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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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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

鼻尖傳來草藥味道, 路白榆慢慢睜開眼,腦袋昏昏沈沈,簡直就像是被人用磚頭用力砸過一樣,眼前一片模糊。

隱約能看到那邊似乎有一個身影, 路白榆發出輕微的聲音, 很快吸引了那邊人的註意。

“你醒了?”是溫柔的青年的聲音, 路白榆被人扶著坐了起來。

他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 黑色半長的頭發, 用藍色的束帶隨便綁了一些碎發,眸子溫柔又關切,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路白榆只覺得頭痛無比, 後背也一片酸痛,聲音嘶啞,“這裏是哪裏?”

“這是我家。”青年說道,端著藥遞到了路白榆嘴邊, 看到路白榆皺眉的樣子,安撫道, “你落水的時候可能傷到了身體,先喝藥吧。”

“……落水?”路白榆端過藥, 卻並沒有馬上喝下,眼中多了一絲疑惑。

“嗯。”青年點頭, “當時我也還有點意識,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 我也不可能醒過來。”

路白榆動了動唇,和青年對視一眼, 端著藥喝了下去,被苦得臉色有些扭曲。

青年笑了起來,“藥是苦了一點,但是效果不錯,不用著急,你先在我家修養一段時間吧。”

路白榆點點頭,面前青年清雋又儒雅,站起身先出門了。

路白榆打量這個房子。

很小,東西卻不少,墻上掛著一些獸皮,那邊有一張小桌子,角落裏堆放著一些木材,還有隨便散落在各處的生活器具。

雜亂但是幹凈。

路白榆打量一番後,還是沒忍住頭痛,閉上眼又讓自己睡了過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著的期間,青年偷偷推開門看了他好一會兒,眸子中沒有了溫和神色,帶著幾分漠然。

等路白榆睡醒後,估計是藥效起來了,腦袋終於沒有那麽痛,路白榆扶著一旁坐起身來,後背一陣抽痛,路白榆呼出一口氣,緩了緩,這才穿上鞋,慢慢朝著門口走去。

他慢慢推開門,門外的陽光照射在草地上,風輕柔從他耳旁吹過。

這裏一片廣闊,仿佛只有這一座小房子。

路白榆剛走出房子,便看到了那邊正背著背簍回來的青年。

看見路白榆,青年先是一楞,然後皺眉,“你怎麽起來了,你身體怎麽樣了。”

“我好很多了。”路白榆說道,然後微微頷首,“謝謝。”

青年看著路白榆的樣子,笑了笑,“不用這麽緊張,說起來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路白榆錯開了這個話題,看向青年身後的背簍,“那是什麽?”

“我去山裏找到了一些野菜和蘑菇,這是今天的晚飯。”青年說道,將手裏的鐮刀放下,拉著路白榆往房內走去,“你後背的傷沒好,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內臟,你現在最好不要到處走動。”

路白榆一怔,然後點頭,“嗯。”

青年去生火做晚餐了,路白榆坐在椅子上,後背很痛,他沒辦法靠在椅背上,只能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

這個地方看上去人煙稀少,這裏看上去也只有青年一個人居住。

“你——”

路白榆頓住。

那邊青年有些不解的扭過頭,“嗯?怎麽了?”

“沒什麽。”路白榆搖搖頭。

青年看著路白榆半晌,然後收回視線,動作幹凈利落開始處理食材,“現在這裏就只有我們兩個,有什麽話可以直說。”

路白榆還是搖頭,“沒什麽。”

青年動作眉梢一動,站起身來,扭頭看向路白榆,“你沒什麽想要問的?”

路白榆一楞,避開了青年的視線,“暫時沒有,我沒什麽想問的。”

青年盯著路白榆看了一會兒,朝著路白榆走來,伸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微微靠近路路白榆,聲音仍然清潤,卻帶了幾分試探,“你是不是不記得了?”

……“你是不是不記得了?”

