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天師錄》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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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天師錄》17
其實那股黑霧帶來的威懾不只針對鬼，還針對人類，似乎是直接作用在靈魂體上的，好像還能調動人的……情緒？
宋雪銷情緒起伏不大，但他感知敏銳，察覺那些黑色似乎從自己身上汲取走了什麽東西。
與許優良完全相反，茜茜一點也不怕那些黑霧，撲過去開心地抱住了霧影之中的人。
不知一大一小說了什麽，宋雪銷感覺大的那個好像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他想走過去，但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抗拒他。宋雪銷覺得奇怪，於是叫他：“嚴無生。”
呼喚落下，竟讓那團黑霧瞬間暴漲數倍，黑焰沖天而起，附著其中的鬼面接連不斷發出嘯鳴，扭曲搖擺，似群魔亂舞，狂歡時刻。
即便如此，那些黑色的氣焰還是小心避開了懷裏懵懂的小女孩。但小孩對人的情緒感知是有天賦的，茜茜能感覺到抱著他的大哥哥好像很……激動？
不是高興，不是難過，沒有笑，也沒有哭……有點覆雜，茜茜無法形容出自己感覺到的東西，就是覺得心裏悶悶的，漲漲的，好像有什麽要蹦出來了。
茜茜仰頭看這個，又轉頭去看那個，猶豫著，選擇了親近的這個，她伸手扯了扯對方的衣服，小聲說：“大哥哥，那個哥哥好像是來找你的。從天像大橙子一樣的時候就開始等了。”
大哥哥抱著她沒有說話。片刻後，他周身黑霧重新收斂，才邁步走出。
他目不斜視地經過宋雪銷，開了一樓卷簾門，才偏頭淡淡道：“進來吧。”
這樣的”他”是陌生的，雙喜迷茫道：【小嚴是在裝酷嗎？】
男生從鞋子到衣服、褲子、帽子都是黑的，確實是一身酷酷的裝扮。
有帽沿陰影的遮擋，宋雪銷看不清男生的表情，但也沒怎麽猶豫，跟著男生走了。
許優良躲在車裏弱弱地呼喊道：“老板……”
然而屁用沒有，他還是眼睜睜看著卷簾門落下，徹底遮擋了自家老板的身形。
完蛋，老板進狼窩了……
***
黑暗中，響起一聲吧嗒脆響，電流交錯，鎢絲燃燒，燈泡亮起熾白的光。
宋雪銷自然不知道某司機的想法。他目光掃視周圍，屋內面積不大，7、8平方的樣子。入門兩邊靠墻擱置著兩個成人高的空架子，右手邊架子前抵著個大約一米三的可移動玻璃展示櫃，櫃裏存著不少沒賣出去的糖果零食。
與其說這裏是一家零食批發商行，不如說是一個小賣部。
架子、櫃子，還有個二手單人沙發，這幾樣就占了屋裏大半空間，屋裏擁擠，過道僅容一人通過。兩旁架子落了灰，腳下是原汁原味的粗糙水泥地，瞧起來沒什麽人氣。
一進門，茜茜就往玻璃櫃上趴，她眼神亮晶晶的，詢問道：“大哥哥，我今天可以吃糖嗎？”
大哥哥打開櫃子，聲音低而啞：“可以，吃完要記得刷牙。”
茜茜笑彎了眼睛：“知道啦～”
男生拿出糖果，往裏註入一縷稀薄的陰氣，接著走到沙發邊，拍了拍沙發靠背。茜茜得了指令似的，立刻飛過去乖乖坐下，她伸出小手手，得到了兩顆漂亮的糖果。
拿起一顆糖果，撕開彩色的包裝，茜茜啊嗚一口，腮幫子鼓起一點，瞇起眼睛，晃動小短腿，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見此，宋雪銷也知道了，為什麽屋裏只有沙發和櫃子是幹凈整潔的了。
男生偏過頭，克制朝他瞥了一眼，覆又低下頭，手伸進口袋裏拿出手機，解鎖點擊了幾下，交給沙發上的小女孩，俯身吩咐道：“你在這看會兒動畫片，哥哥要和人談事情，就在樓上。”
