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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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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許小真臨走的時候, 許留淚汪汪地把自己最喜歡的雪龍玩偶放進許小真懷裏,張開手臂要抱抱。

許小真順手把她提起來,抱到懷裏, 用紙巾擦她的眼淚:“爸爸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段時間和媽媽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爸爸空閑的時候會和寶寶通話的。”

許留攪著手指, 點點頭, 她哭起來也和許小真一樣, 只會無聲無息地掉眼淚,是個乖寶寶,看得人心疼。

“爸爸, 我不是個愛哭的小孩, 我從來不哭的, 但是這次有點控制不住, 因為有點難過,”許留打著哭嗝和他一本正經解釋,並請求他, “爸爸, 你千萬不要忘了我好嗎?不要把雪龍塞進櫃子裏,讓它陪著你睡覺好不好?這樣你看到它就能想起我了。”

許小真聽得心軟, 眼眶酸酸的,親親她的頭和發頂:“爸爸忘了誰也不會忘記寶寶的。”

“也不要忘記媽媽可以嗎?”許留生怕落下陳奕松。

許小真答應她:“好的, 也不忘記媽媽。”

許留這才放下心, 被陳奕松從許小真懷裏接過去。

小孩子的時間過得格外慢,四個月,對許留這個還在上幼兒園的小朋友來說實在太慢了, 她只知道自己要等好久好久好久,才能再看到爸爸。

許小真不要陳奕松帶著孩子送他, 自己提著行李箱走的。

走出門之前,陳奕松叫住他,捂住了許留的耳朵,威脅:“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就打斷你的腿,聽見沒有?”

許小真擺擺手,讓他滾。

……

“媽了個逼的!生出來這麽個晦氣東西!別人家的崽子這麽大都能去掙錢了,就他,還得花老子錢,天天吃藥,吃吃吃吃!我讓他吃!喪門星扔水裏淹死誰都輕快!”

——嘩啦,桌子上的東西被盡數推到地上。

喝醉的男人跌跌撞撞走過來,逼近縮在墻角的男孩。

女人上前撕扯著男人:“你以為我想生這種孩子?你以為我不累嗎?那能怎麽辦?他又活不了幾年,你忍忍還不行嗎?”

“活不了幾年?你他媽的蒙鬼呢!屌操的東西!他媽的許小真那個□□崽子天天掙了錢就往回家帶那麽一點,你以為錢都去哪兒了?不都是給這個喪門星用了!犯賤的東西!就是沒打服!”

女人尖叫:“你敢動小真一下試試!!”

男人和女人不堪入耳的叫罵混成一片,他們廝打著,把家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才四五歲的男孩十分瘦弱,渾身燒得潮紅,抱著頭,蹲在角落裏,木木呆呆的掉眼淚。

四周像掉進了黑暗的漩渦,兩道糾纏的人影越來越模糊,只有無休止的咒罵尖刻,聲聲鉆進他的大腦。

沒人喜歡他,沒人想要他,大家都想要他死。

門啪的一聲推開,纖細高挑的人影氣喘籲籲扶著膝蓋,夏日的燥熱和幹燥的灰塵一同被卷進這間破敗的小屋。

他喘了兩口氣,就跑進來,兩個正在爭執的大人沒有發現他,只有縮在墻角的影子呆呆地望著他,他跑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這道溫暖的影子把年幼的沈冽抱進懷裏,在他的嘴裏塞了一塊奶糖,捂住他的耳朵,輕輕說:“不要聽這些,哥哥喜歡小冽,哥哥要小冽,哥哥永遠愛小冽。”

“——哥!”

沈冽驚呼著從床上坐起來,嘴裏似乎還殘存著奶糖甜膩的香味。

他低頭,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發顫的手掌,眼淚無意識地蔓延出來,砸在掌心,好一會兒才回神。

“——叮鈴鈴!!

——叮鈴鈴鈴!!!”

鬧鐘適時響起,喚回他的思緒,沈冽喉結動了動,無力地擡起手,關掉鬧鐘,下床洗漱。

他從冰箱裏取出一些冰塊扔進冷水裏,把臉浸進去,沒一會兒大腦就清醒了。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沈冽才從冰水裏擡起頭,接通電話。

是他的養父。

那位嚴厲的學者,在對他進行批評教育,他把手機隨便開了免提,自顧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沈冽!聽說你出院了!你太讓我和你母親失望了,我們從來沒有在物質上缺少你什麽,這麽費盡心思培養你,你怎麽會得這種病?你簡直讓我們在科研院擡不起頭。當初就不應該收養你。

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不要再讓我和你母親丟臉!”

