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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雒陽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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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雒陽內外

兵戈之聲,廝殺之聲,呼和之聲,直撞得天空雲氣動蕩。

荀柔回首一望。

就算無人通秉,此時宮外,也該得到消息了吧。

半天夕陽燒得天地喧騰,不知激得多少熱血如沸。

只是,與他無關。

“撞!”

“嘿!”

“咚!”

“再撞!”

“嘿喲!”

“咚!”

……

何進大將吳匡,帶領著部下士卒,驚恐、暴怒、孤註一擲,攻打皇宮正南面司馬門。

大將軍死了!

這等翻天覆地的消息,讓吳匡差點從馬上跌落,頭腦中只剩下一句

休已!

不為朝局、天下、社稷,而是他自己。

是他護衛大將軍至此,是他沒有隨侍入內,如今大將軍死了,他有什麽理由能活?

攻入宮中,殺盡宦官,為大將軍報仇。

唯此,或許才能稍減罪名。

與他一道攻門的士卒們,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故奮力沖撞,用盡全力。

宮門仍被死死頂住。

與進攻者一樣,守門的宦官與兵卒亦深知門破之後迎接他們的命運,因此拼命死守,寸步不退。

宮門前僵持之際,消息也漸漸傳開,最先知道何進已死消息的是,虎賁中郎將袁術以及袁氏。

饒是袁紹,聽到這樣出乎意料的消息,也瞬間慌亂手腳。

“大將軍死了?!”

他當初偽造文書,詔州縣抓捕宦官家屬,不過是想要逼迫何進,下決心誅殺宦官,就像當初以董卓上書要挾一般。

但他絕想不到,在如此不利之勢下,宦官竟然還能反殺。

“有人見到大將軍頭顱。”前來稟報的虎賁衛在寒秋季節滿頭大汗。

“這……我們當如何是好?”太尉袁隗茫然又驚慌的左右環顧,“若是、若是讓人知道”

“天子如何?宮中還有什麽消息?”袁紹握緊佩劍,定了定心神。

“不知,”虎賁衛慌亂搖頭,“宮中四處殺亂,尚無天子消息。”

“那還有什麽可說,我們立即攻入皇宮,解救天子!”袁術拔劍挺身而起。

“……等等。”

“都什麽時候還等?”袁術激烈道,“你若不敢,吾自去便是!”

“不,公路誤會,”袁紹連忙道,他揮手讓虎賁離開,這才道,“紹並非怕事,只是……若天子果然出事,我們又當如何?”

袁隗全身一顫,“宦官……那些閹人……難道敢……不……不可能……”他使勁搖頭。

“此乃天賜良機!”袁紹壓低聲音,“我們為大將軍報仇,再清除宦官,穩定社稷,扶新君繼位,這雒陽之中,執掌乾坤,除我袁氏,還能有何人!”

說著他的聲音激動顫抖。

“你的意思”袁術熱血沸騰。

“我等俱知,何苗雖為大將軍之弟,卻與閹患親近,數次為知求情,甚至此次大將軍入宮,未嘗不是受此人欺騙!”袁紹飛快道。

“不錯,正是何苗假傳太後命令,將大將軍騙入宮中!”袁術立即接上。

兄弟倆這輩子,第一次如此默契。

“這消息必令吳匡等人知曉。”袁紹道。

“奉車都尉董旻與吳匡交好,可使告知。”袁術立即回答。

袁紹滯了一滯,才繼續道,“既要清除宦官,往日阿附宦官之臣,當一並處置!樊陵、許相、夏牟、馮芳……叔父召集群公卿,將閹黨當眾斬殺!”

“正可以此威懾眾臣。”袁術忍不住大聲附和。

袁隗面色蒼白,望了望同樣蒼白的袁基,又望著這兩個神色激動的兄弟。

“叔父,如此良機,豈可猶豫?”袁術大聲道。

“荀含光”袁隗提醒道。

“荀氏向來識時務,倒不必”想起那個衣袂翩翩的美少年,袁術忍不住道。

他話未說完,就聽袁紹沈沈的聲音,“荀含光其人,首鼠兩端,與宦官頗有來往,不可輕縱。”

袁隗臉色頓時又白一層,“什麽,那可是荀氏”

“然荀氏大義,其族名聲當為之保全,”袁紹繼續,“大將軍亡故,城中亂起,總有人趁亂縱火劫掠。”

他望著張口欲言的族兄袁基,“若我袁氏興起,兄長身側豈缺美少年,何吝此一人?”

“你”怎麽知道。

袁基心中隱秘為族弟點破,神色頓變,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袁紹心底冷笑,族兄那點小心思瞞得外人,豈能瞞過族人?當面一句不敢說,但別苑中藏的什麽,還道人不知?

就在袁紹兄弟各自商量安排,集結人馬,曹操也在家中收到消息。

他望一眼案前詔令,又看一眼面前的青年校尉。

詔書令典軍校尉曹操與廷尉郭鴻,即刻封鎖十常侍家宅,收捕家人,待後論罪。

若有人阻礙、逃跑、作亂,當即處斬。

“太傅如何交代於你?”

“太傅讓卑下傳召,再往警示太學祭酒,餘者卑下不知。”梁肅臉色蒼白。

太傅囑托時,他真的未想到,所謂京中有亂,竟是這樣一個天翻地覆的亂法。

“太傅現在何處?”

“……宮中坐鎮。”梁肅強作鎮定。

又看了一眼汗流浹背,神色緊張的青年,曹操心下一哂,只為抓捕宦官家屬,還是為了殺一儆百,穩定雒陽城?又或者……意指並非宦官?

