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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再說一句你要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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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再說一句你要誰?

“珍珠!許珍珠!”

許昭進院子的時候,老板娘正扯著嗓子喊,一看見他,張牙舞爪地沖上來,一把擰住他的耳朵,“死哪去了?沒看見院裏忙成什麽樣了?”

敢擰男主耳朵,你很有勇氣。

許昭瞪了瞪眼,怎奈老板娘力氣太大,耳朵又是個脆弱的部位,他只得暫時記住這一樁,識相地跟著老板娘的姿勢彎下了腰。

“您輕點揪,疼...”

老板娘松開他耳朵,指尖在許昭肩頭點了好幾下,“眼圈說紅就紅,你是什麽人啊,頭牌的身子丫鬟命,還有臉哭!”

“沒哭,”許昭搓搓耳朵,那裏火辣辣地疼,“我就是容易眼圈紅。”

“管你哪裏紅,”老板娘扔過來一把破掃帚,“在瓦舍紅不了就得幹活!”

說完,轉身扭著腰走了,路上又順便訓斥了幾個不認真幹活的小廝。

“行了,出來吧,”許昭看著假山後面那個毛茸茸的腦袋,“就你最沒義氣。”

翠花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走出來,“老板娘每回打我最狠,胳膊上傷口還沒好呢,你就頂多擰擰耳朵,一點都不疼。”

“誰說不疼?”

許昭覺得翠花大概是痛覺神經不敏感,也可能是被老板娘打壞了,特別能吃痛,老板娘嫌棄他笨,幹活又沒力氣,總是拼著勁兒打,跟發洩似的。

“我覺得不疼,”翠花吸吸鼻涕,“老板娘舍不得打你,我知道,你長得好看。”

“不過,你耳朵也太紅了,沒破皮吧?”

“不會吧。”許昭碰了碰耳朵,又趕緊把手拿下來了,不敢碰,太疼。

咻——

後肩膀被砸了一下。

許昭接住飛過來的東西,是個胭脂盒。

誰拿古董砸本男主?

一轉頭,幾個小倌吵吵鬧鬧地從廂房湧出來,看那架勢實在打架。

瓦舍裏都是黃昏後做生意,白天閑著沒事,容易生是非,一群小倌都是十幾歲的年紀,還算是個大孩子呢,總是因為點胭脂水粉吵架。

打架也是常事,老板娘都懶得管,只要不往臉上招呼,打就打吧。

畢竟是柔柔弱弱的男孩,打架都挺溫柔,避開臉上這些要緊的地方,專往鬢發珠釵上使勁,一個最潑辣的小倌被打得最慘,發髻都完全散開了。

許昭靠在廊柱上看得起勁,嘿嘿嘿笑出了聲。

笑聲吸引了打架小倌的註意。

“你笑個屁!”那個散了發髻的小倌杏眼圓瞪,氣急敗壞地指著許昭,“還不趕緊幹活去!”

許昭抱著掃帚,笑得肩膀都抖了,“怎麽,還不讓人笑了?我偏要笑,哈哈哈!哈哈哈!”

那小倌氣得直喘粗氣,張著胳膊就沖了過來,看那架勢是要撓他。

許昭往後一閃,小倌腳下不穩,撞到了柱子上。

眼看著要摔倒的時候,許昭伸手扶了他一下,“說了平時多吃點,節食減肥不可取,你看,站都站不住了吧。”

“你閉嘴!”小倌一臉窘迫,被跑過來的眾小倌抓到了人群裏。

別看這群人平時又打又罵,關鍵時候還是很團結的,許昭很有經驗地提前堵住了耳朵。

小倌罵人都是軟軟的,不過聽多了也煩,翻來覆去不過是那麽幾句,什麽“別仗著你長得好看就不把人放眼裏,你這輩子也上不了貴客的床”,以及“一個打手連馬步都不會紮,成天瞪著眼睛勾引誰呢”之類的話。

“幹嘛呢?”管事站院門口吼了一聲,“都幹嘛呢!”

一眨眼的功夫,一群小倌就四散跑開了。

管事看著許昭,“你又招他們了?”

“誰招他們了,他們自己打架來著?”許昭皺著眉,“不信你問翠花。”

“他個傻子知道個屁,”管事甩甩袖子,進了正堂,“好好幹活。”

“幹活——”許昭抱著掃帚胡亂掃著地,“幹活幹活幹不完的活。”

“罵吧,咱不生氣,起碼小爺這輩子不會被人捅屁股,老了不會被護工罵...”

翠花湊過來,彎腰看著許昭的臉,“你嘟囔啥呢,怎麽又哭了?”

