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天師錄》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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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天師錄》49
聽許優良的說法，對方應該是去看玫姐了。
今天從公司到警局，宋雪銷是自己開車，過來醫院是坐的警車。
因此他的車還停在警局那邊。
從醫院到南水街距離不短，走過去絕對是有病。
宋雪銷拒絕了葉警官這位毛遂自薦的司機，伸手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他向司機報了地址，才問了一句：“具體怎麽回事？”
“我今天過來南水街找玫姐，結果還沒見到人，就先看到個男學生追著鬼嬰——就玫姐的孩子一路跑過來，我一個著急就沖了上去……”許優良盡量客觀地說明了情況，“誰知看到我出現，那男學生可能以為我要攻擊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桃木劍，對著我就劈了過來！”
“我不想受傷，就只能躲。可能在我躲避的時候，玫姐在屋裏看到了情況，抄著掃把就跑出來加入戰局，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
“準確來說，那道士顧及玫姐是個普通人，出招時留了手，以躲避為主。玫姐下手就毫不留情了，打來打去，打到現在——”
許優良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事態聽起來還不算嚴重，宋雪銷等了片刻，那頭才再傳來許優良的回應，只是聲音有些飄渺：“玫姐把道士敲暈了。”
他咽了咽口水，“還、還找了繩子，把人跟椅子綁一起了。”
“……”
宋雪銷：【雙喜，查一下。】
雙喜領命，幾秒後直接給出了結果：【跟玫姐打架的是玄門新星榜第一的葉傳頌。】
【這倒黴孩子給唐家人纏上了，被迫從學校請假，接了相關委托。】
本來，確認唐家大有問題後，玄門上下明令禁止接下任何來自唐家的委托。
但奈何唐家人請不動老的，就去糾纏小的。那小的哪懂社會險惡，被唐家人又跪又求的，這不，一心軟就上了賊船。
其實有唐禮賢的布置，唐家人應該一生順遂，不應該碰上靈異事件才是。
但宋雪銷提前將唐家不對勁的消息暴露給特事局，特事局有國家作靠山。
這就導致——
國家會對唐家有所防備。
這個防備最顯眼的地方在於：唐家各個合作項目受阻。
事業受阻，唐家運勢下降——導致唐禮賢的布置出現了缺口。
由此，孽力回饋。
自然怪事頻發。
至於鬼嬰為何去糾纏唐家人，大概出於本能，想給玫姐出氣吧。
畢竟那個多年前欺騙、辜負了玫姐的渣滓正是唐家大兒子——唐興業。
而守著梅姐的那四十九個孩子們中，又有二十個未成年女孩慘遭唐家二兒子唐明德虐待致死。
唐明德隱藏證據的手法很粗暴，就是直接將屍體轉移出去，如曝屍荒野、沈屍池塘。
……
宋雪銷掛斷電話，就看到嚴無生幾分鐘前給他發來的消息。
newsun：哥哥，我剛給你打電話占線，就發成消息了。
newsun：我收到了一條說梅姐那邊出事了的匿名短信。
newsun：另外，黑霧給南水街那群孩子鬼留了傳信玉符，對面發來了求救，我現在已經從學校請假出來，趕往南水街了。
宋雪銷回道：我也在往南水街去的路上。
過了一會兒，那頭回了一句：哥哥，一切小心。
宋雪銷盯著那行字，他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
這種將他們兩個同時引到同一個地方的手法，真的太熟悉了。
南水街作風彪悍，曾傳出許多被誇大的駭人傳言。許多出租車司機對此諱莫如深，如果有顧客要去南水街，司機只負責把你送到路口，收完錢後便絕塵而去，像身後有鬼在追。
宋雪銷和嚴無生兩人前後腳抵達，對上視線，旋即默契加快腳程，往南水街深處趕去。
破舊的“零食批發”招牌進入視線，不遠處，許優良正對著他們不停招手。
兩人一鬼打了個照面。許優良直入主題，他指了指旁邊的二層老破小，說：“玫姐正在屋裏看守那個道士。”
”看守”這個詞用的很精辟。
卷簾門大開，趕來的兩人其實也看清了屋內的情況，只見一身校服的男生低垂著腦袋，雙手被綁，雙腳分別與椅子腿合並，安詳地昏著。
