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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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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七

三月廿四。

宣京城一如既往宏偉而繁華,賀今行領著隊伍排隊入城時,看到專供舉子的告示欄立在城門一旁。

他只多看了兩眼,立時有一個做向導的人上來毛遂自薦。

賀今行知道自己是被當成了趕考的舉子,便問:“不知春闈何時開考?”

對方發覺認錯了身份,再看到他身後跟上來的兵丁,二話不說轉身跑了。

楊語鹹皺眉道:“做生意的人,怎生如此魯莽無禮?”

“或許因為我們不是客人吧?”賀今行笑了笑,並不在意。

入了城,賀冬獨自回他的醫館,剩下的則先去驛館落宿。

前來接待他們的館丞是個熟面孔,南越使臣遇刺一案似乎對他並沒有太大影響,想來是忠義侯替他保住了烏紗帽。

一行人在驛館沐浴更衣過後,即刻帶著西涼太子的首級進宮面聖。

那顆人頭封在裝滿冰塊的巨大箱籠之中,要四人共擡,在應天門等候通傳時,看起來頗有一番陣仗。

前來接引的幾名內侍也很鄭重。領頭那位面白且柔,形止卻一絲不茍,觀其胸前團花,應是正六品的禦前太監。

賀今行此前從未見過這他,只當是近年才出頭的新人。

對方並沒有館丞那般熱情,但也沒有輕視他們這些邊關來的兵蠻之意,一路除了必要開口的時候,絕不多言。

到得抱樸殿,他進殿稟報,賀今行等人在外暫候。

期間有一名穿著太醫院制服的女子挎著藥箱出來,見到他們,本是禮節性地拱手致意,卻在掃到賀今行的時候陡然停住,驚訝道:“小賀大人?”

後者仔細一瞧,還真是打過交道的人——三年前江南患澇災,遍地哀鴻,懸壺堂醫者緊缺,年輕的女醫遵師命,頂著壓力獨自坐診治病救人,還曾贈藥於他。

如今已能出入聖殿,為天子診病,可見其醫術之精,心性之堅。

遂也佩服地拱手道:“青姜太醫。”

殿前不宜逗留,兩人打完招呼,李青姜就要離開。與他錯身而過時,忽地壓低聲音說:“陛下剛施過針,切勿令他動怒。”

隨後不等反應,便提步走下了臺階。

擡箱子的幾個兵丁都忍不住去看她的背影,就連楊語鹹也說:“太醫院竟出了位女太醫。”

賀今行在心中向她道謝,微微笑道:“不挺好麽。”

又過一炷香,內侍高聲傳喚他們。

兩人斂神肅容,整冠理袖,從大箱子裏取出盛放人頭的桃木盒,隨之入殿。

三月將盡,天氣漸漸熱起來。若是往年這個時候,抱樸殿裏已經放上了冰鑒,今年卻連一塊冰都沒見到,甚至因為窗扇緊閉,還有一絲悶熱。

明德帝正坐龍椅,雙手放於膝頭,著一身深藍常服,上半身陷於天光不及的陰影裏,看不清面色好還是不好。

賀今行只在站定時飛快地看了一眼,便垂首叩拜行禮。

他希望陛下身體康健,但熟悉皇宮親近皇帝的是賀靈朝,現在的他作為第二次面聖的外放之臣,不應該生出這樣的想法,更不能表現出來。

“平身罷。”明德帝的聲音充滿顯而易見的疲憊,威嚴卻不減半分,“把那賊子首級拿上來看看。”

沒有內侍下來取,賀今行便將盒蓋打開,上到禦前呈給皇帝觀看。

長時間的冷氣侵蝕使盒中人頭泛著可怖的屍白,端著他的手卻沒有抖過一下。

明德帝看了片刻,輕描淡寫地吩咐左右:“去,把這人頭交給桓雲階,讓他掛到安定門,掛個十天半月再說。若有劫首者,就地格殺勿論。”

順喜應聲是,打了個手勢,片刻之後,侍立在窗前的內侍走到賀今行面前,伸出雙手。

這人正是先前接引他們入宮的那位,賀今行雖不認得對方,但想到宮中內侍少見屍體,未免對方被驚到,就先將蓋子合上,再交付過去。

待內侍將人頭帶走,他呈上早就寫好的奏折。

順喜把奏折拿上去,完全攤開放到禦案上,但殿內光線有些昏暗,怕皇帝看著眼疼,請示道:“陛下,可要些燈火?”

