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溫承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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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喜歡這樣？
溫時也咬牙切齒, 將這六字翻來覆去嘟囔了無數遍。
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畢竟話是自己說的，再收回來實在是太丟臉了！
但下場就是裴知予毫不收斂, 甚至變本加厲的更加陰陽怪氣。
本來不長的密道，被幾人走得愈發坎坷，叁木哭哭啼啼，像個拖油瓶一樣。
白羽憤恨交加, 指節捏得哢哢作響。
唯有師姐還算正常，就是偶爾用有些同情的目光看著裴知予。
可漸漸的, 這種同情目光, 竟然出現了人傳人的現象。
叁木雖然怕是怕。
可一想到, 一貫冷漠疏離、高坐神壇的澤月仙尊，竟然因為喜歡一個人，如此委曲求全地去改變自己，只為能成為喜歡之人喜歡的人。
他就跟著有些心酸。
那畏懼的目光漸漸變得閃躲, 看向澤月仙尊時偷偷摸摸，只是偷偷摸摸裏, 竟然還藏了點傷感。
末了, 他看向自家魔尊的眼神，竟然慢慢染上了一絲責怪。
溫時也：“......”
你沒搞錯吧？
可偏偏，還有人在他身邊溫柔地問, “溫時也，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溫時也捏緊拳頭，真的很想一拳把裴知予的笑臉給打回去。
可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只能咬緊牙關, 將苦水往肚子裏咽，“我沒有。”
“冷嗎？”裴知予又突然道。
溫時也抿了抿唇, 青紫的唇色又逐漸紅潤。
他將冰冷的手指縮進袖子裏，然後加快腳步，一個人走在前方，“不冷！”
這處密道並不長，只是需要七拐八拐，頗費心力，也不知走了多久，密道口終於變得寬敞，前方隱隱有日光傳來。
溫時也更加急切，漸漸將另外四人甩在身後。
一是他想趕緊出這太初樓，查到陸致真身。
二是他有些不知該怎麽面對裴知予。
可就在他即將踏出密道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以為是裴知予又跟了上來，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可他又馬上否定。
因為裴知予走路從來都是不疾不徐，就好像踏在雲層上，是從來不會發出這麽慌亂的聲音的。
而這聲音不僅急促，呼吸更是不勻，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在密道裏。
“魔……魔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溫時也轉眸，只見叁木捂著胸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正艱難地擡起眸來看他。
可他越過叁木，裝作不經意地去看還在密道裏的裴知予。
只見裴知予此時和師姐走在一排，頎長的身影一大半都隱在黑暗中，只是溫時也仿佛能聽見，那玄色袍角輕輕摩擦過石壁，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裴知予輕輕垂著頭，似乎在跟師姐商討什麽，時不時些點點頭，表示認同。
溫時也輕輕哼了一聲。
裴知予單薄的眼皮卻輕輕顫了顫，慢慢挑了起來，往前方望來。
溫時也連忙避開眼神，長臂一揮，攬住叁木的肩膀，摟住他快速往前走。
疾速幾步後，他就攬著叁木出了密道口，一道刺眼的光線射下來。
溫時也擋住眼前的光，只見密道外是一座十分寬敞明亮的木色宮殿，這宮殿中央還汩汩流淌著一大片天池。
久遠的記憶緩緩出現在溫時也腦海裏，他還記得這處天池就是出口。
只是此時這天池四周氤氳著一片片紅光，看起來像是有什麽陣法加固。
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擔心太過於草率，反而打草驚蛇，決心等裴知予和師姐過來後再一起商討此事。
可他臂彎裏的叁木還在嚶嚶嗚嗚，“魔……魔尊，您放開我……我，我快喘……不過來氣……了……”
溫時也低下頭，只見叁木在他的禁錮下，小臉漲得通紅，一副即將要斷氣的模樣。
他連忙松開叁木的肩膀，問道：“你那麽急沖沖地跑來找我，什麽事？”
叁木雙手攪巴在一起，眼睛圓溜溜地亂轉，轉頭往密道深處看了眼，見遠處的幾道人影還離得很遠，這才聲淚俱下道：“魔尊，澤月仙尊他真的好可憐啊！”
溫時也：“……”
他神色一滯，沒想到叁木開口竟是這個。
他微微蹙眉道：“可憐嗎？”