只是作下布置之人,怎麽未想到他自己?

他不由長嘆一聲,向皇宮方向鄭重拱拱手,“必不負君之所托。”

反正要沒有這道詔令,他此時已經得集齊人馬去往宮門,自證清白,不如做點實事。。

“梁君還有命在身,自去便是,郭廷尉處我去說明來人,召集部眾,備馬!”曹操起身。

梁肅拱手一禮,無聲退出曹府。

馬被下屬牽住停在門外,他翻身上馬帶著部下,再奔城外太學。

至太學之時,天色已暗,太學祭酒的大儒鄭玄,親自前來接見。

聽完梁肅轉述,再看完書信,鄭玄沈著的表示明白,即刻命人關閉太學四門,宣令學生及博士均不得出,敲響金鏞,召集諸生及博士中習武者,共同守衛。

“諸君勿行,”見梁肅等人欲走,鄭玄招手喚住。

“鄭公還有何吩咐?”梁肅恭恭敬敬道。

“荀太傅言,家中無人,不必守衛,讓君等留在太學,協助守衛,事定再回。”鄭玄微笑和藹。

“然”他們是要去皇宮找太傅的。

梁肅露出為難。

“梁君勿憂,”鄭玄撫著長須,了然微微一笑,“太傅既已作出安排,必自有道理,梁君安心聽命便是。”

“……是。”遵從命令,以及對荀柔的敬畏,讓梁肅終於答應帶著部從留下來。

兩人尚不知,就算梁肅此時欲返回城中,也已不能了。

一個時辰前

何颙、鄭太兩個胡子一把的老先生,相對而坐,望著木匣中既屬意料之外,又似意料之中的詔書,面面相覷。

鄭太手中木匣、何颙手中門鍵,俱為荀柔十日前托囑,兩人信守承諾,非為雒陽大亂,並不打開。

原以為此令是為領兵至雒的外將,誰想外將未止,雒中卻先亂起來。

但如今大將軍驟逝,京中兵將無主,眼看局勢要亂起來,兩人這才報著最後一絲期望,打開木匣。

匣中果然是一份蓋了印璽的詔書。

詔書命呂布為城門校尉,即刻關閉雒陽十二門,及三市,直至平亂過後,另行下詔方可開啟,禁嚴之間,無詔出入城門者,斬。

“這呂布,隨丁建陽至雒?”鄭太撫著胡子猶豫。

“不錯,確是並州人士,但已入雒數月。”何颙自然知道友人之意,這等時候,他們並不敢信任邊地將領,況且其人與他們毫無交道,他捏緊拳頭,“含光既將事付此人,其人,或有非凡之處。”

他不識呂布,卻熟知荀含光。

事先準備下的詔書,以防萬一,總不會是隨意寫的。

“荀太傅詔命如此,”鄭太看得更開,“眼下,我等也不過作個傳令之人。如今這局勢,非一二人之力,太傅大概也是盡人事而聽天命罷。”

否則荀柔哪會自己都陷在宮裏。

況且,這份詔書只能震懾外將和尋常百姓,對如今宮中之境,是毫無幫助的。

“主公,”何家仆從躬身入內,“袁太尉派人來請。”

鄭太頓時眉間閃過一絲厭惡。

他始終不讚同袁紹招外將入京的計策,認為其心不純。

何颙不由露出尷尬,“袁本初本心不錯,只是行事急躁,事已至此,袁太尉召我等,大抵也是為商議對策。”

“君自去便是,我白身一個,便不去參與你等朝議了,”鄭太起身,揚揚手中詔書,“正好替太傅傳旨。”

“……如此也好。”何颙心知對袁氏看法,彼此不能說服,此時也不是爭辯之機。

於是彼此揖讓以禮,在門前分別登車,分道各去。

很快,這份詔書,便遞到呂布手上。

“天子……竟知我呂奉先?”好不容易等到天氣放晴,於是在家磨弓磨劍磨鎧甲的呂布,雙手捧著詔書,瞪大眼睛,用夢囈般口吻,小心問著眼前衣冠優雅的公卿。

“荀太傅見校尉威猛,故舉君於天子之前,委以重任。”縱使心中焦慮,縱使處於一群身材高大如墻的並州人中,鄭太仍然神色溫溫,莊嚴肅然,“望君勿負皇恩,亦不負太傅舉薦之恩。”

“荀、荀、荀、太傅?”

他與那位太傅唯一的交集,只是自己憑借好友關系上門,表示幫忙過後,卻被對方拒絕,他不敢多言,只好遺憾離去。

沒想到,沒想到,這才多久,對方竟將他舉薦給天子。

城門校尉,二千石,可是與丁公的執金吾平級了!

他他他……難道,之前就是書中所謂考驗?就同黃石公考驗張良?

呂布拼命回憶自己這段時間做了什麽,卻怎麽都想不起。

這個激動要抽過去的家夥,真的能用?鄭太仰頭望著那實在稱不上聰慧的臉,忍不住擔憂。

“將軍。”高順以肘抵了抵呂布後腰提醒,心中也不由想起,那個在雨中蒼白、俊美、優雅、清冷高貴的公卿。

呂布自激動中回過神來,連忙向鄭太拍胸口保證,必不讓一個匪類進入雒陽,不讓一個惡匪在此作亂。

“敢問先生,”高順客氣上前,縱使盡量溫和,仍然過分嚴肅的語氣問道,“不知天子與太傅如今何在?”

“自然坐鎮宮中。”鄭太以比梁肅平靜、鎮定、自然一百倍的語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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