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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雙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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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雙雌

算起來,穆青枳比澤佑大上一兩歲,女孩子本就比男孩兒懂事些,又打小過著苦日子,更是比尋常人家孩子獨立堅強。

但班賀聽見她到了嫁人的年紀,情不自禁有些恍惚,當年哭著求他為爺爺報仇的孤女猶在眼前。不過那種恍惚只維持了一瞬,再看眼前出落成大姑娘的穆青枳,竟也覺得並不違和。

反倒是一旁外表已是成年男子模樣的孔澤佑,叫人憂心他娶妻生子了,能不能當好一家之主?

不過,事情還得經歷過才能知曉,興許,成親後能徹底蛻變,成為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兒。正如,當今皇帝,誰能從多年前少不更事的小王爺身上,瞧見如今的影子呢?

話說回來,也不曾見他表露過心儀誰家姑娘的跡象,真要自己替澤佑說一門親事,班賀總覺得心虛,就怕自家孩子不爭氣,對不住人家姑娘。

因此,小輩的事情,還是讓小輩自己去操心吧!

跟著幹娘這些年,穆青枳經歷了不少事,一心只想著成為幹娘的助力,顧不上談婚論嫁的事。沒有長輩主動提起,她還沒有那意識呢。

但她並非打定主意不嫁人,只是心裏放心不下幹娘,要是嫁得不遠,就能隨時去見幹娘了。

彭楓彭松兄弟倆陸續有媒人上門說親,小妹當然也不能被落下。相親是駱總兵的好意,穆青枳知道自己生得樣貌尋常,都城待慣的公子哥,見過那樣多的美人,不一定能看上她,她沒法還沒見到人就回絕了駱總兵的好意。

這麽一想,穆青枳便不覺得有什麽好害羞的了,落落大方地接受幹娘的安排。

調侃打趣本就是為了看對方含羞,結巴爭辯的模樣,穆青枳毫不在乎他們的笑言,覺得沒趣的人們立刻轉到了旁的話題上,繼續歡聲笑語。

衛嵐一行人是提前到達的,第二日穆青枳就帶著幹娘和兩個幹哥哥出了門。長途跋涉趕來都城,又連著逛了三日,精力再好,也經不住這樣折騰。都城繁華讓衛嵐都要眼花繚亂了,忍不住提出歇息一日,稍後再戰。

班賀一直惦記著阿桃的事,告訴過她自己旬休的日子。以防萬一,還提前把澤佑支了出去,交給陸旋看管,不到晚飯時候不要回來。

等到阿桃再來時,班賀第一時間叫人去請穆青枳前來——他是沒幾個仆從,架不住外邊都是陸旋的人。他開門往那兒一站,不知從哪兒就鉆出個人來,詢問有何吩咐,體貼過頭。

也就在這時候,十分好用。

阿桃不知班賀在賣什麽關子,只說想讓她見一個人,讓她在這兒等著。心中帶著疑惑,秀氣地小口吃著點心,忽然聽見外邊傳來一聲脆生的“班先生”。

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聽來中氣十足,幾乎可想見是個很有活力,分外精神的人。

阿桃目光不由自主向外看去,班先生想讓她見的,就是那名女子麽?

意外受到邀請的穆青枳來得很快,即便不知緣由,一聽是班賀的邀請,騎著小棗就趕來了。

跨過大門,進入大堂內,穆青枳目光所及,先是起身招呼的班賀,隨後是坐在班賀身旁的女子。她腳步一頓,看著兩人呆了一瞬。

若說班賀是她所見過樣貌生得最好的男子,那他身邊坐著的,就是她所見過最美貌的女子。

穆青枳忍不住細看,同樣是女子,可稱天差地別,她膚白勝雪,眉目如畫,就連捏著手帕的纖纖手指都如嫩蔥白一般,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精致,似乎還有一股幽香。別說在西南了,穆青枳來到都城都從未見過這樣標致的女子。

又有客人到來,阿桃站起身,沒有貿然出聲,目光投向班賀,等待主人家介紹。班賀笑著道:“我買了些蜜餞果子,還有點心,特意請二位姑娘來吃。阿桃,她就是我上回提起過的,那位穆姑娘。”

阿桃目光轉向穆青枳,莞爾一笑:“穆姑娘。”

還未等班賀介紹,穆青枳雙眼睜圓:“你就是阿桃?”

班賀都有些沒回過神來:“我向你提起過阿桃?”

穆青枳搖搖頭:“沒有。”她嘴角一撇,“澤佑曾提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班賀摸不著頭腦,很久以前?難不成是還住在敘州的時候?

