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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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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石光珠的怔忡來的快去的也快, 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糕點是剛出鍋的,原本還是燙嘴的。只是如今是冬日裏頭,涼的快,不過是從後院的小廚房走到西廂的幾步路, 就已經只剩下溫熱了。

徒述斐好意送來糕點, 雖然石光珠並不很喜歡吃甜食, 但還是拿起來嘗了一塊。意外的是, 這名叫參花糕的點心並不很甜,僅僅是有些潤口的甘味罷了。另有一種清香, 帶著點草木特有的味道, 但是很合石光珠的胃口。

“怎麽樣?”徒述斐帶著點期待的問道。

“很好吃。”石光珠又拿起了一塊,用行動表明了自己並不是客套。

“覺得好吃就好。太子哥哥說你過年的時候也不回家, 只祭祖那天回繕國公府。住在我這裏也行,只是要守我這裏的規矩:每日裏除了三餐以外,還有兩頓間食。若是睡得晚了,還要加上一頓宵夜。石大哥可能受得了這規矩?”

這算什麽規矩?石光珠失笑,可看到徒述斐繃著臉假裝嚴肅的樣子, 也忍住了心中乍起的笑意, 用同樣認真的態度回應道:“守得住, 受得了。”

“那就好!”徒述斐點了點頭,從椅子上下來,“我出來的也久了,就不打擾石大哥了。只是這點心, 石大哥要是不吃完, 恐怕廚下的案子就要領罰了。”

盤子裏的點心不過才五六塊的樣子, 石光珠已經吃了兩塊,還剩下幾塊也不過是幾口就能吃光。徒述斐怕石光珠在自己走了之後就把這事扔到一邊去了, 特特編了一個謊話來騙他。

石光珠曾為東宮伴讀,自然對徒述斐這個人是清楚的。這話一出口,就知道是假的。不過……石光珠想了想,忽然明白為什麽太子偏偏對這個弟弟與眾不同的。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關心。雖然多少是因為他和太子的情份,可也足夠讓他體會到其中的善意了。

“聽太子殿下說,您要讓甄家分宗,可曾著手給甄大人寫信了?”石光珠這樣想著,就開口叫住了要走的徒述斐。

“那倒不曾,我拿捏不好尺度,怕讓大舅舅多想。而且,我怕有人狗急跳墻。只是金陵離京城太遠了,我有些鞭長莫及。”徒述斐話裏的未盡之意,就是怕其中橫生出什麽波折,把去除腐肉的好事變成了壞事。

“榮國公自金陵起家,在金陵也置下了不少祭田。更有永業田在,聽說都用來安置那些退下來的老兵。這些老兵可都是上過戰場的,可以一用。”石光珠只沈吟了幾息,就立刻道,“以殿下和賈赦的關系,想來此事應該不難。”

徒述斐聽了,立刻眼睛一亮。才想要出去找賈赦,就聽見石光珠又道:“畢竟分宗是大事,且關系到貴妃外家皇子母族,很該和當地的官員打個招呼才是。至於您寫信的尺度,倒不必把握得很仔細,一則您才八歲,二則您是皇子,君臣有別。”

其實石光珠還有一些事情沒說:甄家自顯貴之後,有不少族人做了些欺男霸女的事情,都是甄運齊掃的尾。如果徒述斐真的想要一網打盡的話,分宗之後使人狀告這些族人也是可以的。只是少不得,當初雖然沒參與其中,可卻負責收拾爛攤子的甄運齊也要受些牽連了。

斟酌了再三,石光珠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口,而是決定告知給太子徒述辰,讓徒述辰這個做大哥的來告訴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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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述斐得了錦囊妙計,立刻就著手寫信,又招人分別把信送往金陵,連帶著的,還有通過賈赦向賈家借人得到首肯的信件,也送了出去。

天寒地凍,路行艱難,加上一些不可預知的意外,直到臘月二十四,位於金陵江南織造府的甄運齊才收到了徒述斐的來信。

與此同時,賈家送信的人反倒提前了徒述斐的信使兩天到了金陵,一看見京中方向的信使進了織造衙門的大門,守在門口的人就回莊子上報信去了。

過了大概兩刻鐘,賈家永業田莊裏,就集結起了將近三百人的隊伍。

這支隊伍裏頭,年紀大些的,頭發已經有一半花白了,臉上也全是歲月留下的刻痕。年紀小一些的,也有三十歲了。另有一些沒在隊伍裏,卻圍著這些人的,有的拄著拐杖,有的胳膊袖子是空的,還有的單只眼睛泛著灰白一看就是失明的。

臨近新年,金陵雖然比京城稍微暖和一點,可也暖和的有限。臉上有道猙獰疤痕的莊頭站在這不到三百人的隊伍前頭正打算做戰前鼓舞,一看見除了男人,又有些婆娘和各家的小孩子出來,立刻就不高興了:“哪家的?都是哪家的?爺們兒們做事,都老實的回去!”

“不礙的,不礙的。也該讓這些娘們兒長長見識了!”旁邊有個拄著拐杖缺了條腿的男人喊了一聲,“也讓娃娃們知道知道咱們這是給主子們長臉去了!”

