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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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氣十足
風聲呼呼地吹, 叁木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耳側。
溫時也第一次生出無措的情緒。
其實對於死亡，他一直都是不懼怕的。
甚至在某些時候，他都有些偏執的迷戀。
只是當初他並不理解這份迷戀從何而來, 可當他看到過去的自己時，他突然明白了。
一個人不想活從來不是無緣無故的。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脆弱和毫無生氣的一面。
曾經他以為自己就像沼澤地裏的荊棘，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將他打倒。
可沒想到人在面對某些事的時候，心會變得無比脆弱。
只是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讓他變成這樣, 只隱隱約約察覺到一定與他當初叛離師門，還有師尊的死有關。
他閉上眼睛, 拼命去想原委。
可腦子裏卻空蕩蕩。
只有指尖上殘留著酥麻的痛感, 在提醒他, 這些絕望和死亡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可轉瞬間，那截顫抖的指尖被人握住。
那人的掌心溫熱，指腹上帶著薄繭，將他的手指包裹在掌心內。
溫時也抽了抽鼻子, 只聽身側的景元洲慌張道：“我說叁木啊，你別哭了行不行？你再哭下去, 這裏都要被你的淚水淹沒了。”
他去看景元洲。
只見景元洲面上閃過一瞬間不自然的神情, 眼神閃躲地沒看他，無措地張開雙臂，正在尷尬而又奮力地說服叁木。
溫時也也不知該做何表情。
垂著眸, 掙脫開裴知予的大手，朝叁木走去。
叁木哭得嘴唇青紫，上氣不接下氣。
溫時也嘆了口氣，習慣性揉了揉他的頭頂, “叁木，別哭了。你看我, 不是好好的在這嗎？”
叁木擡起通紅的眼，看向他。
可竟然更洶湧地哭了出來，泣不成聲道：“魔……尊……，叁木一直在想，是……不是叁木做錯了什麽，你才會不要叁木……”
說完，他哭得更激烈，哭得震耳欲聾，哭得景元洲捂緊了耳朵。
溫時也滯了片刻，“叁木，你怎麽會這麽想？”
“雖然我失去了很多記憶，但叁木你一直都那麽省心，甚至很多事都為我著想，你怎麽可能會做錯了什麽呢？”
“那魔尊為什麽要離開叁木？”叁木擦著眼淚，看著溫時也。
溫時也再次滯在原地。
為什麽？可惜……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垂下眼，無聲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叁木。”
可他的道歉，卻引得叁木的哭聲又拔高了一個度。
他更加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讓叁木停止哭泣。
景元洲被哭得煩了，直接捂著叁木的嘴巴道：“你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他不是還沒死嗎？要是死了能好好站在你面前跟你說話嗎？”
叁木的嚎啕聲變成了嗚嗚聲。
景元洲皺著眉頭，卻見裴知予緩步朝這邊走來。
他立即威脅道：“叁木，你哭得澤月仙尊都煩了，你若是再哭下去，你看澤月仙尊怎麽削了你！”
叁木的哭聲小了下去，卻仍是在哭。
景元洲揉著額，正想要不要先退下，免得裴知予發怒傷及無辜。
卻見裴知予只是居高臨下看了眼叁木紅腫的雙眼，隨後淡淡地移開。
“沒什麽可哭的。”裴知予道。
景元洲擡起眸來，結結巴巴道：“你……你這是在安慰他嗎？”
叁木的哭聲滯了片刻，顯然也是驚訝到了。
裴知予卻沒回答。