路白榆瞳孔微微一縮,身體後仰,又被青年抓著手腕,坐回了原處,“小心後背的傷。”

路白榆神情緊繃,青年失笑,站直身子,又接著去處理食材了。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

半晌,路白榆才開口,“你是誰?”

青年笑著扭頭,“我叫雙宿。”

路白榆又沈默片刻,“我和你是什麽關系?”

“關系?”青年一怔,然後突然彎起眼,“算是兄弟吧。”

“不對。”路白榆這次回答的很果斷。

雙宿動作微微一頓,扭過頭,臉上笑意不變,“為什麽這麽確定?”

“不知道。”路白榆擡頭,眸子純澈卻又堅定,“我們不是兄弟,但是……”

路白榆想了想,“你應該對我很重要。”

雙宿眼睫一顫,笑出聲來,“你都忘了,這麽說是不是太突然了。”

路白榆唇角拉成了一條直線,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從剛醒來的那一刻,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從雙宿的話語和現有的狀況他只能得出一些零散的事實。

他之前在臺風中救了雙宿,但之後發生了什麽,他受了傷,腦子估計是受到撞擊失去了記憶。

腦子裏空空蕩蕩的感覺並不好受,看什麽都覺得陌生。

但問題是,雙宿腦袋上一直跳躍的紅色箭頭實在是太顯眼。

就算他現在腦子不好使,也知道,雙宿對於他來說肯定至關重要。

“你在看什麽?”雙宿疑惑歪了歪頭,朝著自己上方看了一眼,什麽也沒有。

路白榆抿了抿唇,悶著聲音,“所以我們認識嗎?”

雙宿再次看向路白榆,微頓過後,笑著點頭,“嗯,我們認識。”

路白榆似乎並不意外這個答案,“所以,我是誰?”

“你叫——”

“阿崽。”

【路白榆。】

雙宿的聲音和一個奇怪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路白榆眸子微微瞪大,“什麽?”

雙宿笑了笑,彎腰從櫥櫃裏拿出了碗筷,放到桌上,然後看著路白榆,“你叫阿崽。”

路白榆眨眨眼,一臉狐疑,“阿崽?”

“嗯。”雙宿毫不心虛的點頭,“大家都這麽叫你。”

路白榆摸了摸自己的臉,“阿……崽?”

雙宿眼中帶著笑,轉身去盛湯了。

路白榆想到剛才的聲音,心底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我是誰?”

【你叫路白榆。】

路白榆繼續問道,“我為什麽在這裏?”

這個聲音消失許久,在路白榆以為這個聲音不會再出現的時候,終於再次響起。

【您的記憶受損,由於是在卡片世界,暫時無法開啟自動修覆功能。】

【不過不用害怕。】

【我一直在你的身邊。】

【您可以完全相信我,在危險時候,我將會自動將您送出卡片世界。】

卡片世界……?

路白榆皺眉,那邊雙宿已經將飯菜放在了桌上,將筷子遞給了路白榆。

路白榆接了過來,雙宿擡手給路白榆盛了湯,熱氣騰騰的蘑菇湯讓路白榆的肚子適時發出了‘咕——’的一聲。

路白榆臉上一紅,雙宿忍俊不禁,“先吃東西吧。”

路白榆點頭,端起碗喝了一口,又小心翼翼打量對面雙宿。

對方腦袋上的紅色箭頭還在跳動。

“阿崽。”

路白榆猛地收回視線,“嗯?”

看到少年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冷靜,雙宿彎起眉眼,“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忘記了很多事情,不過我很高興你還能信任我。”

路白榆看著雙宿。

“我說我們是兄弟,其實不是。”雙宿說道,“很抱歉剛才騙了你,不過我倒是真的希望能有一個兄弟。”

路白榆擡眸看向雙宿,“所以我們是什麽關系?”

