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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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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

琇瑩這次難得沒有馭馬護王駕, 王醫知道他不老實,特地給他加了有安神效果的藥,藥效起勁後, 導致他整個人連眼都睜不開。

他蹬了鞋子,好不容易爬上了馬車,然後靠在馬車壁上, 昏昏沈沈。

“我就知道, 他給我下藥, 太欺負人了。”

他言語嘟囔著, 最後沒了聲,直接將頭埋在奏書堆裏,睡了過去。

王醫這次是往狠了下, 就打著放倒琇瑩的目的, 所以他整個人現在就倒在了車裏。

阿政給他蒙了自己的大氅,又擔心他受寒, 甚至因為大氅稍長,把他裹成了個蠶蛹還不滿足,給他腦袋也蒙了起來,只露出了口鼻,不知道的還以為琇瑩被歹徒給綁架了呢。

琇瑩實在是困乏, 加之知道身邊只有阿兄, 顯得放松之極。

甚至頭上的玉簪歪了,幾縷長發落在腮邊, 紮了他臉, 他也偏了偏頭, 半睜起眼,輕喚一句, “阿兄”,也沒等到阿政給他撥一下,他眼睛就很快閉上了。

阿兄,知道的,我放心。

阿政確實是知道,他將琇瑩的烏發散開,本是想著給他順溜的頭發攏到一起。可琇瑩這滿頭亂發,這讓他有些想起幼時給琇瑩綁他的黃毛的時候,他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轉手按著習慣給琇瑩紮了兩個沖天揪。

他紮完後,左右端詳了一下琇瑩的模樣,估計是自己也覺得幼稚,又用大氅給琇瑩蒙上了。

他活動了自己的手腕,提筆批閱奏書。

嗯,其實還不錯,起碼不紮脖子,也不紮臉。

琇瑩好不容易抗過了藥效睡醒了,揉著眼睛從這個長了一截的大氅裏鉆出了個腦袋。

結果臉沒出來,那發型先出來了,還隨著他解開大氅,在兩腮邊晃蕩。

其實琇瑩長得好,這兩個沖天揪也不算難看,只是到底有些不倫不類。

他面容清雋,鳳目遠山,像枝掛霜的新柳,但因為阿政裹得太緊,面上騰著剛睡醒的紅霞,鳳目含著剛醒時自帶的水,又平白帶著海棠初醒,一幅嬌態。

可這兩處腮邊卻頂著遮住臉的頭發,加上他一臉懵懂,別說什麽海棠般絕艷了,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清澈的愚蠢,就連罪首的阿政見了這情狀,頓時也是忍俊不禁。

琇瑩餘光也瞥見了腮邊的兩簇亂發,他上手摸了摸自己的兩個沖天揪,也是想笑。

他慢悠悠地披著大氅坐在他王兄身前,將臉袋放在阿政膝上,像一只帶著剛睡醒的布偶貓,披著帶流光的柔毛,又嬌又軟,圓滾的瑞鳳眼中滿是惺松睡意。

“阿兄,你裹得太嚴實,有些熱了。”

阿政扯下他的緞帶,烏發之中的白雪卻恍了眼,他垂眸以指為梳,給琇瑩綁頭發。

“哦,是嗎?孤怕你冷。”

除了琇瑩,沒有人知道阿政平日提劍握筆掌生殺的白皙雙手亦會束發,他倆自小跟別人打架就是瘋,在沒歸秦時,只要有人挑釁,必搏之與命,所以兩人天天跟在泥裏打滾也差不多。

但阿政仍會努力給琇瑩和自己綁頭發,琇瑩以前不懂,但當他得知他們是秦質子時,他就知道了兄長綁發是為維持他們從未被人承認的秦公子的體面。

他如往年一樣乖乖坐在他身前,等他給自己綁頭發。

阿政手指穿插過琇瑩的發,他不喜歡那兩縷白,便不願見,不著痕跡的將琇瑩鬢雪給掩了起來。

“李信已經在燕攻城掠地,一路之上,雖迅疾如火,卻不輕率,確實良將。想來破燕,指日可待。”

琇瑩聞言,也是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有成若知王上如此誇耀,便是得在大恬和賁面前得意忘形了。”

阿政將最後的緞帶給他紮上,輕點他肩,“都是孤的良將,你只往與他們明言。”

琇瑩的唇角與太陽快肩並肩了,玉簪粉面,滿身的風流寫意和一身尊貴氣。

“阿兄且放心,我定會傳達此意。”

阿政遞了只筆給他,“幫孤起王令,如你所言,孤要讓天下之言皆入孤耳。”

琇瑩輕笑,提筆就寫,“有幸執筆,臣之榮幸。”

