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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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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

琇瑩揉了揉自己的眼, 才維持住了自己的形象。

上首沈呤思考的阿政點頭,決定取消上次想的半兩幣計劃雛形,後又與群臣共議完路線後, 才寫下了王令,命李斯直接使他的手令,令各地郡守去調集道路附近的民夫。

李斯應是, 又向琇瑩與眾大臣拜了一下, 正準備離去, 卻被琇瑩攔下來了。

他低眉看向地圖上以鹹陽為中心呈放射狀分布的, 有從秦國鹹陽往秦蜀郡的,有的是延伸到趙國與匈奴草原的路線,總計數十條, 條條皆是重要幹道。

他阿兄昨日已經派出了一批從趙國運來的奴隸遷往那裏修路移居去了, 但是現在那邊的住房什麽的建設倒不急,當務之急還是秦內部建設, 以及他一直重視的人心問題。

他在阿政的鼓勵目光又一次輕聲言道,“我想出賣紙,玻璃杯的萬金由秦在五國的商人買些糧食,為秦境修路的百姓供飯。由郡守下發到每條路上的人,還有一直修渠的人手中。”

這些產品是他供了兩頓飯的工廠裏, 每個秦人不眠不休做出來的, 它們銷往各國賣了很多錢,總要留一些國家支出反哺給他們的。

“善。”阿政笑了起來, 他喚李斯將王令拿回來, 提筆又加了琇瑩說的放糧一事。

阿政瞇起眼睛, 斜了一眼李斯,在旁側的李斯頓時福至心靈, 開口道“公子欲買五國糧,不若多買些韓國的糧。一來是近,二來嘛,秦的大門永遠向流民打開。”

身後的眾臣都突然哈哈大笑,買糧,多買,用韓國貴族的錢去買他們的糧,讓他們為錢征糧,那他們百姓流亂,盡歸我秦。

琇瑩覺得玩政治的心臟,李斯更是最臟的那個。他只是想著反哺於民,結果他們都想著他要開貿易戰,琇瑩真是覺得李斯好厲害的腦子。

就他們這樣,這個名聲能好就怪了。

但還挺有道理的,後面他們要是缺糧了,糧價上漲,我再順便賣點糧,賺波差價。

他心裏也汩汩地冒出點壞水兒,笑得狡黠,點頭同意,“延尉所言極是,琇瑩令他們在韓魏都多買矣。”

上首的狐王阿政見琇瑩勾唇一幅小狐貍的樣子,和底下大臣撫須笑,一幅老狐貍的樣子,也是想笑。

他們嬴秦特產就是狐貍,心臟的狐貍。

上首最狡滑的王身姿依舊清華,面龐平靜,朗聲道,“這次不用商賈, 以今年秦大旱為借口直接派使臣入韓買糧。”

尉繚上前下施一禮,恭聲道,“王所思甚妙,前段時日在南陽的姚賈傳來消息,便道韓國有人意欲合五國之力再度抗秦。臣認為此時的試探正好。”

若他們願給糧,便是依舊願意乖服,若此時不願,便是有了抗秦之心,得想辦法了。

琇瑩看著他哥,表情有點呆,我天,哥哥好聰明,比他聰明好多。

他有點懷疑異人是不是當時生哥哥的時候吸收了日月精華,才讓他哥的智商,模樣,心性樣樣皆是頂尖。說不定當時是太陽光太烈了,然後異人吸收了很多,然後他哥就出生了。他哥就得天獨厚。

咦,他哥好像不能跟小動物說話,切,他哥不能跟小動物說話,但他哥可以射虎馴狼,更牛,好嗎?

阿兄也不是得天獨厚,上天只給予了阿兄一顆聰明的腦袋,可後面他阿兄的本領只是因為阿兄從不停止學習和思考的心,兄長不因屈困受辱而失志,不因得權在位而失性。明志修性,不屈不折,與國同體,兄長不是天生為王,他是在過往中一步一步成了這王。

不是只要是個人有了阿兄的地位就可以做這個高高在上的秦/王的,秦國在阿兄接手時候,是稍顯頹勢的。

若阿兄撐不下來,六國便如豺狼一樣才撕咬秦國,企圖裂土分地。當時的六國也並非是像現在這樣羸弱的,甚至於每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就連而今那小小的韓國也有著稱勁韓的過去。

大國博弈,不可顯頹,不可退避,不然的話,便是引得群起而攻了。所以這個秦/王很難,很難。

但沒人比阿兄做的更好了,他觀望六國的勢,引導秦的勢,最後主導天下勢。

阿兄一有權便是以戰開道,修減呂系楚系的枝椏,那第一戰是阿兄為王聚秦國勢的第一步,琇瑩十分清楚,這場戰他們一定會贏,哪怕他守不住河間,函谷失守,阿兄也一定會千方百計地讓秦贏的,只不過是代價多些,只不過是拿不到最優解罷了。