至於玫姐，正大馬金刀坐在一旁，面色不善，跟盯犯人似的盯著那個男生，手裏還撐著那根下半部分叉的掃把——真的很像監獄裏最盡職的那一批看守。
嚴無生笑了一下：“玫姐風采不減當年。”
察覺屋外的說話聲，玫姐猛然扭頭，眼中的警惕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變為詫異，“你們怎麽會過來？嚴小生的男朋友，你不用上班嗎？”
她擰眉，“還有嚴小生，你逃課出來的？”
“不是，我們是聽說玫姐你這裏出了事，才趕過來的。”嚴無生簡單解釋了一下。
玫姐心說自己哪有那麽脆弱，一群孩子瞎操心。
她眼睛一轉，就見宋雪銷垂著眼睛，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跟誰說話的樣子，但對方視線所及明明空空如也。
玫姐覺得有些奇怪，下一秒，就見宋雪銷看了她一眼，旋即手上掐起一個奇怪的手勢。
突然一股暖風襲來，耳邊響起了模糊的說話聲：“……報仇……保護玫姐……不投胎……”
眼睛一睜一閉，視野中突然多出了幾十道人影，玫姐情不自禁後退了小半步，可當目光觸及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時，她又忍不住驚呼出聲：“小松，天青，白帆，向旋，曉竹……你們……”
那些被點到名字的——應該說那群圍在宋雪銷身邊嘰嘰喳喳的小孩鬼紛紛扭頭看了過來，一個個都瞪圓了眼睛，十分驚訝的樣子。
“啊！玫姐看到我們了……”
“不能被看到……”
“快躲起來……”
孩子們有了黑霧的庇護，白天也能出來溜達。只是現在一個個的像老鼠見了貓，你推我搡，死命往陰影裏躲。
看見孩子們慌張的模樣，玫姐反而鎮定了下來，她雙手叉腰，眉毛一豎，厲聲喝到：“站住！跑什麽跑？我都看見你們了，還跑！”
女人一聲怒喝直沖雲霄，嚇得屋裏的葉傳頌一個激靈，徑直從昏迷中驚醒，他睜眼看去，就見一個女人對著幾十個腳下無影的鬼魂橫眉冷對，手指一次次徑直穿過那一個個魂體，忽略人鬼殊途，那場面像極了主人訓斥在外鬼混之後回家的小狗。
沒看那排排小孩鬼蔫頭耷腦的樣子嗎。
“還有，我都聽見了！”玫姐一個個指過去，“什麽不投胎？！不投胎你們難道要當一輩子的鬼嗎？那能有什麽出息？！再說一個個小小年紀竟大言不慚說什麽報仇？報你個大頭鬼！”
第一個被點名的小松低聲反駁道：“我們本來就是鬼啊……”
玫姐犀利的目光精準一瞪：“我讓你說話了嗎？！”
“……”腦袋又低了下去。
許優良就在旁邊偷笑。誰知引火燒身，玫姐一個指頭劃過來：“還有你！好你個許優良，跟著他們一起隱瞞我是吧？！我看起來像是需要你們一群小鬼保護的樣子嗎？！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許優良：“……”不是，為啥就不罵那倆人啊？
那倆在光明正大地說悄悄話。
嚴無生：“哥哥還生氣嗎？”
宋雪銷：“沒氣。”
剛才孩子們圍過來一通嘰嘰喳喳，有的在告狀說有人欺負鬼嬰，有的為鬼嬰求情說他只是想幫玫姐報仇而已……
各說各的，吵得宋雪銷腦仁疼。他多嘴問了一句：”你們不去投胎麽？”
孩子們反應異常激烈，甚至開始反覆喊口號，說要報仇、要保護玫姐、就不投胎。
接著事情就被宋雪銷捅到玫姐那兒了。
雙喜無奈：【你怎麽還跟小孩子計較呢？幼稚！】
嚴無生憋笑。
玫姐那邊，她越罵越來氣，氣得心口發疼，而後她不自覺撫上心口，喘了兩口氣，緊接著眼眶一下就紅了，聲音不自覺開始發顫：“我……你…你們……為什麽啊……”
為什麽要留下來，那不是受苦嗎？
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手足無措，慌張的視線一下集中到了宋雪銷和嚴無生身上。
而嚴無生則立刻扭頭看宋雪銷，一副“看你發揮”、“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好的鼓勵表情。
“……”
萬眾矚目中，宋雪銷開口道：“以他們的情況，投胎前需要先受刑。”
他們在陽間滯留太久了，沒有在陰間法律規定的時限內去投胎，這屬於違規，縱然想入輪回，也需先行受罰。
他說著頓了頓，“他們應該是覺得既然要受刑，那不如先除仇人而後快，再考慮投胎受刑之事。”
孩子們點頭點頭。
“反正投胎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罰多罰少都沒關系吧……”
