頭,打道回府最好。

禹州軍自跟著蕭野兵出北境,兵敗揚州以來,便人人憋屈至極,他們是北境精銳,卻在南平公孫澗的算計下,沒有沙場迎敵,便命隕城中,好不容易狼狽地逃回北境,卻因蕭離和蕭煥的兵變,被擋在北境的家門外,被迫跟隨蕭野背井離鄉,來至津州。

當初的豪情萬丈,昔日的袍澤生死,他們躊躇滿志,他們心灰意冷,前途和命運,仿徨無知,他們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漂泊異鄉,而不久之後便是黃土掩埋,身死魂消。也許,東境的百姓會記得他們,為他們後山立碑;也許,他們的少帥終有一日會榮登大寶,為他們的北境家人封賞撫恤,但這些身後事,他們今生是看不到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覆還!

蕭野的內心何嘗不悲痛,這是他的嫡親北軍,他比誰都要在乎,都要在意,但此時此刻,危急存亡之際,試問津州、越州,有哪支軍隊能與禹州精銳軍比較抗衡?他們的戰鬥力無可比擬,他們齊軍斷喝一聲,便可震嚇千裏之外的敵軍,他們的軍魂足以讓二倍、三倍於他們的敵人聞風喪膽,落荒而逃。

他們在,東原的援軍無憂!

冷言和荀勇根據山川地勢,一連設置了五處伏擊點。

川陽山道埋伏在兩側山林的禹州軍手持十株連發的諸葛連弩,手推一聲令下便能切斷,綁於樹樁,用馬繩系好的滾山石,自然還有絆馬索,圓木路障機關等。

荀勇負責兩側的伏擊和阻斷他們回城奔逃的退路,而冷言則率禹州騎兵精銳在入越州關口的官道上截殺,力保重創,甚至全殲東賊的馳援大軍。

禹州軍屏息凝氣,他們雖占有地利優勢,但奈何只有一萬的兵馬,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敵人到底會有多少,戰力如何?但他們知道,今日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他們希望此役過後,禹州軍的威名能響徹寰宇,流芳百世。

夾谷康平率著他的兩萬虎賁軍正朝著冷言和荀勇布置好的鬼門關靠近,他是東原第一戰將,手持三十斤的開山斧,有萬夫莫當的驚人臂力,是東原軍人人敬仰的神話,真正的萬人敵!

康平對於危險的警覺要比一般的士兵來的敏銳,他這種級別的戰將能察覺出常人不能察覺出的殺氣,夾谷康平一擡手,停在了進入川陽山道的入口,他身後的虎賁軍也隨即停下,左右顧盼望著山道的兩側,凝聲靜氣,生怕雜聲幹擾了康平的耳朵。

山道兩側的林間靜得出奇,仿佛沒有任何的活物在其中,康平舉斧便朝著旁邊的大樹掄去,那粗壯的大樹竟硬生生地攔腰折斷,轟然向裏側倒下,隨即驚出林中陣陣的鳥鳴。

身側的虎賁軍趕緊翻身下馬,幾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將陷入木樁的開山斧取出遞給康平,康平向後斷喝一聲,喊道:“全速前進,生死勿論。”

虎賁軍隨即明白了康平的意思:山道兩側有伏兵!

康平左右心腹上前問道:“將軍,山道有伏擊,我們不如換條道吧?”

康平搖了搖頭,道:“兵貴神速,繞道要再行一日,大將軍急迫請援,定是戰事焦灼已迫在眉睫,你們隨我快速沖殺過去。”

左右心腹頷首點頭。

剛才的樹倒,硬生生地朝著草叢間伏兵的腦袋上砸去,他們被砸中了腦袋,任憑鮮血直流,硬是沒有出聲一句,手裏的絆馬繩反而攥得更緊了。

康平的大軍飛馳而過,如電閃雷鳴般地快,兩側的禹州伏兵在荀勇的一聲令下後,便用刀砍斷了滾石上的麻繩,兩側山上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千斤巨石隨山坡滾下,震天動地。

