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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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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點兵

葉鳶到宮內時, 白家老少三代早已在殿內聚齊。這還是葉鳶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白明爍,與之前遙遙相望時的心態不同,以前只是敬仰白大將軍的風姿,如今……有一種見未來公爹的心態……

葉鳶輕輕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撇去心中的異樣。事態緊急, 禮節也都一應從簡, 幾個人簡單招呼過就開始商討起戰備之事。

葉瀚英坐在禦書房主位,神情之中是掩飾不住的疲憊:“諸位對金國進攻有何對策?”葉鳶看了看白明酌, 白明酌肯定地點了點頭。葉鳶開口道:“目前還不必過分擔憂, 在座的各位也都知曉何甘平密信坦博特,我們也早有部署, 只是如今金國真的打過來了,我們留下的駐紮軍隊兵力不足, 拖延個一時半刻尚可, 若是在等待下去定是抵擋不住的, 當務之急是要在增援的同時穩住朝局, 只不知何相那邊……”

“老狐貍沒留下什麽尾巴, 好不容易抓到他把柄居然連尾巴都收不住。”葉瀚英的右手用力地拍著座椅扶手, 卻沒發出很大的響聲。

白明酌接過話茬來,“老陳去過了, 相府的人端得是一副急迫的樣子,他也見到了何甘平,躺在窗幔中昏迷不醒, 面色浮白, ”白明酌看著葉鳶, “他摸其脈象,一片虛無。”

葉鳶皺了皺眉。脈象若是虛弱無力, 似有似無,倒也能尋得章法,可“一片虛無”卻不存在於葉鳶過往的認知中,她甚至想不出這種脈象該是什麽樣子。“用了藥?”葉鳶微微歪了歪頭,向白明酌投去疑問的目光。

白明酌點點頭:“應當是。何丞相身邊應當是有用毒的高手,老陳說僅憑脈象判定不出一二。”白明酌和葉鳶對視著,均微不可查地看了白卿淮一眼。

白卿淮無所謂般地笑了笑,就像是從沒有什麽難以回首的過往:“他既然要裝病,就叫他裝好了,剛好給我們時間處理當下的麻煩。”

葉鳶搖搖頭:“還是得派人盯緊了,何甘平不會白白鬧這麽一出,這人就是個瘋的,脈象虛無得是什麽樣的虎狼之藥,他下這麽大的本錢哪裏就會只是坐以待斃這麽簡單。”

一直沈默的白明爍半跪下來,開口道:“臣自請出征抗金,還請陛下恩準。”

葉瀚英和葉鳶都沒想到白明爍會來這麽一遭,白卿淮也眉頭緊皺,行跪禮道:“臣也請願出征金國!”

葉瀚英無奈道:“知道你們一家英勇,正在商議此事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葉瀚英看著這二人仍跪在地上,好氣又好笑地敲了敲座椅扶手:“都給我起來!”

白家父子倆聞言起身站定,葉鳶無奈道:“白將軍,白小將軍,您二位都別急。如今南境雖說沒有大的戰事,但是難保齊國知曉金國進攻不會想要趁亂分一杯羹。齊軍是有實力的,”葉鳶真誠地看著白明爍,“南境戰火連年,這些年境內百姓能安居樂業,全靠白家軍嚴守國門。若是白大將軍定要出征金國,護衛南境的任務就再難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白明爍深深地看了葉鳶一眼:“打戰兵法臣擅長,但是臣對朝局布置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金國戰事來得又急又險,臣去自然是穩妥之策。”

白卿淮在一旁剛要說話,卻又被葉鳶擋了下去,葉鳶轉過頭迎面對上葉瀚英:“白大將軍若是信得過在下,便請父皇準許兒臣率隊出征。”

“不可!”隨著白卿淮激動出聲,殿內的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著白卿淮。白卿淮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失控,壓低了聲音,努力平靜道:“現在何甘平的情況不明,京城需要人掠陣,聖上更需要人保護,公主殿下更應該留在京城才是。”

