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十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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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氣十足（修）
溫時也盯著裴知予淡漠的薄唇, 當即就想跳起來，指責裴知予為什麽吃他吃過的點心。
可裴知予倒先轉過眸來，十分淡定地盯著他看, 隨後修長的手指又十分自然地將點心放進了餐盤裏。
轉瞬，又拿出一張手帕，慢條斯理地將唇邊和指尖上沾染的點心碎屑擦幹凈。
他這一系列動作可謂是優雅加不疾不徐。
倒把溫時也看得楞住了。
都讓他生出一種其實是他看錯了的錯覺。
他再次垂下眸，確定了裴知予就是吃了他吃過的那塊點心事實。
可很快他又發現, 桌上餐盤的點心只剩下那一塊，他先前太餓, 一下子把點心都快吃光了。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 道：“裴……裴知予, 你餓了？”
“嗯。”裴知予點點頭，動作神情依然自然。
“那個……你餓了，其實可以找皓月宗的弟子再上一份點心上來。”他委婉道。
其實他是想直接指責的，可又擔心裴知予吃東西時也沒想那麽多, 餓了就直接拿著吃了。
若他這時跳出來指責，倒有點像他想太多似的。
“嗯。”裴知予再次嗯了一聲, 隨後轉眸看了他一眼, 又道：“你剛剛問什麽？”
溫時也這才回過神來，再次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褚曉霜之所以覆仇, 是因為歸元宗宗主——儲經武有做傷害她的事？”
“也不全算。”裴知予淡淡道，視線又有意無意在那餐盤上唯一的點心上巡視而過，“儲經武或許也曾真心將褚曉霜當親生女兒疼愛過。”
“只是這初衷，卻並不是一番好心, 帶著算計和利用，褚曉霜知曉這一切後痛苦不堪, 最終和儲經武夫婦貌合神離，只是我們這些修真界的人不知罷了。”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溫時也問。
裴知予這時卻定定地盯著他，過了半響，才道：“是有人告訴我的。”
“誰？”
裴知予手指放在桌上點了點，突然問道：“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得聽我的話。”
溫時也楞了楞，“到底是誰？弄得這麽神秘，還讓我聽你的話。”
還未等裴知予回答，寢殿外的門突然“哢嚓”一聲被推開，輕柔綢衣從門檻上劃過，一道明媚身影倏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溫時也驚訝擡眸。
只見來人眉清目秀，明眸皓齒，身著一身利落的朱色華裙，額前自然垂落著幾縷碎發，餘下的青絲卻全被綰在腦後，用一根發釵固定，看起來英姿颯爽，又美麗大方。
溫時也瞳孔震顫，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吞吞吐吐道：“師……師姐？”
來人正是朝溪山的大師姐——南宮茵。
南宮茵見到他，身體倏然也怔住了，朝他望了過來。
這一望卻似乎穿透了許多歲月，曾經青蔥的少男少女，早已不覆當年模樣。
溫時也垂下眸，悄無聲息擦去了眼角的淚。
餘光卻瞥見師姐的瞳孔也微微濕潤著，像要落下淚來。
他正要走過去，卻見師姐很快將那點淚憋回去，蹙眉瞪著他道：“溫時也，你還想著認我？不是一見著我就跑嗎？”
溫時也愧疚地垂下眸，“師姐……我是怕……你討厭我……”
“阿也，你不用怕。”南宮茵卻突然放軟語調，她嘆了口氣，臉上出現心疼的表情，“裴知予都跟我說了。”
溫時也震顫地擡起眸來。
裴知予不是一直想他與師姐關系交惡嗎？何時這麽好心了？
“師……姐，你相信我嗎？”溫時也緊張地問道。
只是這種緊張，與當初在星月樓與師姐重逢時的慌張不同。
或許是因為得了裴知予的信任，讓他突然覺得有了點底氣。
“阿也，既然我南宮茵都站在了這裏，難道答案你還不清楚嗎？”
