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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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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說無益

四人之間連接的陣法顏色白的似乎更深了一些。

打得也更狠了一些。

似乎是沒想到四個少年會突然實力大漲, 幽帝赤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疑慮,緊接著又躲過了路遙知朝他胸口直擊而來的殺招。

有點被動。

幾個毛頭小子身體有碎片,四人之間還有陣法加持。

不太好弄。

這若是再妖界, 他光憑手上數不清的小嘍啰,都可以讓這幾人戰竭, 把他們撕得連塊碎衣角都看不清。

但現在是在人界, 他一個人在單打獨鬥。

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傷得重了些,即使是雪兔對自己的傷勢也沒什麽緩解的效果。許是拿碎片將靈魂撞得有些出竅, 妖界的補品對他來說竟然絲毫用處都沒有。

倒是讓著幾個少年壓了他一頭。

不管怎麽想, 幽帝都覺得得速度結束這場鬧劇, 然後用盡全力打開破裂口才可以。他為此謀劃了太長的時間,不允許自己因為敗在幾個少年手上而功虧一簣——

於是他穿上了那身戰甲。

其實按照理論來說, 就算是幽帝穿上那身戰甲, 其實也只能算得上在力量的使用上和路遙知他們公平對決而已。

他穿上戰甲,路遙知他們也必須使用更加多的力量去攻擊。

但問題是....他使用更多的力量可以對路遙知他們造成傷害,而路遙知他們使用更多的力量,對幽帝來說毫無感覺。

甚至......

幽帝徒然把視線放在了角落裏祝星禮的身上。

路遙知:!!!

在和幽帝對視的剎那, 祝星禮差點直接跪上去。

不是因為被嚇的,而是因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把自己往地上按的力量。但他撐下來了。

而下一秒, 他的脖子已經被人從後面死死掐在手裏。

“祝星禮!”路遙知大駭,原本在半空中準備下的一場劍雨也硬生生停了下來,“我們打就打, 你為難一個人類幹什麽?!”

幽帝微微搖頭,“你認為我是個什麽很正直的妖?”

路遙知一哽。

這確實是不能開玩笑的事情,上次幽帝捏慕若陽的脖子他反應並不大, 因為他知道那個慕若陽是假的。但這次不一樣,這一次的祝星禮, 是真真實實的祝星禮。

是一旦死了,就不會再有第二個的祝星禮。

多說無益。

“你想談什麽條件?”路遙知咬牙,眸間殺意像是要控制不住。

“條件?”幽帝笑出聲,“我現在還有什麽和你們談條件的必要嗎?我想殺了這個人類單純是因為我心情好想殺他而已。”

非常客觀地說出了客觀性的事實。

路遙知真的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像是要跳出來,極度慌張的同時,像是眼淚都要流出來。

卻忘了——

祝星禮手上有保命的符咒和神隱兜底,為什麽會直接就這麽輕易地被幽帝抓住?

“我抓住你了。”神隱輕聲笑著說。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身體裏爆開的聲音。

戰甲看著毫無損傷,戰甲下皮膚裏的內臟七零八碎。

路遙知幾乎是搶在幽帝露出痛苦表情的剎那將祝星禮搶了過來,再一個回身之間,萬千劍雨朝著那蹲在地上的幽帝飛掠而去。

砰——

那是一道任人聽了都不會覺得還能有人活著的聲音。

路遙知每一招都沒有留手,完全是沖著殺掉這人去的。在打架過程中,他用作防守的力量其實並不多,所以他身上掛彩的地方其實不少。

身體上挺直的背脊和面上維持住的淡定,單純是給別人看的。

他現在其實疼死了。

鳳凰叫不動了,羽翼少了不少羽毛。

更別提其他的靈獸以及他們的主人。

神隱的偷襲算是把戰況拉到了一個公平的階段——

雙方的狀態已經都到臨界點。

如果幽帝沒有使用契影決將林妍妍體內的力量抽出來的話。

“你出生的那天起....”他喘著一聲,“我就知道你是最適合用來做契影決的容器,為此我不惜花了點代價殺了你們長老裏最厲害的那個,只為了讓你父親同意你修煉契影決。”

淡黃的靈力緩緩從林妍妍身體裏被生生抽離出來,剎那間,疼得林妍妍臉色發白。像是生魂被生生抽離出去似的,失去力氣的同時,還在慢慢失去意識。

她本就在之前的狀況裏受了傷,這會又被控制住,轉眼間就把戰況的天秤完全偏向了幽帝那邊。

神隱這一擊偷襲確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只要是和邊界扯上關系的事情,神隱不可能不管,只是方式可能有些和他們不一樣。