“不可憐嗎？”叁木反問，面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字字泣血道：“明明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卻為了心儀之人戴上厚重的面具，對誰都露出一副微笑的表情，可誰又能看到澤月仙尊嘴角微笑的弧度下——那一抹心酸和遺憾呢？”
說著，他還做出一副擦淚的表情。
溫時也：“……”
“叁木，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能說？情感還如此充沛，你不去寫話本真的可惜了。”
“真的嗎？！魔尊！”叁木一改悲傷面孔，眼睛亮閃閃道：“叁木真的說得可以嗎？叁木平時就很喜歡寫話本、看話本呢！”
“額……”溫時也一下子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他拍著叁木的頭，冷聲道：“少跟我有的沒的，話本這東西害人不淺！你最好少看，也最好別寫。”
叁木垂下眸，“魔尊剛剛還說叁木適合寫話本，現在就又說不行了，魔尊真善變。”
“到底是我善變？還是你太閑了？”
“你若是跑來跟我說話本這麽無聊的事，你現在就去把天池邊的樓梯擦一擦。”
叁木扭頭。
只見天池水面波光粼粼，臺面也聖潔如雪，可那樓梯之下卻雜草遍布，灰塵堆積，仿佛是荒廢了幾百年的一片空地，與這宮殿格格不入。
他皺了皺眉，連道：“不要！”
又道：“魔尊！我是來說正事的！我剛剛說的，難道您真的不覺得澤月仙尊可憐嗎？”
溫時也食指和中指輕輕摩挲在一起，他道：“不覺得。”
“嗚嗚嗚嗚，魔尊，你竟然比我想象中還要難追……”
溫時也敲了敲叁木的頭，“你在瞎說什麽？！”
臉頰卻猛地爆紅。
叁木抱著頭道：“難道不是嗎？澤月仙尊為了追你，多煞費苦心啊，你喜歡什麽樣的，他就變成什麽樣的。”
“之前在皓月宗，還專門給你準備點心。後來去了敦煌，還為了魔尊你專門修建了一座宅子。”
“哪裏是為我修建的？！”溫時也臉更紅了，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難道那宅子他自己不住嗎？”
叁木卻自顧自道：“可澤月仙尊做這些事卻從來不說，他都是默默無聞的奉獻著，只希望魔尊您能看他一眼。”
“澤月仙尊的喜歡多麽深情，多少感人啊。原來話本裏說得都是真的，喜歡一個人真的會變成另一副模樣。”
溫時也道：“你少酸溜溜的！你再酸溜溜的，以後別再跟著我了！”
“別呀，別呀，魔尊。”叁木嘿嘿笑著，又貼了上來，認真道：“但是魔尊，叁木真的沒有瞎說，雖然叁木很害怕澤月仙尊那一副溫柔假笑的模樣，但我剛剛看見——”
“澤月仙尊——他哭了！”
“哭了？”溫時也瞪大眼睛，放在食指上摩擦的中指猛然墜了下去，他往密道深處看，見裴知予還未靠近，連忙小聲道：“你說他哭了？這事你當真沒看錯？”
“真真的真！比真金白銀還真。”叁木發誓道：“就在剛剛我看見的，澤月仙尊不是都在笑麽，可魔尊一直冷臉相待，澤月仙尊怎麽柔聲哄都哄不好。”
溫時也：“……”
他想說，他也沒有很冷臉相待吧。
叁木繼續道：“當時魔尊你一個人走在前面，澤月仙尊想跟上去，還被你給罵走了。”
“然後我就看見澤月仙尊他——微微側身，躲在在巖壁縫裏偷偷落眼淚，那一滴眼淚又大又圓，輕輕地落在了澤月仙尊腳邊的一塊巖石上，啪嗒一聲，濺出了悲傷的水花。”
溫時也：“……”
他實在無法想象，裴知予會有偷偷抹眼淚的一幕，這跟裴知予的形象完全不符。
他咽了咽口水道：“你就胡扯吧！你都說了是偷偷，那你怎麽還能看見人家眼淚又大又圓，還落在腳邊的巖石上！”
“是真的！魔尊！叁木真的看見了！叁木願以人格擔保！我知道魔尊肯定覺得澤月仙尊不會偷偷躲著哭。”
“但你想想，澤月仙尊為了你，都能變成與自己完全相反的一個人，偷偷躲著抹眼淚，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叁木據理力爭，義正辭嚴，仿佛這輩子都沒這麽講理過。
溫時也聽著這番話覺得十分不可理喻，可漸漸的，他竟然被叁木說服了！
這可就見鬼了！
他心臟砰砰直跳，一想到裴知予為了他哭，他心裏的酸澀就蔓延得愈發多了。
叁木繼續道：“不僅如此。而且我還聽見，澤月仙尊跟南宗主聊天，兩人聊了很多敦煌皇室的事，澤月仙尊心裏一直對桃源鎮和魔尊有愧，南宗主一直安慰他。”
“但澤月仙尊的愧疚越積越多，眼眶在黑暗中都慢慢發紅了。”
溫時也對於這點倒是沒多太懷疑。
裴知予因這事對他有愧，還曾經說過，不敢告訴他此事，是因為怕他討厭他。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道：“叁木，你是怎麽在黑暗中看見他眼眶發紅的？”
叁木撇了撇嘴，“就那樣看見的啊，用眼睛看見的，真的發紅，好紅好紅。”
他嘆了口氣，“估計是又偷偷哭了一會吧。”
溫時也滿頭黑線。
實在很難將裴知予和“愛哭”兩字聯系在一起。
叁木道：“而且我還聽到了很多關鍵詞。澤月仙尊說自己很自卑，很弱小……”
“等等！你確定這是裴知予說的？自卑？弱小？”
“是的啊。”叁木莫名其妙道：“我聽得清清楚楚，澤月仙尊確實說了弱小兩字。他還說覺得自己配不上魔尊，因為自己身上流了很多臟汙的九淵王血脈。”