溫時也肩頭一顫，心裏五味雜陳，又覺感動，又覺對不起朋友這份信任。
南宮茵繼續道：“景師弟還需要點時間再想想，再冷靜會他會想清楚的。”
“因為當年朝溪山滅時，我也不在場，所以很多事也是道聽途說，但是景師弟卻因那事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據說當年他回到了南方皇室後，有三年時間都未踏出寢殿一步，只是固執地擦著一把劍。”
溫時也將頭垂地更低，鼻子發酸。
“師姐……”
“好了，你什麽也別說了。”南宮茵突然看向裴知予，“裴師弟，你邀請我來，既是有事相求，不應該請我上座嗎？”
溫時也立馬站起身來，露出一個十分討好的微笑來，“師姐，是我疏忽了，你坐我這裏來。”
見師姐還皺眉瞪著裴知予，他自然而然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裴知予這人——”
他正要習慣性地在師姐面前拉踩裴知予兩句，卻察覺身側一道淬了冰的淩冽視線朝他射來，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可很快他又咬著唇瞪回去。
怎麽？不是說不喜歡師姐嗎？他在師姐面前獻點殷勤這就不滿了？
“南宮茵，你坐這裏。”裴知予手指點點自己左手邊的椅子。
“不行！師姐跟我很久沒見了，要坐只能坐我的身邊。”溫時也反駁道。
可不知為何，心裏卻有些發堵。
“溫時也。”裴知予放在桌上的手指緊握成拳，語氣冷冷道：“這是皓月宗。”
“皓月宗怎麽了？在皓月宗就可以強迫別人坐你身邊啊。”溫時也冷哼一聲，小聲罵道：“不要臉，說話還不算數。”
“我怎麽說話不算數？”裴知予沈著臉道：“溫時也，倒是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剛剛我跟你說過，既然你想知道來人是誰，那就必須要聽我的話。”
“你說過不喜歡的。”溫時也察覺到師姐在身邊，又立馬抿嘴，話鋒一轉道：“可我還沒答應你，師姐就出現了，這不算！”
“溫、時、也，你別想著耍賴。”裴知予一字一句道，指關節錯位聲在寢殿裏響起。
“裴知予！到底是誰在耍賴？你別以為我怕你？！”
眼看兩人摩拳擦掌地要打起來，南宮茵頗無奈地揉了揉額：“停停停！你們別吵了行不行！我坐你們對面不行嗎？”
她說著，一掀裙擺，坐在兩人了對面，還特意坐在中間位置。
嘆了口氣道：“怎麽多年不見，你們兩個人還是一見面就吵？”
“哼！”溫時也將臉扭到一邊，用後腦勺對著裴知予，道：“師姐，你也聽到了，裴知予說話總是很氣人，不知道在哪染上了些霸道病，讓別人什麽都聽他的！”
裴知予沒說話，只是手指緊緊攥著一杯茶盞。
“好了，阿也。裴師弟是這樣，脾氣有些倔強，但其實他對你挺好的。”
“師姐，你怎麽還為裴知予說話，他這人——”
“好了好了。”南宮茵打斷道：“我知道，你總因為我不喜歡裴知予，但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當初是我年少無知，也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溫時也楞住，“師……姐，你這話的意思是？”
南宮茵笑了笑，“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呀。”
溫時也回神，臉上毫不掩飾露出興奮地表情，看著南宮茵道：“師姐，你終於醒悟了！只是我想再確認一遍。師姐，你是真的不喜歡那個……”
他說到這聲音小了點，眼睛斜瞥了身邊表情凜冽的男人一眼，“冷臉怪了？”
南宮茵捂唇又笑了笑，“是啊。當初可能是被外表迷惑了心智吧。”
溫時也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確實長得人模狗樣的，但對待女孩子還是沒有我溫柔。”
“阿也，你也別說。你當初跟我一樣年少，也照樣不知道喜歡什麽。”
“我哪有？我知道的。”
“那你說說，什麽是喜歡？”
溫時也滯住了。
若是以前，他看著面前大方明媚的師姐，應該會忍不住告白。
可此時話到了嘴邊，他又生生咽了回去，而且以往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倏然消失了。