畢竟實體無法凝成,他能活下來都是因為有祝星禮為他提供靈魂休憩的地方。

不過不管怎麽說畢竟他在修真界也能被稱得上是上古神獸,能有這種能力,倒也不算稀奇。

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

路遙知偏過頭,對上祝星禮包含著覆雜情感的雙眼。

“受傷了?”路遙知問。

“......”祝星禮搖頭,“不是,路遙知,我們......我們沒有箭。”

祝星禮只是說了一個再普通不過但又再讓人心悸不過的事實,澄澈的眼睛看向路遙知的剎那,把一切的一切都含在了自己微微顫抖的嗓音裏。

“......”路遙知怔了怔,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沒過兩秒,他像是只是聽到一個再簡單平淡不過的事情,輕輕點頭道:“我知道了。”

氣氛像是一下子墜到冰點。

但很神奇的是,路遙知此刻竟然沒有覺得害怕還是其他。內心深處散發出來更多的,竟然是一種慶幸。

如果沒有祝星禮要怎麽辦呢?

他們四個在這場看著已經毫無勝算的戰爭裏,要拿什麽去面對這一切?

命運的齒輪呈圓形轉動,一切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別緊張。”路遙知笑著,輕輕捏住祝星禮的手,“我相信你。”

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

相信你為了我......

他沒有時間再和祝星禮說更多的話,所以掌心的溫暖只是和自己短暫相融,下一秒,他又提著劍加入進了半空中的混戰裏。

林妍妍的狀態實在是不好,原本已經被壓下來的第二人格像是找到了什麽空子,這會正拼了命地和林妍妍爭奪身體的主導權。

兩個人格爭著一個身體,表情一會痛苦一會猙獰,最主要的是,她的生命力正迅速地流逝著。

夏微杳和慕若陽各自結陣施法,企圖把林妍妍的靈力和人格再次聚集在一起。但那綠色光芒和紫色光芒的結合體看著完全不是幽帝的對手,盡管已經把輸出拉到了最大,已經沒有什麽作用。

路遙知計提著劍朝著幽帝飛了過去。

到了這個節點,計謀什麽的已經完全被實力二字壓得嚴嚴實實。林妍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幽帝靈力的來源,配合上那身戰甲,看樣子怎麽打都打不贏。

黑紅劇烈碰撞,兩不相讓漸漸變成黑吞紅。

“噗——”

刺目的鮮血染紅了淡黃的薄紗,林妍妍沒撐住,半頜著眼睛跪在了地上。

她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太差,差到就算這個時候第二人格有機會冒出來,也無法再和這具只差一口氣就可以徹底失去生命力的軀體相融在一起。

實在是劣勢。

碎裂口的封印岌岌可危,幾位家主根本無法抽身從那裏過來。而一旦少年這裏失守,他們那邊也無法再在幽帝的攻擊下躲過去。

封印一旦被破,人界必失。

巨大的藍色在滿目瘡痍地地上瞬間鋪開來。

那覆雜的符文像是又被加深了一些,漸漸變成有些刺目的銀色。在那法陣的深處,巨大的黑色影子在裏面緩緩游移著,細細聽過去,可以聽到低沈的龍鳴。

風太大了,吹掉了祝星禮頭上的發帶。於是剎那間,墨色的長發猛地飛舞起來。

紅色的身影在巨大的藍色法陣中看著實在是有些渺小,但其身體所散發出來的力量卻讓幽帝剎那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那淡淡的黃色光芒從林妍妍身體上猛地斷開,她就這麽半頜著眼睛,直直到了下去。

夏微杳眼淚停不住,“妍妍!”

卻沒有時間去接住她。

幽帝的身影眨眼間靠近祝星禮,在蒼白的手指即將碰到他的時候被一把從側面飛過來的劍打得偏移了些許。

“我讓你碰他了嗎?”路遙知的聲音狠得有些發抖。

根本沒有什麽說話的時間,綠色光芒和紫色光芒緊接著也靠近了祝星禮所在的位置。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路遙知。

所以赤月弓只有一次射箭的機會。

蓄力,然後給出最強一擊。

即使那邊是不知生死的同伴,但為了未來,所有人都得往祝星禮這邊聚集。

保住他。

保住所有人的希望。

否則還能如何呢......