阿兄必須贏,琇瑩知道,所以琇瑩要拼命為他奪下最優解,哪怕未全吞趙土,他也要為阿兄奪取利益最大化。

所以他拼命守河間,率輕騎進城,以秦將身份為王奉劍,他告訴所有人那一天軍權收回秦王之手。阿兄那天將已經聚起秦國的勢徹底凝成了自己的勢。

後來的戰事便是阿兄導勢了,他謀定趙國,主張征匈奴,天下勢已經盡入他掌心了。這六國在阿兄聚起第一波勢時就已經在他胸中了。

琇瑩每一步都看得到,因為他便是阿兄操縱的其中一雙定勢引勢的手,讓趙人穩定,讓秦人更加歸心。

所以他很清楚,就算有人坐在了阿兄的位置,也遠不如我兄長。

因為我阿兄是真正的秦王,不,他比以往的秦王更可怕,因為他真正做到了將自已融入秦國中,他已經是秦人的信仰與君父了。

或許旁的王需得秦王劍,需要秦王冠,來彰顯自己的權威,但我阿兄完全不用。

他不知道旁的時空中的阿兄如何,但是他的阿兄可以不去壅城加冠,他站在那裏可以自己為自己戴上長冠,最重規矩的宗正也不敢吱聲,他的阿兄不必著王劍,王服,滿座諸臣皆俯耳聽命,無人敢置疑。

因為諸臣俯拜的是嬴政,不是秦王,不是秦權。

所以一人即一國,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這個嶄新的秦是他阿兄創造的。

琇瑩低眉淺笑,明朗疏闊,“那我只好作罷了,只讓他們去燕魏一趟了。”齊楚太遠了,既秦大旱現在便也不合適了,等它們運來黃花菜就涼了。

“公子明/慧。”馮去疾撫須笑,做戲當然要做全套了。他身後的不少人都已經想好話術了,正在小聲的對著話。

琇瑩不知道這是誇他,還是心疼他單純。

但他聞言還真是想陰陽他們,跟你們呆久了,不會耍心機的都會半呆子玩陰謀詭計了。

還是哥哥好,哥哥從來不會這樣誇我,一聽就不誠心。本公子我要克扣你一張紙,不,三張。

可憐的馮先生不知道今天送給他辦公的百張紙被幼稚的小公子變成了九十七張,但其實多這幾張,少這幾張也沒區別,琇瑩也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影響馮先生辦公。

阿政未笑,在上首掃了眾人一眼,眾人皆斂眉,聽王指示,“姚賈前幾日來了報,他說要歸來,稟報大事。他熟悉韓事,讓他往吧。”

琇瑩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點頭應是,然後說起了那些趙國的貴族在鹹陽城日日唱歌擾民,他昨日去看了,一個兩個他們當豬都好生餵養了,天天都給吃的了,還嚎個鬼,就是找打。

“就是吃飽了撐的,直接戴了鐐銬讓他們滾去草原放羊去。”他實在是煩死那些人了。他為他們供糧,他們還嫌棄沒肉。肉?他可吃他自己去吧!

其他大臣也是聽夠了那些人的天天嚎,昨天不少還有靠近那地的一些學宮的學生和附近的村民湊了只大部隊還跟著琇瑩公子一起去物理止嚎了。

然後他們打了人,還跟著他們王上抱怨,說那些人過分,影響他們大鹹陽的形象。

阿政也是聽說了琇瑩昨日又帶人去打人了,聽他們和琇瑩這顛倒黑白的樣子,也是笑了,“嫌煩,你們就天天去打一打。”

琇瑩忽的眼都亮了,他頓時扭頭跟所有人說,“ 打一次三個銅板,學宮學子一個銅板,隨你們打,不用帶武器,我給你們備長棒。怎麽樣,去不去?”

他們這些賠錢貨終於也能賺回供飯的錢了。

不少秦臣露出了胃疼的表情,平常都是他們不要臉,現在被公子反將一軍了。

琇瑩又開口誘惑他們,“以後大家看不慣的,不喜歡的各國的貴族,我都給你們放在這裏,隨便打。”

本來不想給錢的秦臣心動了,說實話在秦國呆久了,六國看的不爽的人,他們每個人都能寫完一頁紙,天天恨得牙癢癢。

他們這樣一想公子收的也不貴,畢竟昨天打得確實很爽嘛,若後期再領幾個自己討厭的人回來,自己天天去踹個幾腳,那也太爽了。

這三個銅板買個快樂,頓時好值。

阿政在上首看本來憤憤不平得小白臉鼓起來的琇瑩現在笑得瞇瞇的,也是笑了,這群人可算是能讓他家愛財的小公子回本了。

他們人多,天天被打,也不會死光,至於被打死幾個,那也無妨的,直接埋了便是。

後來鹹陽城中再也沒有聽過嚎歌聲了,倒是每天下朝時聽見了無數聲哀嚎。

後來連鹹陽城中的老百姓都時不時心情不好,就花一個銅板進去打一頓。

秦人不準私鬥,但這是公子和王上都同意的一致外鬥的場所。

後來王翦將軍押著冒頓和頭曼及一幫半死不活的匈奴人回來,琇瑩立馬就讓人餵了啞藥,挑了手筋,打包送了進去,他還特別貼心給秦人的報紙上寫了他們匈奴人幹的惡事,貼了告示,為防秦人不識字的看不懂,他又額外讓人繞城一圈。

