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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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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本章食用助手:未盡是三閻殿,判因果功過;未言是四閻殿,掌管地府金庫,愛撥算盤,也是芙傾一直勾搭卻根本不記得芙傾的那個;未赴是五閻殿,常年出外勤的工作狂。

添加這個食用助手是怕大家分不清這仨,因為我也經常分不清QAQ

*

後來梵筠聲才知道,無可救藥的不止是他的腦子,還有他那如風中殘燭般搖曳的魂魄。

意識昏沈的第不知道多少日,梵筠聲寂靜的識海裏突然多了點什麽聲音。蹲在某個角落裏的那一縷意識好奇地站起身來,往一望無際處走去。

不知方向,不知走向哪裏。

這麽瞎走著,那聲音居然還真近了,從嘈雜無序的噪音變作勉強可聞的支離話語。

作為只繼承了梵筠聲極小一部分智商的意識體,那小東西呆滯地站在能捕捉到聲源的地方,似乎是在傾聽。

接著梵筠聲的腦中就出現了類似於“剝皮”“夢華”之類的字眼,字眼的情緒被意識體歸類成憤怒、瘋狂。

然後是“咚咚咚”“篤篤篤”的聲音。像是在徘徊。果然,這聲音被意識體歸類為“來回踱步”。

後來便又靜了。沒有聲音感知的期間,梵筠聲不可避免地懷疑起自己的魂魄情況是否又惡化了。

他惴惴不安地想著,忽然,意識體又傳輸來一行字:目光,凝滯。很多情緒,覆雜,不懂。

很多情緒?這會是誰呢?

他的精神力暫時無法細想這些。但很快他便發現,意識體傳達給他的話語越來越長,描述逐漸變得具體,言語間有了邏輯。

他知道,他應該是要醒了。

*

又一個七日過去。

此時該是人間雞鳴欲曙之時,但在地府依舊只有灰暗的天光。

這點灰暗的白光給死地帶來的一丁點朝氣,很是恰到好處地喚醒了一個睡飽了的人。

床前的黑紫色紗幔早已被束起,原本簡潔的屋內現在堆滿了藥箱藥瓶,地面上的腳印大概是反反覆覆蓋過了好幾層,黑麻木制成的地板竟然泛了灰色。

梵筠聲睜著厚重的眼皮,擡頭望天。

心裏感慨:哇,我睡著的時候,府裏好熱鬧啊。

然而熱鬧的還在後面。

屋門被推開,是進來掃灑的阿魚。他滿臉愁容,也不知道是幹活幹累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他進來就一直低著頭,渾身散發著怨氣,梵筠聲看著有點想笑。

因為剛醒,估計是魂魄與這具暫時肉身的連接還不是密切,梵筠聲幾乎動彈不得,所以只是睜著眼,清醒的目光黏著在怨氣沖天的阿魚身上。

阿魚完全沒註意到這道目光,皺著眉頭仔細擦拭木櫃上的藥瓶。

他動作很麻利,沒一會兒就收拾到了床前。

梵筠聲覺得是時候了,於是抓住了阿魚擡眼的一個瞬間,萬分艱難地舉起右臂,極小幅度地左右擺動道:“嗨,晨好啊。”

*

阿魚絕對是整個地府聲音最嘹亮的鬼,梵筠聲力保。

就打個招呼而已,那反應怎麽跟見了鬼一樣......哦,他們本來就是鬼,那沒事了。

幾聲高聲驚叫,讓梵筠聲好不容易覆蘇的聽力差點又閉了去,也把這幾日住在他府上的上上下下一幹人等全叫了過來。

這烏泱泱一堆人一下子湧進了他的屋子,搞得他本來就還不甚靈活的四肢更加僵硬了。

他有點局促地縮在床榻上,臉上盡量維持著微笑,但由於人太多,他實在不知道該看哪個,於是目光開始在人群裏四處亂竄。

醫士在他身前檢查了會兒,他也竄了會兒,大抵是那亂飛的眼神太過“智慧”,不一會就聽到頭頂處,離他第二近的閻王悲愴地摸了把長白胡子,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嘆:

“...我們筠聲...真的傻了......”

梵筠聲白眼翻得倒是靈活,小嘴依舊能叭叭:“老頭,我勸你想好再說。”

醫士也趕忙道:“閻王大人放心,七閻殿雖魂魄重傷,但幸有那道強悍法力相護,並未傷及元神,神魂看來也沒有差池。”

看來?我看你剛剛眼神不是挺猶豫的嗎,要不是本殿開口,你真敢講出這個結論?