這是怎麽回事？
他不解地蹙了蹙眉。
南宮茵道：“好了，阿也，別想這事了。裴師弟特地邀請我來，可不是來說這事的。”
“知道就好。”裴知予在一旁冷冷地補了一句，那語氣冷地將室內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兇什麽兇？”溫時也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難怪師姐都不喜歡你了。”
又轉眸開心地看著南宮茵，柔聲道：“師姐，你跟我說說吧，我很有耐心聽的。”
可室內卻響起某人將杯盞捏得更緊的聲音。
南宮茵笑了一聲道：“是這樣的，皓月宗長老一直因為褚曉霜的事與裴師弟爭執不下。”
“正巧，我前段時間剛好因門派事宜去了一趟羅剎市，在裏面見到了褚曉霜，還知曉了褚曉霜並不是儲經武的親生女兒。”
溫時也點了點頭，“嗯，裴知予剛剛都跟我說了。”
南宮茵繼續道：“那你知道嗎？在很久以前，歸元宗只是一個很小的閑散門派，在修真界幾乎無人知曉。”
“可就在十八年前，從儲經武的夫人誕下褚曉霜開始，歸元宗開始走進了大家視野，雖不及皓月宗這番實力強盛，但至少也能在修真界叫上名號了。”
“我特意去查了查，發現歸元宗的強大十分沒有緣由。”
“沒有緣由？”溫時也驚訝地問道。
南宮茵點頭道：“是的，不論是財力還是弟子們的實力，都不是出自歸元宗自身的努力，更像是別人送給他們的。”
“那師姐你的意思是，儲經武收養了褚曉霜後，就有人暗中開始幫助他們了。”
“是的。而且更為蹊蹺的是，褚曉霜的體質似乎十分特殊，我去歸元宗探查時，發現他們宗門常年熬制一種丹藥，我找人問了問，他們說是因褚曉霜常年身體不好愛生病的原因。”
“可我在羅剎市與褚曉霜交過手，她的實力在修真界同齡人中，幾乎沒有對手。”
溫時也心裏咯噔一聲。
他下意識轉眸看了裴知予一眼，見裴知予緊緊抿著唇，沒有要多說的意思。
可他們兩人都知道。
褚曉霜是跟他相同的天靈之體，可他分明記得黑影說過，這世上只有他一人是天靈之體。
他緊抿著唇，這事牽扯太多，而且十分危險，他不能將師姐卷入其中。
他道：“師姐，那從這些線索可以得知，褚曉霜的身體一定是有什麽秘密存在的，這應當是儲經武收養她的原因。”
“而且褚曉霜說要報仇，但是目前不知道她是要報什麽仇。”
“師姐，我想問問，那褚曉霜的親生父母有查到嗎？”
南宮茵搖了搖頭，“一無所獲。”
“知道此事後，我也好奇地去探查了一番，可完全查不到褚曉霜親生父母的一點蛛絲馬跡。”
“這完全反常，我猜測是有人幫儲經武處理掉了這些事。”
溫時也點頭道：“極有可能。說不定就是那個讓儲經武收養褚曉霜的人處理的。”
“師姐，你有查到這方面嫌疑的人嗎？”
南宮茵卻看向裴知予，“問問裴師弟吧。昨夜他剛回皓月宗，就先安頓了你的小弟子，又去前殿與長老們力證你的清白，然後還連夜把我叫來說情。”
“說完情，裴師弟又馬不停蹄派人去查歸元宗，幸好這段時間因褚曉霜的事，皓月宗有不少眼線都安插在歸元宗，線索應當今早就傳過來了。”
溫時也聽著有些心虛，裴知予對他還挺好的。
他手指微微蜷縮，看向裴知予道：“你……您辛苦了。”
“嗯。”裴知予淡淡道，十分自然地接受了這番簡短的關懷。
“那……幕後之人是誰？”溫時也問道。
裴知予這才有些輕慢地擡起眸，薄情的眼眸望著他，“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告訴你。”
“乖”這個字眼，幾乎已經成了卡在溫時也心裏的一根刺，立即戳到了他內心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頓時氣得臉頰泛紅，臉扭到一邊，“裴知予，我很謝謝你做得那些事，但你用這事威脅我，我是不會妥協的！”
裴知予手指輕點著桌邊，緊繃的薄唇突然向上勾起，薄情的眼眸閃過一絲玩味的光，道：“溫時也，我還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想聽嗎？”
不等溫時也回答，他自顧自道：“據說，當年儲經武收養褚曉霜時，有個歸元宗的弟子恰巧在場，說命令儲經武的不是人，而是一縷看不清面貌，聽聲音都無法辨別性別的黑影。”