據說,他們那天到那邊後,鹹陽城的百姓跟過年似的,都聚好交過錢了,就等著去打人了。

秦人可真是民風淳樸啊。

據說當時那冒頓還一臉兇相呢,唬的人不敢上前,然後就被來湊熱鬧的蒙恬和李信兩位小將軍帶頭踹了一腳,李小將軍一邊踹,一邊罵,“到了秦,你給我老實點。”

秦人得了帶頭,拿起公子擺的長棒嗷嗷就去打。

結果誰也沒料到那天還來了一個鹹陽學宮的孩子,拿了一根木簪子就往頭曼身上戳,他聲音似被火熏過,嘶啞得不行,一看便是不可以多說話的,可他還是使勁喊,喉口咳出血,也要大喊,“惡賊,天道輪回!我殺了你。”

他狀若瘋癲,就一直往頭冒身上戳,血液濺到他的臉上,他也完全不顧,他的漆黑的眼裏流下淚,“趁我國戰,往我家國,你們搶了糧食還不夠,你們還放火燒村!”

李信欲上前攔住他,卻被蒙恬攔住了。“別去,他是公子救的那個從邊境一步一步爬過來的,下身都磨爛了的孩子。”

李信忽垂下了頭,手也攥緊了。

可那邊那孩子的手上沾滿了血,幾乎握不住木簪,頭曼已經死了,可他仍往頭曼心口戳。

那被火燒化了一樣,滿是傷痕的臉上,只有那一雙眼,亮得嚇人,閃著仇恨的火光,“我的阿父阿兄已經給你糧了,可為什麽你的馬要把他們踏成泥塊?我阿姐阿姐被你們強擄去,你們為何不放過她們呢?你們為何要直接吃了她們啊!為何啊,你們帶不走,把他們留給我,不好嗎?不好嗎!”

他倒在地上,輕聲道,任由眼淚滴落,“為何要讓我如此無能,連他們的屍體都湊不齊。”

他從火海中爬出來,跪在泥土裏,卻找不到他父兄的屍骨,他用雙手撐著,爬過這些人走過的路,可是只看見了一堆骨渣。他的阿父阿母,阿兄阿姐只剩下了一堆骨渣。莫說屍身,連骨都不過一小捧罷了。

他句句泣血,字字質問讓周圍的秦人也泣不成聲。

聽了情況的琇瑩彼時正跟阿政商量事,得到了消息也是一起往這趕。

琇瑩撩開人群,眾人見了他和阿政立馬讓了道,他不顧汙穢,上前抱住了這個滿身血的孩子,他眼淚不住的掉,他不停地道歉,“抱歉,阿溪,我該把他直接殺了的,抱歉。”

那孩子見了琇瑩,眼淚頓時不住的流,他只顧搖頭,“公子,這樣好,他們就該讓人唾棄一輩子。”

他喃喃的跟琇瑩道歉,“抱歉,公子,是我沈不住氣,給你和王上添麻煩了。公子,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啊,他們為什麽可以肆意進入我的家,奪走我的家。”

琇瑩握著他全是火痕的手,眼中滿是心疼,直視著他的眼,一字一句的道,“因為他們是畜生,因為他們該殺。”

阿政蹲下身,摸了摸這孩子的頭,“我向你保證,向秦人保證,只要我活著,大秦還在,就不會再有人去破壞你的家,我死之後,亦會庇佑你們,不為外敵所擾。”

少年秦/王的聲音陰沈,可是沒有什麽比這個話更能震住這孩子的心神了。

孩子雙手握住他的衣角,撐著一口氣,不住咳血,可還是向他叩首,“我信王。我信王。”

阿政攔著他,不讓他再跪,可這孩子犟的很,一直叩著頭,最終便是力竭倒了下去,被琇瑩抱在了懷裏。

他那一張已被燒的模糊不清的臉上,已看不出五官了,可他仍帶著笑道,“我信王,信公子。”

他捧著衣角的手無力地垂下,那雙眼安詳的閉著。他袖中的骨渣散落在地上,被琇瑩攏進了他懷裏。

我祝我王年壽無極,永護大秦。

他在琇瑩懷中漸冰冷,琇瑩的眼淚再忍不住,奪眶而出。

“阿溪,匈奴人都被消滅了,你更要好好活著啊,莫睡了,你還沒看遍世間美景,怎麽能現在就去見你家人?”

可他後來又貼著少年額頭,含淚笑得溫柔,“現在見了也好,告訴你阿父阿母還有認識的秦人,我們報仇了,從此以後,匈奴不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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