明德帝擡了擡手指,內侍們很快點亮了左右兩座連枝燈。

煌煌火光映照出他雙眸中的審視,而這審視的目光正對底下的年輕人,他問:“你一屆書生,末流縣令,怎麽會想到去刺殺西涼的太子?”

賀今行這才擡頭直視皇帝,發現他氣色確實不太好,停頓了一瞬,答道:“回陛下的話,臣當時,沒有想太多。”

“去年冬天,西涼人已占領了幾乎整個秦甘路,臣所在雲織縣也被圍城數月。臣與城中百姓本來打算一直堅持下去,直到西北軍來救援。但偶然發現鑄邪怒月經過雲織,要從神救口回西涼,而我們有追上他的可能,就從地道潛出城,追上去了。”

“地道?”明德帝這才開始看奏折。

賀今行道:“原本是連通天河給城內外供水的地渠。我們被圍之後,西涼人切斷了水源,地渠就幹涸下來。其中有一條通往錯金山,出口沒有被西涼人察覺,宜連縣的縣丞夏青稞帶著人來給我們送糧秣,打通了這條地渠,我們因此得以出城。”

明德帝聽罷,哼笑一聲:“運氣不錯。那幾個絨人但凡晚兩日來,你都追不上鑄邪怒月。”

賀今行也抿唇而笑。

事實上,再晚幾天,大雪會徹底封住錯金山,帶著大量馬匹的西涼人也不便行軍。所以他們必然會在那個時間點來到或是經過雲織縣。

而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追上去行刺。

如今想來,命運仿佛早就註定。

他疊掌向右上舉,真心道:“天佑我大宣。”

明德帝聞言一頓,凝神細思,俄而拍掌道:“好,好個‘天佑’。”

順喜也歡喜道:“有陛下您這尊真龍天子在,老天爺自然是向著咱們的,不然哪兒會降下小賀大人這樣的青年英才?”

同時隱晦地瞟了眼賀今行。

後者知道大總管是順手向自己賣個好,但他同樣了解皇帝的脾性,此時萬萬不能接話。

明德帝指著順喜笑道:“你這老貨,凈會溜須拍馬。不過這‘英才’二字,倒是說得不錯。”

賀今行迎著再一次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才開口道:“陛下謬讚。此次斬首成功,除了臣以外,多虧有楊先生臥薪嘗膽潛伏鑄邪怒月軍中,為我們提供情報。還有與我一同行事的兩名混血兒,不計生死,拚命協助,我等才能全身而退。這兩人因身在前線肩負軍務,故而沒能一同進京,還請陛下恕罪。”

說罷,端端正正地替他們行了個禮。

明德帝看笑了,這小子,嘴上說著請他“恕罪”,他恕什麽罪?分明是替這幾個人邀功。

他看向在場的楊語鹹,雖打扮周正,但顯然是受過許多摧殘,全然沒有曾經養尊處優過的影子。

楊語鹹見狀,拱手聽宣。

其實明德帝對他沒有太多的印象,當初舉薦此人知稷州的,是裴孟檀還是崔連壁?當然,這並不怎麽重要,遂道:“楊語鹹是吧?你立了功,論理合該行封賞,但你犯有要案,又不可進行拔擢。讓朕想想,大遂灘近幾年內養不了馬,你這馬夫也做不成了,就功過相抵,做個庶人罷。”

楊語鹹早有準備,但聽聞聖諭仍是恍惚了一下,才提袍跪下,稽首謝恩。

“至於剩下那兩個……”明德帝繼續看奏折,不自覺按上額側。

“陛下?”順喜趕忙緊張地叫了一聲,這不久前才紮過針的,可別按出問題了。

明德帝沒有搭理他,把奏折拿起來,皺眉道:“你想讓他們入大宣戶籍?”