“所以澤月仙尊才決定按照魔尊喜歡的方式重新活一遍，成為一個新的人。”
溫時也愈發不可思議，“你不會是誤聽了吧，或者是自己在做夢。”
“真的沒有誤聽！”叁木瞪著眼睛道：“魔尊！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我若有一句話是假的！我這輩子都離你遠遠的。”
叁木都發毒誓了，而且這模樣確實挺認真，看起來確實沒撒謊。
溫時也雖覺離譜，但心裏卻愈發難受了。
他用力捏著衣袖，人生中第一次在面對裴知予時，生出了無措的感覺。
他想起裴知予每一次明明不想笑，卻因為他說喜歡愛笑的人，而一次又一次露出微笑。
明明不愛說話，卻因為他說喜歡話多的，強迫自己說了很多廢話。
想到此，他的心臟就好似被一只無形大手緊緊攥住，酸澀得發麻。
“阿也，這處天池有森*晚*整*理什麽問題嗎？”
突然，師姐的聲音從密道口傳來。
溫時也轉頭，只見師姐和裴知予兩人並身站在密道口，師姐笑靨如花地看著他。
可他的視線卻不自覺落在裴知予的臉上。
發現那雙薄情的眼眸，此時竟然真的有些微微——泛紅。
他的心臟仿佛被一根針紮了一下，“砰”的一下，四肢百骸都刺痛起來。
他慌張地垂下眼眸，摸了摸鼻子道：“師姐，這處天池旁邊有封印，但我不確定是誰下得封印，所以想等你們來了一起看看。”
南宮茵聞言走近，蹙眉道：“我記得以前這裏沒有封印，為什麽突然多了封印？”
南宮茵走近的同時，身邊的玄衣男人也跟著動了，他的身影十分高大，影子更是透著光影，一點點籠罩在紅衣男子身上。
溫時也轉過身，不敢去看裴知予，道：“對啊，師姐，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但是也有種可能，當年我們是被師尊帶著走密道，所以封印是早被解了。”
“可此時……”
“此時師尊不在。”有人突然接了溫時也的話，繼續往下說。
那道男聲低沈悅耳，緩緩道：“師尊當年與太初樓閣主是關系甚好的朋友，所以當年為我們留了通道。”
南宮茵點點頭，“對。但是裴師弟，你看這封印好解嗎？”
此時這迷陣裏，五人修為都被完全隱蔽。
但因為裴知予跟老頭沾點血脈，所以他的五感還是被保留著，甚至還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加成。
裴知予點頭，往天池邊走去。
玄色衣擺在地上拖曳，一點點在溫時也眼前消失。
轉眼間，裴知予已經站在天池邊，他伸出手，去碰那道紅光。
同時，溫時也的心提到嗓子眼。
只見紅光微微炸開，似乎順著裴知予的指尖，湧入了他的體內，他本就淡漠的唇，變得更加蒼白。
“弱小”兩字，突然在溫時也腦海裏炸開。
裴知予唇白成這樣，肯定是怕冷吧。
他手握彎刀，正在猶豫要不要沖過去幫裴知予一把。
就見天池清澈的湖水裏，倒映著裴知予俊美無儔的臉，那通紅的眼眸在清澈的池水裏更加明顯。
裴知予咳嗽一聲，轉過頭來，對著溫時也露出一個微笑，柔聲道：“這陣不難解，你不用擔心。”
“砰”的一聲，溫時也心裏仿佛卷起一道海嘯，所有的山河都在瞬移之間全部坍塌。
他身影如閃電，上前拎住裴知予的衣領，把他扯進了密道，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緊接著，他把自己身上衣服脫下，強制性地裹在了裴知予身上。
只是裴知予體形比他大很多，此時穿著他的衣服顯得很是滑稽。
裴知予神色微懵，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溫時也垂下頭，摸了摸鼻子，道：“裴知予，其實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你沒必要再為那件事自責。九淵王的所作所為與你毫無關系。”
“而且，你是比九淵王好太多的人。”
“裴知予，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
這段話落下，密道裏霎時安靜下來。
靜得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這是溫時也一直想好好對裴知予說的話，只是在這迷陣裏一直沒有機會。
而他低著頭，始終看不見裴知予臉上的表情。
但裴知予沒有說話。
溫時也繼續道：“所以，你不必對我感到愧疚，更不用覺得自己不好什麽的，也不要再說血脈之類的話。”
“師尊曾經教過我們，一個人的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況且你的出身並不差，只是攤上了個混蛋爹……”
“溫時也……”裴知予的聲音倏然響起。
溫時也止住話頭。
頭卻依然不敢擡起來。
裴知予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依然的溫溫柔柔。
溫時也攥緊手指。
咬了咬牙道：“我這不是安慰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回你自己，你不必為了我去改變，你以前那樣就很好。”
