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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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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

琇瑩改完了今天的試卷, 覺得自己很快就可以啥也不幹,天天養花弄鳥,天天去架鷹跑馬, 就是各種玩,各種浪。

哎呀,想想就爽!

他坐在椅上都不由的笑出聲, 阿政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也不打斷他幼稚的幻想。

他們倆要休息, 還要好久呢, 不是六國滅完之後,他們就要結束工作了。

他們還需要在廢墟上建立一個新的統一思想,同一文字的泱泱大國, 路還長啊。

毀滅者總是比建設者要快很多的, 建設啊,得慢慢來。

琇瑩不知道, 他想得簡單,認為只要有了足夠的吏,他們便可以歇下了,這個想法本身就是一句孩子話,天真純質極了。

俠以武犯禁, 儒以文犯法。他們還要做秩度的創造者和擁護者, 他們要建造一片人人安居樂業的樂土。

所以啊,琇瑩。你我的路還要走很久呢!

千裏之行, 我們剛走了半步吧!

但是幼弟是要哄的, 他太小了, 有點兒天真是正常的。

於是琇瑩就被他阿兄一把摟在了懷裏,揉搓了一翻。

他雖然現在長高了些, 但是縮在他哥身邊真的嬌小的不行,他那張小白臉含著盈盈笑意,黑沈如墨的瑞鳳眼啊,此時亮得不行。

“阿兄,你我老了後,去環游天下吧!我們去齊魯那邊釣魚,還可以去關山那邊跑馬獵兔。你要是奏箏,我給你打拍。”

他靠他哥的大腿上,掰著手指頭細數他們老了之後一起要做的事。

他們還是小幼崽時,琇瑩就天天顛顛的倚他身上,說阿兄,若攢夠了錢,就去玩啊!

他也是一說說半天,但阿政從不會覺得煩,即使他說的是他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的悠閑自在。

因為他們就算出門,也是政治必要,才要出游。但他很愛聽,很愛聽未來琇瑩的未來的幻想,因為有些事經由琇瑩一說,他會開心,也會幻想他們的以後,這便能讓他歡喜了。

琇瑩說得越來越興起,阿政聽得也生出了幾分出游的興致,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年要做的事情倒是並不多,基本上只是修養生息了,強趙已亡,五國己經掀不起風浪了。

秦國下年休養生息,他倒是可以讓琇瑩跟他出去耍耍。

他於此時去韓見見圖謀南陽的姚賈,也是合適的。而且他還真的很想見見李斯與他說有大才的師弟公子韓非。

於是他從自己的奏書底下抽出了一小卷書,遞給琇瑩,“往韓否?”

琇瑩見是韓非所做的 《五蠹》,便覺得紙是個好東西,大量生產紙,盈餘往外貿易,降低紙價算是個好事了。

這不,都能讓他阿兄提前讀上了韓非的書了,①但他阿兄現在的表情很明顯就是政見書,政想要。

他哥要韓非跟他想要張良的心沒有什麽兩樣,可良昨日便要與他辭行歸韓。

他按下了未表,但能拖延幾時呢?良才來秦未有三月,可便要在明年三月歸韓,他心傷甚。

他露出了一絲苦笑,與阿政說道,“阿兄,韓非與良心志相同,與你我背道而馳矣。”

見了想要,強求無果,他志存韓,我志改天,他心志固恒,我也心若磐石。大扺最後不過兩敗俱傷罷了。

“你的那位小友,是不是又要歸韓了。”

阿政語中露對張良的不滿,在他看來,他幼弟何等金貴,委身下交那張良,溫聲軟語,好言相勸,這張良竟毫不領情。

“不識時務。”他鳳眼微瞇,吐出了自己的評價。

他面見過琇瑩的每一個友人,琇瑩的每一個友人他都知曉,他不幹涉琇瑩交友,但是交的什麽人他還是要過目的。

他見過張良,那小子傲骨風骨都有,但太年輕了,才能不顯,眼裏又藏不住事,一看就是個頑固的六國貴族,他沒興趣,也不喜歡。

於是他囑咐張蒼看著琇瑩莫要與此人再接觸了,結果他倒沒想他給趕出去呢,他倒嫌棄起他幼弟和秦國了。

“阿兄,他不願就秦,我失敗了。”琇瑩鳳眼兒裏洩出了點悲傷,他語氣有點喪氣,埋頭在他阿兄懷裏,翁聲道,“他不願,我是不是要放他歸去?”

阿政見琇瑩這小沒出息的樣子,憐他失意,又氣他不爭氣。

一時之間,只得嘆氣,“琇瑩倒不像是我秦國公子了。”

琇瑩原本就傷心,聞言眼淚頓時要掉不掉,也不顧張良了,就扯著他阿兄衣角抹眼淚,哽咽道,“阿兄不要我了嗎?”