“算是……同病相憐的關系吧。”雙宿說道,看著碗裏的湯,熱氣撲面,讓路白榆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雙宿說道,“我們被稱作不祥之人,被村子裏趕出來,你想要回村子裏,而我已經放棄了,就一直定居在這裏。”

“昨天這裏起了臺風,你趕過來想要救我,沒想到自己受了傷。”雙宿說道,看著路白榆,臉上露出笑容,“謝謝你,只有你來救我了。”

路白榆一怔,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事實似乎不是這樣,可看著雙宿的眸子,他突然說不出質疑的話。

“為什麽……會被稱作不祥之人?”路白榆問道。

“因為我們的出生,伴隨著百年難遇的暴風雨。”雙宿說道,“村子裏損失無數,當時我們在暴雨當中誕生,他們覺得我們是不祥之人,把我們趕了出來。”

路白榆皺眉,“這和我們能有什麽關系,我們並不能選擇自己出生的時間。”

雙宿一怔,然後點頭,“你說的沒錯。”

“不過……”雙宿一頓,擡眸看向路白榆,“又或者,我們真的就是不祥之人呢。”

路白榆捧著碗,頭也沒擡,“不會,肯定不是。”

看到少年埋頭喝湯的樣子,雙宿眨了眨眼,忍俊不禁,“嗯,我們不是。”

路白榆感受著嘴裏的鮮香,心想雙宿一點都不會撒謊。

他比自己大,他們怎麽可能是同一個時間出生。

不過雙宿不是不祥之人。

他絕對確定。

……

吃完了晚餐,路白榆本來想要主動幫忙收拾,被雙宿拒絕,“你傷還沒好,好好休息。”

路白榆看了半天,也沒有自己能插手做的事情,無奈,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發呆。

這裏其實能看出昨晚臺風肆虐的樣子,那邊山坡上折斷了一大片的樹木,還有零散在地面的木板家具,就知道昨天有多麽嚴重。

偏偏雙宿的小房子一點事情都沒有。

這本身就有點怪異。

路白榆托著下巴想著,又搖搖頭。

不過無所謂。

“阿崽。”

雙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路白榆扭頭,“嗯?”

雙宿拿著一個小白瓶,晃了晃,“你後背的傷,我給你上藥。”

路白榆點頭,乖乖進去,按照雙宿的要求趴在床上,背後的衣服被掀開,露出了仍然猙獰的傷勢。

雙宿拿了膏藥,“會有點疼。”

路白榆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雙宿的手按在了他的後背,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把臉埋在了枕頭裏。

雙宿笑出聲來,“沒事,痛就說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

“不、不痛……”路白榆咬牙切齒。

雙宿眼角帶著笑意,放輕了動作。

路白榆硬生生抗出了一身汗水,趴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

雙宿看著路白榆紅了的眼眶,從一旁拿了一塊糖,遞給路白榆,“吃點糖。”

路白榆接過來,看了一眼雙宿,有些不好意思,含在嘴裏扭過頭,“謝謝。”

“不客氣。”雙宿伸手摸了摸路白榆的腦袋。

夜晚。

路白榆躺在床上,而雙宿自己打了地鋪。

路白榆雖然愧疚,但最終敗給了睡意,慢慢睡了過去。

一點點細碎的聲音響起,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靠近小房子的方向。

“我們這麽做會不會不太好……”

“怕什麽,你沒看見昨天的臺風嗎,肯定是那個妖怪幹的!”

“可是臺風沒有吹到村子裏……”

“只是昨天沒有,誰知道以後會不會,那可是個妖怪!”

“可是……”

“什麽可是不可是,你沒聽阿爸阿媽說嗎,這裏住著的是會毀滅村子的怪物,如果我們可以殺了這個妖怪,我們肯定能成為英雄!”