空中的靈獸們叫聲已經越來越小,但還都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虎視眈眈盯著幽帝的同時,像是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沖出去。

即使它們也傷痕累累了。

路遙知咬牙,再次沖了上去。

滿目瘡痍的四周全是硝煙的味道,呼吸之間,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灰塵。

祝星禮睜眼,並沒有看到那股難聞味道的來源。

或者應該說,他現在什麽都看不著。

也許是被拉進了什麽結界裏,他現在身處一片黑暗裏,除了前方有點光亮外,什麽都看不到。

祝星禮擡腳往那邊走。

粗重的呼吸聲讓人有些覺得害怕,像是有什麽東西折服在這片黑暗裏,只要他稍有不慎,就會被那東西吃入腹中。

但祝星禮卻有些入迷了一半,就這麽義無反顧地往那邊走。

他看到了一條龍。

一條巨大的、全身都是漂亮的藍色、被好幾根鎖鏈鎖起來的龍。

“你是神隱。”祝星禮輕聲說。

那龍沒有回答他,只是就這麽蜷在地上,碩大的眼睛沒什麽情緒地看著他。

他們之間的體型差實在是太大了,若是那條龍呼吸再重一點點,就可以把祝星禮吹起來。

它卻沒有呼吸了,只是睜著眼睛,就這麽看著他。

祝星禮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悲傷。

那悲傷像是直擊在他脆弱的心臟裏,難受到他頃刻間留下了眼淚。

他彎腰,用手撫上自己的胸口,企圖用這樣的姿勢讓自己稍微好受點。

他彎腰,淡藍色的頭發從自己肩頭滑落下來。

祝星禮狠狠頓住。

視線裏的手看著似乎要比自己的更加蒼白一些,白皙的手腕上,還殘存著被什麽東西捆住的痕跡。

他哪裏還是什麽祝星禮。

他是神隱。

是那條醒過來之後就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要到哪裏去的龍。

他似乎並不屬於修真界,也不屬於妖界和人界。

混沌的記憶裏,只有一陣又一陣似有若無的花香。

他似乎是從一個很溫暖的地方來。

具體是哪裏,他不知道。

“為什麽要這麽悲傷呢?”祝星禮擡手撫上眼前那條龍的下巴,“你是在和我告別嗎?”

神隱的靈魂空間,住著他最後一縷生魂。

讓祝星禮進入他的靈魂,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裏,進行一場最後的告別。

淡藍色的波紋從二人接觸的地方緩緩展開。

“我從神界而來。”空蕩的四周傳來一道無法辨別方位的聲音,“因為做錯了事情,所以被丟棄了。”

祝星禮緩緩閉上眼睛。

“這次來,確實是來跟你告別的,祝星禮。”神隱的聲音裏似乎有著淡淡的笑意,“過去的事情實在是太久遠了,但我依稀記得,我在神界,除了那四位大人以外,也是見過你的。但你實在是太高冷了,所以人緣似乎不是很好呢。”

祝星禮無法說話,只是眼淚不自覺更多了一些。

雙魂共體,情緒共感。

這股悲傷,是神隱和祝星禮共同的。

“但我在被丟棄掉的時候,大人,你有為我說過話。”下巴在祝星禮手心蹭了蹭,神隱像是在回憶什麽,“那位劍修大人似乎很喜歡你,所以才會給我個機會,在我犯了那麽大錯的情況下,還是願意給我個機會鎮守人妖兩界的連接處。”

他笑了一聲,“可能是要死了吧,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想起一些從前來。”

要穿透那層戰甲,非神隱靈魂之力不可。

這場浩劫由他而生,自然得是由他結尾。

“我和你有緣的。”神隱用龍須輕輕擦掉祝星禮的眼淚,“你別哭的這麽傷心,小心路遙知知道了吃醋。”

好多好多話想說,原本之前都打好了腹稿,可是當離別真的來臨的時候,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總是那般扭扭捏捏。

他覺得自己和祝星禮的相遇是必然,無論是在人界還是人界,兩人之間的聯系裏,總是帶著那麽一絲別的味道。

熟悉又排斥。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們總是吵架似的。

吵完又和好,和好又因為別的事情吵。

或許....自己以前是祝星禮的靈獸嗎?