莊頭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也就不理會那些笑嘻嘻的女人還孩子了,轉過來沖著隊伍裏聲嘶力竭的喊道:“當年老公爺體恤咱們兄弟,把咱們這些爹媽都嫌棄的人留在了身邊,又給咱們娶了媳婦生了娃!如今咱們的孫少公爺,給宮裏的皇子當伴讀,有差事交到孫少公爺的頭上啦!咱們不能給孫少公爺丟人!這事一定要辦得漂漂亮亮的!”

“哦!”將近三百多人一起喊出來的聲音,還是很震撼人心的。莊頭看人都齊了,精氣神也都打起來了,就喊了一聲“列隊”。

三百人原本還松松散散的站在曬糧食的空場上,一聽見這聲,立刻就列成了隊伍。雖然起先的時候因為多年不操練忙亂了一些,可只一會兒,隊伍就成型了。

“各小旗聽令,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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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外面有名自稱是賈家莊頭的男丁求見……”

甄運齊接了徒述斐的信,正盤算著如何安排具體事宜呢,就聽見書房外頭有封筆後值守的衙丁進來傳話。

“進來說話。”甄運齊聽了個大概,可還是把人叫了進來。

進來的衙丁面色有些發白,像是受了驚嚇一樣。進來之後,低著頭又重覆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

“把人請到花廳,本官稍後就來。”甄運齊雖然心裏奇怪,可還是按照以往的慣例吩咐了。待衙丁出去了,甄運齊起來整了整衣衫,把手邊徒述斐的來信收好揣進了衣服的內層夾袋裏,就去了花廳。

花廳裏坐著的,正是賈家永業田的莊頭。一看見甄運齊進來,立刻就一抱拳:“榮公隸下總旗賈長命見過甄大人。”

“賈總旗請起!”甄運齊看到莊頭的容貌,立刻明白了衙丁失態的原因。待聽了莊頭的自稱之後,心裏先是一驚,隨後就是一定。沒想到榮國公府的一個莊頭都是總旗!雖然總旗也不過是低級的武官職位,可也算是官身了。

“甄大人,我等一共有二百六十人,分批從四門進了金陵城。如今一半進了咱們公爺的祖宅,約有小一百人都在街上大人家附近呢!另外還有幾十個兄弟,就在織造衙門外頭。”賈長命把甄運齊當作上官,報告了人手分部。

甄運齊有點哭笑不得:這賈長命是把他家的事情當成了打仗了?不過由此也能看出,賈家對此事還是很重視的。

人家既然這般重視,甄運齊也不能不識好歹。他一拱手道:“既然賈總旗的人手都已經到齊了,那在下這就下衙。昨日已然是封筆了,倒是累得賈總旗多跑了一趟織造衙門。”

兩人說著客套話往外走去。

甄運齊這邊出了織造衙門,出了早上出門的時候自己帶的人之外,又多了幾十個人跟在後頭。雖然這幾十個人穿著打扮都是尋常百姓的樣子,可身上那股狠厲勁兒,可和普通人一點都不挨邊。

此時的甄家三老爺,也收到了京中的傳信,正是關於西寧郡王被禁足、他給女兒的陪嫁沖撞了六皇子被下了獄的消息。

信是那位入了西寧郡王後院的甄家姑娘寫的。本來是臘八就派了人送信的,只是負責送信的人走得是官驛的路線,又不怎麽著急,所以明明比徒述斐還要早上幾日出發,卻比徒述斐的信件還要晚到了些時辰。

信中避重就輕,只說自家的奴仆無意間攪擾了六皇子徒述斐看戲的興致,以致於不光奴仆被下了獄,西寧王爺更是被申斥禁足。另有西寧王爺因此不滿,多日不曾理會自己雲雲。

這樣的敘述方式,給這位甄家的三老爺,甄運齊的三叔一個錯覺:此事自家無錯。

恰在此時,有人報說甄運齊回府,召集所有甄家人前去議事。甄三老爺一拍桌子:“他的好妹妹,倒作踐起自家人來了!”

雖然始作俑者是徒述斐,可他心中猜測,徒述斐是自己的外甥孫,且才只有七歲,定然是被人利用了。至於利用徒述斐的人是誰,出了甄貴妃之外還就真不做他人想了。

甄三老爺之所以有這個猜想,也是因為之前他和西寧王爺家定下自家姑娘的“婚事”之時,甄應嘉三兄弟曾多次阻撓。他心下猜想,定是見木已成舟了,才會讓甄心娘在京中為難自家姑娘的。

揣了一肚子火氣的甄三老爺聽了傳話,站了起來:“去吧你家大爺二爺三爺都找回來,咱們好好去和家主‘議事’!”

小廝聽了甄三老爺的話,後脊梁就升騰起了一股涼氣來。三老爺這哪裏是去議事的啊?聽話裏的口氣,倒像是要去找茬報仇一樣了。

只是心裏這樣想著,作為一個下人,還真就不能多說多做什麽,只是抱手道了聲“是”,弓著腰後退著出了房門——這甄三老爺家的規矩,竟然比皇家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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