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成績單（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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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成績單（13）
阮言蓋上小被子, 睜眼望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毫無倦意。
已知現在共有三個世界，以白南星為例。
第一個世界線是高三, 白南星是一班同學, 貌似是與秦弋有些其他關系。
第二個世界線是高二，白南星是十班校霸, 但似乎很討厭秦弋。
第三個世界線是他當下所在的高一，白南星是一班的重點霸淩對象, 對秦弋很是懼怕。
重新開始的意思，是要回到第一個世界線嗎？
阮言決定明天挑個人多的時間，再去那個小倉庫看一看。
第二日，江洺今天有比賽要準備，早早就出門了。
阮言整理好書包後, 忽然留意到茶幾上擺著的一瓶牛奶，他走近拿起牛奶瓶, 發現這牛奶還是溫熱的。
他低頭尋找著地板上有沒有秦弋留下的紙條, 要是被江洺看到了指不定又要生氣了。
阮言就連地毯都掀起來看了一眼, 但仍然沒有發現紙條。
“奇怪。”阮言一邊嘀咕著, 一邊打開了牛奶。
溢出的牛奶順著嘴角流下，乳白色的液/體沾到了校服衣領上，阮言感覺到了脖頸處黏膩的感覺, 他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這個牛奶瓶的設計真的好奇怪啊。
瓶口直徑要比下面的瓶身還大, 而且牛奶是裝滿的, 阮言喝得有些著急，就會不小心弄臟自己。
瓶底還剩下最後一口牛奶, 阮言高高揚起脖頸。
忽然，他想起上次喝牛奶時, 0612好像說過上面有東西。
阮言無意識地掃過天花板，卻捕捉到了那瞬間熄滅的紅色亮光。
上一個副本之中，帝國監獄裏的監控也是這樣的紅色燈光。
剛喝過牛奶的身子分明是溫熱的，可阮言卻覺得自己已經身陷冰窖。
他垂著頭將牛奶瓶蓋好，扔到了垃圾桶裏，然後若無其事地用紙巾擦掉衣服上的奶漬，邊整理衣服邊走出來房間。
整個過程慢條斯理，找不出一絲漏洞。
殊不知阮言的手心裏都是汗水。
就這樣一直端著張小臉走到教學樓樓下，他才松開一直緊握著的拳頭。
【0612，你那時阻止我開燈，是因為知道天花板上有類似於監控一樣的東西嗎？】
0612回答：【嗯。】
阮言有些意外，以往這時候0612都是用沈默代替回答的。
【不是說不可以給玩家提供提示的嗎？】
0612說：【因為在此之前沒有出現過這個劇情點，我問過審查系統，確定主神並沒有更新劇情點，所以這只是NPC的自發行為，與主線無關，可以提示。】
“自發行為？”阮言正研究著這個詞是什麽意思，周圍忽然傳來一陣沸沸揚揚的議論聲。
他轉頭望向聲源處，發現大家都在看著同一個位置，然後邊走邊捂著嘴討論。
阮言好奇地跟著走進轉角，結果就撞見那教學樓旁邊的死角處，此時正在上演施暴現場。
而那些路過的人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腳上沒有半分停留，忙向教學樓裏走去。
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圍著一個男生拳打腳踢，嘴裏還說些不幹不凈的話。
有人彎腰捏起男生的下巴：“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模樣勾引給誰看呢？”
“呦，哭得好可憐啊，那怎麽辦呢？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說完，他狠狠地甩下了一巴掌，打得男生的頭偏了偏。
男生跪坐在骯臟的地面上，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微微擡起頭，正好對上了阮言的雙眼。
阮言捏緊書包帶，氣得眼睛都紅了。
這些人怎麽這麽壞！
男生對阮言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讓他離開。
