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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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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是愛

祝升不知道裴煥生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和雨天生犯沖,要不然怎麽會在二月晚上在自家走廊裏遭了些飄來的雨,次日就生病了。如今在晉陽淋了大雨,當場就暈倒發熱。

祝升先是給裴煥生換了一身衣服。

時夜去打了水,回來後將毛巾打濕了敷在裴煥生的額頭上,擔憂道:“這裏一時半會大夫來不了,還得回客棧才行。”

祝升點了點頭:“外面還在下雨,山路不太好走。可如果今晚要他硬扛過去,想來不太好受。”說著,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埋怨地嘆了口氣,“都怪我……不該讓他在外面的。”

聽到祝升這樣說,時夜也不是滋味,說起來祝升來之前,他就和裴煥生在屋頂上淋雨了。裴煥生今晚心情算不得太好,像是還有逃過一劫的餘悸,短暫地松了口氣,更多的是對以後的擔憂。

時夜只好寬慰道:“哪能都怪你啊……要怪你還是先怪我得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得讓他身體溫度降下來。”

“那我去找條毛巾,給他擦身體。”祝升說,立即起身,卻是險些摔了。

時夜嘆了口氣:“你還是先去換一身幹凈衣服吧。光顧著裴煥生,忘了你自己了。”

祝升在房裏隨便找了一身幹凈衣服,洗了個冷水澡後換上了。他再回來時探了探裴煥生的額頭,沒有那麽燙了之後才稍微放下心來。這也才有了閑工夫打量這間屋子,看到桌子上的白鴿。

時夜註意到他的目光,同他解釋:“這是小白,先讓它在這裏休息,等雨停了它會自己飛走的。它是飄渺谷李萱兒養的鴿子,李萱兒是李江回和殷紅袖的女兒,也算是裴煥生的妹妹。”

“我見過她,在洞庭的時候。”

時夜這才想起來,他們離開金州去洞庭的那段時間,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裴煥生回來後也不曾提過,只說遇見了春橋,又說要去申州,最後來到晉陽。

“你們去洞庭的時候,說是要去救李何歡,結果怎麽樣了?”

祝升輕輕地搖搖頭:“我們只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他當時……好像是在捉魚。我答應裴煥生不會殺他,後來裴煥生寫信給李萱兒,我們便沒有再管了。是又出什麽事了嗎?”

不然白鴿怎麽會在此時找來?

“小白帶來的信還沒展開,打算等他醒來讓他看。但是每次李萱兒送信來——向來不是什麽好事。興許是飄渺谷出什麽事了。”

“感覺她像個‘災星’。”祝升面無表情吐槽道,想起上次見到李萱兒,她說自己是“護食鬼”,而且見過她之後,裴煥生就準備離開洞庭回金州。一切的一切,也是從那裏發生轉折的。

也許這麽說李萱兒並不太合適,但祝升對她的印象的確算不上太好,倒也不壞。

他不由繼續說:“上次我們在洞庭的時候,裴煥生和我說了很多關於他們小時候的事情。我總覺得,他還是向往小時候的生活的。如今這樣奔波忙碌……好像不是他想要的。”

時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祝升會有這樣的感慨,也不像是他說的話。他聳聳肩,裝作無奈的樣子道:“這也沒辦法,人在大多時候,走的路,和心中所想的,都是背道而馳的。過去就是過去,成了回憶,對他來說,應該就是一場夢。”

他們兒時,會淋雨摘芭蕉葉,會一起去偷貢品吃,還會逃學喝糖水……這些的確就是一場遠去的夢,對於裴煥生來說,回想起來就是很遙遠的事情,遙遠到像是不曾真的發生過。

“那他現在在金州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嗎?”

時夜意味深長地看了祝升一眼,他有些看不懂面前這個人了,到底是什麽時候起,祝升也會話裏帶話?還是說他一直如此呢?

“……你想說什麽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他說他想和我在一起。但我的生活,充滿未知,不是坦途,也給不了他想要的安穩。興許有朝一日,我身首異處,再也不能回來找他……如果現在他的生活已經很好了,如果有我在的話,興許會變壞。”

“哈?”

時夜震驚道。他以為他們在外面淋了這麽久的雨,裴煥生和祝升早已經互相袒露心聲在一起了,也知道要怎麽做了。

“你為什麽會覺得——你的存在,會讓裴煥生的生活變壞?”

莫名的,時夜覺得有些搞笑,裴煥生抽了一支下簽,奔赴千裏過來找他,冒著生命危險付出這麽多。如今要他孤零零地回去嗎?

