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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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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頭

溫時也站在幻境中央, 眼前的一切在緩緩流逝,他閉上雙眼。

過往魔息攪亂心神的記憶慢慢覆蘇。

那時他似乎過得混混沌沌,不知今夕何年, 只知道他五湖四海尋遍了有關黑影的所有蹤跡,將那些黑影的分身一一剿滅。

可魔息使用得越多,他的大腦就愈發混亂。

盡管他已經控制去盡量少的去調用魔息,可大腦卻仍逃不過魔息的掌控。

終於, 不知在某一天,他開始忘掉了許多事, 一心只想著, 他似乎應該死在一具冰棺裏。

好像, 只要死在冰棺裏。

他就能見到想見的人。

可還有一事不對,那個說他穿書的虛影到底又是誰?

雖然虛影跟黑影似乎同屬一個形態,可他能清楚感受到,虛影跟黑影絕不屬於一個流派。

可來不及等他細想。

幻境外傳來景元洲慌亂的聲音, “裴...裴知予?!這陣是怎麽回事?這是要破陣了嗎?”

“不!不!不對!按理說,要破四個陣眼才能出陣, 但現在明明只出現了兩個陣眼!!”

溫時也逐漸回神, 他揮著彎刀掀開遮在幻境上的薄紗,只見幻境之外的禪房正在止不住下墜和坍塌。

景元洲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叁木眼眶紅紅抱著胳膊縮在角落裏, 只有裴知予身姿筆直的站在那。

幻境外的風吹動他的頭發和衣袍,周遭都是下墜的碎片,可他的眼神卻直勾勾與幻境內的溫時也對望。

溫時也腳步後退,可很快又意識到, 幻境外的人是看不到他的。

他倏然松了口氣,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收緊。

心裏紛雜的清晰如飛絮般浮在眼前。

想來當年朝溪山滅, 裴知予沒在場知曉一切,所以兩人重逢後,裴知予倒從沒追問過他當年的事。

可如今一切重現,裴知予看到那一幕後,該對他很失望了吧。

他搖了搖頭,笑了笑。

裴知予對他失望,他有必要那麽在乎嗎?

兩人本來就不該是一條路上的人,從當初他選擇那條路開始。

他轉身,背對著裴知予,朝幻境中心發著金光的陣眼走去,離幻境外的裴知予愈來愈遠。

“這是最後一個陣眼。”身後的裴知予突然道。

溫時也腳步一怔,難不成裴知予看得見自己?在對他說話?

猶豫半響後,溫時也終於還是忍不住扭過頭。

可只見碎片遮住了裴知予大半張臉,裴知予轉眸,正在看一旁慌張的景元洲,語氣冷冷地在解釋。

溫時也的心陡然落地。

他吐出一口氣,扶了扶額。

想什麽呢?

除了他將短刃插進師尊身體,被子桑瞧見的那一幕展現在其他三人面前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腦海裏的記憶罷了。

“最後一個陣眼?那我跟你的呢?”景元洲語氣不穩道。

裴知予垂眸,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卻又閉嘴了。

可溫時也卻看見裴知予手腕上猛然流下一條鮮血,長長的,滴在他的指尖上。

溫時也倏然笑了笑。

想來,剛剛他陷入回憶之時,裴知予就已經經歷過恐懼了。

只是裴知予這人做事向來不外露,況且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似乎很少受過傷。

如今流了這麽多血,恐怕那幻境裏的恐懼真是傷到他了。

溫時也眼裏隱隱露出點失望的眼神。

他倒是真的想知道,裴知予的恐懼到底是什麽。

不是想嘲笑,只是單純想知道,能讓裴知予恐懼的東西到底是何物。

幻境外,景元洲看裴知予這幅模樣,頓時就懂了。

裴知予修為那麽高深,又怎麽可能放會任恐懼出現在大家眼前。

只是他眉頭緊蹙,“那...那我的恐懼呢?”