溫時也立即將臉轉過來，焦急道：“那你查到了嗎？那黑影到底是誰？”
裴知予點在桌上的手頓住，玩味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攝人心魄，“那你乖乖聽話嗎？”
溫時也下意識臉頰通紅，他煩躁地蹙了蹙眉，“行吧，聽話就聽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嗯。”裴知予盯著他微微泛紅的臉，“師姐在這，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不會！我溫時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嗯。”裴知予似乎滿意了，“那你現在坐過來。”
“什麽？”溫時也驚訝地看著裴知予。
裴知予點點自己身邊的位置，耐心地重覆了一遍，“坐到我身邊來。”
“為什麽？”
“不是說了要聽話嗎？”
溫時也憤憤地咬緊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了裴知予身邊，頓時與師姐離得十分遠，打破了師姐坐在兩人中心位的平衡位置。
“你該告訴我了吧？”溫時也憤憤地瞪著裴知予。
“嗯。”裴知予淡淡道，“可我突然有些餓了，不太想說了。”
溫時也皺了皺眉，可想到正事，還是耐著性子道：“你不是都辟谷了嗎？再說你剛剛已經吃過點心了嗎？”
“是這塊點心嗎？”裴知予指了指餐盤上一塊被咬得只剩一點的點心。
溫時也心虛地點點頭。
“可我吃得並不是一塊完整的點心。”裴知予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溫時也捏緊拳頭。
“你說呢？溫時也。”裴知予反問道。
眼神又往對面的師姐看了過去。
可怪得是，他薄情的眼眸似乎有點炫耀意味。
但說話的語氣卻又怨氣十足，還特地加重語氣強調，“這塊點心被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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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也盯著裴知予淡漠的薄唇, 當即就想跳起來，指責裴知予為什麽吃他吃過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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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又拿出一張手帕，慢條斯理地將唇邊和指尖上沾染的點心碎屑擦幹凈。
他這一系列動作可謂是優雅加不疾不徐。
倒把溫時也看得楞住了。
都讓他生出一種其實是他看錯了的錯覺。
他再次垂下眸，確定了裴知予就是吃了他吃過的那塊點心事實。
可很快他又發現, 桌上餐盤的點心只剩下那一塊，他先前太餓, 一下子把點心都快吃光了。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 道：“裴……裴知予, 你餓了？”
“嗯。”裴知予點點頭，動作神情依然自然。
“那個……你餓了，其實可以找皓月宗的弟子再上一份點心上來。”他委婉道。
其實他是想直接指責的，可又擔心裴知予吃東西時也沒想那麽多, 餓了就直接拿著吃了。
若他這時跳出來指責，倒有點像他想太多似的。
“嗯。”裴知予再次嗯了一聲, 隨後轉眸看了他一眼, 又道：“你剛剛問什麽？”
溫時也這才回過神來，再次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褚曉霜之所以覆仇, 是因為歸元宗宗主——儲經武有做傷害她的事？”
“也不全算。”裴知予淡淡道，視線又有意無意在那餐盤上唯一的點心上巡視而過，“儲經武或許也曾真心將褚曉霜當親生女兒疼愛過。”
“只是這初衷，卻並不是一番好心, 帶著算計和利用，褚曉霜知曉這一切後痛苦不堪, 最終和儲經武夫婦貌合神離，只是我們這些修真界的人不知罷了。”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溫時也問。