“你有事就喊哥哥，上樓來找的時候——”
“要記得敲門。”茜茜接著他的話說道，“大哥哥教過的。”
男生摸了摸小姑娘圓圓的後腦勺，唇角升起不明顯的笑意，語氣是柔和的：“對，茜茜很聰明。”
茜茜捂著嘴偷笑起來，大眼睛滴溜溜轉，瞧起來可機靈啦。
“那哥哥，大哥哥你們慢慢說哦，不要著急。”小女孩清脆的聲音不含任何深意，“茜茜會聽大哥哥的話，哪都不會去，就在這裏看動畫片。”
男生親昵地捏捏她的臉頰，“嗯，茜茜很乖。”
雙喜牙疼般嘶了一聲，若不是茜茜還是個小孩，就小嚴這寵溺的架勢，跟養小情人也差不多了。
他偷偷去看宿主的情緒數據，果然看不出什麽。
……有億點點想知道宿主現在是什麽個心情。
吩咐完小孩，男生直起身，這才看向來客，平鋪直敘地說：“走吧，去樓上說。”
宋雪銷還是第一次被他當成陌生人對待，感覺不能算是奇怪，要說有何感受，應該算是有一點…新奇。
樓梯很窄，約半米寬，對還在長個的男生來說，上去需要縮著手腳。加之天花板不高，男生稍微低頭，弓身，薄款衛衣貼上線條明晰的脊背。十八歲的男生肩膀很寬，青澀卻並不過分單薄。
少年人利落的輪廓很快隱沒黑暗。
完全沒有要等人的意思。
宋雪銷眨了眨眼睛，剛踏上樓梯，手上卻傳來一股阻力。
他偏頭，視線掃過，發現樓梯後面藏著扇小門，應該是廁所。
思緒一閃而過，宋雪銷稍遲一點低下頭，見是茜茜拉住了他兩根手指。
“有事麽？”他問。
小女孩神神秘秘地說：“哥哥，你跟大哥哥不可以吵架哦。”
這話倒是讓宋雪銷想起，過去他們兩個之間確實都沒有吵過架。
事實給了他保證的底氣：“嗯，不吵架。”
茜茜也就放開了他，表情欣慰地繼續看動畫片了。
【人小鬼大。】雙喜揶揄道：【小雪，讓一個小孩操心，是什麽感覺？】
小雪又不理他了。
連接樓梯的是一塊空地，空地夾角掛著兩扇小門，左手邊關的嚴嚴實實，還落了個銅鎖；右側門敞著，透出點小夜燈寧靜的柔光。
門開著，自然是迎客的意思。宋雪銷便推門而入，屋內空間果然十分逼仄，東西也肉眼可見的少，家具就三樣：書桌、衣櫃和床。
位置是這樣的：門後卡著衣櫃，對面是窗，窗前一張書桌，書桌隔壁就是床，男生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就杵在那裏，他摘了帽子，隨手扔在那鋪了層薄墊子的單人木板床上。之後他轉了個身，背對門口，伸手拉上窗簾，遮擋了傾漏進來的清冷月光。
書桌上的小夜燈更加顯眼了，小兔子造型的。
男生抓了抓頭發，過長的碎發遮擋住了他大半的眼睛。室內光線不那麽亮，虛虛描了層人影輪廓線，男生側臉陰影很深，看不出表情。
房間落腳點就那麽一小塊，再堵上兩個活人，視覺效果更狹小了，仿佛連空氣都被擠壓，呼吸上都有了壓力。
宋雪銷進來後，與男生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他頂著一副不會聊天的模樣，又不想讓氣氛凝滯，兩個字搭上弓弦，語氣淩厲，刺破了國際的壁壘：“你好。”
“……”
“楊九，27歲，目前是一家娛樂公司的總裁。”
“……”
“很高興認識你。”
“……”
總裁的嘴是按字數收費的，如非必要，絕不輕易開口。
但這個一開口，說的竟都是些沒什麽營養的話。
關鍵聽的人並沒有打斷，他手撐在桌面，微微靠著書桌，低頭無聲笑了下，警惕與戒備悄悄融化在暖光裏。
雙喜：……這也行？？？
“這位總裁……哥哥說這麽多，是想做什麽呢？”
方才那位不近人情，一句話能把路堵死；現在說話的這位圓滑知趣，兩句話能把天聊歪半邊。
“哥哥是想追求我呢？”男生的聲音低而啞，很有質感，語氣纏綿狎昵，與方才的冷淡簡直天壤之別，“還是打算……用錢打發我？”
【是生存，還是死亡；是真心，還是交易？】雙喜給自己打上聖光特效，強勢cos某河神，【閣下，請問你丟的是這個母親呢？還是這個男朋友？】