阿政見他想岔了,也不生氣他拿他衣角擦眼淚的事情了,只輕撫了撫琇瑩的背,安撫他的情緒,他笑得寵縱。

“怎麽可能呢,阿兄從不會不要你,你我生而同行,死而同穴。我在我的驪山墓中給你也留了地,就在我身側的墓室。”

你離我最近,在我左手側邊。

琇瑩頓時雨過天晴,他撒嬌道,“阿兄,我可不可以在阿兄的墓室裏,我可不可以依著你。”

我想更近些,若同歸天地時能像現在這樣靠在你肩膀,就更好了。

阿政抱著這個已經十八了還嚶嚶撒嬌的,他養的大公子,答應了他。

“好,依在我身側,不然以後你找我,找不太到,又得哭。”

琇瑩“嗯”一聲,他此時心理年紀大概比扶蘇還小,他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其實已經不太難過了,他釋然了。

只要我阿兄永遠不會離開我就行,良啊,放他歸去吧!反正尚稚年的他是救不了那病入膏肓的韓的。

他擡眼輕聲道,“走就走吧,不要強求,強扭的瓜不甜。”

他在那邊自己開解自己。

阿政覺得琇瑩真的可能被他養廢了,瞧這綿軟的模樣,都給他氣笑了。

他氣得輕捏了一下琇瑩的臉,又開始了沒有開始就被打斷的諄諄教誨。

“你不強求,算什麽秦公子?咱們不就擅長強扭瓜嗎?不問瓜甜不甜,願不願意給你吃,先扭到手在說。”

他一臉理所當然,反正主打一個強權彈壓,就是強求。

琇瑩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因為不夠流氓,而容不入秦公子這個大家庭。

所以他哥去韓真的不是去驗韓非的貨嗎,貨好了,立馬就搶回來。

在他哥看來,張良入了秦,那就是他秦臣,他此時提歸韓就是拿喬,不識擡舉。

他哥認為不識擡舉的人,上次的昌平君成了兩段,上上次的趙國,被他哥直接掰了,進肚子裏了。

他阿兄一般不記人,但一在心裏記下了,那個人就跑不掉,所以良根本就出不去。他阿兄寧願給他毒了,也不願讓他回去了。

他好像坑了阿良了,但雖然糾結,還是決定聽他哥的,良雖好,但哥哥要囚他,那他必須要留秦。

“阿兄要囚他?那囚在我府吧。”我哄哄他。

囚在你府,讓他一直影響你心情嗎?

阿政輕拍了一下他背,表示不讚同,他冷哼一聲,“你都準備放他走了,那現在就放了吧。”

他不欲存韓嗎,別等三月天了,萬一是個間人跟在琇瑩身邊也不安全,不如直接讓他現在就回去。

等他滅了韓國,他再幫琇瑩給抓回來,馴好了再讓他給秦人賣命。

琇瑩不明白他哥為什麽又不扭了,但他點頭,同意放了張良。

至於放了,能不能捉到,一開始他是擔心的,但是現在一點點都不擔心了,在他哥心上記名的一個都跑不掉。

這些卷子琇瑩和張蒼他倆帶著人慢悠悠地批了十天,提前五天便全批完了,琇瑩錄完分數當天跟張蒼就和約好了一起去他府上吃飯。

他倆勾著肩正準備走到張良屋裏,叫上張良去吃午飯去,就看見了屋內空無一人,倒是站了一個高挑的身影,坐在椅上檢查著東西。

那人聽見腳步聲,見了琇瑩進來,忙起身躬身行禮,“毅見過公子。”

“阿毅,從鹹陽到邯鄲的水泥路已修完了嗎?我昨日未聽到兄長說呢,你莫不是瀆職擅逃,那公子可要拿你去找李廷尉了。”琇瑩打趣道。

蒙毅平日在阿政身邊是個慎思敏行的,但在琇瑩身邊那完全不一樣了,他放松得不行。

他跟琇瑩他倆那是一起為宴會,吃過糕,打過人的的。在他看來,王上是神,那琇瑩就是跟他一起浪的兄長。

“公子勿要打趣了,毅十幾日前就回了,但王上與公子太忙了,也就未見。王召見了問了情況後,就給了毅一道令,讓休息了一段時間。毅今早才剛見了王,可不是瀆職。”

琇瑩哈哈笑,指著他笑罵道,“你還委屈上了,你要早回來幾日,也得跟我算賬。”

他未說他哥是不是把張良送回去了,沒有太多必要,他哥說送回去,那必是要送回去了,還估摸著等人把卷子改完了,才送回去。

至於學宮替他的新老師,他這不是早就給琇瑩找好了嗎?