領頭的人嘴裏叼著煙，煙圈吐在白南星的臉上：“餵，白南星，你家不是很有錢嗎？怎麽今天才帶了這麽點錢？”
“哦，忘了你是私生子，還是跳級來的我們瑤城七中，所以給學長們孝敬點東西不算過分吧？”
“對了，韓清已經幾天沒來上學了，我們都聯系不上他。”領頭男生用鞋尖踢了踢白南星，一副開玩笑的語氣說道：“聽說你們在一個寢室啊，不是吧？人真是你殺的？”
“得了吧大哥，就他這膽子估計連刀都拿不起來，韓清應該是家裏有些事不方便說，明天我再聯系看看。”
領頭男生擺擺手：“行，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改天哥幾個再來找你玩。”
說完，他抓起白南星的胳膊，要將手中冒著火星的煙頭摁在白南星的胳膊上。
忽然，不遠處傳來小男生驚喜的尖叫聲。
“我的天！是秦弋哎！”
“啊啊啊啊他過來啦！”
“老公好帥！哎呀你快拍呀！”
幾個男生面色一變，領頭的男生扔掉了煙頭，帶著人快步離開了。
阮言喊得耳根子都紅了，看著那些人走遠了，這才閉上嘴。
嗚，0612給的臺詞好羞恥。
阮言揉了揉發燙的臉，連忙跑進死角處扶起地上的少年。
白南星像是沒骨頭似的靠在阮言身上，他的手心被地面擦傷，劃掉了一層皮，看上去血淋淋的。
阮言忍不住“嘶”了一聲，替白南星叫了聲痛。
“謝謝。”白南星的氣息有些弱，剛走出一步就冒了一頭冷汗，卻仍是對阮言扯了扯嘴角，“下次不要再這樣了，那些人很記仇，如果發現被你耍了，肯定會來找你的麻煩。”
他就像是一個被雨淋濕的小狐貍，渾身的毛都耷拉著，濕淋淋的，不敢靠近阮言，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會弄臟了他。
阮言莫名覺得這個樣子的白南星有些令人心疼。
他搖搖頭：“你為什麽不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呢？你是受害者，學校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白南星輕輕笑了一下，溫聲道：“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有正義感的。”
在正義與名聲面前，利益者都會選擇後者。
阮言懂得這個道理，他沒再出聲，默默地扶著白南星來到醫務室。
醫務室值班的是新來的小護士，見到白南星這幅樣子有些被嚇到了，忙問了好多次“要不要我替你報警”，但都被白南星默然回絕了。
就連醫務室的一個小護士都看出來這是一場校園暴力，學校和老師怎麽會一點都沒發現白南星的不對勁？
他們也許是發現了，但他們無動於衷，甚至漠視學生之間的這種惡行。
在小護士去找繃帶的間隙裏，阮言忽然想起剛剛那些男生說過的話。
他語氣盡量委婉地問：“那些男生剛剛說的事情和你有關嗎？”
白南星慢慢轉過頭看向他，盡是受傷的眼神，一副被汙蔑卻不敢還嘴的模樣。
阮言生怕他誤會，急忙解釋道：“你不想說也沒有關系的，我只是有點八卦，很好奇韓清究竟到哪裏去了。”
“他也是我們一班的學生嗎？好奇怪哦，我好像從沒見過他。”
醫務室的陽光很好，清晨的一縷陽光正好落在少年深藍色的發間。
阮言以為白南星不會再說話了，他便笑嘻嘻地轉移了話題：“那個……話說食堂裏的糖醋小排真的好好吃呀，希望今天也有這道菜。”
“宿舍樓下好像又多了新的販賣機，也不知道裏面會不會有新零食……”
就這樣胡扯了將近五分鐘後，白南星終於開了口。
“我是黑羊。”
聽到這個熟悉的詞，阮言頭頂的呆毛瞬間立起。
“黑羊？是一種代稱嗎？”
“是的。”白南星緩緩擡眸，溫聲道：“因為我的家庭出身和與你們的年齡差異，又或許是因為怪異的發色。”
“竟然不是染發嗎！”阮言輕聲細語地問，盡力在抑制住心中的驚訝。
白南星搖搖頭：“我天生就是這樣的發色，可能在別人眼裏像是怪物一樣的存在。”
說完，他頓了下。
因為他實在無法忽視身旁那道熾烈的目光。
阮言咽了咽口水，雙手握拳放在胸前，眼睛裏像是在散發著光：“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天生的藍發呢！就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主角一樣！”
少年臉上寫滿了崇拜，沒有一絲的摻假，更沒有嫌惡與鄙夷。
白南星恍然無措，怔楞道：“是，是嗎。”