只是將眼神落在一旁束手無策的溫時也身上，道：“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出現在你的生命裏，對你說很多好聽的話，露出很多好看的笑容。”
“可最後離開的時候，他又幹凈利落，悄無聲息，什麽都不給你留下。”
“甚至連念想都不給你留下。”
裴知予很少會說這麽長的一段話，更很少說得這番有人味，這番有怨言。
“你說，這樣的人，他到底可不可惡？”
裴知予仍在看溫時也，話裏卻慍著點怒意。
溫時也捏緊了袖袍，總覺得裴知予這番話是在指他。
他過去確實丟下叁木去尋死沒錯。
但是他又沒丟下過裴知予。
要知道，過去他跟裴知予勢如水火，出現在一個空間，那空間裏都夾雜著火藥味。
又怎麽可能會出現這種類似於不舍得他的情緒……
只是他還未細想。
面前的幻影突然震顫起來，幻影裏的人物如水般逝去，壓抑逼仄的小屋變得朦朧，好像一副被打濕的水墨畫。
一道淒厲的哭聲猛然穿透溫時也的耳膜。
他往聲音來源處看去。
只見叁木猩紅著眼，面目猙獰地朝小屋裏的封印沖了過去。
四周更加劇烈的顫抖。
景元洲道：“陣眼！這道封印就是陣眼！”
可他剛喊出來，聲音又陡然變得扭曲，“溫時也！你快去攔住他！你再不攔住他！他就要毀了陣眼，我們都會死在裏面！”
溫時也滯了片刻，又馬上反應過來，身形一閃，朝叁木躍了過去。
剛剛他們都在勸叁木別再哭。
可卻沒人勸叁木看透這幻影。
叁木是這幻影的主人，這道幻影是他內心最恐懼所在。
他們能分清幻影和現實。
可叁木不行。
叁木哭得越久，神智就會愈發混亂，會不自覺將自己代入到幻影中去。
失了理智的叁木實力猛漲，溫時也根本來不及阻止，叁木已經撲到了那層封印上。
地面開始顫抖，四周所有的景象扭曲，溫時也捂住頭，一股刺骨的疼痛直蔓延到腦海。
景元洲瞳孔震顫，對死亡的恐懼爬滿他雙眼，他連忙奔到顫抖的溫時也面前，抓住他的雙肩道：“溫時也！你振作一點，現在這個幻影除了你，沒有人能救。”
“叁木的心結所在是你，只要你讓他知道，你還活著，你沒有——”
可景元洲說到一半，面前的人就被一只大掌奪了過去。
裴知予將滿臉熱汗的溫時也困在懷裏。
視線落在裏間那張軟榻上。
景元洲的心瞬間涼了半截，想說這個時候你還心疼什麽？
再不將叁木安撫下來，就算你澤月仙尊再厲害，都得死在這。
裴知予沒理會他，只是操控著月霖劍直指陣眼。
仿佛萬物覆蘇，停滯的幻影倏然動了起來，像副畫卷般展現在四人眼前。
昏暗的小屋子內，一個穿著簡樸的青蔥小弟子哭累了，睡倒在地上。
躺在軟榻上的白衣男子神情安詳，雙手交合在身前，纖長的羽睫卻似乎顫了顫。
“咯吱”一聲，破舊的窗欞被推開，一股清新的桃花香味撲鼻而來，縈繞在整個小屋子內。
白衣男子垂在軟榻上的手指動了動。
而不知何時，落滿了灰的窗臺上突然多了一只花瓶，花瓶裏盛滿了清亮澄澈的水，一株沾染著露水的桃花枝插在裏面。
花紅綠葉，是這荒蕪密林裏的唯一一抹亮色。
可躺在軟榻上的白衣男子仍是沒醒。
直到窗臺上掛了一串淡紫色的風鈴，風輕輕吹過，風鈴輕輕撞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這音調神秘而又遙遠，並不是九淵常聽的曲調。
可卻十分好聽空靈，就如最柔軟的絲綢，撫在人耳側。
白衣男子的眼角倏然落下一滴淚水。
直到一陣風吹來，桃花瓣被吹落飄在空中，打著卷的落在了白衣男子的鼻尖上。
不知過了多久。
白衣男子似乎終於按耐不住，他睜開了雙眼，擡手將花瓣從鼻尖上取了下來。
他看著掌心裏的桃花瓣，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最終又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隨後起身走到窗前，探出身子往外張望著。
這個動作他似乎做過無數次，然而什麽人都沒有看見，甚至連腳印都沒有留下。
但他眼神平和，仿佛並不意外，好像這樣的場景出現過無數次。
他低下頭，將掌心裏的桃花瓣放進了花瓶裏，又將桃花枝尋了個最好看的角度擺放。
然後聽著風鈴輕輕擺動的聲音，他撐著下頜趴在窗臺上，看著遠方毫無生氣的枯枝敗葉。