裴知予這時卻定定地盯著他，過了半響，才道：“是有人告訴我的。”
“誰？”
裴知予手指放在桌上點了點，突然問道：“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得聽我的話。”
溫時也楞了楞，“到底是誰？弄得這麽神秘，還讓我聽你的話。”
還未等裴知予回答，寢殿外的門突然“哢嚓”一聲被推開，輕柔綢衣從門檻上劃過，一道明媚身影倏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溫時也驚訝擡眸。
只見來人眉清目秀，明眸皓齒，身著一身利落的朱色華裙，額前自然垂落著幾縷碎發，餘下的青絲卻全被綰在腦後，用一根發釵固定，看起來英姿颯爽，又美麗大方。
溫時也瞳孔震顫，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吞吞吐吐道：“師……師姐？”
來人正是朝溪山的大師姐——南宮茵。
南宮茵見到他，身體倏然也怔住了，朝他望了過來。
這一望卻似乎穿透了許多歲月，曾經青蔥的少男少女，早已不覆當年模樣。
溫時也垂下眸，悄無聲息擦去了眼角的淚。
餘光卻瞥見師姐的瞳孔也微微濕潤著，像要落下淚來。
他正要走過去，卻見師姐很快將那點淚憋回去，蹙眉瞪著他道：“溫時也，你還想著認我？不是一見著我就跑嗎？”
溫時也愧疚地垂下眸，“師姐……我是怕……你討厭我……”
“阿也，你不用怕。”南宮茵卻突然放軟語調，她嘆了口氣，臉上出現心疼的表情，“裴知予都跟我說了。”
溫時也震顫地擡起眸來。
裴知予不是一直想他與師姐關系交惡嗎？何時這麽好心了？
“師……姐，你相信我嗎？”溫時也緊張地問道。
只是這種緊張，與當初在星月樓與師姐重逢時的慌張不同。
或許是因為得了裴知予的信任，讓他突然覺得有了點底氣。
“阿也，既然我南宮茵都站在了這裏，難道答案你還不清楚嗎？”
溫時也肩頭一顫，心裏五味雜陳，又覺感動，又覺對不起朋友這份信任。
南宮茵繼續道：“景師弟還需要點時間再想想，再冷靜會他會想清楚的。”
“因為當年朝溪山滅時，我也不在場，所以很多事也是道聽途說，但是景師弟卻因那事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據說當年他回到了南方皇室後，有三年時間都未踏出寢殿一步，只是固執地擦著一把劍。”
溫時也將頭垂地更低，鼻子發酸。
“師姐……”
“好了，你什麽也別說了。”南宮茵突然看向裴知予，“裴師弟，你邀請我來，既是有事相求，不應該請我上座嗎？”
溫時也立馬站起身來，露出一個十分討好的微笑來，“師姐，是我疏忽了，你坐我這裏來。”
見師姐還皺眉瞪著裴知予，他自然而然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裴知予這人——”
他正要習慣性地在師姐面前拉踩裴知予兩句，卻察覺身側一道淬了冰的淩冽視線朝他射來，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可很快他又咬著唇瞪回去。
怎麽？不是說不喜歡師姐嗎？他在師姐面前獻點殷勤這就不滿了？
“南宮茵，你坐這裏。”裴知予手指點點自己左手邊的椅子。
“不行！師姐跟我很久沒見了，要坐只能坐我的身邊。”溫時也反駁道。
可不知為何，心裏卻有些發堵。
“溫時也。”裴知予放在桌上的手指緊握成拳，語氣冷冷道：“這是皓月宗。”
“皓月宗怎麽了？在皓月宗就可以強迫別人坐你身邊啊。”溫時也冷哼一聲，小聲罵道：“不要臉，說話還不算數。”
“我怎麽說話不算數？”裴知予沈著臉道：“溫時也，倒是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剛剛我跟你說過，既然你想知道來人是誰，那就必須要聽我的話。”
“你說過不喜歡的。”溫時也察覺到師姐在身邊，又立馬抿嘴，話鋒一轉道：“可我還沒答應你，師姐就出現了，這不算！”
“溫、時、也，你別想著耍賴。”裴知予一字一句道，指關節錯位聲在寢殿裏響起。
“裴知予！到底是誰在耍賴？你別以為我怕你？！”