“可是你不喜歡。”
溫時也怔了怔，“我喜不喜歡！有那麽重要嗎？”
“重要。”裴知予道：“很重要。”
這聲音一圈一圈，浮浮層層，落在溫時也心口，像一捆溫柔的繩子，將他的心牢牢地捆綁住。
他的心跳動地愈發快。
“裴知予，你能不能有點主見？！你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該失去自我！”
“不能。”裴知予道，“我只是想讓你多喜歡我一點，有什麽錯嗎？”
裴知予很少這麽直接將喜歡宣之於口，而且還說得如此自然。
溫時也的臉頰到耳尖，像火一樣燒了起來。
他理智已然崩塌，頗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道：“你個笨蛋！你看不出來我是騙你的嗎？我不喜歡溫柔話多愛笑的！”
“是嗎？”裴知予的聲音裏帶著笑，身體卻有意無意往溫時也壓去。
溫時也卻毫無知覺。
他只覺得將心裏話吐出來，別提多舒心了。
他道：“是的，我是騙你的，我不喜歡那樣的人。其實你以前那樣就很好，我就很喜歡。”
“但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偽裝成另一副模樣，很累，大家也都不習慣。”
“而且，裴知予，你下次能不能堅強一點，不要再一個人偷偷躲著哭了。”
“噗”，裴知予突然笑出聲來，他低著頭，鼻尖幾乎觸碰到溫時也的額頭。
“你笑什麽？”溫時也耳尖也跟著發紅，裴知予清冷的呼吸全部打在他臉上。
也不知從何時起，兩人之間身體的距離，已經近到貼在一起了。
可溫時也卻不敢推開裴知予。
他擔心再出現像叁木說的，傷害到裴知予弱小的心靈。
“我知道被人看見偷偷哭，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溫時也道，“但我絕對不會取笑你的！我發誓！”
“嗯，我知道。”裴知予又輕輕笑了一聲，低著頭，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溫時也的臉，道：“你剛剛說，你不喜歡那樣的人，覺得以前的我就很好，你很喜歡。”
“這是真的嗎？”
溫時也怔住，渾身血液倒流。
他剛剛那樣說，只是希望裴知予做回自己。
可這話在裴知予嘴裏，又變了另一個味。
可裴知予似乎得不到答案不罷休，一刻不停地逼問著他，甚至將他壓得後背都抵在墻上了。
“溫時也，你喜歡以前的我，意思就是——喜歡我，對嗎？”
裴知予又問了一遍，這次語氣都有些收不住的急促。
昏暗狹窄的空間裏，兩人呼吸交錯。
溫時也被裴知予壓在角落裏，本來覺得身體很冷，可此時裴知予滾燙的體溫卻緊緊貼著他，一點點烘著他，將他體內的寒冷全部驅逐。
與此同時，兩人因為挨得太近，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他白皙的臉頰早就紅得像番茄。
可偏偏，裴知予的唇就在他上方，好像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就能碰到他的臉一樣。
他聽見有兩道呼吸聲，還有兩道心跳聲，在這寂靜的密道裏回響著。
“嗯？為什麽不說話？難道說，你還是喜歡你之前說的那種人？”
一提到這個，溫時也就好似被踩到了什麽尾巴。
“不是的。”
他停頓了很久。
只感覺頭頂上的視線壓迫感極強，仿佛他再不說話，就要把他一口吞掉一樣。
他悄悄擡起眸，卻見裴知予眼睛紅紅的，不知是哭的，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溫時也指尖顫了顫。
在那雙眼睛變得更紅之前，語無倫次道：“喜歡，喜歡，以前的你。”
“我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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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也咬牙切齒, 將這六字翻來覆去嘟囔了無數遍。
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畢竟話是自己說的，再收回來實在是太丟臉了！
但下場就是裴知予毫不收斂, 甚至變本加厲的更加陰陽怪氣。
本來不長的密道，被幾人走得愈發坎坷，叁木哭哭啼啼，像個拖油瓶一樣。
白羽憤恨交加, 指節捏得哢哢作響。
唯有師姐還算正常，就是偶爾用有些同情的目光看著裴知予。
可漸漸的, 這種同情目光, 竟然出現了人傳人的現象。
叁木雖然怕是怕。
可一想到, 一貫冷漠疏離、高坐神壇的澤月仙尊，竟然因為喜歡一個人，如此委曲求全地去改變自己，只為能成為喜歡之人喜歡的人。
他就跟著有些心酸。
那畏懼的目光漸漸變得閃躲, 看向澤月仙尊時偷偷摸摸，只是偷偷摸摸裏, 竟然還藏了點傷感。
末了, 他看向自家魔尊的眼神，竟然慢慢染上了一絲責怪。
溫時也：“......”