葉瀚英微微瞇了瞇眼,目光在葉鳶和白卿淮二人身上流轉。葉鳶心中微微嘆息。她哪有什麽不明白的。金國此去兇險,大殷從未與金國交手,只是一貫聽聞金國人多游牧,人均驍勇,至於金國軍隊實力幾何,尚且無人知曉。阿歲是滿心的擔心,只恨不得自己只是公t主而非將軍,才能將自己從一場場戰事中,真正地擇出去。

許久未出聲的白明酌突然發聲:“公主殿下去金國的確是最適宜的。京城護衛自然是卿淮你這個禁軍統領負責,你在京城掠陣,殿下才能安心上前線抗金。”

葉瀚英也點頭讚同道:“沁姝對內城不熟悉,禁軍處也不能無人統領,卿淮留下確實更合適些。”

葉鳶瞧著白卿淮似是還要反駁,覷了眼葉瀚英的神情,連忙道:“白少將軍也不必擔憂外城,外城的護衛工作我的副將能夠全權勝任,若是有什麽問題,我的副將術七也會與白少將軍溝通,也請白少將軍能夠多多提點我們城主府。如今正是要防止有人趁虛而入,護城軍兩千人除我之外全員留守,我不會帶走任何一人。”

白卿淮心中萬般不願,可形勢之下已是難以強求。“殿下這是說的哪的話,守護京城是臣的職責,無論內外城都是分內之事,何來提點之說。只是白家軍若是回了南境,以京城的兵力,您……”

葉鳶搖頭道:“我算過了,齊國兵力強盛,若不是白家軍驍勇,只論兵力不談成敗,我們何曾是齊軍的對手。更何況白家軍具是精銳,更是該在白大將軍的帶領下去更需要的地方。”

白明爍點頭道:“臣與公主接觸不多,但想來明酌認可的徒弟自然是能打的,五萬兵力打對方七萬,不是不能打,只是看怎麽打了。公主此行本身如同拓荒一般,或許會艱難些,”白明爍看著葉鳶爽朗地笑了笑,“打仗不就是這樣,交了手,就知道這仗該怎麽贏了。”

葉鳶被白明爍提起打仗的氣勢震撼到,也不禁笑出聲來:“當是如此。更何況我們留在金國邊境的還有赤鷹軍的五千先行軍,對方初次進攻是抱著試探的心思派了一小隊過來奇襲,如今碰了軟釘子自然更加不敢硬攻。算下來如果情報準確無誤,五千五打七萬,應當不在話下。”

“殿下平日裏也常出入校場,更何況殿下出自赤鷹軍,無論城防軍還是後備兵力,早已經混得熟了。金國的軍隊剛剛出入站場,怕是還要磨合許久。”白明酌肯定道,“既然公主覺得有把握,那自然沒問題。”

葉瀚英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兵力不足……只能暫且這樣了。”隨即深深地看著葉鳶,“沁姝此行註意安全,定要平安回京。”

“兒臣遵命。”葉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京任職太久,已經不習慣出征的感覺了。但只是一想到是守衛疆土,冷靜下來的熱血又會重新沸騰。出征金國,護衛山河。

“那就這般說定了,明爍回南境,卿淮留在禁軍處,沁姝出征金國。至於明酌,我另有安排。”葉瀚英一錘定音。

四人行禮領命,葉鳶道:“兒臣現在就去點兵,今晚夜裏就出發。”

於是一切都匆忙了起來。白卿淮在校場門口,看著葉鳶集合點兵,瞧著葉鳶在演舞臺上發表著慷慨激昂的講話。她講著家國有難,講著出征的榮光,講著凱旋歸巢後朝廷的封賞。她講著金國軍隊曾經如何敗給赤鷹軍,比不得大殷後備軍的精兵強將。她講,她絕不會叫一名兄弟白白流血,要諸位弟兄與她一同奔赴疆場。

白卿淮心中難過。他覺得自己阻止葉鳶出征是在不尊重她的意願,是在無視葉鳶的能力。他不應該想要阻止這樣一位心系家國的女將軍困在京城中。

可是他害怕啊。他接受不了任何一種若是有一日發生意外他要失去葉姐姐的可能。他從沒有質疑過葉鳶能夠帶兵打仗,他知曉葉鳶聰慧,通識兵法,知曉葉鳶武藝高強,一般人輕易不是她的對手。