倏而動了動唇，用很輕的聲音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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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呼呼地吹, 叁木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耳側。
溫時也第一次生出無措的情緒。
其實對於死亡，他一直都是不懼怕的。
甚至在某些時候，他都有些偏執的迷戀。
只是當初他並不理解這份迷戀從何而來, 可當他看到過去的自己時，他突然明白了。
一個人不想活從來不是無緣無故的。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脆弱和毫無生氣的一面。
曾經他以為自己就像沼澤地裏的荊棘，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將他打倒。
可沒想到人在面對某些事的時候，心會變得無比脆弱。
只是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讓他變成這樣, 只隱隱約約察覺到一定與他當初叛離師門，還有師尊的死有關。
他閉上眼睛, 拼命去想原委。
可腦子裏卻空蕩蕩。
只有指尖上殘留著酥麻的痛感, 在提醒他, 這些絕望和死亡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可轉瞬間，那截顫抖的指尖被人握住。
那人的掌心溫熱，指腹上帶著薄繭，將他的手指包裹在掌心內。
溫時也抽了抽鼻子, 只聽身側的景元洲慌張道：“我說叁木啊，你別哭了行不行？你再哭下去, 這裏都要被你的淚水淹沒了。”
他去看景元洲。
只見景元洲面上閃過一瞬間不自然的神情, 眼神閃躲地沒看他，無措地張開雙臂，正在尷尬而又奮力地說服叁木。
溫時也也不知該做何表情。
垂著眸, 掙脫開裴知予的大手，朝叁木走去。
叁木哭得嘴唇青紫，上氣不接下氣。
溫時也嘆了口氣，習慣性揉了揉他的頭頂, “叁木，別哭了。你看我, 不是好好的在這嗎？”
叁木擡起通紅的眼，看向他。
可竟然更洶湧地哭了出來，泣不成聲道：“魔……尊……，叁木一直在想，是……不是叁木做錯了什麽，你才會不要叁木……”
說完，他哭得更激烈，哭得震耳欲聾，哭得景元洲捂緊了耳朵。
溫時也滯了片刻，“叁木，你怎麽會這麽想？”
“雖然我失去了很多記憶，但叁木你一直都那麽省心，甚至很多事都為我著想，你怎麽可能會做錯了什麽呢？”
“那魔尊為什麽要離開叁木？”叁木擦著眼淚，看著溫時也。
溫時也再次滯在原地。
為什麽？可惜……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垂下眼，無聲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叁木。”
可他的道歉，卻引得叁木的哭聲又拔高了一個度。
他更加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讓叁木停止哭泣。
景元洲被哭得煩了，直接捂著叁木的嘴巴道：“你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他不是還沒死嗎？要是死了能好好站在你面前跟你說話嗎？”
叁木的嚎啕聲變成了嗚嗚聲。
景元洲皺著眉頭，卻見裴知予緩步朝這邊走來。
他立即威脅道：“叁木，你哭得澤月仙尊都煩了，你若是再哭下去，你看澤月仙尊怎麽削了你！”
叁木的哭聲小了下去，卻仍是在哭。
景元洲揉著額，正想要不要先退下，免得裴知予發怒傷及無辜。
卻見裴知予只是居高臨下看了眼叁木紅腫的雙眼，隨後淡淡地移開。
“沒什麽可哭的。”裴知予道。
景元洲擡起眸來，結結巴巴道：“你……你這是在安慰他嗎？”
叁木的哭聲滯了片刻，顯然也是驚訝到了。
裴知予卻沒回答。
只是將眼神落在一旁束手無策的溫時也身上，道：“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出現在你的生命裏，對你說很多好聽的話，露出很多好看的笑容。”