“沒哭,”許昭用手背壓壓眼睛,“想我媽了。”

“嗨,我還以為什麽呢,”翠花拍拍自己胸脯,“我都不知道我媽長啥樣。”

忙活一個晌午,許昭腰都疼了,才算是把院子布置好。

中午,小倌在廂房吃飯,許昭跟翠花端著碗蹲廚房吃。

男主都是這樣的,許昭安慰自己。

翠花挑了筷子肉給許昭,“多吃點。”

他不愛吃肉,一個難民還挑食,許昭很不理解。

反正他吃得很香,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昨兒你看見銀鎖了嗎?”翠花壓低聲音。

銀鎖是瓦舍雜役,平時不大說話,許昭有些印象。

“好幾天沒看見了。”許昭疑惑道。

翠花往跟前湊了湊,聲音更低,“那就對了,聽說他是探子,被王爺發現,亂棍打死了。”

“你咋知道是亂棍打死的?”許昭搓了搓胳膊,“怪嚇人的。”

“有人看見了,我半夜出來尿尿,還聽見叫喚了呢,可慘了。”翠花說得很真切,眉毛快擰成麻花了。

“那倒說不定,”許昭認真嚼著飯,“年牧歸啥事做不出來。”

翠花猛地捂住許昭的嘴,“你咋還敢叫他名字?”

一口飯剛嚼完,還沒來得及往下咽,被翠花這麽一捂,差點噎住。

許昭掙開翠花的手,往下順了順飯,又喝了口面湯,“我就敢,年牧歸年牧歸年牧歸...”

翠花又要來捂嘴的時候,許昭往後一仰,撐著竈臺站了起來,沖著翠花吐舌頭,“略略略...”

“唉——”翠花嘆了口氣。

午休過後,門房匆匆來報,說是看見攝政王的車架進大街了。

老板娘急忙跑出來,率領瓦舍眾人去門口迎接。

車架很高,許昭沒資格上前,跟翠花在後面遠遠看著。

等了好久,才看見一個侍衛打扮的人繞過了,掀開車簾,伸了手等著。

片刻,一個男子從裏面探出身來,扶住侍衛的手下了車。

許昭只看了一眼,胸口就開始撲通撲通直跳。

穿這麽奢侈,個子這麽高,氣勢這麽足,表情這麽嚇人,這才是男主吧!

怪不得原書裏寫,看他一眼就讓人渾身打冷戰。

原來是寫實小說啊。

攝政王沒有停留,也沒開口,徑直踏進門檻,到了前廳。

許昭是打手,這會也跟著進去,站在老板娘身後。

年牧歸跟老板娘說話的間隙,許昭忍不住悄悄瞥了他幾眼,頓時渾身難受。

這就是大boss的氣場嗎?

自己以後也會變成這樣?

那我要去旁邊怡紅院選美女!

耶!

未來可期!

年牧歸剛下馬車,立刻就看見了那個站在人群最後面一臉不屑的少年。

少年身上衣衫很素凈,臉比畫像上更柔和幾分,表情倒是冷淡更甚。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仿佛看見他攥了攥拳頭。

年牧歸勾勾嘴角,有意思。

坐到廳上,那少年就站在臺階下面,距他不到五步。

他隨時可以跨上臺階,繞過鳴珂,掏出袖中匕首,刺向自己的喉嚨。

年牧歸邊跟老板娘說話,邊觀察著那少年的反應。

少年像是察覺到了,轉過頭來,跟他對上了眼神。

年牧歸心裏頗為詫異。

面不改色,仿佛絲毫不亂,若不是提前查探,還真以為他是第一回見我。

嗯,有點兒意思!

他盯著許昭,輕輕挑了挑眉。

旁邊的鳴珂悄悄打了個冷戰。

許昭心裏撲通一下。

他什麽意思?

這是相中誰了?

那沖我瞪眼幹什麽?

抽筋了?

還是在挑釁男主?

許昭不甘示弱,微揚下巴,也沖年牧歸挑了挑眉。

挑完又發現不妥,人家可是攝政王。

遂尷尬地抓抓耳廓,假裝看向別處。

攝政王很了不起嗎,進來就板著張臉?

穿那麽豪華,人模狗樣,衣冠禽獸,嘖!

罷了罷了,本公子暫時放你一馬。

書裏怎麽寫的來著,那年牧歸極好男色,□□不凡,身材逆天,幹翻天下的公狗腰,嘖!

瓦舍這些小倌哪個能受得了?

許昭甚至推人及己,默默夾了夾屁股…

繼續抱著胳膊瞧熱鬧。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節目,這裏是京城瓦舍第一屆男團選秀活動——搞基大比拼...

坐在評委席的是我們的大boss,年——年牧歸,他閱人無數,選秀經驗豐富,具有百分百的投票權...

今年的選手真是實力不凡啊,究竟誰能被評委選中,光榮出道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鼓掌!

眾小倌都廢了很大功夫打扮,比平時還要好看很多,廳裏的脂粉味都快把人腌透了。

第一輪是問才學,也就是對詩,年牧歸出了幾句上聯,小倌們自願接下句。

不得不說,人家能當小倌掙這份錢,還是很有實力的,對的對子許昭都聽不懂。

年牧歸也不知道滿不滿意,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作了好幾首,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年牧歸擺弄著佛珠,又要說下一句。

“還對?”許昭悄悄嘟囔,“你們古代人真無聊,就會對那些酸詩,聽都聽不懂。”

他聲音還挺小的,站在旁邊的老板娘都沒聽見,年牧歸卻聽見了。

他擡眸看過來,“什麽?”