他搖頭,誰都玩不過他兄長,良啊,不會是被打暈直接被送回去了吧。

阿政倒沒有這麽壞,他只是讓蒙毅早上的時候給張良傳了他口諭,給張良準備了馬車,勒令他直接就走。

一早上就雷厲風行處理好所有事情的蒙毅小麥色的面容此時露出憨憨的微笑,他摸了一下脖子,“那還是王上疼我。”他是真不想去算賬。

琇瑩踮起腳錘了一下他腦袋,然後為他跟張蒼互相引見,帶著他倆去吃飯。

毅回來了,我再讓人烹只羊吧!

三人吃飽了之後,張蒼去找荀先生,蒙毅去整理文件,琇瑩去找阿政。

琇瑩一只手中拿著特地讓人給他阿兄蒸的餅夾肉,又拎著一大玻璃杯奶茶,走路進了秦王宮。

琇瑩還給扶蘇帶了一大袋玩具和一大罐加了蜜的羊奶,他也完全不考慮扶蘇現在未滿一周歲,能不能喝得完,反正就是覺得扶蘇圓滾滾的,怕不夠,就可勁帶。

快到年節了,阿政這段時間也清閑了不少,他現在就穿著常服散著頭發倚在小榻上看書,手上牽了一根繩子。

那繩子另一端綁著在地上亂爬,剛會說話,就巴巴讓人帶他來找他的扶蘇腳上。

扶蘇在地上滾著一顆比他掌心還大的藍田玉,旁邊還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珍寶,什麽隨候珠啊,白玉璧啊,全讓這小子當彈珠玩。

阿政這邊放下書,扯了扯扶蘇的腳上的繩子,扶蘇就立馬顛顛的往他那邊爬,身上的小奶膘亂晃,像個白胖的大湯圓。

他撲到他爹腿邊,大聲嚷著,“父父。”

阿政將他抱起來,仔細端詳了他,可惜扶蘇見他就笑,連最像他的鳳眼也沒了。

“哪裏像我,你仲,”他頓了頓,皺了一下眉,很明顯不喜歡仲父的這個稱呼,他想了一下,才道,“你王叔眼神是越來越不好了。”

阿政將他又放到地上,示意他接著去爬,扶蘇是個樂天的小胖子,也不生氣,又爬了回去。

阿政想了想,看著這小子自己擱那自己玩得不亦樂乎,咯咯直笑,不由垂眸勾唇,這小子好呆,不像他,倒是有點像琇瑩。

琇瑩一進門,就看見了扶蘇也不嫌涼地在地上滾來滾去,那堆珠子散了一地,白嫩的小肚皮貼在地上。

阿政只顧看書,批註。

這孩子在他圈定的安全範圍內走動,只要扶蘇不哭,就沒危險,他也就沒擡頭。

孩子是這樣養的嗎?阿兄。這樣這小胖崽真不會著涼嘛。

琇瑩抱起了渾身都有點涼的扶蘇,給他腳上的繩子取了下來。

阿政感受到繩子大動了,也就擡了頭。

琇瑩嘆口氣,一邊熟練地給扶蘇的衣襪穿好,一邊又讓在外殿的侍人給他拿個小厚披風,整理一下這滿室的寶玉。

“阿兄,孩子真的是這樣養的嗎?”他明明記得他哥以前養他時沒這麽隨性啊!

阿政吃了餅,將看他吃肉,流了一堆口水,一直往他這邊伸腦袋的扶蘇的臉扭了回去,“你當時用不著這樣,你很乖,也不流口水,每天都能自己照顧自己。”

琇瑩笑了起來,說實話,再是沒有記憶,他哥真不一定能養得活他,畢竟他們真的太小了。

他給扶蘇擦了口水,又給他放在一邊,給他喝自己帶的羊奶。

然後就跟他哥開始去接著規劃下年的鹹陽水泥路修在哪,他倆今年在五國之間賣東西又加上抄了匈奴人的老窩,直接發了橫財,建路也是豪橫了,準備下年在建個二三十條。

他又說著學宮今年的前百名成績已經統計出來,他在考慮要不要貼出來示眾。

阿政要求貼出來,琇瑩答應了,他倆談得熱火朝天。

這邊扶蘇卻吐了一大口奶,嗷的一聲哭得撕心裂肺。

琇瑩嚇得不行,也顧不上商量事了,就手忙腳亂的哄他,給他擦眼淚,“蘇蘇啊,喝奶,乖,不哭。”

阿政也起身喚人叫王醫,王醫來得很快,替扶蘇診了脈,一看就知道奶喝多了,孩子撐了不就吐奶了嗎?

他沒敢數落琇瑩和阿政這倆個沒常識的家夥,只是熬了藥,委婉地提醒他倆以後不要沒輕沒重地給扶蘇餵東西了,孩子禁不起他倆的折騰。

琇瑩愧疚不已,就坐在扶蘇床邊給扶蘇道歉,他真的不知道孩子都是不知道飽了就不喝了啊。他對不起扶蘇。

他和他阿兄,都不會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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