你沒搞錯吧？
可偏偏，還有人在他身邊溫柔地問, “溫時也，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溫時也捏緊拳頭，真的很想一拳把裴知予的笑臉給打回去。
可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只能咬緊牙關, 將苦水往肚子裏咽，“我沒有。”
“冷嗎？”裴知予又突然道。
溫時也抿了抿唇, 青紫的唇色又逐漸紅潤。
他將冰冷的手指縮進袖子裏，然後加快腳步，一個人走在前方，“不冷！”
這處密道並不長，只是需要七拐八拐，頗費心力，也不知走了多久，密道口終於變得寬敞，前方隱隱有日光傳來。
溫時也更加急切，漸漸將另外四人甩在身後。
一是他想趕緊出這太初樓，查到陸致真身。
二是他有些不知該怎麽面對裴知予。
可就在他即將踏出密道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以為是裴知予又跟了上來，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可他又馬上否定。
因為裴知予走路從來都是不疾不徐，就好像踏在雲層上，是從來不會發出這麽慌亂的聲音的。
而這聲音不僅急促，呼吸更是不勻，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在密道裏。
“魔……魔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溫時也轉眸，只見叁木捂著胸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正艱難地擡起眸來看他。
可他越過叁木，裝作不經意地去看還在密道裏的裴知予。
只見裴知予此時和師姐走在一排，頎長的身影一大半都隱在黑暗中，只是溫時也仿佛能聽見，那玄色袍角輕輕摩擦過石壁，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裴知予輕輕垂著頭，似乎在跟師姐商討什麽，時不時些點點頭，表示認同。
溫時也輕輕哼了一聲。
裴知予單薄的眼皮卻輕輕顫了顫，慢慢挑了起來，往前方望來。
溫時也連忙避開眼神，長臂一揮，攬住叁木的肩膀，摟住他快速往前走。
疾速幾步後，他就攬著叁木出了密道口，一道刺眼的光線射下來。
溫時也擋住眼前的光，只見密道外是一座十分寬敞明亮的木色宮殿，這宮殿中央還汩汩流淌著一大片天池。
久遠的記憶緩緩出現在溫時也腦海裏，他還記得這處天池就是出口。
只是此時這天池四周氤氳著一片片紅光，看起來像是有什麽陣法加固。
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擔心太過於草率，反而打草驚蛇，決心等裴知予和師姐過來後再一起商討此事。
可他臂彎裏的叁木還在嚶嚶嗚嗚，“魔……魔尊，您放開我……我，我快喘……不過來氣……了……”
溫時也低下頭，只見叁木在他的禁錮下，小臉漲得通紅，一副即將要斷氣的模樣。
他連忙松開叁木的肩膀，問道：“你那麽急沖沖地跑來找我，什麽事？”
叁木雙手攪巴在一起，眼睛圓溜溜地亂轉，轉頭往密道深處看了眼，見遠處的幾道人影還離得很遠，這才聲淚俱下道：“魔尊，澤月仙尊他真的好可憐啊！”
溫時也：“……”
他神色一滯，沒想到叁木開口竟是這個。
他微微蹙眉道：“可憐嗎？”
“不可憐嗎？”叁木反問，面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字字泣血道：“明明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卻為了心儀之人戴上厚重的面具，對誰都露出一副微笑的表情，可誰又能看到澤月仙尊嘴角微笑的弧度下——那一抹心酸和遺憾呢？”
說著，他還做出一副擦淚的表情。
溫時也：“……”
“叁木，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能說？情感還如此充沛，你不去寫話本真的可惜了。”
“真的嗎？！魔尊！”叁木一改悲傷面孔，眼睛亮閃閃道：“叁木真的說得可以嗎？叁木平時就很喜歡寫話本、看話本呢！”
“額……”溫時也一下子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他拍著叁木的頭，冷聲道：“少跟我有的沒的，話本這東西害人不淺！你最好少看，也最好別寫。”