宋雪銷目光略過那些稚嫩的面龐，心想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會去投胎了。
“那受罰當然是少受一點好啊！”玫姐恨鐵不成鋼，“你們到底懂不懂啊？”
眼淚唰一下落了下來，花了她臉上的濃妝，她哽咽著：“早點投胎早點解脫，和那什麽仇人死磕，對你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啊！趕緊投胎去啊！何苦…何苦留下來呢……”
孩子們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我們就是想留下來呀。”鬼魂中，一個小女孩脆生生道。
說意氣用事也好，說目光短淺也罷。
跟事先編排好的一樣，卻在正式演出時出了差錯，小孩子們聲音高低錯落，一點也不整齊地說：“因為，我們還要看玫姐獲得幸福呀。”
玫姐怔住。
忽然，裙擺被扯了扯。
她低頭一看，就見一個黑漆漆的鬼嬰仰著頭，咧開一嘴鋒利的鯊魚牙，對著她詭異地笑。
“……”
一雙手探出，將鬼嬰抱進懷裏。
身著校服的女生死死抱著懷裏不停掙紮的鬼嬰，眼神無措地偷瞄著她。
“你是……向旋。”玫姐記得，她是一個啞巴，但她同時也是孩子中最聰明懂事的一個。
只是這個鬼嬰是……
驀的，玫姐想到了什麽，她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她看看鬼嬰，看看向旋，看看嚴無生，最後目光落在宋雪銷身上，“他……他是……？”
但她不需要回答。
這位不再年輕的母親擡手胡亂抹了一下眼淚，伸出不停抖動的雙手，小心翼翼道：“我……我能抱抱她嗎？”
向旋扭頭去看宋雪銷。
“……”宋雪銷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雙喜感慨：【不知不覺，咱們小雪已經成為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了呢。】
於是落到母親懷裏的鬼嬰不再掙紮。他小小的手臂環抱住母親的脖頸，臉上露出恬淡安寧的笑。
媽媽。
玫姐抱著鬼嬰，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卸了力。她感受著孩子不再溫暖的皮膚，無暇顧及哭花的臉，抱著失而覆得的寶貝，久久佇立原地。
久到仿佛能聽到自孩子口中喚出的一聲聲：“媽媽。”
媽媽。
我的寶貝，歡迎回家。
“……”
葉傳頌怔怔地看著這一切。他想起了以前爺爺總掛在口頭上教育他的話。
玄門術士自有一份責任在身。
他們學習術法、刻苦鉆研，就是為了這一份責任。
看著相擁的母親與孩子，看著孩子鬼魂們眼中藏不住的孺慕之情……
他看著，聽著，忽然感覺到了壓在肩膀上的，那一份沈甸甸。
耳邊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葉傳頌轉過頭，就見不知何時，一只手壓上了他的肩膀。
“……”
身後雙手突然被解放，葉傳頌瞥了一眼，是剛剛站在外面、身上跟他一樣穿著校服的男生。
旋即他又仰起頭，見是孩子鬼的中心……不，是最近玄門中據傳某個隱世門派的弟子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只聽隱世弟子淡漠地問：“你會算命嗎？”
“…………會。”
直到收到微信0。01元的轉賬，葉傳頌才感覺自己被強買強賣了。
（ps：算命是要給錢的，錢貨兩訖。）
黑心商家報了個生辰八字。
冤大頭拿出銅錢，又掐又算，得出個大概：“事業有成，家庭美滿。”
隨後宋雪銷在手機上調出一張唐興業的照片，“看面相。”
葉傳頌默默瞧著，得出了與前頭一樣的結果。
宋雪銷在調出一張玫姐年輕時的證件照。
葉傳頌定睛一瞧，霎時面色一變，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艱難道出了結果：“……窮困潦倒，漂泊一生。”
相同八字的人，他們的命格卻呈現出兩個極端。
如同命運軌跡線分岔的兩道，回頭看，你會發現它們有個相交的、相同的起點。
但向前看，它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不會有相交的一刻。