“是呀！”阮言雙手撐著下巴，杵在膝蓋上，有些郁悶道：“可是他們真的好過分啊，無論是發色還是出身，都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你又沒有做錯什麽。”
白南星一直緊握的手掌緩緩松開，他翻開掌心，看著那已經結痂凝固的血塊。
少年輕聲道：“但有些人會以此為傲，他們也許是覺得在對我施暴的過程中，能夠找到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吧。”
“這就是一場黑羊游戲。”
白南星看著阮言，眸中神色意味不明，“黑羊是受害者，白羊是旁觀者，而韓清就是作為施暴者的屠夫。”
“白羊會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黑羊，所以與其這樣，他們認為不如就站在屠夫的陣營裏，將自己也變成施暴者。”
聽到這裏，阮言明白了那段短信的含義。
高三世界裏的他是黑羊的身份，所以同學們才會故意針對他，白南星會在他的坐墊上放大頭釘，甚至在食堂裏吃的飯都是壞掉的。
但因為秦弋的出現，阮言在還沒清楚游戲規則的情況下就與他定下了契約。
所以那些潛在危機都沒有發生。
比如那次考試成績的維護，坐墊裏的釘子，給白南星的警告，還有全分給他吃的糖醋小排。
如果沒有秦弋，那麽他就是第二個白南星，也就是黑羊。
而在這個世界中，阮言只是目睹白南星遭遇校園暴力的旁觀者，所以是白羊。
終於明白游戲規則的阮言還是有些迷糊。
他愕然道：“所以說……白羊其實並不會幫助黑羊，反而是屠夫的繼承者？”
白南星點頭：“嗯，是這樣。”
阮言恍然大悟，難怪之前在教室裏，他只要說出關心白南星的話，身體就會出現奇怪的反應。
原來是因為違反了游戲規則。
可是為什麽現在就沒事？難道違反規則還需要觸發其他條件嗎？
阮言正想著，小手忽然被一只大掌包裹住，因為白南星的手心裏有傷口，阮言怕抽回手的時候弄疼他，就只能任他這樣牽著。
白南星的聲音幽幽從耳邊飄過：“謝謝你，沒有變成像他們一樣的人。”
分明是有些煽情的話語，可不知怎的，阮言總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甚至有一刻想要掙脫掉他的手掌。
好在這時小護士拿著繃帶回來了，為白南星簡單包紮過後又塗了一些藥。
小護士邊塗邊心疼道：“你這可不是簡單擦掉一層皮，而是掉了一塊肉啊，這以後肯定是要留疤的。”
臨走前小護士對阮言一頓叮囑，比如不能讓白南星的手掌沾水，不能讓他的那只手受累，要關心他的精神狀態。
這讓阮言有些為難，因為他也許不能完成使命了。
等再向秦弋確定一件事情，他就要離開了。
兩人回到教室裏時大家都在上早自習，這個世界的早自習只是大家的課前補覺時間。
和阮言聊過天的後桌剛剛睡醒，他揉了揉眼睛，看見白南星本想嗆幾句難聽的話，但見著身旁有阮言，便又趴了回去。
白南星摘下書包，從書包夾層裏摸出一包濕巾，阮言忙摁住他的手腕，表情認真道：“你的手不可以沾水的。”
於是白南星換了另一只手，抽出一張濕巾，動作笨拙且溫柔地，用濕巾擦拭著阮言的右邊臉頰。
不知道是因為濕巾的清香和冰涼的觸感，還是因為那張放大在眼前的狐貍臉，阮言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在怦然加速，呼吸一滯。
心臟的一個節拍恰好與身後停止的腳步聲對應上。
忽的。
胸前的兩點像是觸電了一般，酥酥麻麻的。
仿佛有一根手指正游離在腰際，正在懲罰性地戳弄那腰窩上的軟肉。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唔……”阮言死咬著牙關，生怕從口中溢出奇怪的聲音。
他死死攥住衣角，耳垂如垂涎欲滴的小櫻桃般，令人望而生津。
阮小言哭唧唧抱怨道：【嗚嗚0612你你快看一看！這只色/鬼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都不止一次了！嗚嗚嗚！我該不會真的是鬼上身了吧！】
0612道：【回頭。】
聽話的阮小言同學轉過頭，見到站在身後的人，瞬間覺得兩眼一黑。
那樣清冷厭世的一個人，手裏竟正拿著只滑稽可愛的棉花娃娃。