叁木垂下眸，“魔尊剛剛還說叁木適合寫話本，現在就又說不行了，魔尊真善變。”
“到底是我善變？還是你太閑了？”
“你若是跑來跟我說話本這麽無聊的事，你現在就去把天池邊的樓梯擦一擦。”
叁木扭頭。
只見天池水面波光粼粼，臺面也聖潔如雪，可那樓梯之下卻雜草遍布，灰塵堆積，仿佛是荒廢了幾百年的一片空地，與這宮殿格格不入。
他皺了皺眉，連道：“不要！”
又道：“魔尊！我是來說正事的！我剛剛說的，難道您真的不覺得澤月仙尊可憐嗎？”
溫時也食指和中指輕輕摩挲在一起，他道：“不覺得。”
“嗚嗚嗚嗚，魔尊，你竟然比我想象中還要難追……”
溫時也敲了敲叁木的頭，“你在瞎說什麽？！”
臉頰卻猛地爆紅。
叁木抱著頭道：“難道不是嗎？澤月仙尊為了追你，多煞費苦心啊，你喜歡什麽樣的，他就變成什麽樣的。”
“之前在皓月宗，還專門給你準備點心。後來去了敦煌，還為了魔尊你專門修建了一座宅子。”
“哪裏是為我修建的？！”溫時也臉更紅了，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難道那宅子他自己不住嗎？”
叁木卻自顧自道：“可澤月仙尊做這些事卻從來不說，他都是默默無聞的奉獻著，只希望魔尊您能看他一眼。”
“澤月仙尊的喜歡多麽深情，多少感人啊。原來話本裏說得都是真的，喜歡一個人真的會變成另一副模樣。”
溫時也道：“你少酸溜溜的！你再酸溜溜的，以後別再跟著我了！”
“別呀，別呀，魔尊。”叁木嘿嘿笑著，又貼了上來，認真道：“但是魔尊，叁木真的沒有瞎說，雖然叁木很害怕澤月仙尊那一副溫柔假笑的模樣，但我剛剛看見——”
“澤月仙尊——他哭了！”
“哭了？”溫時也瞪大眼睛，放在食指上摩擦的中指猛然墜了下去，他往密道深處看，見裴知予還未靠近，連忙小聲道：“你說他哭了？這事你當真沒看錯？”
“真真的真！比真金白銀還真。”叁木發誓道：“就在剛剛我看見的，澤月仙尊不是都在笑麽，可魔尊一直冷臉相待，澤月仙尊怎麽柔聲哄都哄不好。”
溫時也：“……”
他想說，他也沒有很冷臉相待吧。
叁木繼續道：“當時魔尊你一個人走在前面，澤月仙尊想跟上去，還被你給罵走了。”
“然後我就看見澤月仙尊他——微微側身，躲在在巖壁縫裏偷偷落眼淚，那一滴眼淚又大又圓，輕輕地落在了澤月仙尊腳邊的一塊巖石上，啪嗒一聲，濺出了悲傷的水花。”
溫時也：“……”
他實在無法想象，裴知予會有偷偷抹眼淚的一幕，這跟裴知予的形象完全不符。
他咽了咽口水道：“你就胡扯吧！你都說了是偷偷，那你怎麽還能看見人家眼淚又大又圓，還落在腳邊的巖石上！”
“是真的！魔尊！叁木真的看見了！叁木願以人格擔保！我知道魔尊肯定覺得澤月仙尊不會偷偷躲著哭。”
“但你想想，澤月仙尊為了你，都能變成與自己完全相反的一個人，偷偷躲著抹眼淚，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叁木據理力爭，義正辭嚴，仿佛這輩子都沒這麽講理過。
溫時也聽著這番話覺得十分不可理喻，可漸漸的，他竟然被叁木說服了！
這可就見鬼了！
他心臟砰砰直跳，一想到裴知予為了他哭，他心裏的酸澀就蔓延得愈發多了。
叁木繼續道：“不僅如此。而且我還聽見，澤月仙尊跟南宗主聊天，兩人聊了很多敦煌皇室的事，澤月仙尊心裏一直對桃源鎮和魔尊有愧，南宗主一直安慰他。”
“但澤月仙尊的愧疚越積越多，眼眶在黑暗中都慢慢發紅了。”
溫時也對於這點倒是沒多太懷疑。
裴知予因這事對他有愧，還曾經說過，不敢告訴他此事，是因為怕他討厭他。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道：“叁木，你是怎麽在黑暗中看見他眼眶發紅的？”
叁木撇了撇嘴，“就那樣看見的啊，用眼睛看見的，真的發紅，好紅好紅。”
他嘆了口氣，“估計是又偷偷哭了一會吧。”
溫時也滿頭黑線。
實在很難將裴知予和“愛哭”兩字聯系在一起。
叁木道：“而且我還聽到了很多關鍵詞。澤月仙尊說自己很自卑，很弱小……”
“等等！你確定這是裴知予說的？自卑？弱小？”
“是的啊。”叁木莫名其妙道：“我聽得清清楚楚，澤月仙尊確實說了弱小兩字。他還說覺得自己配不上魔尊，因為自己身上流了很多臟汙的九淵王血脈。”
“所以澤月仙尊才決定按照魔尊喜歡的方式重新活一遍，成為一個新的人。”
溫時也愈發不可思議，“你不會是誤聽了吧，或者是自己在做夢。”