這事兒還要從上一次魂魄受損說起。那時梵筠聲遭惡鬼暗算,魂魄不斷潰散。不過就程度而言,應當遠不及這一次嚴重。

那時閻王也是請來濟魂堂的醫士,為他治療。只見幾名白衣醫士面色惶恐,檢查了半天,沒個準話,更沒個解決方案,最後讓梵筠聲自行用法力修築魂魄防禦結界,美其名曰已治愈。

治愈個鬼,治標不治本。

當然,以上都是內心所想,梵筠聲可不敢不敢說出來。

這些日子以來,屋子裏的醫士們為了修補他的破殘魂肯定是心力交瘁,竭盡全力。不論怎麽說,這些人都是自己的恩人,怎麽能對恩人不敬。

至於神魂,其實是一種美稱,實際上就是俗話上的腦子,或者精神。沒傷就是正常人,傷了就變成傻子或者瘋子。

這醫士看上去猶猶豫豫,說實在的,梵筠聲自己也是。他現在雖耳能聞,眼能視,口能言,但至於腦子有沒有傷到,還有待商榷。

他當然希望沒有。

閻王心裏也門兒清,這些醫士雖不是純種的水貨,也多多少少摻了點水。

之前幾天他們再怎麽說或無大礙或無大礙,那也是“或”,再說一百句也抵不過梵筠聲此時一句翻著白眼的回懟。

被這小潑皮罵了這一句,閻王立馬心安了。

常規的檢查和一些半熟不熟的人的噓寒問暖結束後,屋裏的人散了大半。這會兒剩下的便是能推心置腹的了。

沒外人。原本想著,等梵筠聲醒了就先劈頭蓋臉罵一頓的閻王大人,此時立馬喜笑顏開地從懷裏抽出一張黃金契,梵筠聲瞄了一眼,喲,黃金一千兩,這可是個相當大的數目。

相當於無冥西街整條街五年的流水了。

閻王把這張價值連城的黃金契放在他枕邊,道:“臭小子,給你漲俸祿了。”

梵筠聲樂呵呵地笑:“喲,怎麽個漲法,這是要每月發我一千兩啦?”

開玩笑啦,他知道這是一次性的。

他調笑的目光被閻王看在眼裏,閻王也知道他是在胡說,不跟他計較,“哼,我看你精神倒是很好。最好再好點!像現在這樣僵在床上像什麽樣!”

“好好好。”梵筠聲側過頭聞聞契紙,裝作在聞金子,一臉享受:“濃重的銅臭味兒,我最愛了,一聞我就舒坦,等我再聞幾日,保證動如脫兔。”

閻王又打著嗆他的旗號關懷了他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芙傾捧著臉坐在他床邊,問道:“好筠聲,要不要二姐現場剝人皮給你看?”

旁邊杵著的未盡未言未赴:“......”

梵筠聲:“我謝謝你啊二姐。”

芙傾好像是想笑,但她一松手,臉上的皮竟然有松垮的跡象,儼然是多日未曾更換修補。她也懶得管了,擺爛道:“挺好,剝人皮看不到,看仿真人皮自然脫落的過程也不錯。”

未盡懷裏還抱著卷宗,袖子裏的毛筆若隱若現。看來這幾日他都是在這兒辦公的。

他也湊到梵筠聲跟前,一言不發,滿眼心疼地看著自家七弟。

梵筠聲知道未盡一向不擅言語,便不再調笑,回以“不必擔心”的目光,像是一種安撫。

不過他那眼睛稍稍帶點情緒看上去就會有點不對勁,於是芙傾嘴了句:“別眉來眼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跟老三拋媚眼呢。”

梵筠聲噗哧地笑了,“真的假的,我還沒拋過呢,二姐你示範一個給我瞧瞧。”

切,小意思,這還不是信手拈來。芙傾立馬確定了目標,側過身去,對著後面抱著算盤的未言就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

床邊的未盡看到這一幕,也被逗樂了似的低笑起來。

當然,這個風情萬種是芙傾自以為的。因為二閻殿似乎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皮現在是個什麽狀態。

就在她擠眉弄眼著,沖未言做誇張表情的時候,臉頰處的一塊皮突然塌陷了下去,嚇得她趕緊捂住臉,失聲尖叫起來。

梵筠聲想扒拉她,奈何身體動不了,忙道:“我看看我看看。”

芙傾傷心地回過身,只見梵筠聲寬慰道:“放心啦,只是塌下去一點,稍稍有一點點松垮,總體還是超美的。對不對?”

他問的這個對不對是面向屋裏的其他所有人。

未盡立馬點頭,“對,二姐怎樣都美。”

未赴攥著長槍,反應慢半拍,也楞楞地跟著未盡點頭。

最後是抱著算盤的未言,盯著芙傾的後腦勺說了句:“的確很美。”

此話一出,屋裏的所有人目光齊齊看向他。

未言一個一個回視回去,也不覺得被這麽看著是件很奇怪的事。

芙傾捂著臉,驚愕地側過身,不可思議地問道:“老四,你...你認得我是誰了?”

未言平靜的點頭,“認得。你是芙傾。”

芙傾再次發出失聲尖叫。

梵筠聲宣布,芙傾才是整個地府聲音最嘹亮的人。阿魚只能勉強屈居第二。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大抵理清了緣由。

原來是因為這幾日大家都心系梵筠聲安危,皆住於七閻殿府,而芙傾更是連人皮都沒來得及換,這幾日一直頂著同一張皮,同一屋檐下,一來二去的,未言居然終於認得她了。

真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好事。謝天謝地,他家二姐的感情生涯終於有點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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