他寫了王令,寫了告示,又寫了學宮的報紙和流通於官員間的邸報,他甚至要在報紙中開辟一部分專門放一些人給王的建議。

學宮報紙和邸報都掙不到錢,由於早年路沒通完,琇瑩年年還要雇人定點去送報紙,倒貼錢。但學宮報紙相當於普及政策和一些學術的雜志,邸報是為了讓偏遠地方的官吏都了解國策,哪個都不能取消。

他早就想在大秦每個村建個郵遞點了,秦國現在主要的官道都鋪上了水泥,他這邊為了後面的掃盲,準備將紙正式在秦售賣了,統一後的秦新幣兌換的問題都需要固定點。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王兄統一六國在即,秦幣的推廣,溫和的統一現在的諸國貨幣已經該提上章程了。

建這個郵遞點,一方面幫忙傳報紙,遞消息,一方面可以兌換秦新幣。

他思索了一下大秦道路修建情況,又詢問了阿政具體進度,才大概確定秦趙那邊可以沿途設計分點了。

“阿兄,那些楚國大商的錢通古搞到手沒,現行鑄幣需要的銅,不能從國庫出。還有我倆交的秦幣新的模板,你思如何?”

他從奏書堆裏抽出一張白紙,手中不間斷的在秦趙之間的路上畫著圈,一邊畫一邊思考撥款和撥多少人合適。

阿政正批閱奏書,然後細想了他說的溫和貨幣政策,他將一本奏書掃過,然後畫了個卷,提筆寫下了建議,這才回道。

“尚可。孤已讓人重新融幣,摻了一些別的進去,做了一批半兩幣。李斯昨日傳書,他從楚商手中拿了不少金,也正在幫秦商侵吞楚商的生意。”

琇瑩卻忽的也擡頭,而後搖頭輕笑,顯然是與李斯理念不合。

“兄長,通古怎麽親自下場了,這時候明明應該讓秦商們去爭搶一些他的私下庇佑,能狠狠地宰他們一筆。兩邊通吃,才是上策啊。”

他的眼眸半明半滅,擡眼帶著幾分狠厲,虎狼的爪牙盡顯。

“也罷,現在幫他們快速站穩,後期我推行貨幣會更方便。他們一路隨我鯨吞了秦趙韓魏的商路,確實是好用。”

阿政輕頷首,低眉淺笑,外面的光投進來,晃蕩蕩的光斑落在他袖間,他本欲開窗透些氣,忽想起琇瑩晨起的頭疼,便停了手。

他算了算時辰,只輕揮手,旁邊的侍者便主動下去備飯,順便給王醫剛送來的琇瑩的補藥給燉了。

他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有時候真正的虎王不需要時時露爪,展露鋒芒。

“李斯的法子是可行的,你性子不要太急燥,何必著急砍他們。他們是依附於你我的沙石,養得越肥,財富越集中,你到時越好揉碎他們。”

“揉碎完你就放他們出去,等差不多,需要了,就放一放血。”

他知道琇瑩想說什麽,“你上次寫的貨幣政策,雖緩慢,但比孤下令要好的多。你在楚地寫的初想法的奏書孤看了,雖好,卻只是想法。”

“後來歸秦,你上月寫的奏書到底還是不夠具體,你且寫詳細些,要何人何地,盡早給孤。”

琇瑩應是,他快速勾完了圈,而後展開了圖,靠在車壁上思索。

良久,他俯身拱手輕聲道,“我可能要遲些回楚了,阿兄,古說當仁不讓,此事還望王上可以交予臣與財務部。”

阿政聞言洩出一絲笑意,琇瑩難得向他主動請願。不過琇瑩就是這樣,他若合適,他必行。

他帶著三分輕縱,點了點琇瑩的額頭,“本就打算你去,你既提此事,必是你最熟悉,琇瑩很好,琇瑩公子可行。”

琇瑩低垂眼睫,他因阿兄的誇誇害羞得紅了耳尖,捂著耳朵輕聲道。

“固吾所願也,不敢辭爾。阿兄說得都對,此事我定可以在阿兄一統天下辦成。”

阿政目光似乎是冬日的暖茶,“孤信你。”

琇瑩忍不住輕笑,愛憐是固定的言語,昭示你我是在乎彼此,最觸人心底的是永遠的信任和偏愛。

車又走了兩三個時辰,入夜之時,他們入了鹹陽,車停在了章臺宮殿前,琇瑩撩開窗子,天上已經起了星星,明明滅滅地,章臺宮依舊是燈火燃起,與他們走時,無甚差別。

他直接起身出了車,輕笑著讓旁邊準備扶他的侍人離開,“不必,我自己來便可。”

