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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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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不許

溫時也從未在景元洲眼裏見過這樣的恨意。

而無論他怎麽問景元洲當年的事,景元洲都不肯告訴他,反而在結界外把那道白炸春鵝捅的稀巴爛,臉上又哭又笑,像個徹底癲狂的瘋子。

直覺告訴他,朝溪山當年的那場大火恐怕跟他有很大的關系,在結合他突然自毀靈根的行為,這事幾乎板上釘釘……

但來不及等他想更多,足以蝕骨誅心的封印鉆進他體內,疼痛讓他麻木,眼前的光影漸漸模糊。

不久前穿入這個世界時的倦意突然湧了上來。

一瞬間,那種不想活了的感覺充斥全身,他放松無力掙紮的四肢,沈浸在身體失重的美妙感覺中。

就這樣睡去吧,睡去吧。

等睡過去一切都結束了。

“溫時也,你再冥頑不化,我就去告訴師尊。”

溫時也猛地睜開眼睛,他腦海裏怎麽會有裴知予的聲音!

緊接著是他自己的聲音,“裴知予!你除了會告狀你還會什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特別幼稚!特別沒有風度!”

“師尊不許我們進入星月樓。”

“可人人都說星月樓是這世上最熱鬧的地方,我就只是去看看,又不幹點別的啥。”

“裴知予,你不讓我去,不會是因為我們不叫你吧?”

“可是裴知予,你性格實在無趣,去了只會掃興。但假如你不告訴師尊,我和景元洲可以勉強帶上你。”

“哎呀呀!餵!裴知予你放開我!你再用這繩子綁師兄試試!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給你燒了!”

眼前突然出現了少年時的他。

少年的他穿著紅衣,坐在朝溪山下的一節粗壯樹枝上,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手指間纏繞著一根紅線,面上滿是混不吝的表情,對著樹下的人罵罵咧咧。

樹下那人穿著標準的學員白衣,衣服上沒有一絲褶皺,脊背挺的比棺材板還直,墨發被辮成辮子放在右胸前,辮尾用一顆紅寶石裝點。

他年齡看起來大約十六歲左右,五官精致的比女孩子還要好看,可表情又十分淩冽,配上薄情的眼,那分精致感瞬間就被消減成了女弟子們口中的冷酷。

這就是年少時的裴知予。

而無論樹上的溫時也怎麽罵,裴知予都一副不動如風的表情,用一根紅線牽扯著樹上的人。

直到最後年少的溫時也罵累了,裴知予在樹下望著他,深深地道:“溫時也,師尊不許。”

裴知予的聲音一貫無甚起伏,此刻卻順著遙遠的記憶,輕輕飄進了溫時也的耳朵裏。

溫時也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不明白為何會在這時候回憶到曾經和裴知予對峙的一幕。

可那時候即使是被最討厭的裴知予管制著,好像也是幸福的,幸福的甚至讓人有些害怕了。

他再次閉上眼。

若是抱著這樣的回憶死去,好像也不是——

直到腦海裏再次傳來裴知予的聲音。

這次的聲音很冷,“溫時也,師尊不許。”

溫時也猛然睜開眼睛,明明只是簡單四字,他卻似乎聽到了別的意味。

裴知予的最後一句話,突然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裏一遍又一遍響起。

“師尊不許。”

“師尊不許。”

“師……”

溫時也昂頭,淒厲地發出一聲慘叫,過往在朝溪山的歷歷幕幕突然在眼前上演。

是,師尊不許。

即使師尊在,師尊也絕不會允許他這番自我墮落的行為。

因為師尊曾說過。

修者可以死在敵人手中,可以死在親人手中,但唯獨不能死在自己手中。

況且他連師尊的衣冠冢都沒去看過一眼。

怎麽可以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藍色封印被一股白色靈力化解,溫時也捏住袖中一片孔雀翎,磨人的毒素被孔雀翎盡數吸走。

溫時也看著面目猙獰的景元洲,輕笑道:“景元洲,你對我還是太溫柔了。”

“回去吧,回去好好當你的王。”

“我會查清當年朝溪山大火的真相,為師尊報仇。”

“若是我有罪,我會親自去師尊衣冠冢前請罰。”



溫時也太懂如何治理景元洲,他一道傳音給景元洲的胞弟——景元林,只需說景元洲在星月樓,馬上就有一大批人馬湧進星月樓將景元洲請走了。

景元洲向來是個弟控,當初他不願和弟弟爭奪皇位,去到朝溪山修學。

後來朝溪山大火焚山,他也只是回去安分守己做了個藩王。

只是景元洲最後離開時的眼神,讓溫時也想起來就感到一陣心驚。

那是一種既帶著嘲笑又帶著恨意卻又懷有一絲憐憫的眼神。

走之前,景元洲說——

“溫時也,我什麽也不會對你說。”

“但你會後悔的。”