沈冽在精神病院住了半年,兩個人一次都沒看過他,大概也是因為嫌丟人。

一對功成名就的科學家夫妻,有一個精神病兒子,這意味著教育的失敗,他們這種很看重臉面的人,實在難以接受。

沈冽早就習慣了,低著頭給自己煎雞蛋,木然道:“真的很抱歉,從小到大,我一直在給你們丟臉,從來沒讓你們驕傲過,所以不管是得病也好還是死在外面,你們都不要太介意。”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在埋怨我們嗎?我們做的哪件事不是為你好?”

“沒有,您想多了,我很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在我哭著想要找哥哥的時候,把我鎖進地下室,讓我冷靜冷靜;感謝你們永遠對我沒有笑臉,只有嫌我做得不夠好的指責;也感謝你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失聯。

他沈冽就是這麽一個不知好歹,分不清好壞的自私鬼。

連許小真那種濫好人都會恨,當然喜歡不起來你們。

沈冽從小就是那種毛病很多的孩子,愛哭,愛黏人,被領養的時候已經六歲了,半夜睡著睡著還會坐起來,哭個沒完。

但這些問題在被領養的第一年就糾正好了,甚至他成長的無比美麗,成績優異。

他的養父母在沈冽被關進精神病院之前,還深覺自己教育有方,合作撰寫了一部關於如何教育孩子的書。

養父臨掛斷前斥責他:“我看你就是日子過得太好了,才有心情七想八想,得這種閑病,今天開始,從房子裏搬出去吧,自己去租房,還是窮日子適合你,受點折磨就不會想那麽多了。”

“好。”

這種懲罰對沈冽來說司空見慣,他並不放在心裏。

一區的基礎生活成本不高,但除了郊區之外,房價高得嚇人,大概alpha和omega們都是些有錢人,又愛享受,所以帝國大學附近的房子已經被炒到了以億為單位起跳,還沒有小戶型。

沈冽自己有點存款,找了個中介,搬到一區中環。

等畢業之後,研究所會給他分房子,他也不是太擔心這些。

原先的房子三百平,一百五十平都是沈冽的衣帽間,搬家光是衣服就搬了一上午。

傍晚他在新家處理了一些落下的課業和工作,直到晚上十點,換好衣服出門。

他穿得很樸素,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沒有任何配飾,唇色很淡,像一朵被風霜吹折的玉蘭花,很落魄脆弱。

淩晨三點,飛機落地,這個時間的機場沒什麽人,出站口就剩一個C1口開著,公共交通停運,出租車在外停車證接客,酒店的大巴和接人的私家車在負三樓停車場。

夜裏起步價貴,酒店對許小真來說有些奢侈,他打算在機場裏對付一晚,剛拎著自己的包下飛機,就撞見了在接機口的沈冽。

打那天沈冽在電話裏說恨他之後,許小真就沒再聯系過他,沈冽也沒給他發過消息,乍一見人出現在這裏,許小真還有些錯愕。

沈冽自然地把他的行李接過去:“哥,上車吧。”

他悄悄瞥了一樣許小真後,又垂下眼睫,瑟縮的像條落水狗。

許小真面對他,心情很覆雜,比起和顧延野,他更疑惑怎麽和沈冽走到這種地步的。

想到那天晚上沈冽的話,他就感到一陣陣心寒,像一個父親,疼愛了自己的孩子很多年,孩子最後在畏難的時候不僅不對他施以援手,還說恨他。

但再見到他這副可憐樣,還會心疼。

這種恨又狠不下心,愛又心寒的感覺,讓許小真只能漠視他。

“算了,我不愛討人嫌。”許小真把包搶回來。

接機口那麽多人,陸陸續續走出來,沈冽那麽愛漂亮要臉面的人,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撲通給他跪下:“哥,我錯了,我不該對你說那種話,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

我去找你了,你不在,顧延野說你死了,他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我不是不想和你道歉,我沒辦法聯系你,出來之後我也不敢給你打電話,怕你躲著我。”

所有人都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許小真被這種看猴的目光弄得芒刺在背,人拉又拉不起來,只好把行李扔給他:“走吧,別丟人現眼了。”

沈冽如願以償,抹抹眼淚,站起來,帶他去地下停車場。

“學校這個時間進不去了,哥,你先去我那兒住一晚吧。”

許小真沒說好還是不好,低頭擺弄手機,陳奕松給他發了幾條消息,轉了一千塊錢,備註【出借】。

他拒絕新增債務,晾著陳奕松,沒收,就回了句“到了”。

到地方,許小真才發現沈冽搬家了,一座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年代有些久遠的小區,樓梯口的燈一閃一閃的,就這樣的房子,也要三萬一個月的租金。

沈冽一邊開門,一邊低著頭,帶著顫音說:“他們嫌我在精神病院待過,丟人,把我趕出來了,哥,你嫌不嫌我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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