而後自已蹦了下來,他撩開車簾,叫他阿兄,“阿兄,到家了。”

他向出來的阿政伸出手,阿政輕頷首,將手覆在他臂上,對他執著於扶自己適應良好。

他下了地,琇瑩跟他身後,兩人慢慢地往前踱步,阿政上了階,青年秦王未帶冠,仗劍往上走。他的玄袍在燈火下騰挪著,金色的紋樣像是在他周身流動起來。

年少的王上不屈從命運,不服從天意,是敵人也會稱讚的灼目逼人。他那時雖也靜持,可到底年輕,也有三分鋒芒難掩,他眼底中是赤裸裸的野心,是劍指天下的銳意,他年少時僅露三分,就是最熾熱的火和見血封喉的匕首了。

而今的青年秦王他掌握命運,他就是天,他的銳利化成威勢,他的狂傲不像琇瑩流於表面,但他只要擡眼,世人便要臣服於他。靜海流深,山岳靜峙,他似如是腰間的泰阿劍,端凝大氣,擡首投足,內斂優雅又威重千重。

少年秦王或許有要靠權位誘人來他身邊的時候,但現在的王,任誰見了他,都會心悅誠服的,他往那裏一站,不需華服美飾,奴仆如雲,他便是王。

琇瑩與他左邊手,他在下一階見王似遙望北辰,曠曠朗朗,獨居天漢。

他未言語,只默默跟在身邊,不必打擾北辰,只需要追隨北辰,他有方向的。

阿政進了內殿,看見了兩個侍人跪捧著燕王親筆寫的降書和一顆己腌好的頭顱。

“王上,這是半月前燕王親奉的,今日才至。”

阿政看都未看降書一眼,他指著那顆頭笑了起來,在燈火下氣勢更加逼人,他無悲無喜,只是有些譏諷。

“燕丹,好久不見了。“

琇瑩瞥見那顆頭,輕嗤一聲,替他補了後一句,“便宜他了,竟然直接就死了。”

敢愚弄他阿兄,可惜了他定下的一半淩遲,一半分屍之刑,看來他只能去鞭屍了。

阿政讓人將兩個東西直接都燒了,晦氣東西。

“孤既出兵擊之,已吞下他燕半疆,他燕王一道書便妄議讓孤退兵,琇瑩,你說他是不是蠢貨?”

他目光深處似是海中的詭譎深淵,危險至極,他偏頭與他幼弟又道,“發生在燕境之內,燕王不知?當孤是傻了嗎?他燕丹一個無權太子,誰給他的特權可以隨意安排正副使。”

琇瑩點了頭,他輕笑起來,半邊臉處在黑影裏,像個張牙舞爪的黑豹。

“我們要活的,他給個頭,他以為推出燕丹就行了嗎?阿兄手下在燕的人幫我散布一下真相唄。”

“愚蠢的事做了,總該讓眾人置評的,我幫他坦誠一些。”

阿政擲了個印給他,“自己去玩,不要誤正事。”

琇瑩接了印,嘿嘿就笑。

“兄長,我怎麽越來越覺得你我像是反派了。你瞧,你現在像不像坐在王座的天下至強魔王,我是你身邊的狗腿子。”

他又思考片刻,又道,“不過以阿兄的能力肯定是一掌把主角幹趴下了,我想不出這普世間有誰比阿兄更厲害。”

“我估計阿兄一邊還要揍他們一邊冷笑,螻蚊,你這微不足道的力氣是在給孤撓癢癢嗎?”

阿政覺得自己幼弟的腦回路已經跳脫到正常人理解不了的程度,不過他還是東拼西湊懂了琇瑩的意思。

“反派是壞人的意思吧,那你對我倆定位的還行。主角是刺客嗎?那孤不太喜歡,你即刻改。”

誰家君王是個好人啊!剌殺孤的人是正義嗎?那這個孤一點都不喜歡。

他踢了琇瑩一腳,十分高貴冷艷的擡眸,眸深似海,卻在燈下也帶著一些柔和的光澤。

“還有孤應該會說,孤之事豈容你置喙。一巴掌拍死他們很臟,你在孤身側,孤為何要自已動手。”

琇瑩直接笑癱了。天啊嚕,王兄你的話,更目中無人。

琇瑩揉了揉臉,對他兄長星星眼,他的中二之魂雄雄燃燒,語氣鏗鏘有力。

“王兄說的有理,什麽主角,打敗我們,簡直是癡人說夢!而且我在王側,何須王動手。”

阿政氣息和緩,勾起唇角。

“善。”

什麽人妄議打敗孤,簡直可笑。即使是琇瑩的幻想,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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