眼看兩人摩拳擦掌地要打起來，南宮茵頗無奈地揉了揉額：“停停停！你們別吵了行不行！我坐你們對面不行嗎？”
她說著，一掀裙擺，坐在兩人了對面，還特意坐在中間位置。
嘆了口氣道：“怎麽多年不見，你們兩個人還是一見面就吵？”
“哼！”溫時也將臉扭到一邊，用後腦勺對著裴知予，道：“師姐，你也聽到了，裴知予說話總是很氣人，不知道在哪染上了些霸道病，讓別人什麽都聽他的！”
裴知予沒說話，只是手指緊緊攥著一杯茶盞。
“好了，阿也。裴師弟是這樣，脾氣有些倔強，但其實他對你挺好的。”
“師姐，你怎麽還為裴知予說話，他這人——”
“好了好了。”南宮茵打斷道：“我知道，你總因為我不喜歡裴知予，但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當初是我年少無知，也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溫時也楞住，“師……姐，你這話的意思是？”
南宮茵笑了笑，“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呀。”
溫時也回神，臉上毫不掩飾露出興奮地表情，看著南宮茵道：“師姐，你終於醒悟了！只是我想再確認一遍。師姐，你是真的不喜歡那個……”
他說到這聲音小了點，眼睛斜瞥了身邊表情凜冽的男人一眼，“冷臉怪了？”
南宮茵捂唇又笑了笑，“是啊。當初可能是被外表迷惑了心智吧。”
溫時也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確實長得人模狗樣的，但對待女孩子還是沒有我溫柔。”
“阿也，你也別說。你當初跟我一樣年少，也照樣不知道喜歡什麽。”
“我哪有？我知道的。”
“那你說說，什麽是喜歡？”
溫時也滯住了。
若是以前，他看著面前大方明媚的師姐，應該會忍不住告白。
可此時話到了嘴邊，他又生生咽了回去，而且以往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倏然消失了。
這是怎麽回事？
他不解地蹙了蹙眉。
南宮茵道：“好了，阿也，別想這事了。裴師弟特地邀請我來，可不是來說這事的。”
“知道就好。”裴知予在一旁冷冷地補了一句，那語氣冷地將室內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兇什麽兇？”溫時也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難怪師姐都不喜歡你了。”
又轉眸開心地看著南宮茵，柔聲道：“師姐，你跟我說說吧，我很有耐心聽的。”
可室內卻響起某人將杯盞捏得更緊的聲音。
南宮茵笑了一聲道：“是這樣的，皓月宗長老一直因為褚曉霜的事與裴師弟爭執不下。”
“正巧，我前段時間剛好因門派事宜去了一趟羅剎市，在裏面見到了褚曉霜，還知曉了褚曉霜並不是儲經武的親生女兒。”
溫時也點了點頭，“嗯，裴知予剛剛都跟我說了。”
南宮茵繼續道：“那你知道嗎？在很久以前，歸元宗只是一個很小的閑散門派，在修真界幾乎無人知曉。”
“可就在十八年前，從儲經武的夫人誕下褚曉霜開始，歸元宗開始走進了大家視野，雖不及皓月宗這番實力強盛，但至少也能在修真界叫上名號了。”
“我特意去查了查，發現歸元宗的強大十分沒有緣由。”
“沒有緣由？”溫時也驚訝地問道。
南宮茵點頭道：“是的，不論是財力還是弟子們的實力，都不是出自歸元宗自身的努力，更像是別人送給他們的。”
“那師姐你的意思是，儲經武收養了褚曉霜後，就有人暗中開始幫助他們了。”
“是的。而且更為蹊蹺的是，褚曉霜的體質似乎十分特殊，我去歸元宗探查時，發現他們宗門常年熬制一種丹藥，我找人問了問，他們說是因褚曉霜常年身體不好愛生病的原因。”
“可我在羅剎市與褚曉霜交過手，她的實力在修真界同齡人中，幾乎沒有對手。”
溫時也心裏咯噔一聲。
他下意識轉眸看了裴知予一眼，見裴知予緊緊抿著唇，沒有要多說的意思。
可他們兩人都知道。
褚曉霜是跟他相同的天靈之體，可他分明記得黑影說過，這世上只有他一人是天靈之體。
他緊抿著唇，這事牽扯太多，而且十分危險，他不能將師姐卷入其中。
他道：“師姐，那從這些線索可以得知，褚曉霜的身體一定是有什麽秘密存在的，這應當是儲經武收養她的原因。”