穆青枳告狀似的:“那臭小子說我幹不好活,歌兒也唱得不好,說我遠不如阿桃呢。我那時就在想,阿桃是誰?沒成想,竟然有一日能見到活人。”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班賀忍不住驚嘆。

穆青枳下巴一揚:“多久的事我都記著。誰讓他說我哪哪兒都不行?”

這未免,也太記仇了些!

她看著不知所措的阿桃,由衷道:“不過,今日見到阿桃,我又覺得他或許說得沒錯。任是哪個女子站在阿桃姑娘面前,都是要自慚形穢的。”

阿桃紅著臉,連忙擺手:“穆姑娘千萬不要這樣說!我不過是個別無長處的小女子,聽班先生說,穆姑娘和幹娘守衛邊疆,武藝高超,不輸男兒。若是有機會,我也想習武,我才羨慕穆姑娘這樣的巾幗呢。”

她說著,神色黯淡,不經意間眉宇又顯出心事重重的模樣。

穆青枳面上笑容擴大:“習武才不好,阿桃你這雙手多漂亮,生來就是做琴棋書畫那些風雅事的。你看我的手,粗粗大大,還有厚繭,多難看。”她伸出手來,手背曬得有些黑,掌心也因為長期握持兵器長著多個老繭,“任誰看了,都會說這手彈不了琴,作不了書畫。”

阿桃笑容淺淡:“我要是有你那樣一雙手,就好了。”

這有什麽好的?穆青枳眨眨眼,不解地望向班賀。班賀註視阿桃的目光柔和:“你雖沒有這樣一雙手,但你與枳兒同樣堅強不屈。身經磨難,仍能站立在此,在我眼裏,你也是不輸男兒的巾幗。”

在這一瞬,阿桃幾乎覺得,班賀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但她與那雙眼眸對視,只看見深深的關懷與溫柔包容。

穆青枳忽然開口道:“阿桃你想習武嗎?只要你想,什麽時候開始習武都可以!反正你又不用上陣殺敵,也不是要當武林高手,學一些護身的招式不成問題。”

被穆青枳的聲音分了神,阿桃視線回到她那兒:“現在也能開始習武嗎?可我,沒有什麽力氣,或許連兵刃都拿不起……”

“那是自然,習武這事,不限男女老少,學個幾招就夠用了。”穆青枳幾大步上前,親熱挽起她的手,“走,正好我帶了兵器,讓你看看。”

穆青枳的坐騎小棗就在院子裏吃著草,身上背負著穆青枳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的兵器——一桿紅纓槍,一雙做工古樸的刀。

“這是我幹娘請人為我打造的雙刀,使的是她教我的刀法,對手法身法十分講究,阿桃你怕是學不了。”穆青枳一把將雙刀抽出,握在手裏轉了一圈,一提一松,捏著刀背將刀柄遞向阿桃,“你來試試。”

阿桃羞澀矜持,伸出雙手去接刀。因為是雙刀的緣故,單個並不算太重,又是給女孩使的,更減輕了些,穆青枳估量著她應當拿得動。

拿倒是拿得動,阿桃雙手握刀,不敢將刀刃對人,偏向了一邊,但也只能做到如此,完全做不到揮舞自如。

她抿唇笑著搖搖頭,沒法學穆青枳的樣子拿刀背送刀柄,極力握住刀柄下方,送還到她手上:“我力氣不夠,實在難為情。”

穆青枳拿回刀,插回刀鞘裏,不在意地擺手:“我是從小習武,粗野慣了,叫我去拿筆作畫,就該我頭疼了。力氣是練出來的,阿桃你要是和我一樣,肯定也能拿起來。”

放下刀,她抓起綁在馬鞍上的紅纓槍,雙手轉動旋了一圈,一把杵在地上:“這桿長槍,是我幹爹在時請人為我打造的。除了幹爹教我的,我還有家傳的槍法。我覺得你應該學長槍,槍為兵器之王,常言道一寸長一寸強,學了這個,保管讓歹人近不了身!”

她越說越覺得可行性強,忍不住搖頭惋惜:“可惜我不能在都城待久,等幹娘受了封賞,就得回西南了。我與阿桃一見如故,此次一別,還不知道何時能再見。”

阿桃聞言只是淺笑,仰頭註視長槍頂上那抹紅,有些出神。

雪亮的銳利槍頭下,紅纓颯爽飄舞,那樣熱烈鮮明,仿佛一團躍動的火。她情不自禁擡手去探,卻只摸到一片虛無。

“紅纓,真好看啊。”阿桃喃喃道。

“好看?”穆青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稍稍傾斜槍桿放低些,盯著自己的槍頭左看右看。

或許是看了那麽多年,楞是不知道哪裏好看了。比起好看來,她更在乎它的實用性。

穆青枳說道:“阿桃姑娘,紅纓不僅好看,在長槍上作用可不小。它是專門用來吸血擋血的,不然紮中敵人,那些血淌下來,弄得手滑就不好了。”