原本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人，卻因為某種邪門力量的介入，致使道路交叉，兩人擦身而過，走向了本該屬於別人的人生道路。
移開手機，宋雪銷看向屋外，淡聲道：“那些鬼魂裏，有二十個未成年女性生前曾遭受唐家次子唐明德的虐待，她們死後，被拋屍荒野、被沈塘、被扒光了丟到大街上。”
“另有二十七人被拐賣，遭到殘忍分屍。表面上殺害他們的人販子已經落網，實際上真正拐走他們的是永生教那群人——你應該知道，永生教血祭的事。”
而永生教背後的人，則是唐家老幺——唐禮賢。
“鬼魂裏，還有兩人，是換命邪術的受害者。他們相對應的受益人是唐家夫妻二人。”
兩個受害者，分別是出車禍身亡的許優良，還有剛才說話脆生生的小女孩。
至於最後剩下的那個活人，無需宋雪銷說明，葉傳頌也知道對方的命格被交換到了唐家長子唐興業身上。
還有鬼嬰……
畢竟只有十六歲，葉傳頌被宋雪銷一句句“好心說明”逼得面色蒼白，他抿了抿唇，猶豫道：“我……我追著鬼嬰過來，也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經過，根本沒想過傷害他……”
其實，他早就從面相上看出了鬼嬰與唐明德的關系。
追著鬼嬰出來，一面是想弄清楚緣由，一面是想借故離開，躲避唐家人。
“所以前輩……”葉傳頌垂頭喪氣道，“您能不能不要把事情說出去。”
他怕自家爺爺聽到風聲，事後拿拐杖削他。
雙喜搖頭：【造孽啊小雪，看看你都把人家孩子逼成什麽樣了？】
宋雪銷瞥了窩在椅子上的玄門新星榜第一一眼，不得不提醒他：“唐家是玄門重點關註對象。”
意思就是，不用他去告狀，自會有人發現你——葉傳頌在明令禁止的情況下，極為大膽、擅作主張地接了唐家的委托。
玄門新星榜第一徹底蔫兒了。
嚴無生目光看向外面，眸中閃過思索：“哥哥，你說，引我們過來的人會不會是想拖延時間？”
宋雪銷神色一動，他早上就有所察覺。
光是早上都雲諫那事，他就從公司到警察局到醫院，行走路徑跨越了半個市中心，費力費時不說，還發現自己被耍了。
等從醫院出來，事情解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接到了許優良的電話，立馬往南水街趕，途中發現嚴無生也在去往南水街的路上，兩人由此產生熟悉感——
昨日就是一通電話、一條信息將他們引到了一處，過後事情解決，一切風平浪靜。
今日又發生同樣的情況，只不過這次換了個地點。等事情解決，他們說不定會放松下來，同時想到昨日相關，由此陷入思維局限。
加上還有玫姐這個情感因素，就會造成他們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停留的局面。
從宋雪銷的經歷上看，可以看出他很忙，一忙起來就可能會忘記時間。
而最重要的一點，正是時間。
雙喜也陷入思索：【難道，唐禮賢正在憋什麽大招？】
這時電話聲響起，見是玄青發來的微信通話，宋雪銷心中浮起不妙的預感，快速接通了電話。
“楊前輩，”玄青語氣凝重，“唐禮賢不見了。”
宋雪銷微微擰眉：“他不是在你們的監視之下？”
“是，我們派了人在唐家周圍監視。”玄青道，“但就在幾分鐘前，警方上門行抓捕，因為唐家人十分不配合，由此鬧出來的動靜很大——而從始至終唐禮賢都沒有出現。”
“我們的人察覺不對，即刻沖入唐禮賢的房間，才發現呆在房間裏的並不是唐禮賢本人，而是他留下的替身！”
宋雪銷叫了一聲：【雙喜。】
雙喜深深皺眉：【小雪，我並未探測到唐禮賢離……不對！唐禮賢的位置數據消失了！】
消失？
宋雪銷冷靜問玄青：“你們有對唐禮賢留下的替身做什麽嗎？”
等了一會兒，玄青那邊回道：“他的替身似乎是玄術幻化的，被我們的人發現後不久就自己消散了。”
雙喜再次出聲：【小雪，我查到了，唐禮賢他出省了！連帶著麒麟掛件！】
或許是唐家有密道，唐禮賢留下迷惑人的替身，隨後從密道悄悄出省，趕路方面又有麒麟這個戀愛腦的幫助……
可對方竟然連系統都能迷惑……
宋雪銷腦海裏飛快閃過一絲什麽，太細微了，他沒能抓住。
砰！砰！砰！
突然，激烈震顫，巨響連成一片。
擡頭望去，市中心方向，滾滾濃煙騰空而起，伴隨著瘋狂的火浪，扭曲了視野。
手機震了下，宋雪銷看見熟悉的匿名短信——喜歡捉弄人類的偽神發來了宣告游戲結束的提示：
捉迷藏結束了哦～
作者閑話： 雙喜：精神支柱！
嚴無生：世界中心！
鬼魂們：可靠的大哥哥！