“真的沒有誤聽！”叁木瞪著眼睛道：“魔尊！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我若有一句話是假的！我這輩子都離你遠遠的。”
叁木都發毒誓了，而且這模樣確實挺認真，看起來確實沒撒謊。
溫時也雖覺離譜，但心裏卻愈發難受了。
他用力捏著衣袖，人生中第一次在面對裴知予時，生出了無措的感覺。
他想起裴知予每一次明明不想笑，卻因為他說喜歡愛笑的人，而一次又一次露出微笑。
明明不愛說話，卻因為他說喜歡話多的，強迫自己說了很多廢話。
想到此，他的心臟就好似被一只無形大手緊緊攥住，酸澀得發麻。
“阿也，這處天池有森*晚*整*理什麽問題嗎？”
突然，師姐的聲音從密道口傳來。
溫時也轉頭，只見師姐和裴知予兩人並身站在密道口，師姐笑靨如花地看著他。
可他的視線卻不自覺落在裴知予的臉上。
發現那雙薄情的眼眸，此時竟然真的有些微微——泛紅。
他的心臟仿佛被一根針紮了一下，“砰”的一下，四肢百骸都刺痛起來。
他慌張地垂下眼眸，摸了摸鼻子道：“師姐，這處天池旁邊有封印，但我不確定是誰下得封印，所以想等你們來了一起看看。”
南宮茵聞言走近，蹙眉道：“我記得以前這裏沒有封印，為什麽突然多了封印？”
南宮茵走近的同時，身邊的玄衣男人也跟著動了，他的身影十分高大，影子更是透著光影，一點點籠罩在紅衣男子身上。
溫時也轉過身，不敢去看裴知予，道：“對啊，師姐，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但是也有種可能，當年我們是被師尊帶著走密道，所以封印是早被解了。”
“可此時……”
“此時師尊不在。”有人突然接了溫時也的話，繼續往下說。
那道男聲低沈悅耳，緩緩道：“師尊當年與太初樓閣主是關系甚好的朋友，所以當年為我們留了通道。”
南宮茵點點頭，“對。但是裴師弟，你看這封印好解嗎？”
此時這迷陣裏，五人修為都被完全隱蔽。
但因為裴知予跟老頭沾點血脈，所以他的五感還是被保留著，甚至還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加成。
裴知予點頭，往天池邊走去。
玄色衣擺在地上拖曳，一點點在溫時也眼前消失。
轉眼間，裴知予已經站在天池邊，他伸出手，去碰那道紅光。
同時，溫時也的心提到嗓子眼。
只見紅光微微炸開，似乎順著裴知予的指尖，湧入了他的體內，他本就淡漠的唇，變得更加蒼白。
“弱小”兩字，突然在溫時也腦海裏炸開。
裴知予唇白成這樣，肯定是怕冷吧。
他手握彎刀，正在猶豫要不要沖過去幫裴知予一把。
就見天池清澈的湖水裏，倒映著裴知予俊美無儔的臉，那通紅的眼眸在清澈的池水裏更加明顯。
裴知予咳嗽一聲，轉過頭來，對著溫時也露出一個微笑，柔聲道：“這陣不難解，你不用擔心。”
“砰”的一聲，溫時也心裏仿佛卷起一道海嘯，所有的山河都在瞬移之間全部坍塌。
他身影如閃電，上前拎住裴知予的衣領，把他扯進了密道，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緊接著，他把自己身上衣服脫下，強制性地裹在了裴知予身上。
只是裴知予體形比他大很多，此時穿著他的衣服顯得很是滑稽。
裴知予神色微懵，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溫時也垂下頭，摸了摸鼻子，道：“裴知予，其實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你沒必要再為那件事自責。九淵王的所作所為與你毫無關系。”
“而且，你是比九淵王好太多的人。”
“裴知予，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
這段話落下，密道裏霎時安靜下來。
靜得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這是溫時也一直想好好對裴知予說的話，只是在這迷陣裏一直沒有機會。
而他低著頭，始終看不見裴知予臉上的表情。
但裴知予沒有說話。
溫時也繼續道：“所以，你不必對我感到愧疚，更不用覺得自己不好什麽的，也不要再說血脈之類的話。”
“師尊曾經教過我們，一個人的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況且你的出身並不差，只是攤上了個混蛋爹……”