默默在旁註視的班賀:“……”知道枳兒在軍營長大,但當著阿桃的面說出這樣的話,著實有些駭人了。

不管穆青枳怎麽說,阿桃目光充滿向往。視線從銀亮的槍頭滑到紅纓,接著是穆青枳結實有力的手,然後是她利落窄袖裏肌肉勻稱的手臂,連接著她健壯高挑的身體。

那張不施粉黛幹凈清秀的面孔,與她是那樣的不同。

阿桃摸到了那團她向往的躍動的火,鮮紅的,仿佛要灼燒她的瞳仁:“滄浪,濯我纓……”

穆青枳不明就裏,見班賀不言語,便也不聲不響任由她撫摸。

察覺自己失態,在班賀與穆青枳兩人柔和註視下,阿桃雙頰泛紅,收回了手:“今日我太高興了。見到了穆姑娘,唯有四字,相見恨晚。”

穆青枳一手握著長槍,一手去挽她的手,興高采烈說道:“阿桃,和我去見幹娘吧,我一定要讓幹娘也見一見你。她當年就想要個女兒,要是你出現在她面前,就沒我什麽事了!”

阿桃眼中露出些許為難,她的確想與穆青枳多相處,但……

班賀裝作沒有看出她的遲疑,附和道:“對,阿桃你在都城孤身一人,難得有個年紀相仿的同伴。既然你無事,大可以多出門和枳兒一同游玩。”

阿桃面上更糾結,班賀接著說道:“哦,忘了說,過幾日,枳兒要相親。枳兒打小生活在男人堆裏,不懂打扮,我們這些粗糙漢子,更是什麽都不懂。還好有你在,給枳兒打扮的事情,就拜托給你了,還請你千萬不要拒絕。”

猝不及防被爆出即將相親的事,穆青枳一下整張臉都紅了:“班先生!”

班賀象征性掩了掩唇:“抱歉,一心想著能有個人幫你,說走了嘴。枳兒,莫要怪罪呀。”

穆青枳臉紅得快要冒煙了,聲如蚊訥:“沒事。”

阿桃總算不再糾結:“是呢,那可是婚姻大事。即便沒有相中,也不能失了禮數,叫人看輕了去。穆姑娘,明日可有空閑?要是不嫌棄,我帶你去幾家我常去的鋪子。”

“有空的。”臉熱消退了些,知道就知道了,沒什麽大不了。穆青枳恢覆了正常語氣,“那就麻煩阿桃你了。”

到了晚飯時候,被帶去射了一天箭的孔澤佑帶著滿頭大汗回來,見到家中兩位姑娘都在,吭哧癟肚立在那兒一句話說不出來。陸旋從從容容從他身後進來,笑著與阿桃和枳兒打了聲招呼。

還是班賀出聲,讓澤佑先去擦洗換套衣裳,他才抖著腿從兩個姑娘眼前狼狽逃走。

靠近陸旋,班賀壓低了聲音:“看樣子,今日費了不少力氣。”

陸旋以同樣的聲量回覆:“你的任務,當然要盡心盡力。保證讓他吃飯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孔澤佑哪裏還顧得上說話?他餓壞了,一頓埋頭苦吃,連在阿桃面前保持風度都忘了。

一同吃過飯,送走阿桃,穆青枳也要同陸旋一起回將軍府去了。

“枳兒。”班賀忽然開口。

正要上馬的穆青枳茫然回頭,卻見班賀擡手作揖,彎腰一禮。

“枳兒,先前我不顧你的感受,未經就允許說出那件事,十分失禮,請你原諒。”他再次正式向穆青枳道了歉。

穆青枳嚇得往陸旋身後躲,不敢受他的禮:“這算什麽大事!班先生快別這樣,你也是為我尋一個幫手,況且那本就是事實,又不是亂說話。”

班賀輕搖頭:“枳兒,明面上,是讓阿桃幫你,實際上,我想請你多照顧阿桃。”

穆青枳不解:“照顧她?”

“阿桃吃了不少苦頭,已沒有親人在世,來都城不久,亦沒有知交好友。只有我們這幾個故人。”班賀說道,“若是你能與她為友,我感激不盡。”

穆青枳茫然看著陸旋,見他滿臉凝重,顯然對班賀所說是認同的。就連同樣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的孔澤佑,都罕見的沒有插話。

“我,我會和她做朋友的。”穆青枳點頭如搗蒜,“就算沒有這樣叮囑,我也會的。”

陸旋與穆青枳離開,班賀正要回房,身後傳來孔澤佑的聲音:“師兄。”

班賀停下腳步,回頭眼神詢問。

孔澤佑眼神無比認真:“師兄,你和旋哥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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