秦弋冷白的手指拎著棉花娃娃的腹部，腳踢了踢白南星的座位，冷聲命令道：“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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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現在共有三個世界，以白南星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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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世界線是高二，白南星是十班校霸, 但似乎很討厭秦弋。
第三個世界線是他當下所在的高一，白南星是一班的重點霸淩對象, 對秦弋很是懼怕。
重新開始的意思，是要回到第一個世界線嗎？
阮言決定明天挑個人多的時間，再去那個小倉庫看一看。
第二日，江洺今天有比賽要準備，早早就出門了。
阮言整理好書包後, 忽然留意到茶幾上擺著的一瓶牛奶，他走近拿起牛奶瓶, 發現這牛奶還是溫熱的。
他低頭尋找著地板上有沒有秦弋留下的紙條, 要是被江洺看到了指不定又要生氣了。
阮言就連地毯都掀起來看了一眼, 但仍然沒有發現紙條。
“奇怪。”阮言一邊嘀咕著, 一邊打開了牛奶。
溢出的牛奶順著嘴角流下，乳白色的液/體沾到了校服衣領上，阮言感覺到了脖頸處黏膩的感覺, 他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這個牛奶瓶的設計真的好奇怪啊。
瓶口直徑要比下面的瓶身還大, 而且牛奶是裝滿的, 阮言喝得有些著急，就會不小心弄臟自己。
瓶底還剩下最後一口牛奶, 阮言高高揚起脖頸。
忽然，他想起上次喝牛奶時, 0612好像說過上面有東西。
阮言無意識地掃過天花板，卻捕捉到了那瞬間熄滅的紅色亮光。
上一個副本之中，帝國監獄裏的監控也是這樣的紅色燈光。
剛喝過牛奶的身子分明是溫熱的，可阮言卻覺得自己已經身陷冰窖。
他垂著頭將牛奶瓶蓋好，扔到了垃圾桶裏，然後若無其事地用紙巾擦掉衣服上的奶漬，邊整理衣服邊走出來房間。
整個過程慢條斯理，找不出一絲漏洞。
殊不知阮言的手心裏都是汗水。
就這樣一直端著張小臉走到教學樓樓下，他才松開一直緊握著的拳頭。
【0612，你那時阻止我開燈，是因為知道天花板上有類似於監控一樣的東西嗎？】
0612回答：【嗯。】
阮言有些意外，以往這時候0612都是用沈默代替回答的。
【不是說不可以給玩家提供提示的嗎？】
0612說：【因為在此之前沒有出現過這個劇情點，我問過審查系統，確定主神並沒有更新劇情點，所以這只是NPC的自發行為，與主線無關，可以提示。】
“自發行為？”阮言正研究著這個詞是什麽意思，周圍忽然傳來一陣沸沸揚揚的議論聲。
他轉頭望向聲源處，發現大家都在看著同一個位置，然後邊走邊捂著嘴討論。
阮言好奇地跟著走進轉角，結果就撞見那教學樓旁邊的死角處，此時正在上演施暴現場。
而那些路過的人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腳上沒有半分停留，忙向教學樓裏走去。
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圍著一個男生拳打腳踢，嘴裏還說些不幹不凈的話。
有人彎腰捏起男生的下巴：“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模樣勾引給誰看呢？”
“呦，哭得好可憐啊，那怎麽辦呢？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說完，他狠狠地甩下了一巴掌，打得男生的頭偏了偏。
男生跪坐在骯臟的地面上，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微微擡起頭，正好對上了阮言的雙眼。
阮言捏緊書包帶，氣得眼睛都紅了。
這些人怎麽這麽壞！
男生對阮言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讓他離開。
領頭的人嘴裏叼著煙，煙圈吐在白南星的臉上：“餵，白南星，你家不是很有錢嗎？怎麽今天才帶了這麽點錢？”
“哦，忘了你是私生子，還是跳級來的我們瑤城七中，所以給學長們孝敬點東西不算過分吧？”