“是。”賀今行答:“這兩人,在我國土出生,在我國土長大,雖然身上流著一半外族人的血,但心裏都認為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宣人。只是因生父的原因而無法錄入籍貫,以致於在住行上多有不便。”

明德帝沒有說話,盯著折子往後看,眉心越鎖越緊。

左右內侍都屏住呼吸,賀今行亦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可面聖的機會少有,能求情的機會更是少之有少,遂心一橫,覆述出奏折上的請求:“整個秦甘路不止這兩人,還有成百上千的混血兒,受著這樣的影響。求陛下恩典,給予他們成為宣人的機會。”

這可不只是一道恩典。

明德帝緩緩道:“你可知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開了這個口子,西涼人借此安插奸細進來,頂著我宣人的身份行走作亂,到時候該如何防範、處理?”

賀今行道:“臣以為,不能單以血脈出身論敵我。無論何人,只要願為陛下所用,願為我大宣效力,且遵守法度不作奸犯科,那就都是值得拉攏、結交、善待的對象。而只要是出賣國家的人,哪怕是皇室宗親,也當斬殺。實際上,這些混血兒大都因自己的身世而痛恨西涼人,否則又怎麽會隨我去刺殺西涼太子?”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似乎並沒有松動,便換一種思路,說:“陛下不喜,可他們已然存在於這世上,無法抹去。此戰之後,或許還會有更多新生的混血兒。人多則從眾,若放任不管,或許會生出更大的亂子。可若將他們納入戶籍,編以黃冊,不正方便官府管轄嗎?”

明德帝聽了半晌,放下奏折,“眼下這幾個人,幾百個人,朕可以給他們特許。日後萬人數萬人,不可不管,但具體怎麽管,須得從長計議。”

又沈著道:“對待異族,不可太仁慈。”

這話說下去,大有通敵之嫌,賀今行當即道:“陛下明鑒,臣所出之言並非是因為仁慈,更不推崇一味地優容退讓。而是臣認為,在這類事件上先懷柔,再談武力,是最好的辦法。”

他一邊回話一邊不間斷地思考,並下意識進行總結,往日一些零散的想法在這個過程中迅速成型,隨即表達出來:“就如同我大宣面對周邊的異族與鄰邦,小者相融,不可融者相交,不可交者再相抗,能免去許多兵戈與流血。”

話落,明德帝神情驟冷,目光如冰錐似的戳了過來。

賀今行不明所以,但他一字一句皆為本意,問心無愧,遂坦然相對。

半晌,明德帝身形突然晃了一下,立刻以手撐案才穩住。

“陛下!”順喜嚇一跳,忙上前攙扶,心痛道:“陛下,您必須休息了。”

賀今行也下意識地伸手欲扶,但下一瞬間便反應過來,垂下手靜立不動。

明德帝閉眼緩解了一會兒,仍然不解頭部的暈眩,遂下令讓他二人退下。

此次面聖戛然而止,賀今行告退時,猶豫剎那,最終還是說道:“四海皆系於陛下一身,望陛下保重龍體,早日大好。”

楊語鹹與他一同行禮,不見悲喜,只一聲“草民告退”。

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明德帝靠著椅背,喚道:“陳林。”

“臣在。”一道漆黑的人影悚然出現,單膝叩地聽命。

“去查查,這小子是不是早就與秦毓章通過氣了。”

“是。”陳林領命,出了殿,瞥見那青年走在宮墻下,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出宮亦有內侍引路,也是位禦前太監。賀今行認得此人,內廷大總管順喜的徒弟,名喚“常謹”。

常謹比先前那位活躍許多,臨到午門,笑瞇瞇地說:“小賀大人真有意思,日後您要再進宮啊,奴婢一定想法子攬了來接您的差。”

“好啊。”賀今行也笑道:“今日多謝公公送行。”

內侍們回內宮,他和楊語鹹一起在門洞裏略站了站。抱樸殿悶熱,使他燥出了滿額細汗,這會子吹著穿堂風,才涼爽許多。

今日的任務尚未結束,他接下來得去一趟吏部,遞交他在雲織縣任職三年的述職文書。

將至應天門,遇到個抱著一摞奏折的藍袍文士,卻是錢書醒。

賀今行主動招呼道:“錢主簿。”

錢書醒看見他,卻沒有任何驚訝之情,似料中他的行蹤一般,笑道:“小賀大人歷練歸來,神采升華甚矣。既然從此經過,何不就近去拜見相爺,讓相爺也看看你的進益?”