“我是個殺手。是夜橋的殺手。”

祝升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也許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應該聽話的,不應該再回金州的。那麽他們不會再有糾纏,不會像如今這樣難舍難分、戀戀不舍。

“他當然知道你是殺手——所有人都知道啊。”時夜有些收不住脾氣了,語速都快了很多,“如果你要以一句你覺得和他不合適什麽的……神也說你們不合適,知道嗎?但他不信命。”

祝升疑惑地看著他。

“他本不該來晉陽的。他來之前抽了一簽,是很壞的下簽。破解的辦法是‘守舊’,告訴他不要去,固守現在的日子就好了。如果在金州的安穩日子是他要的,那麽他就不會過來找你。他想要的——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想要和你一起的安慰日子,不管是在這裏,還是金州。”

祝升皺起眉頭,有些哽咽地問:“……什麽下簽?”

裴煥生暈倒前的確說了一句“不過是一支下簽……”,但那時他並沒意識到裴煥生說的是去廟裏抽的那支簽。

原來不是裴煥生所說的“上簽”,而是一支“下簽”。

時夜沒有再就著“下簽”這個話題繼續了,而是說:“你們之間究竟要怎麽收場,應該你們之間好好談談。”

清晨時雨停了,裴煥生還在迷迷糊糊中就被祝升抱下山了,和時夜一起回了城內找大夫。

等裴煥生徹底醒來時,發現他已經在客棧了。

祝升握住他的手,輕聲問他:“有沒有不舒服?”

裴煥生沖他笑了笑:“沒有。我又生病了?”

“嗯。”祝升探了額頭,發現溫度已經降下去了,才沖裴煥生笑了笑,“要不要喝點水?”

“喝點吧。”

裴煥生坐起來靠在床上,看見時夜走過來將一張紙條交給自己。

裴煥生一邊喝水一邊展開紙條,是李萱兒的字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盯著上面的字看了許久才皺起眉頭將紙條遞給時夜。

“白鴿呢?”

“已經飛回去了。如果你要寄信回去,附近有驛站。”

“不用……”裴煥生緩緩地搖了搖頭,“事情有點棘手。”他看著祝升,一瞬間不知道要不要說,接著他望向了時夜。

“怎麽了?是飄渺谷發生什麽了嗎?”時夜皺起眉頭,“江湖上最近沒有飄渺谷的消息啊。”

“馬上就要有了。”裴煥生揉了揉太陽穴,說,“李何歡那個未婚妻——陸渺,倚南莊的陸渺。李萱兒說她設計了李何歡,差點害死他。上次在洞庭時,我們便知道買兇殺人的是陸渺了,可是李何歡好像失憶了,他說自己叫‘謝鳳雪’……這些都不重要……現在,李何歡找回記憶了,他們去了倚南莊一趟,談判失敗了,直接將倚南莊屠了。”

時夜聽他說完這些,不由一楞,忍不住在心裏道:……要不說你們一家人呢,連解決問題的方法都一樣。

“所以……棘手的是……?”

“倚南莊背靠湘水衡山,這一帶與倚南莊交好的幫派數不勝數。雖說樹倒猢猻散,但殺害倚南莊的仇家就在身邊,誰能說他們有人不想報仇?飄渺谷不想攬下這些,想要夜橋出手頂鍋……”

說罷,裴煥生舌尖抵著嘴巴側壁上的肉,聲音也很冷了很多。

“李萱兒把算盤直接打我頭上來了。她就差沒指名道姓要祝升去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祝升歪了歪腦袋看著裴煥生,怕他為難似的,先一步說:“我可以去。不差這一個。就當哥哥欠我人情好了。”

“可我不想讓你去。我更想讓你收手……想讓你跟我回金州。”

“回金州嗎?”祝升有些失神,“我這樣的人……能離開夜橋,和你回金州嗎?我一直以為,殺戮是我的宿命,死亡是我的終點。”

“那你喜歡我——是假的嗎?還是說你不喜歡我呢?”裴煥生打斷他。

祝升看著他,想起了他和翹果兒那日的對話。他想,他牽掛裴煥生,舍不得他受委屈,更不想看他跟著自己奔波受累。他只想讓裴煥生過得好,能安穩的。

至於他自己,正如他自己那日所說的,他其實從不在意自己究竟過得怎麽樣。

他握著裴煥生的手,抵住自己的額頭。

給他一個答案。

“是愛。”

是愛啊,裴煥生。

祝升擡起頭,看著裴煥生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裏面竟然蘊含著淚水,險些就要掉落下來。他慌了神似的撫摸裴煥生的臉,對他說。

“裴煥生,是愛,不是喜歡。”

一滴淚落到他的手上,是滾燙的,幾乎要把他給灼傷,讓他渾身一顫。

“我只想你過得好。不想看你和我冒險,更不必為我擔憂。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坦途的話,為什麽要和我一起走呢?我舍不得你吃苦受累,想讓你過你想要的安穩日子。”

裴煥生哽咽到一瞬間說不出話,他搖了搖頭推開了祝升,眼睛一閉又流下兩行淚。他現在想要的,不是一個人的安穩日子,而是兩個人的。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我從金州來找你,不是為了和你告別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接著道:“既然如此,先去飄渺谷吧。”

先把祝升留在身邊吧。

此時作罷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讓李萱兒欠他一個人情,他會討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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