裴知予回眸,雙手抱胸,轉眸,眼神極深沈地看著幻境內破爛不堪的禪房,“你的恐懼,馬上就會出現。”

景元洲楞了瞬,他轉頭去看那幻境。

自從溫時也被吸進去後,這幻境就再也沒動過。

可此時,裴知予話音剛落,眼前的幻境陡然轉變了場景,漫天的火光出現在眼前。

朝溪山陷入一片火海,無盡的火焰直沖雲霄,房屋應聲塌毀,周遭花草樹木皆都化為灰燼。

這竟是當年朝溪山被火燒盡的一幕。

景元洲閉上眼,腦海裏湧入了太多當年的記憶。

手邊觸到的夜,倏然有了實質。

他睜開眼,來到了師尊閉關的山洞前,眼前圍滿了影影綽綽舉著火把的人。

這些人的面孔他太熟悉不過,都是朝溪山長老和以前的師兄弟們。

而角落裏,子桑正魂不守舍站在那。

另一邊。

幻境裏少年時的他拿著火把,不停地追問其他弟子,師尊和溫時也去哪了,他們兩個是不是被關在地下禪房裏,沒躲過這場大火。

可他始終得不到答案。

他心急如焚,舉著火把就往早就燒成廢墟的祠堂跑去,可還沒擡腳,手腕卻突然被人緊緊拽住。

他回眸,只見子桑對他搖了搖頭,那雙無機質的黑眸裏似印著扭曲的火舌。

子桑說:“景元洲,不要再去找了。”

他楞了瞬,不明白子桑為何這麽說。

突然聽見身側有人喊道:“溫師兄!!怎麽溫師兄會出現在這裏?!”

“溫師兄!你有見過鏡溪真人嗎?我們找遍了朝溪山,都沒見到真人的蹤跡。如今朝溪山突然被魔族投入赤火,我們怎麽都撲不滅,長老們讓我們弟子趕緊先找個安全地方撤離,但鏡溪真人一直沒出現,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溫師兄!!溫師兄!你有在聽嗎?”

他吐出一口氣,好在溫時也沒事。

自從上次去禁閉的禪房找溫時也後,他一直惴惴不安,總擔心溫時也想不開的事。

可他正要轉眸,去看山洞口的溫時也。

突然又聽到有人喊——

“溫師兄,你手邊的血是怎麽回事?”

又聽人竊竊私語道——

“你們有沒有覺得溫師兄很奇怪啊?以前溫師兄遇事都是最積極的,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模樣。”

“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以前溫師兄看起來好像個小太陽,身上有股渾然正氣,可為什麽這時候我卻感覺有些陰森森的。”

“是啊,我都有點點害怕了,這感覺真難說。”

身邊兩個小弟子搓了搓胳膊。

景元洲心頭怒火突起,眉頭緊蹙,瞪著人道:“師尊就光教你們背後說人壞話了?溫時也是你們師兄,平時也沒少關照你們,如今他關了這麽多天禁閉,奇怪點怎麽了?”

“景師兄,溫師兄他……這不是一般的奇怪啊。”

兩個小弟子轉眸看著朝溪山行事作風最為倨傲的景師兄,眼裏的畏懼快滿溢出來,頓時又抖著唇道:“景師兄,您不信你自己看唄。”

他哼了一聲,轉眸去看。

只見火光沖天的夜裏,一襲紅衣的少年怔怔地站在山洞前。

少年眼神空洞無物,以往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紅腫,右眼瞼下濺了一滴鮮血,蓋住了那枚紅得昳麗的痣。

他身後的洞口好似能吞噬人的深淵,莫名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直覺裏面裝著十分可怖,死氣沈沈的東西一樣。

往下看,少年右手握著一把血淋森*晚*整*理淋的彎刀,挺直的脊背莫名給人一種瘦弱的感覺,就好像冷風中簌簌發抖的枯葉,好像一個不註意,這片葉就會墜下來,落在塵埃裏。

景元洲眼裏的疑惑一閃而過。

這樣落寞的溫時也確實是十分陌生,他心裏愈發不安。

這種不安,從前幾日慫恿溫時也逃禁閉去山下看花燈時就開始了。

他張了張唇,正要說話。

朝溪山最具權威的長老突然面露怒色,歷聲道:“溫時也,這山洞裏魔氣四溢,定有魔族中人闖了進來,我們朝溪山宗旨想必你也清楚,若是遇見魔族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將其剿滅!”

又有個長老道:“惠元,你莫激動,剛剛那四溢的魔氣,一定是個大魔,時也畢竟年紀小,歷練也少,在山洞裏突然遇見魔頭,自己逃出來也算情有可原。”

被喚惠元的長老哼了一聲,他早就對溫時也吊兒郎當的性格看不慣,此時正好找到一個發洩口。

那性情較為溫順的長老又看著溫時也道:“時也,你師尊到底去哪了?”