許昭被那眼神嚇出了一身汗,“啊?”

年牧歸看著他,“我問你剛才在說什麽?”

許昭開口時感覺聲音都在發抖,“我說...您剛才的詩很有...品味,很...很有文化。”

“哦。”年牧歸突然笑了笑。

“看來連這醉香樓的打手,也通曉詩文,”他道,“不如你來出一個。”

“啊?”

“王爺讓你出個對子。”鳴珂板著臉提醒道。

這...

您還不如讓我講講牛頓第一定律。

許昭沈默著。

年牧歸看著他,沈默著。

鳴珂沈默著。

一眾小倌都沈默著,等著許昭開口。

許昭甚至能聽見幾個小倌的心聲:沒文化真可怕。

罷了...

不就是對子嗎?

不就是兩句連著的字數一樣的話嗎?

誰不會啊。

許昭自信開口:“奇變...偶不變。”

作為一個理科生,高考後過了一個暑假,能記住的算是對仗的句子也就這麽一個了。

年牧歸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他大概是反應了一會,才道:“雞變...藕不變?”

老板娘無奈扶額。

不過畢竟是瓦舍的人,還是不能見死不救,顫著嘴唇艱難開口道:“珍珠這句詩...頗有童趣啊,您瞧,又有雞又有藕,有動有靜,他沒讀過書,作出這句實屬難得。”

人才啊!

老板娘您真是人才啊!

許昭忍不住對她豎了個大拇指。

老板娘擦擦汗,一臉的便秘表情。

片刻之後,年牧歸突然又笑了,點點頭,看向下面眾人,“有人能對出下句嗎?”

年牧歸這個笑很有深意,眾小倌覺得這一定是關鍵一題,都不敢隨便說。

另外,這也太難了...

年牧歸喝掉杯子裏的茶,還沒有人敢開口。

許昭咬著嘴唇,努力不笑出來,這有人能對出來就怪了,沒受過九年義務教育,誰能知道雞跟藕的關系?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差點笑出來的時候,年牧歸看向了他。

許昭心裏一驚。

年牧歸道:“下一句呢,珍珠。”

這個“珍珠”叫得許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腦子裏飛快地過了一遍,始終覺得“符號看象限”這句話不合適,解釋起來太為難老板娘。

混亂之中,開始胡說八道:“奇變偶不變,我是...大笨蛋?”

啊!

許昭同學你真是棒呆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下面一片“撲哧”聲,小倌們用手絹遮著嘴,一個個笑得東倒西歪。

再看年牧歸,一臉意味深長,不知道是在憋笑還是生氣了。

不過下一秒,許昭就確定他是生氣了。

年牧歸大手一揮,把面前的茶杯掃到了地上,砰的一聲,碎了。

碎瓷片濺到老板娘腳下,老板娘慌忙跪下,“王爺息怒。”

一眾小倌也跟著跪下。

年牧歸看著穩穩站著的許昭,目光停留了好幾秒。

許昭心裏直發毛。

片刻,年牧歸臉上的表情恢覆了正常,轉轉手裏的佛珠,“無妨,都起來吧。”

老板娘謝恩起來,側過臉瞪了許昭一眼。

許昭的耳朵隱隱作疼,忍不住搓了搓。

晚飯大概吃不上了。

考完文化,鳴珂又指揮著眾小倌折騰好幾遍,看了身段和才藝,小倌們拿出渾身解數,那架勢跟春晚似的。

許昭早把剛才的事拋腦後了,站在旁邊看得很開心。

一個個還比呢,不知道自己要進什麽火坑啊,都是大笨蛋哎!

折騰了一個時辰,才算考核完畢。

老板娘滿臉堆笑,“王爺,您瞧上哪個了?”

年牧歸擡起頭,目光在眾小倌身上一個個掃過,在誰身上多停留一秒,誰就露出一絲激動的笑。

許昭還看見有人緊張地絞著手帕,指尖都掐紅了。

哎——

想起他們以後的處境,許昭都有些不忍心看。

即使是對平日裏最刻薄的阿釧,許昭都抱有很深的同情。

那小身板能挺幾天啊,可憐可憐。

他不想再看了,抿著嘴盯著旁邊的屏風出神。

老板娘見年牧歸遲遲不發話,跑到眾人之間,開始一一推薦,“王爺,這是阿釧,剛才跳得最好的就是他了。”

年牧歸點了點頭。

老板娘又抓住下一個,“這是海棠,身段好,房內功夫了得,會疼人兒。”

海棠嬌嗔著遮了遮臉。

年牧歸拿起剛上來的茶喝了一口,仍不說話。

老板娘又抓向下一個,“這是...”

年牧歸突然擡起眼眸,目光在滿廳的美貌少年中掠過,停在了角落裏繃著一張棺材臉的小護衛身上。

他目光一凜,伸手指著許昭,緩緩道:“不用了,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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