這是兩個小孩,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帶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兩人手裏還提著什麽。

“我害怕,要不然今天還是算了吧。”年紀小一些的男孩臉上露出恐懼,拽著前面男孩的袖子。

年紀稍大的男孩氣憤甩開對方的手,扭過頭,“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你這個膽小鬼——”

話沒說完,年紀稍大的男孩像是看到了什麽,慢慢瞪大眼睛,臉上血色瞬間褪去,帶著幾分驚恐,死死看著身後的位置,渾身發抖。

“你、你怎麽了呀?”年紀小的孩子看到對方這樣的表情,也是渾身僵住,忍不住開始發抖。

“妖、妖怪……”

年紀稍小的孩子也察覺到什麽,慢慢僵硬著脖子扭頭看過去。

不遠處,一個戴著狐貍面具的身影正慢慢朝著他們走過來,紅色的結繩束在腰間,白色的衣袍,上面有著奇怪的花紋,在黑夜當中,這人的身影卻十分明顯,仿佛他本身就會發光。

像是黑夜當中的鬼怪。

他們聽到了鈴鐺的聲音,狐貍面具似乎在笑。

他們還沒來得及發出尖叫,就看見那個身影突然一閃,在原地驟然消失,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張狐貍面具霎時間出現在了他們的的眼前,近在咫尺,他們幾乎能感覺到狐貍面具後面傳來的冰冷的呼吸。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剛發出,兩個男孩就被按住臉,下一秒軟綿綿倒了下去。

狐貍面具站直了身子,明明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面具下冰冷的視線。

河邊。

兩個男孩被丟在地上,青年蹲在河邊,擡手取下了臉上的狐貍面具,露出了清雋溫雅的相貌來。

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青年臉上露出了無奈。

“他們年紀都還小,聽信了村子裏那些人的話,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況且,他們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不是嗎?把他們丟出去就好了。”

話音剛落下,水面青年的神情驟然變化,冰冷而帶著幾分邪氣。

“什麽都沒做?難道一定要等死了才知道嗎?”

“你知道他們拿了什麽過來嗎?油。”

“現在你知道他們想做什麽了吧。”

冰冷厭惡的眼神掃過那邊昏睡過去的兩個男孩,加強語氣,“他們想燒死我。”

沈默許久,青年臉色再次變化。

“我知道……”

青年神情低落,語氣卻不自覺的尖銳,“我知道,所以你想怎麽做,反過來燒死他們嗎?”

“燒死他們都算便宜他們!”

“想要害死我們的人,就不應該活著。”

風從平野上吹過,青年慢慢站直身體,看向那邊兩個男孩,視線冰冷。

……

月亮從雲層當中露了面,夜色冰冷,青年獨自坐在河邊,看著水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相距沒有多遠的村落街道上,被扒了衣服丟在大街上瑟瑟發抖的兩個男孩被冷醒了,伸手摸到了自己身上被倒的油,呆呆對視一眼後,嚎啕大哭,瞬間吵醒了村裏其他人,包括守家的大黃狗們。

兩個男孩的父母趕來,看到自己孩子光溜溜的樣子,先是臉皮有些掛不住,在知道他們幹了什麽後,隨即神情大變,拿起雞毛撣子就追著他們滿大街打。

一時間狗叫,人吵鬧的聲音打破了原本平靜的黑夜。

雙宿手裏拿著狐貍面具,單手撐在身後,臉上露出笑意,風吹起他的衣袍,“你看,他們也受到懲罰了。”

“你覺得他們受到懲罰的原因是什麽?”

“……”

冰冷的聲線。

“是覺得他們不應該傷害我們嗎?是覺得他們做錯了嗎?不是。”

“是覺得太過於危險,生氣他們的孩子身陷險境,他們並不是覺得他們做錯了,只是害怕他們的孩子受到傷害。”

風很涼,月色也是涼的。

“我知道。”

“可我們被稱為不祥之人,他們害怕很正常。”

“不對。”

青年神情變化,突然扭頭朝著那邊的房子看過去,風傳來訊息,他知道那邊少年還在睡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說,我們不是。”

“他說我們不是不祥之人。”

沈默許久。

青年再次看向月色。

“那又怎麽樣,他並不知道我們是什麽樣的人,他不過是個不小心被卷進來的倒黴蛋。”

說著,青年又笑了。

“不過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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