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真的是話,那著實再好不過。

在他和祝星禮的這段緣分裏,一切都有了歸宿。

“我的時間不多了,祝星禮,以後要好好活下去,考個好大學知道了嗎?”神隱的龍體越發虛弱,“不用擔心也不用緊張,你肯定可以。”

祝星禮完全說不出話,因為哭得有些脫力,導致他原本貼著神隱下巴的手緩緩掉落下來。下一秒,碩大的龍體化作漫天藍色光點,緩緩圍繞著祝星禮旋轉的同時,將他托起,離開了這個虛幻的空間。

那淡藍色光點從那巨大的陣法裏湧出來,漸漸凝成一束光影,一點一點鉆進了祝星禮眼前漂浮著的赤月弓裏。

墨色的長發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淺藍,陣中心的祝星禮雙目緊閉,看不出情況。

可路遙知他們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夏微杳和慕若陽都在臨界點死死撐著,搖搖晃晃站起來之間,身上已經沒有什麽光芒。

天空上照射下來的陽光依舊灼烈,直直射向大地的間隙,已經完全看不到有什麽靈獸的影子。

“強弩之末,還不放棄抵抗!”

大概是沒有想到會被幾個少年逼迫到這個程度,幽帝此刻的臉色很是不好看。

但還好,打到現在,現在對他有威脅的,只有陣中心那個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

他也不是瞎子,看得出來祝星禮在蓄力。

而他只需要在祝星禮蓄力完成之前殺掉他就可以。

黑色的身影剎那間靠近拿到藍發紅衣的身影,路遙知心下一急,正準備過去攔下來的時候卻被幽帝提前布置的鎖鏈鎖了個嚴嚴實實。

四肢被麻痹的實在是過於突然,他因為擔心祝星禮而稍有走神,恰恰錯過了幽帝結陣的小動作。

夏微杳和慕若陽已經連站起來都有些困難。

“祝星禮!”路遙知喊得撕心裂肺,“快讓開啊!”

“嗯——”

身體被手指穿透的聲音和悶哼聲同時響起,那一瞬間,連空氣都有些安靜。

淡黃色的裙子本就因為染上了灰塵看著有些破舊,這個時候染上了大片的鮮血,看著更為可怖。

在那巨痛襲來之前,林妍妍腦海裏閃過很多很多和祝星禮有關的小片段。

第一次見到祝星禮的時候,她似乎是個連說話都有些結巴的靦腆小姑娘。後來是怎麽就對祝星禮說出那麽多傷人的話,又是怎麽做出那些違背自己初衷的事情的呢?

唇邊咽不下去的血緩緩滴到幽帝還沒來得及從她身體裏抽出去的胳膊上。

直到現在,她都還沒來得及找個機會和祝星禮好好道個歉。

“你還有力氣站起來?”幽帝唇邊帶著陰冷的笑,“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的天才。”

聽著是嘲諷。

穿透林妍妍身體的手指,離祝星禮的身體,毫厘之差而已。

突然就很想罵人。

在修真界做什麽世家大小姐做久了,對人總是彬彬有禮。就算是來了人界,老袁管的也總是很嚴格,說個臥槽也會被拉出去罰站。

......好可惜,以後見不到老袁了。

雙手緊緊抓著幽帝的胳膊,林妍妍唇邊勾起一抹笑,“休想....休想得逞。”

“妍妍!”

“妍妍!”

“妍妍!”

難過的、震驚的、嘶吼的。

所有的情緒,都來自自己身邊的那群朋友們。

她能做的。

只有這麽多了。

鎖鏈被震開的聲音聽著帶著讓人心慌的急促,三道光芒或快或慢地朝著這麽飛過來,靈力靠近間,漸漸接觸的是林妍妍死死抓住幽帝還堵在她身體裏的手。

她的最後一絲力氣,被用在了拖住幽帝上。

至此,林妍妍隕落。

毫無生氣的屍體被丟棄在一邊,路遙知及時趕到,全力一擊下,將幽帝擊退些許。

耐心完全告罄了。

黑色法陣展開的很是突然,幽帝眼眸由紅轉黑,巨大靈力匯聚之間,似乎是想一擊將所有拿下。

是他的底牌。

額前的劉海已經有些看不出形狀,路遙知咬牙,腳下陣法展開,勢必要與幽帝抗爭到底。

可那紅色光芒在那黑色光芒碾壓下甚至已經有些看不清顏色,哪裏還會是幽帝的對手?

紅黑光芒轉眼間狠狠撞在一起。

砰的一聲!

方圓十公裏,幾乎所有房屋和樹木都被攔腰損毀。

路遙知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他死死閉著的眼睛還有些抖,在感到有東西扶到自己臉上的時候,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身影很熟悉,飄到他臉上的,是祝星禮早已變成淡藍色的頭發。

那致命一擊被祝星禮拿赤月弓擋了下來。

“路遙知。”祝星禮微微偏頭,輕輕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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