宋雪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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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許優良的說法，對方應該是去看玫姐了。
今天從公司到警局，宋雪銷是自己開車，過來醫院是坐的警車。
因此他的車還停在警局那邊。
從醫院到南水街距離不短，走過去絕對是有病。
宋雪銷拒絕了葉警官這位毛遂自薦的司機，伸手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他向司機報了地址，才問了一句：“具體怎麽回事？”
“我今天過來南水街找玫姐，結果還沒見到人，就先看到個男學生追著鬼嬰——就玫姐的孩子一路跑過來，我一個著急就沖了上去……”許優良盡量客觀地說明了情況，“誰知看到我出現，那男學生可能以為我要攻擊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桃木劍，對著我就劈了過來！”
“我不想受傷，就只能躲。可能在我躲避的時候，玫姐在屋裏看到了情況，抄著掃把就跑出來加入戰局，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
“準確來說，那道士顧及玫姐是個普通人，出招時留了手，以躲避為主。玫姐下手就毫不留情了，打來打去，打到現在——”
許優良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事態聽起來還不算嚴重，宋雪銷等了片刻，那頭才再傳來許優良的回應，只是聲音有些飄渺：“玫姐把道士敲暈了。”
他咽了咽口水，“還、還找了繩子，把人跟椅子綁一起了。”
“……”
宋雪銷：【雙喜，查一下。】
雙喜領命，幾秒後直接給出了結果：【跟玫姐打架的是玄門新星榜第一的葉傳頌。】
【這倒黴孩子給唐家人纏上了，被迫從學校請假，接了相關委托。】
本來，確認唐家大有問題後，玄門上下明令禁止接下任何來自唐家的委托。
但奈何唐家人請不動老的，就去糾纏小的。那小的哪懂社會險惡，被唐家人又跪又求的，這不，一心軟就上了賊船。
其實有唐禮賢的布置，唐家人應該一生順遂，不應該碰上靈異事件才是。
但宋雪銷提前將唐家不對勁的消息暴露給特事局，特事局有國家作靠山。
這就導致——
國家會對唐家有所防備。
這個防備最顯眼的地方在於：唐家各個合作項目受阻。
事業受阻，唐家運勢下降——導致唐禮賢的布置出現了缺口。
由此，孽力回饋。
自然怪事頻發。
至於鬼嬰為何去糾纏唐家人，大概出於本能，想給玫姐出氣吧。
畢竟那個多年前欺騙、辜負了玫姐的渣滓正是唐家大兒子——唐興業。
而守著梅姐的那四十九個孩子們中，又有二十個未成年女孩慘遭唐家二兒子唐明德虐待致死。
唐明德隱藏證據的手法很粗暴，就是直接將屍體轉移出去，如曝屍荒野、沈屍池塘。
……
宋雪銷掛斷電話，就看到嚴無生幾分鐘前給他發來的消息。
newsun：哥哥，我剛給你打電話占線，就發成消息了。
newsun：我收到了一條說梅姐那邊出事了的匿名短信。
newsun：另外，黑霧給南水街那群孩子鬼留了傳信玉符，對面發來了求救，我現在已經從學校請假出來，趕往南水街了。
宋雪銷回道：我也在往南水街去的路上。
過了一會兒，那頭回了一句：哥哥，一切小心。
宋雪銷盯著那行字，他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
這種將他們兩個同時引到同一個地方的手法，真的太熟悉了。
南水街作風彪悍，曾傳出許多被誇大的駭人傳言。許多出租車司機對此諱莫如深，如果有顧客要去南水街，司機只負責把你送到路口，收完錢後便絕塵而去，像身後有鬼在追。
宋雪銷和嚴無生兩人前後腳抵達，對上視線，旋即默契加快腳程，往南水街深處趕去。
破舊的“零食批發”招牌進入視線，不遠處，許優良正對著他們不停招手。
兩人一鬼打了個照面。許優良直入主題，他指了指旁邊的二層老破小，說：“玫姐正在屋裏看守那個道士。”
”看守”這個詞用的很精辟。
卷簾門大開，趕來的兩人其實也看清了屋內的情況，只見一身校服的男生低垂著腦袋，雙手被綁，雙腳分別與椅子腿合並，安詳地昏著。
至於玫姐，正大馬金刀坐在一旁，面色不善，跟盯犯人似的盯著那個男生，手裏還撐著那根下半部分叉的掃把——真的很像監獄裏最盡職的那一批看守。