沒有理會玩心大起的系統，男生的問題來得很突然、且跨度極大，宋雪銷認真思考了下，說：“我們在一起之後，我名下的所有財產可以任由你支配。”
兩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腦電波頻率微妙地同步了一下。
“哥哥真大方。”男生感慨般喃喃著，“既然如此，那我想對哥哥做點過分的事……也可以麽？”
眨眼間，與他繾綣尾音相悖的陰冷刮擦過臉頰、手腳，黑霧幻化成道道冷箭破空疾射，震起宋雪銷耳邊鬢發。
“哥哥要想好了再回答哦。”他的聲音很甜，像咬一口就能溢出豐沛汁水的蜜果。
仿佛剛剛嚇人的並不是他。
前後反差，像兩個人。
宋雪銷沒有察覺危險似的，他視線在少年明晰的人影輪廓上描了一圈，那些凝聚著生命能量的黑霧似乎是可以剝離的，都隨著剛才那一下突襲恐嚇一起滾了出去，能看出來少年很不想被打擾。
沒讓空氣涼太久，宋雪銷點點頭，應和道：“嗯，可以。”
男生偏頭哼笑了下，唇角掛著意味不明的弧度。但宋雪銷只註意到了他眼下的青黑，在光影中一晃而過。
“哥哥，我很想你，做夢都在想。”
男生直起身，個子很高，幾乎要頂上天花板。
“夢裏你救了我好多次，多到我數不清。”
他的聲音柔和如燥熱夜晚的清風，那麽緩，不急不躁，令人倍感舒適。
“多少個年月的日思夜想過去，最後我醒了。”
少年往前一步，貼近眼前比他大整整九歲的男人，在須臾間露出了另一張豺狼虎豹的臉。
他笑盈盈道：“哥哥知道我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想做什麽嗎？”
距離靠得近了，宋雪銷看到他偏長的發無精打采地蓋住了半邊眼睛，眼眶微彎，漆黑的眼底陰郁暗湧，透不出一絲光來。
無視他搭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宋雪銷往後撤一步，反手把門掩上，落鎖，蒙上一層禁制，徹底隔絕了外界一切的窺探。
滯留在走廊的黑霧不規則地扭動起來，從中發出了幾聲嘰裏咕嚕的怪叫，跟吵架似的。
“哎呀，看不到了……”
“哼，兩個小毛孩，能有什麽好看的……”
“不知道付費能不能觀看……”
“付費？你哪來的錢……”
“……”
屋裏，宋雪銷自己把脖子往人手上送，平靜地說：“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嗯？”男生從鼻子裏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他比男人高出小半個頭，垂眸瞧著男人一副“任君施為”的柔順姿態，舌尖抵過上顎，心底忽然就生出了點別的意思來。
身後的小夜燈照常亮著，暖黃色的光暈無端增添了幾分暧昧意味。
讓男人直白坦蕩的目光都變得柔軟勾纏，他淡色的唇瞧起來很軟，很適合用來接吻。
“真的想做什麽都可以？”
“嗯。”
帶著薄繭的指腹親昵地滑過男人白皙的頸項，搭上他的下巴。就在這樣模糊不清的氛圍中，男生驀地偏頭吻了下去，這一下卻落在唇角。
捏著男人下巴的手指陡然用力，將男人偏側的臉掰了回來，男生陰晴不定地說：“不是說做什麽都可以麽？哥哥說話不算數。”
下巴上紅了一塊，宋雪銷耐受力高，眉頭都沒皺一下，面上無欲無求，非常認真地解釋道：“我晚飯吃了點面，那個面，很辣。”
“……這樣啊。”男生似是放松下來，又變得開心起來，嗓音如棉花糖般柔軟甜蜜，“沒關系，我能吃辣。”
最後兩個字咬得輕緩，似情人溫柔的呢喃。
宋雪銷這塊朽木疙瘩不解其意，光從前面一個“打”字就知道他的思維有多直男，根本想歪不到某處，又思歪到了別處。
他覺得男生是在責怪自己來得晚了，他自己也這麽覺得，所以為了讓人出氣，被打是應該的。
想做什麽都可以的意思其實是：你想怎麽打我出氣都可以，我不會還手。
