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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申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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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申飭

班賀從呂仲良的話中猜測皇帝著真正的意願,但那始終只是猜測。

他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呂仲良也沒有。

班賀不由得想到,當初皇帝定制的那只機關箱。

那裏面是否留存著皇帝留下的憑證?

若當真留有線索,萬一有人發現並揭露……皇帝是那樣聰慧,瞞得再好,也一定會留有後手,以防萬一。

班賀不信,皇帝身邊一個可信任的人都沒有。

對此憂慮持續了幾日,班賀忽然又想通了。

無論皇帝的遺願如何,結果都只取決於淳王。

淳王若有心得到皇位,龍椅上坐著的是誰都無法阻攔。若淳王無心爭奪,就算那不確定是否存在的“真遺詔”被發現,淳王也會主動避嫌。

至少在班賀看來,淳王是沒有那個野心的。

他回都城後只做了兩件事,一是在寺廟為抄經祈福,二是在宮中為皇帝夜裏守靈。

太後應允他深夜留在宮中,不知是否是出於奪走其皇位的愧疚?

總之,太後寬容,臣子忠誠,看著一派相安無事。

皇帝的謚號最終定下,禮部上議,經太後準許,謚號為文。定國公華明輝、淳王趙靖珩與寧王趙厚琮,奉命分別告於天地、宗廟、社稷。

文帝入殮後二十七日,雖已不在國喪之期,但都城內仍然不聞鐘鼓樂聲,紅白事皆不能大辦。京官們脫下素服,重新換上官服。

皇帝梓宮會在宮中停留百日,百日後,由欽天監選取良辰吉日,方才運往早已修建好的帝陵。

新繼位的皇帝還未進行登基大典,也要開始承擔皇帝職責,於朝堂上面對文武百官,主持朝會。

這樣的大場面,使從未經歷過的新帝驚慌無措。

從天色未明被叫醒,趙青煒在內侍的服侍下換上朝服,半是引導半是強迫地將他簇擁至文華殿。落座時甚至分不清是自己主動坐下的,還是腿軟跌落的。

趙青煒惶恐地坐在對他而言過分龐大的龍椅上,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位置。手撐在身側,接觸到柔軟的綢緞墊子,冰冷光滑,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

玉階下那一個個神色各異的大臣,目光如狼如虎,仿佛隨時要撲上來將他擒拿侵吞。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向側面投去,偷偷覷著坐在身旁的華太後。

而華太後面色冷凝,對他面上顯露的驚慌不定毫無憐憫,只有不滿。

坐在這個位置的皇帝,不該露出羔羊般的神情。

整個朝會在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中進行,需要當庭作出指示的,寧王如魚得水般做出回應,自然得像是在處理家務事。

趙青煒只覺得那些聲音從耳邊掠過,一句都沒能進入腦中,直到結束仍是渾渾噩噩。

太後大部分時間聽著,偶爾也會說上一兩句自己的見解,遇到可以決斷的,也不推拒,徑直給官員下達懿旨。

一言未發的下了早朝,趙青煒以為總算能松一口氣。

之前覺得興慶宮憋悶,上了朝堂後才發覺,那已經是他能最大限度透氣的地方了。

回到興慶宮還未坐下,便有內侍前來傳話,華太後請皇帝前往寧壽宮。

趙青煒面上不快,長贏連忙對那太後宮中的內侍說道:“陛下稍後就來。”

在長贏的勸導下,趙青煒對華太後再是懼怕忌憚,終歸是不容違背的嫡母,他控制神情,不情不願地前往寧壽宮。

寧壽宮中,等待趙青煒的不僅是華太後,母親薛太後亦在場。

兩位太後分坐一左一右,目光向趙青煒看來,卻截然不同。華太後審視著年少的皇帝,而薛太後則是對自己的兒子滿懷關切。

還沒來得及更換朝服的趙青煒對兩位太後行了禮,華太後開口道:“今日朝會時,戶部郎中提的那件事,你有什麽想法?”

趙青煒腦中一片空白,戶部郎中是誰,他壓根沒記住戶部郎中說了什麽?

見他面露迷茫,華太後登時生出怒火,呵斥道:“你是皇帝,怎麽能連朝會都走神,如何處理朝政?”

趙青煒心中積攢著怨氣,低著頭,口中卻說道:“我看太後與寧王在朝堂上游刃有餘,朝政有太後與寧王處理即可,根本無需我去費心。”

從未聽過如此大膽的頂撞之語,丈夫與兒子在位時,對她敬愛有加,華太後愕然之餘,怒氣更甚,拿過一旁茶盞砸在趙青煒腳邊:“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是皇帝能說的話嗎!”

薛太後嚇得身體一顫,眼泛淚花,強忍懼意斥責道:“青煒,快給太後跪下!”

趙青煒咬牙跪下,註視地面的眼中滿是不服。

“你瞧瞧,他都說了些什麽?”華太後對薛太後說道,又轉回對準趙青煒,“懦弱少威,君儀失度。你如此不爭氣,如何能守得住我大兗的江山?若是文帝在世,那些事在堂上早已迎刃而解。”

太後的呵斥越是嚴厲,越是令趙青煒生出滿腹委屈。

這天下他根本就不想要,這皇位,是被他們硬生生推到他手裏的。

他原本只是想,當一個在封地自得其樂的閑散王爺!