巨大如隕石的石塊滾落山道,將康平的兩萬虎賁軍截成了前中後三段,絆馬索和十連弩箭齊發,漫天的箭雨將栽倒在地的士兵和軍馬紮成了肉串,荀勇帶軍馬奔湧而出,從中後攔截,冷言則帶軍馬從最前方攔截,試圖前中後對東賊援軍分割絞殺。

虎賁軍不愧是宮城精銳,在經過伏擊後,絲毫不驚不亂,依照康平的指令,沒有管已經死亡或者受傷的同僚,駕馬越石前奔,試圖與最前方的康平匯軍於一處。

荀勇快速反應,在中段率軍攔截,縱長十裏的川陽山道,一時間成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兩軍決戰舞臺,用生死的代價來較量著誰是天地的最強戰軍!

廝殺聲氣吞山河,人頭斬落就在手起刀落的瞬間,敵我糾纏在一起,攻守變化,讓人肉眼看不出到底誰勝誰負。

康平率領先頭部隊率先沖殺了出來,可他駕馬帶兵沒向前奔走幾步,便看見一個將軍帶著幾百騎兵以逸待勞,正擋在他入越州的關口處。

康平不會說大華的漢語,但他也在大胤呆了四年,接觸過原東州的百姓,現東原的奴隸,能聽得懂華漢大概的意思。只見高頭大馬,冷面無言的將軍拿大刀指向他,斷喝道:“今天有我在,你過不了川陽關。”

夾谷康平咧嘴冷笑,右手攥緊他的開山斧,踢馬腹向前沖去……

戰場昏鴉,紅藍漫戰,刀光劍影,鼓角喧囂。

烽火連天心不懼,魂歸野田意猶居;鞍馬離人人未歸,沙場枯骨落萬裏!

這場伏擊從晌午打到黃昏,又從黃昏殺到黑夜,川陽山道橫屍遍野,寂寥無聲,殺到最後仿佛已再無任何活物奔逃呼吸,慘烈空前。

荀勇翻開壓在他身上的死人,踉蹌著握著鋼刀站了起來,跟著他起身的,還有幾名武藝不錯的禹州親兵,他們舉目四望,開始劃拉袍澤的屍身和清掃還在喘氣的東賊敵軍。

荀勇帶人從最後開始往前掃去,並沿途計算著敵我兩軍的屍身數量,荀勇越數心裏越加慌張,賊寇遭遇伏擊,殞命一萬,而他們現在活著的,亦不到五百人。

東賊來時,荀勇目測有兩萬的人馬,現在卻還有半數的漏網之魚,他們是逃回去了?還是已經沖殺了過去?

就在荀勇低頭思索時,只聽見前方搜尋的人傳來陣陣的哭嚎:“冷將軍……”

荀勇心下頓時湧來不好的念頭,他趕緊急忙地循聲跑尋過去,撥開人群,一具無頭銀片鎧甲屍身倒在地上,旁邊插入地下半臂的長柄戰刀屬於一個人:冷言。

……

夾谷康平帶著萬餘虎賁援軍穿過川陽關,星夜馳援宛城的顏如玉,一進瀛川山崎的軍營大帳,立刻跪下,向瀛川山崎請罪道:“大將軍,末將無能,路上遭遇伏擊,折損掉神主半數的虎賁軍,請大將軍降罪。”

康平說罷,將手摸向身後,一個圓滾像球的腦袋被他拋出,向前一扔,滾在了瀛川山崎的腳下。

戰敗遇伏,損失近萬餘的虎賁軍,山崎頓時陰了臉,剛想發怒,便見顏如玉掀簾入賬,臉帶笑意,微動唇角,道:“將軍此戰立了大功,山崎將軍定會在奏報上為將軍請功的。”

康平褪去臉上頹色,滿心疑惑地看向顏如玉,問道:“軍師何意?”

山崎亦不知所以,朝顏如玉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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