雙喜一邊恨鐵不成鋼，一邊又覺得男生這小病嬌模樣很帶感，扼腕嘆息又心癢難耐，忽然眼前一黑，被關小黑屋了。
雙喜：……怎麽可以這麽對一只無辜的統？
……
一吻下來，宋雪銷幾乎要感覺不到舌頭的存在了。
他眼神迷茫地被男生錮著腰，壓進懷裏，喘息著問：“你不打我嗎？”
男生楞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壓著嗓子悶笑起來，竟茶言茶語道：“哥哥這麽好，我怎麽舍得打哥哥呢？我心疼還來不及。”
宋雪銷那耳朵跟裝飾似的，竟也聽不出來什麽，他回抱男生，臉埋在他頸窩，輕輕地蹭了蹭，悶聲悶氣地說：“嚴無生，我也心疼你。”
說著，還悄悄紅了耳尖。
嚴無生感覺自己的心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霎時心如擂鼓，沸反盈天，血液奔流，身與心都燒燙了起來。
滾燙的唇貼上溫熱的耳尖，他低喘著卸下偽裝，火焰點燃了自己，也灼到了懷裏的人。
“哥哥，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宋雪銷眼神一顫，面前似乎被薄雪覆蓋，記憶飄遠到某個冬日，身罩單薄補丁外袍的小公子，蹲在破舊的馬車邊緣，對著剛撿到不久、黑成小煤球的貼身書童說：“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那時貼身書童毫不猶豫的回答，隔著時間空間，過去的記憶與此刻的現在重疊。
換個人來說，語氣不盡相同，卻是同樣的不假思索。
“不反悔。”
……
激烈的吻再度落下，宋雪銷脊背發麻，感覺魂靈都被抽空，但他骨子裏刻著股倔勁，不肯服軟示弱，不願軟綿綿去依附，情願主動，哪怕技巧十分差勁，好幾次都磕碰到了齒間，且不知收斂力道，親吻帶上了血腥味。
羞窘覆上脖頸，臉龐愈紅，呼吸愈是混亂困難。
雙唇膠著，難舍難分。宋雪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是與他以為的“打一頓出氣”隔了十萬八千裏的事。
夜燈的光鋪了一片灑在淩亂的床上，一只手顫巍巍揪住了薄薄的床單，被另一只大點的手握住，十指勾纏。
宋雪銷像是個從沒有下過水的人，一下子要他迎頭面對煎鹽疊雪的浪花，他哪裏承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巨浪滔天，幾乎要在漩渦裏溺亡。
帶著薄繭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過他艷麗的眼尾，少年啞著嗓子，好聲好氣地說出來不要臉的話：“哥哥，你哭給我看好不好？”
“哥哥哭起來一定好看極了。”
宋雪銷扭頭過來瞪他，眼神兇狠但眼眶通紅：“……嚴無生……你王八蛋……你…混蛋……”
少年似乎又不高興了，兩排睫羽垂得很低，仿佛快要被沈甸甸的心事壓得再也不能擡起。
沈默蔓延到宋雪銷心軟一刻，他倏忽笑了起來，眼裏有光，笑得那麽好看，嘴唇翕動張合，有些變態地說：“哥哥罵得真好聽。”
“…………”
宋雪銷眼裏霧蒙蒙一片，鼻音難耐，破碎的字眼從唇齒溢出，他不知道自己呼喚的是初次見面的嚴陽照，還是過去的某個誰，亦或是現在的嚴無生。
他像個抱著浮木在海水中飄蕩的溺水者，浮木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也只能抱緊咫尺之人，肌膚相貼，擁抱這個從始至終給他溫暖，予他救贖的靈魂。
……
樓下，看著動畫片，吃著糖果津津有味的小女孩，絲毫不知道答應過她不打架的哥哥，被他親近的大哥哥拐到床上打起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架。
茜茜晃著小短腿，糖果好好吃，小豬佩奇好好看哦。