“可最後離開的時候，他又幹凈利落，悄無聲息，什麽都不給你留下。”
“甚至連念想都不給你留下。”
裴知予很少會說這麽長的一段話，更很少說得這番有人味，這番有怨言。
“你說，這樣的人，他到底可不可惡？”
裴知予仍在看溫時也，話裏卻慍著點怒意。
溫時也捏緊了袖袍，總覺得裴知予這番話是在指他。
他過去確實丟下叁木去尋死沒錯。
但是他又沒丟下過裴知予。
要知道，過去他跟裴知予勢如水火，出現在一個空間，那空間裏都夾雜著火藥味。
又怎麽可能會出現這種類似於不舍得他的情緒……
只是他還未細想。
面前的幻影突然震顫起來，幻影裏的人物如水般逝去，壓抑逼仄的小屋變得朦朧，好像一副被打濕的水墨畫。
一道淒厲的哭聲猛然穿透溫時也的耳膜。
他往聲音來源處看去。
只見叁木猩紅著眼，面目猙獰地朝小屋裏的封印沖了過去。
四周更加劇烈的顫抖。
景元洲道：“陣眼！這道封印就是陣眼！”
可他剛喊出來，聲音又陡然變得扭曲，“溫時也！你快去攔住他！你再不攔住他！他就要毀了陣眼，我們都會死在裏面！”
溫時也滯了片刻，又馬上反應過來，身形一閃，朝叁木躍了過去。
剛剛他們都在勸叁木別再哭。
可卻沒人勸叁木看透這幻影。
叁木是這幻影的主人，這道幻影是他內心最恐懼所在。
他們能分清幻影和現實。
可叁木不行。
叁木哭得越久，神智就會愈發混亂，會不自覺將自己代入到幻影中去。
失了理智的叁木實力猛漲，溫時也根本來不及阻止，叁木已經撲到了那層封印上。
地面開始顫抖，四周所有的景象扭曲，溫時也捂住頭，一股刺骨的疼痛直蔓延到腦海。
景元洲瞳孔震顫，對死亡的恐懼爬滿他雙眼，他連忙奔到顫抖的溫時也面前，抓住他的雙肩道：“溫時也！你振作一點，現在這個幻影除了你，沒有人能救。”
“叁木的心結所在是你，只要你讓他知道，你還活著，你沒有——”
可景元洲說到一半，面前的人就被一只大掌奪了過去。
裴知予將滿臉熱汗的溫時也困在懷裏。
視線落在裏間那張軟榻上。
景元洲的心瞬間涼了半截，想說這個時候你還心疼什麽？
再不將叁木安撫下來，就算你澤月仙尊再厲害，都得死在這。
裴知予沒理會他，只是操控著月霖劍直指陣眼。
仿佛萬物覆蘇，停滯的幻影倏然動了起來，像副畫卷般展現在四人眼前。
昏暗的小屋子內，一個穿著簡樸的青蔥小弟子哭累了，睡倒在地上。
躺在軟榻上的白衣男子神情安詳，雙手交合在身前，纖長的羽睫卻似乎顫了顫。
“咯吱”一聲，破舊的窗欞被推開，一股清新的桃花香味撲鼻而來，縈繞在整個小屋子內。
白衣男子垂在軟榻上的手指動了動。
而不知何時，落滿了灰的窗臺上突然多了一只花瓶，花瓶裏盛滿了清亮澄澈的水，一株沾染著露水的桃花枝插在裏面。
花紅綠葉，是這荒蕪密林裏的唯一一抹亮色。
可躺在軟榻上的白衣男子仍是沒醒。
直到窗臺上掛了一串淡紫色的風鈴，風輕輕吹過，風鈴輕輕撞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這音調神秘而又遙遠，並不是九淵常聽的曲調。
可卻十分好聽空靈，就如最柔軟的絲綢，撫在人耳側。
白衣男子的眼角倏然落下一滴淚水。
直到一陣風吹來，桃花瓣被吹落飄在空中，打著卷的落在了白衣男子的鼻尖上。
不知過了多久。
白衣男子似乎終於按耐不住，他睜開了雙眼，擡手將花瓣從鼻尖上取了下來。
他看著掌心裏的桃花瓣，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最終又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隨後起身走到窗前，探出身子往外張望著。
這個動作他似乎做過無數次，然而什麽人都沒有看見，甚至連腳印都沒有留下。
但他眼神平和，仿佛並不意外，好像這樣的場景出現過無數次。
他低下頭，將掌心裏的桃花瓣放進了花瓶裏，又將桃花枝尋了個最好看的角度擺放。
然後聽著風鈴輕輕擺動的聲音，他撐著下頜趴在窗臺上，看著遠方毫無生氣的枯枝敗葉。
倏而動了動唇，用很輕的聲音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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