這麽快嗎?他本想過幾日再求見秦相爺,誰知秦相爺現在就要見他。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就說:“相爺現下可是在政事堂?”

錢書醒頷首,向他示意懷中奏折,“你替我把這些送過去,我替你送楊夫子他們出宮,怎麽樣?”

賀今行看向楊語鹹,無聲詢問,後者說:“那我先回驛館。”

他便接了奏折,轉道往政事堂去。

這一段路也是熟悉的,就連夾道上的水缸都不曾挪過位置——皇宮布局大有講究,細到一磚一瓦都有定數,輕易不可擅動。三年,五年,十年,宮墻依舊,改變的只有其中的人。

他終於能夠露出懷念的神情。

另一頭,錢書醒攜楊語鹹一行人出宮城,淺聊了幾句,而後說:“楊夫子仕途偃蹇,叫人唏噓。不過,宦海沈浮乃常事,焉知今日禍患不是來日福氣?”

楊語鹹搖頭:“如今我承蒙恩赦,能離開邊關,回鄉做個草頭翁,已是幸運。至於旁的,一概有心無力。只願眼下這福氣,來日不變成禍患,就謝天謝地了。”

錢書醒便說:“常言道,得來容易舍去難。楊夫子能當機立斷,也是豁達之人。”

楊語鹹嘴角抽了抽,扯出個苦澀的笑來,到玄武大街上,便請對方留步。

錢書醒則回到吏部衙門,徑直去了架閣庫,吩咐看庫的主事:“十三年的稷州知州楊語鹹,他所有的差遣狀和考功計行,都給我找出來。”

把吏部的檔案翻遍,相關的記錄和他印象裏沒有太大出入,但他還是覺得不對。一路琢磨出了部衙,走在大街上,瞥見皇史宬那一塊兒的屋檐飛宇,靈光閃現,腳步跟著一轉。

到了地方,他出示牙牌,“奉相爺的命令來查閱一些實錄。”

看庫的典吏認得他,沒要手令,請他直接進去開金匱查便是。

這段時間裏,政事堂裏的秦相爺已經看完了送上來的述職文書,點評道:“這三年幹得不錯,比我所期望的還要好一些。”

“都是下官應盡之分。”賀今行並沒有因這句難得的肯定而欣喜,以這位相爺的作風,叫他來總不至於是為了提前看這份文書。

果然,對方接著道:“你可曾聽說過‘通政’一司?”

賀今行答是:“太祖實錄與職官錄皆有記載,故略有所聞。”

“好。陛下欲重啟通政司,上下職官初設近十人,典令之吏好尋,主事之官難定。通政使之名可以暫且空著,底下做事的人卻須得早些到位。”秦毓章自案頭抽出一份文書打開,再放到案上一轉方向,推給他,“我把你放到這裏任經歷,你可願意?”

賀今行上前兩步,仔細一看,竟是一份已寫好的任命書。

他確實聽說過朝廷要重啟通政司,也特地去了解過。這個衙門的職權可大可小,上可比六部與禦史臺,下不如六科給事中,在朝中的地位基本取決於皇帝的態度。就史錄所記載的經驗來看,通政司設立的大部分時間裏都如雞肋,上下不著,十分尷尬。

這份任狀實在有些燙手。但是,陛下既然有意重啟,定然有想要它發揮的作用,不至於在當前關頭耗費人力財力弄個擺設。若通政司能夠完全履行職能,暢通奏令,疏達下情,也不失為整肅朝綱的一個辦法。

賀今行想到這裏,下定決心,疊掌躬身道:“下官定當恪盡職守,不辱使命。”

“很好。”秦毓章拿回任命書,取朱筆畫押,再蓋上尚書印,最後重新遞給他,“回去歇兩三日即可,要盡快上任。”

“是。”賀今行應下,再道:“敢問相爺,不知雲織縣下一任縣令是?”