作者閑話： 接下來請觀看——
樓下動畫片。
樓上動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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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許優良完全相反，茜茜一點也不怕那些黑霧，撲過去開心地抱住了霧影之中的人。
不知一大一小說了什麽，宋雪銷感覺大的那個好像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他想走過去，但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抗拒他。宋雪銷覺得奇怪，於是叫他：“嚴無生。”
呼喚落下，竟讓那團黑霧瞬間暴漲數倍，黑焰沖天而起，附著其中的鬼面接連不斷發出嘯鳴，扭曲搖擺，似群魔亂舞，狂歡時刻。
即便如此，那些黑色的氣焰還是小心避開了懷裏懵懂的小女孩。但小孩對人的情緒感知是有天賦的，茜茜能感覺到抱著他的大哥哥好像很……激動？
不是高興，不是難過，沒有笑，也沒有哭……有點覆雜，茜茜無法形容出自己感覺到的東西，就是覺得心裏悶悶的，漲漲的，好像有什麽要蹦出來了。
茜茜仰頭看這個，又轉頭去看那個，猶豫著，選擇了親近的這個，她伸手扯了扯對方的衣服，小聲說：“大哥哥，那個哥哥好像是來找你的。從天像大橙子一樣的時候就開始等了。”
大哥哥抱著她沒有說話。片刻後，他周身黑霧重新收斂，才邁步走出。
他目不斜視地經過宋雪銷，開了一樓卷簾門，才偏頭淡淡道：“進來吧。”
這樣的”他”是陌生的，雙喜迷茫道：【小嚴是在裝酷嗎？】
男生從鞋子到衣服、褲子、帽子都是黑的，確實是一身酷酷的裝扮。
有帽沿陰影的遮擋，宋雪銷看不清男生的表情，但也沒怎麽猶豫，跟著男生走了。
許優良躲在車裏弱弱地呼喊道：“老板……”
然而屁用沒有，他還是眼睜睜看著卷簾門落下，徹底遮擋了自家老板的身形。
完蛋，老板進狼窩了……
***
黑暗中，響起一聲吧嗒脆響，電流交錯，鎢絲燃燒，燈泡亮起熾白的光。
宋雪銷自然不知道某司機的想法。他目光掃視周圍，屋內面積不大，7、8平方的樣子。入門兩邊靠墻擱置著兩個成人高的空架子，右手邊架子前抵著個大約一米三的可移動玻璃展示櫃，櫃裏存著不少沒賣出去的糖果零食。
與其說這裏是一家零食批發商行，不如說是一個小賣部。
架子、櫃子，還有個二手單人沙發，這幾樣就占了屋裏大半空間，屋裏擁擠，過道僅容一人通過。兩旁架子落了灰，腳下是原汁原味的粗糙水泥地，瞧起來沒什麽人氣。
一進門，茜茜就往玻璃櫃上趴，她眼神亮晶晶的，詢問道：“大哥哥，我今天可以吃糖嗎？”
大哥哥打開櫃子，聲音低而啞：“可以，吃完要記得刷牙。”
茜茜笑彎了眼睛：“知道啦～”
男生拿出糖果，往裏註入一縷稀薄的陰氣，接著走到沙發邊，拍了拍沙發靠背。茜茜得了指令似的，立刻飛過去乖乖坐下，她伸出小手手，得到了兩顆漂亮的糖果。
拿起一顆糖果，撕開彩色的包裝，茜茜啊嗚一口，腮幫子鼓起一點，瞇起眼睛，晃動小短腿，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見此，宋雪銷也知道了，為什麽屋裏只有沙發和櫃子是幹凈整潔的了。
男生偏過頭，克制朝他瞥了一眼，覆又低下頭，手伸進口袋裏拿出手機，解鎖點擊了幾下，交給沙發上的小女孩，俯身吩咐道：“你在這看會兒動畫片，哥哥要和人談事情，就在樓上。”
“你有事就喊哥哥，上樓來找的時候——”
“要記得敲門。”茜茜接著他的話說道，“大哥哥教過的。”
男生摸了摸小姑娘圓圓的後腦勺，唇角升起不明顯的笑意，語氣是柔和的：“對，茜茜很聰明。”
茜茜捂著嘴偷笑起來，大眼睛滴溜溜轉，瞧起來可機靈啦。