嚴無生笑了一下：“玫姐風采不減當年。”
察覺屋外的說話聲，玫姐猛然扭頭，眼中的警惕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變為詫異，“你們怎麽會過來？嚴小生的男朋友，你不用上班嗎？”
她擰眉，“還有嚴小生，你逃課出來的？”
“不是，我們是聽說玫姐你這裏出了事，才趕過來的。”嚴無生簡單解釋了一下。
玫姐心說自己哪有那麽脆弱，一群孩子瞎操心。
她眼睛一轉，就見宋雪銷垂著眼睛，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跟誰說話的樣子，但對方視線所及明明空空如也。
玫姐覺得有些奇怪，下一秒，就見宋雪銷看了她一眼，旋即手上掐起一個奇怪的手勢。
突然一股暖風襲來，耳邊響起了模糊的說話聲：“……報仇……保護玫姐……不投胎……”
眼睛一睜一閉，視野中突然多出了幾十道人影，玫姐情不自禁後退了小半步，可當目光觸及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時，她又忍不住驚呼出聲：“小松，天青，白帆，向旋，曉竹……你們……”
那些被點到名字的——應該說那群圍在宋雪銷身邊嘰嘰喳喳的小孩鬼紛紛扭頭看了過來，一個個都瞪圓了眼睛，十分驚訝的樣子。
“啊！玫姐看到我們了……”
“不能被看到……”
“快躲起來……”
孩子們有了黑霧的庇護，白天也能出來溜達。只是現在一個個的像老鼠見了貓，你推我搡，死命往陰影裏躲。
看見孩子們慌張的模樣，玫姐反而鎮定了下來，她雙手叉腰，眉毛一豎，厲聲喝到：“站住！跑什麽跑？我都看見你們了，還跑！”
女人一聲怒喝直沖雲霄，嚇得屋裏的葉傳頌一個激靈，徑直從昏迷中驚醒，他睜眼看去，就見一個女人對著幾十個腳下無影的鬼魂橫眉冷對，手指一次次徑直穿過那一個個魂體，忽略人鬼殊途，那場面像極了主人訓斥在外鬼混之後回家的小狗。
沒看那排排小孩鬼蔫頭耷腦的樣子嗎。
“還有，我都聽見了！”玫姐一個個指過去，“什麽不投胎？！不投胎你們難道要當一輩子的鬼嗎？那能有什麽出息？！再說一個個小小年紀竟大言不慚說什麽報仇？報你個大頭鬼！”
第一個被點名的小松低聲反駁道：“我們本來就是鬼啊……”
玫姐犀利的目光精準一瞪：“我讓你說話了嗎？！”
“……”腦袋又低了下去。
許優良就在旁邊偷笑。誰知引火燒身，玫姐一個指頭劃過來：“還有你！好你個許優良，跟著他們一起隱瞞我是吧？！我看起來像是需要你們一群小鬼保護的樣子嗎？！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許優良：“……”不是，為啥就不罵那倆人啊？
那倆在光明正大地說悄悄話。
嚴無生：“哥哥還生氣嗎？”
宋雪銷：“沒氣。”
剛才孩子們圍過來一通嘰嘰喳喳，有的在告狀說有人欺負鬼嬰，有的為鬼嬰求情說他只是想幫玫姐報仇而已……
各說各的，吵得宋雪銷腦仁疼。他多嘴問了一句：”你們不去投胎麽？”
孩子們反應異常激烈，甚至開始反覆喊口號，說要報仇、要保護玫姐、就不投胎。
接著事情就被宋雪銷捅到玫姐那兒了。
雙喜無奈：【你怎麽還跟小孩子計較呢？幼稚！】
嚴無生憋笑。
玫姐那邊，她越罵越來氣，氣得心口發疼，而後她不自覺撫上心口，喘了兩口氣，緊接著眼眶一下就紅了，聲音不自覺開始發顫：“我……你…你們……為什麽啊……”
為什麽要留下來，那不是受苦嗎？
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手足無措，慌張的視線一下集中到了宋雪銷和嚴無生身上。
而嚴無生則立刻扭頭看宋雪銷，一副“看你發揮”、“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好的鼓勵表情。
“……”
萬眾矚目中，宋雪銷開口道：“以他們的情況，投胎前需要先受刑。”
他們在陽間滯留太久了，沒有在陰間法律規定的時限內去投胎，這屬於違規，縱然想入輪回，也需先行受罰。
他說著頓了頓，“他們應該是覺得既然要受刑，那不如先除仇人而後快，再考慮投胎受刑之事。”
孩子們點頭點頭。
“反正投胎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罰多罰少都沒關系吧……”
宋雪銷目光略過那些稚嫩的面龐，心想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會去投胎了。