可他就是不安。

葉鳶早就瞧見了校場門口等候的白卿淮,只是公務為重,一直沒空搭話。葉鳶朝著門口走來:“走了,用膳後就要出發,急得很,你也跟著用一口吧,有什麽話屋裏說。”

白卿淮還在為宮內發生的事心虛,一時也分不清葉鳶不冷不熱的態度是心中怨懟還是因著忙碌,只好乖巧地點點頭跟了上去。

葉鳶心中在瘋狂思索著自己該布置下去的安排是否還有什麽遺漏,有沒有什麽要交代的事項,在白卿淮前面越走越快。白卿淮在後面跟得無措,心中猶豫要不要施展輕功跟上。葉鳶走到城主府的門前才驚覺,自己走得有些急了,恍惚中想起剛剛是叫了白卿淮一同用膳的,連忙回頭去看。只見白卿淮乖乖巧巧地站在葉鳶身後,用問詢的目光瞧著葉鳶。

葉鳶心中瞬間柔軟下來:“是我想得出神了,你怎麽不叫住我?”

“我……”白卿淮瞧著葉鳶的態度,心中先安定了大半。

“先進來,”葉鳶招呼著白卿淮坐下,“水三去膳堂取了,用過膳我就要隨軍出發。”

“葉姐姐,”白卿淮有些慚愧,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話語中無力又蒼白,“殿下您……一定要平安歸來。”

葉鳶楞了一瞬,她覺得自己似是想要笑,卻又努力壓抑住,嘴角輕輕顫了顫:“擔心我?”

白卿淮用力地點了下頭,“自然是擔心的。”

“白少將軍,”葉鳶緩緩將臉湊近白卿淮,“你的家人都在上戰場,這麽多年了,怎麽還不習慣?怎麽,不相信我能贏?”

白卿淮聽這話心尖一顫,他在大殿中就在擔心葉鳶誤會,連忙道:“不是的,我相信的。但是那不一樣!即使是知曉殿下您出入戰場的能力,可我心中的擔心也難減半分。更何況此戰以少打多,您就算是有一二成受傷的風險,臣也是不願的。”

葉鳶站在座位上定定地註視著白卿淮,沒說話。

白卿淮心中慌亂。他明白自己的舉動惹了葉鳶傷心了。剛剛以為葉姐姐心中有氣不是錯覺,“葉姐姐,我在大殿之上那般說惹您傷心了是不是?”葉鳶瞧著白卿淮的眼睫毛顫顫,顯得他的雙眼毛茸茸濕漉漉的,“可是我沒有不相信您的意思,我只是擔心您。我……也舍不得您……但是,只要是您真正想要去做的,臣都願意支持您的。”

葉鳶聽著白卿淮話語裏滿是急切,心中熨帖,卻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阿歲,你也曉得我傷心,卻未想明白我傷心在何處。”

“在大殿之上,我心中擔憂不比你少上幾分。”葉鳶輕輕坐下,“你在大殿上那般用力地阻止我,明眼人都瞧得清楚。那大殿之上坐得是什麽人?那是皇上。那是在深宮之中安穩度日的皇子,在三位皇子中沖出重圍坐上皇位的人精。無論在他心目中,你是不信我的作戰能力也好,還是擔憂我也好,你的失控,你的關切,都已經明晃晃地擺在了他的眼前。”

葉鳶瞧著白卿淮眼中茫然,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怎麽敢給他機會發現你我之間的事?你以為他只是在發愁眼前何甘平的事?若是未來這些事都擺平了,葉家的朝廷最大的威脅是誰?到那時你與白大將軍至少有一人要像白明酌那樣放權回家!你倒是把現成的話柄遞了過來,到時候皇上只說成人之美,給你我賜婚,你白少將軍的兵權能留幾天!”