“那哥哥，大哥哥你們慢慢說哦，不要著急。”小女孩清脆的聲音不含任何深意，“茜茜會聽大哥哥的話，哪都不會去，就在這裏看動畫片。”
男生親昵地捏捏她的臉頰，“嗯，茜茜很乖。”
雙喜牙疼般嘶了一聲，若不是茜茜還是個小孩，就小嚴這寵溺的架勢，跟養小情人也差不多了。
他偷偷去看宿主的情緒數據，果然看不出什麽。
……有億點點想知道宿主現在是什麽個心情。
吩咐完小孩，男生直起身，這才看向來客，平鋪直敘地說：“走吧，去樓上說。”
宋雪銷還是第一次被他當成陌生人對待，感覺不能算是奇怪，要說有何感受，應該算是有一點…新奇。
樓梯很窄，約半米寬，對還在長個的男生來說，上去需要縮著手腳。加之天花板不高，男生稍微低頭，弓身，薄款衛衣貼上線條明晰的脊背。十八歲的男生肩膀很寬，青澀卻並不過分單薄。
少年人利落的輪廓很快隱沒黑暗。
完全沒有要等人的意思。
宋雪銷眨了眨眼睛，剛踏上樓梯，手上卻傳來一股阻力。
他偏頭，視線掃過，發現樓梯後面藏著扇小門，應該是廁所。
思緒一閃而過，宋雪銷稍遲一點低下頭，見是茜茜拉住了他兩根手指。
“有事麽？”他問。
小女孩神神秘秘地說：“哥哥，你跟大哥哥不可以吵架哦。”
這話倒是讓宋雪銷想起，過去他們兩個之間確實都沒有吵過架。
事實給了他保證的底氣：“嗯，不吵架。”
茜茜也就放開了他，表情欣慰地繼續看動畫片了。
【人小鬼大。】雙喜揶揄道：【小雪，讓一個小孩操心，是什麽感覺？】
小雪又不理他了。
連接樓梯的是一塊空地，空地夾角掛著兩扇小門，左手邊關的嚴嚴實實，還落了個銅鎖；右側門敞著，透出點小夜燈寧靜的柔光。
門開著，自然是迎客的意思。宋雪銷便推門而入，屋內空間果然十分逼仄，東西也肉眼可見的少，家具就三樣：書桌、衣櫃和床。
位置是這樣的：門後卡著衣櫃，對面是窗，窗前一張書桌，書桌隔壁就是床，男生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就杵在那裏，他摘了帽子，隨手扔在那鋪了層薄墊子的單人木板床上。之後他轉了個身，背對門口，伸手拉上窗簾，遮擋了傾漏進來的清冷月光。
書桌上的小夜燈更加顯眼了，小兔子造型的。
男生抓了抓頭發，過長的碎發遮擋住了他大半的眼睛。室內光線不那麽亮，虛虛描了層人影輪廓線，男生側臉陰影很深，看不出表情。
房間落腳點就那麽一小塊，再堵上兩個活人，視覺效果更狹小了，仿佛連空氣都被擠壓，呼吸上都有了壓力。
宋雪銷進來後，與男生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他頂著一副不會聊天的模樣，又不想讓氣氛凝滯，兩個字搭上弓弦，語氣淩厲，刺破了國際的壁壘：“你好。”
“……”
“楊九，27歲，目前是一家娛樂公司的總裁。”
“……”
“很高興認識你。”
“……”
總裁的嘴是按字數收費的，如非必要，絕不輕易開口。
但這個一開口，說的竟都是些沒什麽營養的話。
關鍵聽的人並沒有打斷，他手撐在桌面，微微靠著書桌，低頭無聲笑了下，警惕與戒備悄悄融化在暖光裏。
雙喜：……這也行？？？
“這位總裁……哥哥說這麽多，是想做什麽呢？”
方才那位不近人情，一句話能把路堵死；現在說話的這位圓滑知趣，兩句話能把天聊歪半邊。
“哥哥是想追求我呢？”男生的聲音低而啞，很有質感，語氣纏綿狎昵，與方才的冷淡簡直天壤之別，“還是打算……用錢打發我？”
【是生存，還是死亡；是真心，還是交易？】雙喜給自己打上聖光特效，強勢cos某河神，【閣下，請問你丟的是這個母親呢？還是這個男朋友？】
沒有理會玩心大起的系統，男生的問題來得很突然、且跨度極大，宋雪銷認真思考了下，說：“我們在一起之後，我名下的所有財產可以任由你支配。”
兩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腦電波頻率微妙地同步了一下。