“這魔人實力不可小覷,先前我們在這山洞感知到了很大一股魔氣,可現在這魔氣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此人修為高深,必是魔族的首領,鏡溪法子多,他一定有辦法對付。”

而山洞口的紅衣少年聽見這些話,垂在身側沾滿鮮血的手突然顫了顫。

他的唇緊抿成一條線,似乎並不想張嘴說話。

但山洞前的小弟子有些按耐不住。

提到魔頭,個個臉上都露出深惡痛絕的表情,捏著拳頭道:“這魔頭能把魔氣隱秘得這麽好,一定是個大魔!真是太可惡了,我們朝溪山近年來也沒得罪他們,他們就突然放火燒山,把我們朝溪山變成這幅模樣,等我再修煉幾年,一定要讓魔頭血債血償!”

“呵,魔族中人燒殺搶虐還需要理由麽?他們就是心裏陰暗,比那臭水溝的溝鼠還要令人生厭,想吐!”

“若要問我為何入朝溪山修為,那便只是為了一個心願,斬妖除魔,為名除害!”

“是啊,我們此生與魔族中人勢不兩立!”

景元洲聽到這些氣憤填膺的話,心裏倒是認同。

他們朝溪山乃是修真界第一名門,這裏走出了多少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佬,他們一生正義,行走在斬妖除魔的道路上。

在講堂上,這些師兄們都是他們崇拜和學習的對象。

只是,他看見山洞口的紅衣少年抖得更劇烈了,雖然他的雙眼依然空洞,好似沒裝什麽情緒。

可他總覺得那雙眼睛會有掉下眼淚的風險。

他咽了咽口水道:“溫時也,現下朝溪山亂成一團,大家都需要師尊出來鎮定人心,你消失的這段時間裏,有沒有見過師尊?”

溫時也的眼眸這才動了動。

越過在場所有喧嚷的弟子,眼神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好像看見溫時也將手上的彎刀藏在了身後,聲音有些飄忽道:“景元洲,師尊的下落,子桑沒告訴你嗎?”

景元洲望向子桑,只見子桑臉上瞬間出現了畏懼的神情。

他眉頭緊蹙,“子桑!從剛剛你就不對!師尊到底怎麽了?都這個時候了,難道你還要瞞著大家嗎!”

景元洲的這番話中氣十足,喧嚷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朝子桑望了過來。

子桑被眾人環繞,眼裏的痛苦更盛。

他腳步後退,張唇卻又無法開口。

直到一道聲音道:“師尊……他死了。”

這五字被那人說得沈重又簡單,可威力不亞於往一團死水裏投擲了一枚炸彈。

短暫的靜寂後,現場炸開了鍋。

“死了?鏡溪真人死了?這怎麽可能?鏡溪真人法力高強,修為已入臻鏡,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

“這話是誰在胡說!鏡溪怎麽可能喪命?!”

說這話的正是宣元長老。

現場的喧鬧頓時又降了下去,大家眼神默契,一齊往山洞口的紅衣少年看去。

宣元長老道:“溫時也!鏡溪對你有多好,大家都在眼裏,你怎麽能這麽直接就說你師尊已逝?”

紅衣少年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狠狠地閉上眼,聲音無甚起伏道:“師尊一時不察,胸膛中刀,死在了祠堂禪房裏。”

“溫時也!你莫要胡言!鏡溪怎麽可能不察!!他對魔人有多敏感!我們難道不知道嗎?”

“雖然朝溪山如今被燒得一團糟,但我們要找出可靠證據根本不是難事。”

少年睜開眼睛,看著自己血淋淋的雙手,苦笑道:“就是知道你們會查證據,所以我才沒有胡言,師尊的身體現在在山洞裏,你們大可以去看。”

現場頓時又靜了下來,火光沖天的夜裏響著大家喘著粗氣的聲音。

有人恐慌道:“一時不察,那一定是偷襲,可是能偷襲鏡溪真人的人,那一定是鏡溪真人十分信任的人。那人會是誰?”

現場頓時又靜住了。

大家面面相覷,可看著彼此的眼神卻突然充滿了猜疑。

性情較為溫順的長老咽了咽口水,盡量聲音平緩道:“會不會是那魔頭,偽裝成了鏡溪熟悉的人?”

“不可能!那魔頭的障眼法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逃過鏡溪的眼睛。”宣元長老道。

“那到底是誰?”人群裏有人恐慌道。

一道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聲音清亮透徹,手裏的彎刀又往後藏了藏,遮住了上面桃源鎮的標志,緩緩開口道:“兇手是我。”

隨後,他看向藏在人群裏不停震顫的少年,“子桑,你沒告訴大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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