白卿淮在葉鳶的話語中逐漸低下了頭,葉鳶說完,白卿淮輕輕擡頭,面色沈靜地說:“對不起葉姐姐,我明白了。”隨即聲音似乎又弱了一些,“下次……我不會再這般了。”

葉鳶覺得自己神情過於嚴肅了些,瞧見白卿淮的反應也緩和了神色,拉過椅子,去牽白卿淮的手,“我也是心中著急,話說得重些,你別介意。”

白卿淮笑得有些勉強,依然溫柔地摩挲著葉鳶的手:“您說得哪裏重了。”

話雖然這般說,可葉鳶也沒見白卿淮的面色好一些,只好說些開心的:“要我說,這一仗也就三四個月,等我回京咱們去西郊,那時候八成西郊清靈湖的荷花開了,咱們賞荷花去。看看能不能借條小t舟,到時候摘了藕和荷葉,煲排骨湯做荷葉面,再剝點蓮子喝點荷葉茶,安逸得很。”

白卿淮也很配合地回應葉鳶:“去年將軍府的廚子做了道很好吃的清炒藕片,到時候我去學來做給葉姐姐。”

“那我可有口福了。”葉鳶淺淺笑著,“將軍府的廚子可是出了名的手藝好,無論是南境的風味還是京城菜都做得好著。”

白卿淮笑著搖頭:“比不得居安樓的師傅,手藝是真的好。”隨即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在榆城我真的吃了很多居安樓的飯菜。”

膳堂的人適時來敲門送飯,葉鳶把膳食拿進屋內一盤盤擺開,和白卿淮一邊閑聊一邊用膳。葉鳶很珍惜這一刻,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自己躲在山中的小屋裏,點著油燈,擦著配劍,身旁是白明酌在整理藥方,對著藥方配制方劑。此時此刻的飯菜香味就如山中的藥香一般惹人安心。

她又何嘗不知戰事的艱險?話說得再滿也不過是寬慰之語,就算是再普通的戰事,也有死傷的風險,就算是白大將軍也無法保證百戰百勝,每戰無傷。這個道理葉鳶懂,白卿淮也懂。只是職責在此,不必多提。只好每次出征都只做歷練,在離開前與親人好好道別,做好每次都是永遠分離的準備。

“阿歲,我該走了。”葉鳶輕輕把碗筷撂下,站起身來。

白卿淮也站起身來,整個人周身都籠罩著濃濃的依戀與不舍,“葉姐姐……”

葉鳶伸手擁抱住白卿淮,將頭深深地埋進白卿淮的肩膀,在白卿淮耳邊輕聲道:“阿歲,我會想你的。我會努力盡快回來,你也要多保重。”

白卿淮也不知道這一刻自己在想什麽,只覺得思緒混亂,滿心不舍,用力地回抱住了葉鳶。葉姐姐不願意在人前同自己有瓜葛,只是公主成親是遲早的事,或許等金國的戰事了了,朝中平穩下來,自己也就離失去葉姐姐不遠了。

白卿淮也輕聲承諾道:“您也要平平安安,早日回京。我會保護好皇上,也會派人加強宮中的戒備,皇貴妃和公主都不會有事的。”

葉鳶用手指點了點白卿淮的胸口:“還有呢?”

“什麽?”白卿淮一怔。

“說了那麽多別人,”葉鳶搖了搖頭,“怎麽不說你自己。”

白卿淮聞言,臉瞬間就紅了:“葉姐姐……我也會想你的。”

葉鳶似是沒料到白卿淮會這般回答,微微一頓,隨即很滿意般地笑了笑,無奈道:“白少將軍也要平平安安。”

白卿淮睜圓了眼睛,瞬間反應過來葉鳶的意思本不是這樣,恨不得當場逃跑,嘴唇囁嚅著,似是想要解釋些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葉鳶欣賞著白卿淮的羞窘,臉上滿溢著笑容,越瞧著白卿淮越覺得可愛,忍不住向上伸手揉了揉白卿淮的頭。白卿淮的頭發很順,烏黑發亮,柔柔地順著肩垂下。發頂也滑滑的,順著窗子透過來的光折射出紫黑色的光,能聞到淡淡的皂角香氣,很是好摸。葉鳶心中柔軟成一片,只能擺擺手開口道:“走啦。”再不走,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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