“哥哥真大方。”男生感慨般喃喃著，“既然如此，那我想對哥哥做點過分的事……也可以麽？”
眨眼間，與他繾綣尾音相悖的陰冷刮擦過臉頰、手腳，黑霧幻化成道道冷箭破空疾射，震起宋雪銷耳邊鬢發。
“哥哥要想好了再回答哦。”他的聲音很甜，像咬一口就能溢出豐沛汁水的蜜果。
仿佛剛剛嚇人的並不是他。
前後反差，像兩個人。
宋雪銷沒有察覺危險似的，他視線在少年明晰的人影輪廓上描了一圈，那些凝聚著生命能量的黑霧似乎是可以剝離的，都隨著剛才那一下突襲恐嚇一起滾了出去，能看出來少年很不想被打擾。
沒讓空氣涼太久，宋雪銷點點頭，應和道：“嗯，可以。”
男生偏頭哼笑了下，唇角掛著意味不明的弧度。但宋雪銷只註意到了他眼下的青黑，在光影中一晃而過。
“哥哥，我很想你，做夢都在想。”
男生直起身，個子很高，幾乎要頂上天花板。
“夢裏你救了我好多次，多到我數不清。”
他的聲音柔和如燥熱夜晚的清風，那麽緩，不急不躁，令人倍感舒適。
“多少個年月的日思夜想過去，最後我醒了。”
少年往前一步，貼近眼前比他大整整九歲的男人，在須臾間露出了另一張豺狼虎豹的臉。
他笑盈盈道：“哥哥知道我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想做什麽嗎？”
距離靠得近了，宋雪銷看到他偏長的發無精打采地蓋住了半邊眼睛，眼眶微彎，漆黑的眼底陰郁暗湧，透不出一絲光來。
無視他搭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宋雪銷往後撤一步，反手把門掩上，落鎖，蒙上一層禁制，徹底隔絕了外界一切的窺探。
滯留在走廊的黑霧不規則地扭動起來，從中發出了幾聲嘰裏咕嚕的怪叫，跟吵架似的。
“哎呀，看不到了……”
“哼，兩個小毛孩，能有什麽好看的……”
“不知道付費能不能觀看……”
“付費？你哪來的錢……”
“……”
屋裏，宋雪銷自己把脖子往人手上送，平靜地說：“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嗯？”男生從鼻子裏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他比男人高出小半個頭，垂眸瞧著男人一副“任君施為”的柔順姿態，舌尖抵過上顎，心底忽然就生出了點別的意思來。
身後的小夜燈照常亮著，暖黃色的光暈無端增添了幾分暧昧意味。
讓男人直白坦蕩的目光都變得柔軟勾纏，他淡色的唇瞧起來很軟，很適合用來接吻。
“真的想做什麽都可以？”
“嗯。”
帶著薄繭的指腹親昵地滑過男人白皙的頸項，搭上他的下巴。就在這樣模糊不清的氛圍中，男生驀地偏頭吻了下去，這一下卻落在唇角。
捏著男人下巴的手指陡然用力，將男人偏側的臉掰了回來，男生陰晴不定地說：“不是說做什麽都可以麽？哥哥說話不算數。”
下巴上紅了一塊，宋雪銷耐受力高，眉頭都沒皺一下，面上無欲無求，非常認真地解釋道：“我晚飯吃了點面，那個面，很辣。”
“……這樣啊。”男生似是放松下來，又變得開心起來，嗓音如棉花糖般柔軟甜蜜，“沒關系，我能吃辣。”
最後兩個字咬得輕緩，似情人溫柔的呢喃。
宋雪銷這塊朽木疙瘩不解其意，光從前面一個“打”字就知道他的思維有多直男，根本想歪不到某處，又思歪到了別處。
他覺得男生是在責怪自己來得晚了，他自己也這麽覺得，所以為了讓人出氣，被打是應該的。
想做什麽都可以的意思其實是：你想怎麽打我出氣都可以，我不會還手。
雙喜一邊恨鐵不成鋼，一邊又覺得男生這小病嬌模樣很帶感，扼腕嘆息又心癢難耐，忽然眼前一黑，被關小黑屋了。
雙喜：……怎麽可以這麽對一只無辜的統？
……
一吻下來，宋雪銷幾乎要感覺不到舌頭的存在了。
他眼神迷茫地被男生錮著腰，壓進懷裏，喘息著問：“你不打我嗎？”
