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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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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不屈

地球環境汙染嚴重,白天不夠亮,入夜只會更加漆黑。一天時間晝短夜長,兩極嚴重分化,下午五點天就黑了,伸手不見五指。

入夜天氣依舊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空氣粘膩地貼在身上,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黑暗中從四面八方傳來微小的動靜,怪物們先後發出了蘇醒的呵欠聲。

“貧民窟”東南角落,城中村居民區,破爛的筒子樓裏,一樓有間小小的兩室一廳租房,兩個小孩就坐在客廳裏。刀劍出鞘的輕響打破寂靜,九號找了圈膠帶,一圈一圈將劍鞘直接粘在身上,確認劍鞘嚴嚴實實貼在背上,他才握著劍柄站起來,試著在空中揮砍了幾下。

身後亮起微光,二號揉著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她右手手腕上的智能手環啟動了夜間模式,電筒功能自動開啟,手環整圈散發著小夜燈般柔柔光亮,結合女孩睡眼惺忪的表情,整個氛圍十分溫暖,仿佛現在是某個稀疏平常的適合小睡一覺的午後。

“你在做什麽呀……”女孩的聲音軟綿綿的。

“練習。”男孩的聲音奶兇奶兇的。

九號看了一眼仿佛還在睡夢中的二號,忍不住說:“把手環夜間模式改成手動。還有,別在外面隨便啟動電筒,除非你想死。”

二號還在狀況外,迷茫地問:“為什麽呀?”

“光會吸引怪物。”九號言簡意賅。

二號拖長調子哦了一聲,她打了個哈欠,一邊去弄手裏的智能手環,一邊說:“九號你懂得真多。”

九號又不理她了。

半個小時後,兩個小孩在門口站定,一個背個小挎包渾身輕松;一個胸前挎包背後不倫不類粘著個劍鞘,手裏還提著把比自己還高的劍。

不倫不類的九號輕輕推開門,他盯著外面黑漆漆一片,才想起來問二號:“你武器呢?”

“我放在包裏呀。”二號說。

“拿手上。”

“哎,我也要拿出來嗎?”

“等等我拿出來……”二號忘性很大,她一邊嘟囔著“看不見”一邊直接亮起手環,拉開挎包拉鏈,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非常適合用來炫技……比如削皮刀法的水果刀。

還是粉色的。

“…………”

再柔和的光也不能阻擋九號臉上的僵硬。

偏偏這時二號還天真爛漫地說——

“我爸爸經常用這個給我削蘋果吃,圓圓的蘋果皮能變成長長一條,可厲害啦!”

……

在九號的明令禁止下,兩個小孩沈默著踏進了黑沈的夜。

十分鐘後,龜速挪動的兩人看到前方街道上忽然浮現一抹亮光,那光跟他們智能手環亮起來的程度差不多。

九號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戒備起來。他看著黑夜中如熒火的微光晃動著前進一點又一點,隨後失去支撐般,在空氣中無力垂落,劃出一道稍縱即逝的光痕。

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自前方傳來,應該是個跟他們一樣的實驗體摔在了那兒。

許久過去,光點還在那兒,一動不動。

不知是出於表現心理,還是性子不耐,二號往前一蹦,撒腿就跑,竟一下躥出老遠,快得九號根本阻止不及。

“九號你好慢,不等你啦~”

二號歡快的聲音遠遠飄來。

九號在黑暗中抿了下唇,擡腳跟了上去。

剛到近前,九號就模模糊糊看見二號不停在別人身上動手動腳,片刻後從那人身上摸出來個什麽東西。

他沒去探究,而是小心地去探地上那個男人的鼻息……結果發現男人頭沒了!

“死了……”

就這麽死了……

九號楞怔間,二號過來推了推他的肩膀,嘴裏絮絮不休:“……老聽你說什麽死死死的,以為有多嚴重呢。死不就是變成天上的星星嗎?地上這個叔叔也變成天上的星星了,星星不需要吃飯……嘿嘿,這個包鼓鼓的……”

她抱著那個自己弄到的戰利品包,擡手對著天空招了招,歡快道:“謝謝叔叔,你要在天上好好的唔——”

九號再次艱難地捂住了二號的大嘴巴。

“唔唔唔。”二號發出了抗議。

“噓,別出聲。”九號輕聲道。

寂靜中傳來輕微的摩擦聲,隨著吱吱幾聲令下,四周接連亮起了無數可怕的紅色光點。

由於嚴重汙染,地球大氣層遭到破壞,對危險粒子的折射率降低;加上地球磁場紊亂,反射效果大打折扣。外太空輻射傷害侵入地球,最直接體現是——

人類身體遭受不可逆轉的傷害,壽命縮減,免疫力、生育功能下降,患病概率、死亡率驟增;

空氣、水源、土壤都遭到了破壞,動植物大量枯萎死亡,但有少數因此產生變異,比如生命力旺盛的蟑螂、老鼠、燈塔水母、渦蟲、水熊等。

聽聲音判斷,眼前包圍過來的這一批是變異老鼠,個體大,雖然攻擊力不強,但其唾液中含有麻痹神經的毒素。

神經麻痹並不致死,而地上的無頭屍體上並沒有被大量啃咬的傷口,那對方究竟死於什麽?

九號目光冷靜地逡巡一圈,找準最薄弱的突出口,當即一手抓住二號的胳膊,另一手提劍沖了出去!