“對了，韓清已經幾天沒來上學了，我們都聯系不上他。”領頭男生用鞋尖踢了踢白南星，一副開玩笑的語氣說道：“聽說你們在一個寢室啊，不是吧？人真是你殺的？”
“得了吧大哥，就他這膽子估計連刀都拿不起來，韓清應該是家裏有些事不方便說，明天我再聯系看看。”
領頭男生擺擺手：“行，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改天哥幾個再來找你玩。”
說完，他抓起白南星的胳膊，要將手中冒著火星的煙頭摁在白南星的胳膊上。
忽然，不遠處傳來小男生驚喜的尖叫聲。
“我的天！是秦弋哎！”
“啊啊啊啊他過來啦！”
“老公好帥！哎呀你快拍呀！”
幾個男生面色一變，領頭的男生扔掉了煙頭，帶著人快步離開了。
阮言喊得耳根子都紅了，看著那些人走遠了，這才閉上嘴。
嗚，0612給的臺詞好羞恥。
阮言揉了揉發燙的臉，連忙跑進死角處扶起地上的少年。
白南星像是沒骨頭似的靠在阮言身上，他的手心被地面擦傷，劃掉了一層皮，看上去血淋淋的。
阮言忍不住“嘶”了一聲，替白南星叫了聲痛。
“謝謝。”白南星的氣息有些弱，剛走出一步就冒了一頭冷汗，卻仍是對阮言扯了扯嘴角，“下次不要再這樣了，那些人很記仇，如果發現被你耍了，肯定會來找你的麻煩。”
他就像是一個被雨淋濕的小狐貍，渾身的毛都耷拉著，濕淋淋的，不敢靠近阮言，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會弄臟了他。
阮言莫名覺得這個樣子的白南星有些令人心疼。
他搖搖頭：“你為什麽不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呢？你是受害者，學校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白南星輕輕笑了一下，溫聲道：“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有正義感的。”
在正義與名聲面前，利益者都會選擇後者。
阮言懂得這個道理，他沒再出聲，默默地扶著白南星來到醫務室。
醫務室值班的是新來的小護士，見到白南星這幅樣子有些被嚇到了，忙問了好多次“要不要我替你報警”，但都被白南星默然回絕了。
就連醫務室的一個小護士都看出來這是一場校園暴力，學校和老師怎麽會一點都沒發現白南星的不對勁？
他們也許是發現了，但他們無動於衷，甚至漠視學生之間的這種惡行。
在小護士去找繃帶的間隙裏，阮言忽然想起剛剛那些男生說過的話。
他語氣盡量委婉地問：“那些男生剛剛說的事情和你有關嗎？”
白南星慢慢轉過頭看向他，盡是受傷的眼神，一副被汙蔑卻不敢還嘴的模樣。
阮言生怕他誤會，急忙解釋道：“你不想說也沒有關系的，我只是有點八卦，很好奇韓清究竟到哪裏去了。”
“他也是我們一班的學生嗎？好奇怪哦，我好像從沒見過他。”
醫務室的陽光很好，清晨的一縷陽光正好落在少年深藍色的發間。
阮言以為白南星不會再說話了，他便笑嘻嘻地轉移了話題：“那個……話說食堂裏的糖醋小排真的好好吃呀，希望今天也有這道菜。”
“宿舍樓下好像又多了新的販賣機，也不知道裏面會不會有新零食……”
就這樣胡扯了將近五分鐘後，白南星終於開了口。
“我是黑羊。”
聽到這個熟悉的詞，阮言頭頂的呆毛瞬間立起。
“黑羊？是一種代稱嗎？”
“是的。”白南星緩緩擡眸，溫聲道：“因為我的家庭出身和與你們的年齡差異，又或許是因為怪異的發色。”
“竟然不是染發嗎！”阮言輕聲細語地問，盡力在抑制住心中的驚訝。
白南星搖搖頭：“我天生就是這樣的發色，可能在別人眼裏像是怪物一樣的存在。”
說完，他頓了下。
因為他實在無法忽視身旁那道熾烈的目光。
阮言咽了咽口水，雙手握拳放在胸前，眼睛裏像是在散發著光：“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天生的藍發呢！就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主角一樣！”
少年臉上寫滿了崇拜，沒有一絲的摻假，更沒有嫌惡與鄙夷。
白南星恍然無措，怔楞道：“是，是嗎。”
“是呀！”阮言雙手撐著下巴，杵在膝蓋上，有些郁悶道：“可是他們真的好過分啊，無論是發色還是出身，都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你又沒有做錯什麽。”