趙青煒擡起頭,剛要反駁,卻看見薛太後祈求哭泣的雙眼。他聲音堵在胸口,狠狠咽了下去。

被華太後申飭一頓,趙青煒心情低落,回去路上見到了剛換班充當守衛的陸旋。

兩人對視上,他張口欲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還是沒能跟他說什麽。

陸旋眉梢微挑,不動聲色,目視前方,如同一尊威嚴的雕塑。

宮人都是太後的眼線,趙青煒只能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給長贏倒出一肚子苦水。

長贏寬慰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是太後誇獎的文帝,也是自小在世宗的教導下學會的理政。陛下才剛接觸,太後如此嚴格,實在是苛刻。不過我相信陛下聰慧,不用多久就能掌握,令太後與朝臣刮目相看。”

“我不用他們刮目相看,我都不用他們看我,讓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趙青煒說。

他都這麽說了,長贏附和也不是,勸導也不是。兩人面對面,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正在此時,門外內侍通報,太後前來,趙青煒聽見那兩個字像是尾巴著了火,蹦起來質問:“是哪個太後!”

內侍在門外道:“是薛太後。”

趙青煒怒罵:“沒規矩的蠢東西,只說太後誰知道是哪個?以後提起太後,姓什麽都給我說清楚了!”

又沖不相幹的人發了一通脾氣,門外內侍唯唯諾諾,讓趙青煒有些愧疚,欲哭無淚,他不想變成這樣。

目光轉向長贏,雖然他沒有露出異樣的神色,卻順從地低下了頭。

連長贏也……趙青煒放棄地向門外走去,見他那位親生母親。

薛太後性子軟,怕得罪人,趙青煒想也知道她要說什麽。

果然,見到他,薛太後便是說著各種好話,勸他不要與華太後作對,有什麽話都聽著,萬事順著華太後就好。

母親在華太後面前卑微慣了,趙青煒說服不了她,不想讓母親傷心難過,更擔心華太後會將對他的不滿轉移到母親身上。

沈默片刻,趙青煒點頭說道:“我日後,不明著違背她就是了。”

薛太後這才放心,回了寧壽宮。

外面的消息被有意阻隔,俞泠音在長春宮內,精神狀態每況愈下,見過父親後,不僅沒有緩解焦慮,反而多了一份煎熬。

那日父親一走,俞泠音就開始後悔,不該對父親說那番話。父親一生本分守己,若不是沾了貴妃女兒的光,也坐不到尚書的位置。因此,俞泠音從不指望父親能解決什麽問題。

既然不能解決問題,得知那件事,豈不是徒增父親的擔憂?

這樣的想法持續好幾日,反覆折磨她,越想越擔心父親能否承受得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整日不斷。

俞泠音冷靜下來,許諾好處,私下托人向外打聽,父親母親是否安好。

等待兩日,得到的消息卻是,俞尚書府上掛喪,俞夫人在處理俞尚書身後事。

俞泠音聽聞噩耗,一時間沒有反應,表情凝固,不敢置信。片刻後,發出一聲慘烈悲鳴,捂著尖銳疼痛的胸口伏在床榻邊,近乎哭到暈厥。

父親死了好幾日,她都不知曉,不能為父親奔喪,她有何臉面為人女?

父親的死因清楚明了,俞泠音身體陣陣發寒,是她,是她自己害死的父親!如果不是她說了那些話,父親根本就不會死,是她把父親送上了絕路!

大哭過一場,俞泠音心一橫,父親已經死了,她勢必要與華明德魚死網破。

不知為何一直安靜的俞貴妃突然哭著鬧著要見太後,張吉腦筋機靈一轉,表面順從安撫了俞貴妃,他這就去通報太後,實際上他通知了華明德。

宮裏一傳來消息,華明德慌了一瞬,很快便做出決定。

入宮後,華明德與張吉暗中布置,特意安排宮女太監,準備好帶血衣物,隨時告訴太後俞貴妃傷心過度而滑胎。

做好這些,華明德坦然進入了長春宮。

左等右等,等來的不是太後,而是華明德,俞泠音面露驚恐,隨即想通了其中關鍵,長春宮有內侍與華明德勾結,通風報信。

之前也是!

華明德笑道:“聽說你要去見太後?是想通了,有什麽話要對太後說?”

俞泠音恨透了他,冷眼不言語,她一定要告訴太後真相。

華明德冷冷道:“你盡管去說吧。你已犯了欺君之罪,告訴了太後,你五族內休想留活口,你爹是死了,就由你這孝女親手送你娘去見他吧!裕王已是皇帝,你就算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反而會讓當今皇帝怨恨你動搖他的地位。太後、皇帝,沒有任何人會感謝你說出真相,只會早日讓你永遠閉嘴守住這個秘密。”

俞泠音怒瞪他,目眥欲裂。

華明德笑得更猖狂:“也許,不用太後動尊手,我也可代為操勞。”

他說完,不管俞泠音是何反應,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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