“那受罰當然是少受一點好啊！”玫姐恨鐵不成鋼，“你們到底懂不懂啊？”
眼淚唰一下落了下來，花了她臉上的濃妝，她哽咽著：“早點投胎早點解脫，和那什麽仇人死磕，對你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啊！趕緊投胎去啊！何苦…何苦留下來呢……”
孩子們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我們就是想留下來呀。”鬼魂中，一個小女孩脆生生道。
說意氣用事也好，說目光短淺也罷。
跟事先編排好的一樣，卻在正式演出時出了差錯，小孩子們聲音高低錯落，一點也不整齊地說：“因為，我們還要看玫姐獲得幸福呀。”
玫姐怔住。
忽然，裙擺被扯了扯。
她低頭一看，就見一個黑漆漆的鬼嬰仰著頭，咧開一嘴鋒利的鯊魚牙，對著她詭異地笑。
“……”
一雙手探出，將鬼嬰抱進懷裏。
身著校服的女生死死抱著懷裏不停掙紮的鬼嬰，眼神無措地偷瞄著她。
“你是……向旋。”玫姐記得，她是一個啞巴，但她同時也是孩子中最聰明懂事的一個。
只是這個鬼嬰是……
驀的，玫姐想到了什麽，她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她看看鬼嬰，看看向旋，看看嚴無生，最後目光落在宋雪銷身上，“他……他是……？”
但她不需要回答。
這位不再年輕的母親擡手胡亂抹了一下眼淚，伸出不停抖動的雙手，小心翼翼道：“我……我能抱抱她嗎？”
向旋扭頭去看宋雪銷。
“……”宋雪銷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雙喜感慨：【不知不覺，咱們小雪已經成為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了呢。】
於是落到母親懷裏的鬼嬰不再掙紮。他小小的手臂環抱住母親的脖頸，臉上露出恬淡安寧的笑。
媽媽。
玫姐抱著鬼嬰，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卸了力。她感受著孩子不再溫暖的皮膚，無暇顧及哭花的臉，抱著失而覆得的寶貝，久久佇立原地。
久到仿佛能聽到自孩子口中喚出的一聲聲：“媽媽。”
媽媽。
我的寶貝，歡迎回家。
“……”
葉傳頌怔怔地看著這一切。他想起了以前爺爺總掛在口頭上教育他的話。
玄門術士自有一份責任在身。
他們學習術法、刻苦鉆研，就是為了這一份責任。
看著相擁的母親與孩子，看著孩子鬼魂們眼中藏不住的孺慕之情……
他看著，聽著，忽然感覺到了壓在肩膀上的，那一份沈甸甸。
耳邊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葉傳頌轉過頭，就見不知何時，一只手壓上了他的肩膀。
“……”
身後雙手突然被解放，葉傳頌瞥了一眼，是剛剛站在外面、身上跟他一樣穿著校服的男生。
旋即他又仰起頭，見是孩子鬼的中心……不，是最近玄門中據傳某個隱世門派的弟子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只聽隱世弟子淡漠地問：“你會算命嗎？”
“…………會。”
直到收到微信0。01元的轉賬，葉傳頌才感覺自己被強買強賣了。
（ps：算命是要給錢的，錢貨兩訖。）
黑心商家報了個生辰八字。
冤大頭拿出銅錢，又掐又算，得出個大概：“事業有成，家庭美滿。”
隨後宋雪銷在手機上調出一張唐興業的照片，“看面相。”
葉傳頌默默瞧著，得出了與前頭一樣的結果。
宋雪銷在調出一張玫姐年輕時的證件照。
葉傳頌定睛一瞧，霎時面色一變，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艱難道出了結果：“……窮困潦倒，漂泊一生。”
相同八字的人，他們的命格卻呈現出兩個極端。
如同命運軌跡線分岔的兩道，回頭看，你會發現它們有個相交的、相同的起點。
但向前看，它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不會有相交的一刻。
原本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人，卻因為某種邪門力量的介入，致使道路交叉，兩人擦身而過，走向了本該屬於別人的人生道路。