甫一呼吸到新鮮空氣,二號當即卯足了勁兒,尖叫道:“啊啊啊啊老鼠,有老鼠——”

在二號撕心裂肺的伴奏下,九號反手揮著劍,感覺有些費力——他終於在此刻意識到了武器並不是越大越有用。

好在劍身比較長,一劍揮出足以推開好些進攻的老鼠,只是因為力量不足,僅有零星幾只變異鼠死在劍下,擊殺不成全部,但足夠他倆突出重圍了。

九號咬牙,揮開薄弱的包圍線,隨後大喊一聲:“跑!”

兩人加快腳步撤離,根本不敢回頭,小短腿蹬個不停,像極了跑輪的小倉鼠。

利用曲折離奇的街道結構,兩只小倉鼠馬不停蹄跑路,黑暗中好幾次險些跌倒,但都有驚無險,終於甩開了緊追不舍的鼠群。

兩人躲進了窄小的煙酒鋪店面裏。九號眼疾手快,一把抄起半掩在散落煙盒間的拉門勾,一舉將卷簾門扯下。之後他又著急忙慌去推原先當做櫃臺的木制桌子,他一邊使勁推一邊沖著二號說:“別哭了,過來幫忙!”

二號哭哭啼啼跑過來跟他一起推,邊推邊抽噎:“嗚嗚我最怕老鼠了……對不起對不起九號我沒能幫上忙我是個沒用的人嗚嗚……”

在兩人的合力下,桌子被推動,堵在了門口。

九號累得靠著桌子滑下,蹲坐在地大口喘氣,背後的劍鞘硌得他有點不舒服,但他累得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連保命的劍都扔一邊沒去管。

對比下來,坐在他旁邊還能邊哭邊打嗝的二號簡直是精神奕奕。

九號從沒跟同齡人相處過。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一個人的感情能如此豐富充沛。

現在的他不知道的是,將來實驗體們躺上實驗臺,集體被註入基因藥劑,身體被一次次基因變異折磨得身心疲憊,痛不欲生。

然而二號卻是所有實驗體中的例外,她像是被神眷顧的子民,被基因溺愛的寵兒,她是所有實驗體中最先完成”進化”的”異類”。

其他實驗體痛不欲生,有的因基因不適配而失去性命;有的抗過了初次基因變異,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要被再度帶上實驗臺,被註入加大劑量的藥劑……

有人因此瘋魔,失去理智;有人麻木不仁,成為提線木偶;有人苦苦掙紮,最終接受現實……

世界如此瘋狂,人性逐漸缺失的當下,只有二號是那麽與眾不同,她會哭會笑會鬧,還會耍小性子,自己一個人就能嘰嘰喳喳個不停,眼眸幹凈,笑容純真明媚,獨自撐起了整個春天。

人類本就偏愛溫暖光明,在漆黑絕望的地底之下,那絲絲縷縷的暖意、微不足道的光明,都是人類最渴望、最缺失的東西。

於是二號得到了科學家們的偏愛,得到了整個世界的偏愛。

以至多年後九號得知二號的經歷時,並不覺得有任何驚訝。

二號的父母都是官員,他們在地球遭受外星勢力攻擊時,帶著女兒及時逃離,並得到了國家最好的保護。

普通民眾在外流離失所、被外星人當做取樂工具的時候,他們進入國家避難所,享受最高級的待遇,活得安安穩穩。

如果不是那對夫妻自己作死,避開巡邏士兵,離開避難所企圖回家拿金銀珠寶首飾,也許他們還能跟寶貝女兒再過上一段安穩日子,而他們的寶貝女兒也不會淪為實驗體。

可即便淪為實驗體,二號依然是被眾星捧月的那一個。

過去是父母的掌中寶,後來是科學家們的小月亮。

她身上似乎存在一股魔力,吸引著所有人去註意她,並給她提供一切她所需、所不需。

她註定跟他、他們是不一樣的。

……

二號還在哭,淚水滴滴答答,可以裝一礦泉水瓶了。

九號不會安慰人,他亮起手環,就在旁邊安靜地陪伴,抿著唇,軟軟睫毛垂下,透著些微不知所措。

嗚嗚——

室外不知何時起了風,陣風穿過建築縫隙制造出了如泣如訴的效果。

九號聽著,越聽越感覺不對勁,那悲哀的”風”聲竟越來越近。

仿佛千人哭萬人泣,悲慟欲絕。又猶如地獄大門開啟,百鬼翻湧,惡鬼嚎啕。

“啊……頭,好多人頭……”

一聲銳物刺入皮肉的悶響過後,驚慌的人聲消失了。

隨之傳來的是如山岳移動般的震響,咚咚,大地顫抖;咚咚,心在顫抖。

“有人在家麽……”

“一起出來玩呀……”

誘哄的聲音接連響起,男女老少交替進行,陰森化為實質,一點點滲入骨子裏。

九號抖著手關閉了電筒功能,努力蜷縮起身體,緊緊抿著唇。

他在“貧民窟”活了四年,見過地球本土變異生物,也見過不少外星勢力投放的異形種,但他完全想不出來有什麽怪物是有好多頭,能口吐人言,能一擊斃命,且光聽聲音就能知道體型十分、十分龐大的。

所以……剛才他們見到的躺在地上的屍體的頭是被那不知名的怪物……給吃掉了嗎?

旁邊傳來輕微動靜,二號肩膀靠了過來,她牙齒打顫的聲音清楚地鉆進耳裏:“外面……是什麽……九號,我怕……”

九號沒有說話,死死抿唇,雙手抱著膝蓋,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點著星辰之光,不屈在夜中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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