秦毓章取奏折的動作頓住,擡眼覷他片刻,面上閃過一絲不甚明顯的笑,“說吧,你想舉薦誰?”

賀今行即答:“原雲織縣丞湯伯俅,在任多年兢兢業業,熟知民情;戰亂前帶領治下百姓轉移,臨危不亂,管轄有方;凈州收覆後,又率先帶領百姓回鄉,重建縣城,堪為模範。是以,下官認為,此人品行能力兼具,足夠擔任縣令一職。”

說罷,又將為湯縣丞準備的計行文簿呈上。

秦毓章隨意翻了翻,這份文簿寫得很用心,全面而細致地敘述了湯伯俅此人的品行與政績,由縣丞升縣令,倒也不出格,遂頷首道:“可。”

事情比預計的還要順利,賀今行立即作揖道:“下官替伯俅兄多謝相爺提攜之恩。”

秦毓章目的達到,令青年自去。大門被從外面帶上,他已批覆好一份公文,開始看下一份。

一刻之後,內侍循例進來換茶水,到桌案前喚了一聲“相爺”,背對著窗欞,以極低的聲音說:“陳統領出宮去了。”

秦相爺神情不變,擱了筆,端起蓋碗,不急不緩地撇去浮沫。

到晚間,他的主簿回來,這盞茶仍舊只飲了那一口。

“屬下去查了查那楊語鹹。”錢書醒撤去茶盤,放上謄來的案卷,一面向他匯報自己的行蹤,“此人天化十三年去知稷州,是由崔連壁舉薦的,當時都以為他是殷侯的人。”

稷州作為南方糧倉,一直供應著西北軍的軍糧,歷來就任的人選或多或少都能與西北軍扯上關系。這是皇帝所默許的,在重明湖填沙案之前,自家相爺也從未插手幹預。

“今日再仔細一查,發現他科舉之後,外放出仕之前,曾任秦王府的長史。”錢書醒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殷侯不是孤高之人,但也從不舉朋黨。他與秦王連襟,和秦王府上的長史也算有舊,適當的時候擡後者一把,既全情分,又不損於己身。因此屬下認為,這未必能說明楊語鹹就是殷侯的人,而楊語鹹選擇知稷州也並不是為西北軍。填沙案那會兒,殷侯沒有全力保人,可算一則佐證。”

“楊語鹹原本外放於江北,幾經遷進,有入京列朝的機會,卻選擇去了稷州。稷州並非他家鄉,此前也沒有居住經歷,他前去的動機就顯得可疑——王氏有根基,他沒有。王玡天能憑借這個位置做到的事,他做不到。再聯系他的出身,屬下認為,或許與先秦王有關。”

一番推論下來,錢書醒走近一步,低聲道:“但先秦王死在葉辭城,他若是為調查死因,不必專門遷往稷州。所以,他更有可能是為了發生在稷州的某件事,或者身在稷州的某個人。”

秦毓章聽罷,淡淡地笑了一下:“有關無關,是與不是,於本堂而言,會有什麽區別?”

“相爺。”錢書醒略帶急切地叫了一聲,聲音壓得更低:“陛下如今病疾纏身,毫無立旭皇子為儲的跡象,忠義侯又氣勢洶洶,咱們得早做打算啊。”

再想起即將入府的那一位,“二小姐畢竟是女兒身,又不良於行……”

話說到一半,見相爺忽然起身,立時打住。

秦毓章放下案卷,走到窗前,說:“我明白你為什麽而急,但是。”

他推開窗,夜幕如畫卷,映繁星爛漫。

“不論明日的太陽自哪一方升起,你我現在要仰視的,只有頭頂上這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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