移開手機，宋雪銷看向屋外，淡聲道：“那些鬼魂裏，有二十個未成年女性生前曾遭受唐家次子唐明德的虐待，她們死後，被拋屍荒野、被沈塘、被扒光了丟到大街上。”
“另有二十七人被拐賣，遭到殘忍分屍。表面上殺害他們的人販子已經落網，實際上真正拐走他們的是永生教那群人——你應該知道，永生教血祭的事。”
而永生教背後的人，則是唐家老幺——唐禮賢。
“鬼魂裏，還有兩人，是換命邪術的受害者。他們相對應的受益人是唐家夫妻二人。”
兩個受害者，分別是出車禍身亡的許優良，還有剛才說話脆生生的小女孩。
至於最後剩下的那個活人，無需宋雪銷說明，葉傳頌也知道對方的命格被交換到了唐家長子唐興業身上。
還有鬼嬰……
畢竟只有十六歲，葉傳頌被宋雪銷一句句“好心說明”逼得面色蒼白，他抿了抿唇，猶豫道：“我……我追著鬼嬰過來，也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經過，根本沒想過傷害他……”
其實，他早就從面相上看出了鬼嬰與唐明德的關系。
追著鬼嬰出來，一面是想弄清楚緣由，一面是想借故離開，躲避唐家人。
“所以前輩……”葉傳頌垂頭喪氣道，“您能不能不要把事情說出去。”
他怕自家爺爺聽到風聲，事後拿拐杖削他。
雙喜搖頭：【造孽啊小雪，看看你都把人家孩子逼成什麽樣了？】
宋雪銷瞥了窩在椅子上的玄門新星榜第一一眼，不得不提醒他：“唐家是玄門重點關註對象。”
意思就是，不用他去告狀，自會有人發現你——葉傳頌在明令禁止的情況下，極為大膽、擅作主張地接了唐家的委托。
玄門新星榜第一徹底蔫兒了。
嚴無生目光看向外面，眸中閃過思索：“哥哥，你說，引我們過來的人會不會是想拖延時間？”
宋雪銷神色一動，他早上就有所察覺。
光是早上都雲諫那事，他就從公司到警察局到醫院，行走路徑跨越了半個市中心，費力費時不說，還發現自己被耍了。
等從醫院出來，事情解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接到了許優良的電話，立馬往南水街趕，途中發現嚴無生也在去往南水街的路上，兩人由此產生熟悉感——
昨日就是一通電話、一條信息將他們引到了一處，過後事情解決，一切風平浪靜。
今日又發生同樣的情況，只不過這次換了個地點。等事情解決，他們說不定會放松下來，同時想到昨日相關，由此陷入思維局限。
加上還有玫姐這個情感因素，就會造成他們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停留的局面。
從宋雪銷的經歷上看，可以看出他很忙，一忙起來就可能會忘記時間。
而最重要的一點，正是時間。
雙喜也陷入思索：【難道，唐禮賢正在憋什麽大招？】
這時電話聲響起，見是玄青發來的微信通話，宋雪銷心中浮起不妙的預感，快速接通了電話。
“楊前輩，”玄青語氣凝重，“唐禮賢不見了。”
宋雪銷微微擰眉：“他不是在你們的監視之下？”
“是，我們派了人在唐家周圍監視。”玄青道，“但就在幾分鐘前，警方上門行抓捕，因為唐家人十分不配合，由此鬧出來的動靜很大——而從始至終唐禮賢都沒有出現。”
“我們的人察覺不對，即刻沖入唐禮賢的房間，才發現呆在房間裏的並不是唐禮賢本人，而是他留下的替身！”
宋雪銷叫了一聲：【雙喜。】
雙喜深深皺眉：【小雪，我並未探測到唐禮賢離……不對！唐禮賢的位置數據消失了！】
消失？
宋雪銷冷靜問玄青：“你們有對唐禮賢留下的替身做什麽嗎？”
等了一會兒，玄青那邊回道：“他的替身似乎是玄術幻化的，被我們的人發現後不久就自己消散了。”
雙喜再次出聲：【小雪，我查到了，唐禮賢他出省了！連帶著麒麟掛件！】
或許是唐家有密道，唐禮賢留下迷惑人的替身，隨後從密道悄悄出省，趕路方面又有麒麟這個戀愛腦的幫助……
可對方竟然連系統都能迷惑……
宋雪銷腦海裏飛快閃過一絲什麽，太細微了，他沒能抓住。
砰！砰！砰！
突然，激烈震顫，巨響連成一片。
擡頭望去，市中心方向，滾滾濃煙騰空而起，伴隨著瘋狂的火浪，扭曲了視野。
手機震了下，宋雪銷看見熟悉的匿名短信——喜歡捉弄人類的偽神發來了宣告游戲結束的提示：
捉迷藏結束了哦～
作者閑話： 雙喜：精神支柱！
嚴無生：世界中心！
鬼魂們：可靠的大哥哥！
宋雪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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