男生楞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壓著嗓子悶笑起來，竟茶言茶語道：“哥哥這麽好，我怎麽舍得打哥哥呢？我心疼還來不及。”
宋雪銷那耳朵跟裝飾似的，竟也聽不出來什麽，他回抱男生，臉埋在他頸窩，輕輕地蹭了蹭，悶聲悶氣地說：“嚴無生，我也心疼你。”
說著，還悄悄紅了耳尖。
嚴無生感覺自己的心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霎時心如擂鼓，沸反盈天，血液奔流，身與心都燒燙了起來。
滾燙的唇貼上溫熱的耳尖，他低喘著卸下偽裝，火焰點燃了自己，也灼到了懷裏的人。
“哥哥，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宋雪銷眼神一顫，面前似乎被薄雪覆蓋，記憶飄遠到某個冬日，身罩單薄補丁外袍的小公子，蹲在破舊的馬車邊緣，對著剛撿到不久、黑成小煤球的貼身書童說：“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那時貼身書童毫不猶豫的回答，隔著時間空間，過去的記憶與此刻的現在重疊。
換個人來說，語氣不盡相同，卻是同樣的不假思索。
“不反悔。”
……
激烈的吻再度落下，宋雪銷脊背發麻，感覺魂靈都被抽空，但他骨子裏刻著股倔勁，不肯服軟示弱，不願軟綿綿去依附，情願主動，哪怕技巧十分差勁，好幾次都磕碰到了齒間，且不知收斂力道，親吻帶上了血腥味。
羞窘覆上脖頸，臉龐愈紅，呼吸愈是混亂困難。
雙唇膠著，難舍難分。宋雪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是與他以為的“打一頓出氣”隔了十萬八千裏的事。
夜燈的光鋪了一片灑在淩亂的床上，一只手顫巍巍揪住了薄薄的床單，被另一只大點的手握住，十指勾纏。
宋雪銷像是個從沒有下過水的人，一下子要他迎頭面對煎鹽疊雪的浪花，他哪裏承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巨浪滔天，幾乎要在漩渦裏溺亡。
帶著薄繭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過他艷麗的眼尾，少年啞著嗓子，好聲好氣地說出來不要臉的話：“哥哥，你哭給我看好不好？”
“哥哥哭起來一定好看極了。”
宋雪銷扭頭過來瞪他，眼神兇狠但眼眶通紅：“……嚴無生……你王八蛋……你…混蛋……”
少年似乎又不高興了，兩排睫羽垂得很低，仿佛快要被沈甸甸的心事壓得再也不能擡起。
沈默蔓延到宋雪銷心軟一刻，他倏忽笑了起來，眼裏有光，笑得那麽好看，嘴唇翕動張合，有些變態地說：“哥哥罵得真好聽。”
“…………”
宋雪銷眼裏霧蒙蒙一片，鼻音難耐，破碎的字眼從唇齒溢出，他不知道自己呼喚的是初次見面的嚴陽照，還是過去的某個誰，亦或是現在的嚴無生。
他像個抱著浮木在海水中飄蕩的溺水者，浮木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也只能抱緊咫尺之人，肌膚相貼，擁抱這個從始至終給他溫暖，予他救贖的靈魂。
……
樓下，看著動畫片，吃著糖果津津有味的小女孩，絲毫不知道答應過她不打架的哥哥，被他親近的大哥哥拐到床上打起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架。
茜茜晃著小短腿，糖果好好吃，小豬佩奇好好看哦。
作者閑話： 接下來請觀看——
樓下動畫片。
樓上動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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