“而且褚曉霜說要報仇，但是目前不知道她是要報什麽仇。”
“師姐，我想問問，那褚曉霜的親生父母有查到嗎？”
南宮茵搖了搖頭，“一無所獲。”
“知道此事後，我也好奇地去探查了一番，可完全查不到褚曉霜親生父母的一點蛛絲馬跡。”
“這完全反常，我猜測是有人幫儲經武處理掉了這些事。”
溫時也點頭道：“極有可能。說不定就是那個讓儲經武收養褚曉霜的人處理的。”
“師姐，你有查到這方面嫌疑的人嗎？”
南宮茵卻看向裴知予，“問問裴師弟吧。昨夜他剛回皓月宗，就先安頓了你的小弟子，又去前殿與長老們力證你的清白，然後還連夜把我叫來說情。”
“說完情，裴師弟又馬不停蹄派人去查歸元宗，幸好這段時間因褚曉霜的事，皓月宗有不少眼線都安插在歸元宗，線索應當今早就傳過來了。”
溫時也聽著有些心虛，裴知予對他還挺好的。
他手指微微蜷縮，看向裴知予道：“你……您辛苦了。”
“嗯。”裴知予淡淡道，十分自然地接受了這番簡短的關懷。
“那……幕後之人是誰？”溫時也問道。
裴知予這才有些輕慢地擡起眸，薄情的眼眸望著他，“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告訴你。”
“乖”這個字眼，幾乎已經成了卡在溫時也心裏的一根刺，立即戳到了他內心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頓時氣得臉頰泛紅，臉扭到一邊，“裴知予，我很謝謝你做得那些事，但你用這事威脅我，我是不會妥協的！”
裴知予手指輕點著桌邊，緊繃的薄唇突然向上勾起，薄情的眼眸閃過一絲玩味的光，道：“溫時也，我還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想聽嗎？”
不等溫時也回答，他自顧自道：“據說，當年儲經武收養褚曉霜時，有個歸元宗的弟子恰巧在場，說命令儲經武的不是人，而是一縷看不清面貌，聽聲音都無法辨別性別的黑影。”
溫時也立即將臉轉過來，焦急道：“那你查到了嗎？那黑影到底是誰？”
裴知予點在桌上的手頓住，玩味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攝人心魄，“那你乖乖聽話嗎？”
溫時也下意識臉頰通紅，他煩躁地蹙了蹙眉，“行吧，聽話就聽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嗯。”裴知予盯著他微微泛紅的臉，“師姐在這，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不會！我溫時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嗯。”裴知予似乎滿意了，“那你現在坐過來。”
“什麽？”溫時也驚訝地看著裴知予。
裴知予點點自己身邊的位置，耐心地重覆了一遍，“坐到我身邊來。”
“為什麽？”
“不是說了要聽話嗎？”
溫時也憤憤地咬緊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了裴知予身邊，頓時與師姐離得十分遠，打破了師姐坐在兩人中心位的平衡位置。
“你該告訴我了吧？”溫時也憤憤地瞪著裴知予。
“嗯。”裴知予淡淡道，“可我突然有些餓了，不太想說了。”
溫時也皺了皺眉，可想到正事，還是耐著性子道：“你不是都辟谷了嗎？再說你剛剛已經吃過點心了嗎？”
“是這塊點心嗎？”裴知予指了指餐盤上一塊被咬得只剩一點的點心。
溫時也心虛地點點頭。
“可我吃得並不是一塊完整的點心。”裴知予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溫時也捏緊拳頭。
“你說呢？溫時也。”裴知予反問道。
眼神又往對面的師姐看了過去。
可怪得是，他薄情的眼眸似乎有點炫耀意味。
但說話的語氣卻又怨氣十足，還特地加重語氣強調，“這塊點心被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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