“溫時也……”裴知予的聲音倏然響起。
溫時也止住話頭。
頭卻依然不敢擡起來。
裴知予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依然的溫溫柔柔。
溫時也攥緊手指。
咬了咬牙道：“我這不是安慰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回你自己，你不必為了我去改變，你以前那樣就很好。”
“可是你不喜歡。”
溫時也怔了怔，“我喜不喜歡！有那麽重要嗎？”
“重要。”裴知予道：“很重要。”
這聲音一圈一圈，浮浮層層，落在溫時也心口，像一捆溫柔的繩子，將他的心牢牢地捆綁住。
他的心跳動地愈發快。
“裴知予，你能不能有點主見？！你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該失去自我！”
“不能。”裴知予道，“我只是想讓你多喜歡我一點，有什麽錯嗎？”
裴知予很少這麽直接將喜歡宣之於口，而且還說得如此自然。
溫時也的臉頰到耳尖，像火一樣燒了起來。
他理智已然崩塌，頗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道：“你個笨蛋！你看不出來我是騙你的嗎？我不喜歡溫柔話多愛笑的！”
“是嗎？”裴知予的聲音裏帶著笑，身體卻有意無意往溫時也壓去。
溫時也卻毫無知覺。
他只覺得將心裏話吐出來，別提多舒心了。
他道：“是的，我是騙你的，我不喜歡那樣的人。其實你以前那樣就很好，我就很喜歡。”
“但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偽裝成另一副模樣，很累，大家也都不習慣。”
“而且，裴知予，你下次能不能堅強一點，不要再一個人偷偷躲著哭了。”
“噗”，裴知予突然笑出聲來，他低著頭，鼻尖幾乎觸碰到溫時也的額頭。
“你笑什麽？”溫時也耳尖也跟著發紅，裴知予清冷的呼吸全部打在他臉上。
也不知從何時起，兩人之間身體的距離，已經近到貼在一起了。
可溫時也卻不敢推開裴知予。
他擔心再出現像叁木說的，傷害到裴知予弱小的心靈。
“我知道被人看見偷偷哭，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溫時也道，“但我絕對不會取笑你的！我發誓！”
“嗯，我知道。”裴知予又輕輕笑了一聲，低著頭，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溫時也的臉，道：“你剛剛說，你不喜歡那樣的人，覺得以前的我就很好，你很喜歡。”
“這是真的嗎？”
溫時也怔住，渾身血液倒流。
他剛剛那樣說，只是希望裴知予做回自己。
可這話在裴知予嘴裏，又變了另一個味。
可裴知予似乎得不到答案不罷休，一刻不停地逼問著他，甚至將他壓得後背都抵在墻上了。
“溫時也，你喜歡以前的我，意思就是——喜歡我，對嗎？”
裴知予又問了一遍，這次語氣都有些收不住的急促。
昏暗狹窄的空間裏，兩人呼吸交錯。
溫時也被裴知予壓在角落裏，本來覺得身體很冷，可此時裴知予滾燙的體溫卻緊緊貼著他，一點點烘著他，將他體內的寒冷全部驅逐。
與此同時，兩人因為挨得太近，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他白皙的臉頰早就紅得像番茄。
可偏偏，裴知予的唇就在他上方，好像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就能碰到他的臉一樣。
他聽見有兩道呼吸聲，還有兩道心跳聲，在這寂靜的密道裏回響著。
“嗯？為什麽不說話？難道說，你還是喜歡你之前說的那種人？”
一提到這個，溫時也就好似被踩到了什麽尾巴。
“不是的。”
他停頓了很久。
只感覺頭頂上的視線壓迫感極強，仿佛他再不說話，就要把他一口吞掉一樣。
他悄悄擡起眸，卻見裴知予眼睛紅紅的，不知是哭的，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溫時也指尖顫了顫。
在那雙眼睛變得更紅之前，語無倫次道：“喜歡，喜歡，以前的你。”
“我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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