白南星一直緊握的手掌緩緩松開，他翻開掌心，看著那已經結痂凝固的血塊。
少年輕聲道：“但有些人會以此為傲，他們也許是覺得在對我施暴的過程中，能夠找到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吧。”
“這就是一場黑羊游戲。”
白南星看著阮言，眸中神色意味不明，“黑羊是受害者，白羊是旁觀者，而韓清就是作為施暴者的屠夫。”
“白羊會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黑羊，所以與其這樣，他們認為不如就站在屠夫的陣營裏，將自己也變成施暴者。”
聽到這裏，阮言明白了那段短信的含義。
高三世界裏的他是黑羊的身份，所以同學們才會故意針對他，白南星會在他的坐墊上放大頭釘，甚至在食堂裏吃的飯都是壞掉的。
但因為秦弋的出現，阮言在還沒清楚游戲規則的情況下就與他定下了契約。
所以那些潛在危機都沒有發生。
比如那次考試成績的維護，坐墊裏的釘子，給白南星的警告，還有全分給他吃的糖醋小排。
如果沒有秦弋，那麽他就是第二個白南星，也就是黑羊。
而在這個世界中，阮言只是目睹白南星遭遇校園暴力的旁觀者，所以是白羊。
終於明白游戲規則的阮言還是有些迷糊。
他愕然道：“所以說……白羊其實並不會幫助黑羊，反而是屠夫的繼承者？”
白南星點頭：“嗯，是這樣。”
阮言恍然大悟，難怪之前在教室裏，他只要說出關心白南星的話，身體就會出現奇怪的反應。
原來是因為違反了游戲規則。
可是為什麽現在就沒事？難道違反規則還需要觸發其他條件嗎？
阮言正想著，小手忽然被一只大掌包裹住，因為白南星的手心裏有傷口，阮言怕抽回手的時候弄疼他，就只能任他這樣牽著。
白南星的聲音幽幽從耳邊飄過：“謝謝你，沒有變成像他們一樣的人。”
分明是有些煽情的話語，可不知怎的，阮言總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甚至有一刻想要掙脫掉他的手掌。
好在這時小護士拿著繃帶回來了，為白南星簡單包紮過後又塗了一些藥。
小護士邊塗邊心疼道：“你這可不是簡單擦掉一層皮，而是掉了一塊肉啊，這以後肯定是要留疤的。”
臨走前小護士對阮言一頓叮囑，比如不能讓白南星的手掌沾水，不能讓他的那只手受累，要關心他的精神狀態。
這讓阮言有些為難，因為他也許不能完成使命了。
等再向秦弋確定一件事情，他就要離開了。
兩人回到教室裏時大家都在上早自習，這個世界的早自習只是大家的課前補覺時間。
和阮言聊過天的後桌剛剛睡醒，他揉了揉眼睛，看見白南星本想嗆幾句難聽的話，但見著身旁有阮言，便又趴了回去。
白南星摘下書包，從書包夾層裏摸出一包濕巾，阮言忙摁住他的手腕，表情認真道：“你的手不可以沾水的。”
於是白南星換了另一只手，抽出一張濕巾，動作笨拙且溫柔地，用濕巾擦拭著阮言的右邊臉頰。
不知道是因為濕巾的清香和冰涼的觸感，還是因為那張放大在眼前的狐貍臉，阮言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在怦然加速，呼吸一滯。
心臟的一個節拍恰好與身後停止的腳步聲對應上。
忽的。
胸前的兩點像是觸電了一般，酥酥麻麻的。
仿佛有一根手指正游離在腰際，正在懲罰性地戳弄那腰窩上的軟肉。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唔……”阮言死咬著牙關，生怕從口中溢出奇怪的聲音。
他死死攥住衣角，耳垂如垂涎欲滴的小櫻桃般，令人望而生津。
阮小言哭唧唧抱怨道：【嗚嗚0612你你快看一看！這只色/鬼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都不止一次了！嗚嗚嗚！我該不會真的是鬼上身了吧！】
0612道：【回頭。】
聽話的阮小言同學轉過頭，見到站在身後的人，瞬間覺得兩眼一黑。
那樣清冷厭世的一個人，手裏竟正拿著只滑稽可愛的棉花娃娃。
秦弋冷白的手指拎著棉花娃娃的腹部，腳踢了踢白南星的座位，冷聲命令道：“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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