一夜過後,混亂的星月樓安靜下來。

溫時也在胡三元城中租的房子住了一夜,次日一大早胡三元就趕過來敲門,再次邀他去星月樓。

說真的,溫時也還挺驚訝,昨晚發生了那樣大的事,據說胡三元嚇得都尿褲了,甚至呆在星月樓的安全間裏死活不肯踏出一步。

可一到亥時,胡三元竟然自己出來了,還租了匹馬趕回了城外的家。

溫時也問起,胡三元拍了拍心臟,似乎心有餘悸,他道:“溫公子,越是這樣,就越要趕回去給家裏人報平安啊!否則我夫人孩子會擔心得睡不著覺,我這心裏怎麽能踏實。”

溫時也道:“老胡,昨晚大家都在笑你膽小,可我卻覺得你膽子挺大的。”

胡三元低頭一笑,“哪有什麽膽大不膽小的,很多事啊,我們身不由己卻又樂在其中,等溫公子有了家室就會懂了。”

“家室麽?我從來沒有過。”溫時也搖了搖頭,“我時常很迷惘,好像大家都有來處,就我沒有。”

胡三元突然露出同情的表情,“溫公子……”

“老胡打住!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

胡三元立即收住表情,“是啊,想起來了,溫公子還有一個心儀的妹子,肯定不久後也能組建自己的家室。”

溫時也有些心梗。

有些誤會一旦形成就很難解釋。

他又懶得解釋,轉移話題道:“昨晚我說的你可都和紅鸞小姐說好了?”

提到這個胡三元略有些心虛。

昨晚溫時也根本沒買到宿魂花,星月樓還被那貴客帶來的神秘人大鬧了一番。

“溫公子,這次你就放心吧!昨晚發生那樣的事都怪我鉆錢眼裏去了。”

胡三元道:“三日後,就算紅鸞小姐不幫忙,我老胡必定傾盡全力將那神秘人拿下。”

溫時也笑了笑。

想說,那神秘人可沒那麽好拿下,能用鬥轉星移術法的,恐怕這世間只有裴知予是他的對手。

不過術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胡三元摸了摸鼻子,更加心虛地低下頭,“溫公子,剛剛老胡我確實有些吹牛的成分,你可別跟我計較。”

“但這個你真的放心,紅鸞小姐的埋伏都下好了,雖然我們星月樓是凡間的樓,但也聚集了不少大人物。”

“何況紅鸞小姐手段可不一般,她一介女子能將星月樓經營成九淵第一大酒樓,謀略頭腦智商都在常人之上。而且我聽說,紅鸞小姐有一個關系很好的姐妹,現在可是修真界大門派的宗主,今日也趕來星月樓了,說不定三日後也能幫上忙。”

溫時也點點頭,又旁敲側擊道:“皓月宗在星月樓有眼線的事你可轉告紅鸞小姐了?”

“哎喲!溫公子,這事可就有點覆雜了。”

“紅鸞小姐說皓月宗弟子個個法力高強,若是三日後能留下來幫忙,那可真是太好了。”

溫時也努了努嘴,他是想讓紅鸞小姐把人趕走,這下倒好,紅鸞小姐竟然還薅起了皓月宗羊毛。

本來他就擔心,因為昨夜的事鬧得太大了,畢竟他用了太多裴知予的孔雀翎,皓月宗弟子稍一用心琢磨,就能琢磨出其中的不對。

若是裴知予來,他就必須得轉變方案,去別的地方等那蒙面人。

一想到裴知予極有可能再用跟紅繩把他綁走,還在星月樓這麽多人面前,溫時也就覺得臉都掉光了。

他一向是極愛面子的。

所以,他絕不允許這種事再次發生!

胡三元卻嘆了口氣道:“但聽說澤月仙尊的生父九淵王病入膏肓,皓月宗的弟子被緊急召回宗門,一齊入了敦煌城皇室祈福做法。”

溫時也不動聲色露出一點欣喜表情,“那裴……不,澤月仙尊呢?”

“自然也是去了,外界都傳,澤月仙尊重情重義,雖說幼時不得九淵王寵愛,但澤月仙尊以德報怨,一心一意侍奉九淵王,為了給九淵王續命,更是尋遍五湖四海的仙草。”

“這樣的孝義,九淵王的其他孩子一個都比不上啊。”

溫時也嗤笑一聲。

“怎麽了?溫公子,您這是有什麽想說的?”

溫時也搖了搖頭。

孝義?裴知予,真是笑死人了。

當年他在巷口撿到裴知予時,裴知予半死不活,就剩下一口氣。

而誰能想到,那傷就是他的親爹九淵王所賜。

當時他又年輕氣盛,恨不得沖到皇室去給可憐的裴知予討公道。

結果轉眼他就碰到了裴知予和皇室的人密謀,才知曉裴知予就是故意讓九淵王傷他如此之深,將他丟在骯臟的臭水溝巷子裏,博得朝溪山弟子的同情心。

然後再以裴知予的天資,很容易就能得到鏡溪真人的青睞,進入朝溪山修學,遠離皇室,明哲保身。

可裴知予若就此打住,那可真是太小瞧他了。他雖年少,但手段狠戾毒辣,謀略在朝溪山修學的同時,還在皇室安插各種眼線,直將皇室攪得不得安寧。

所以這倆父子都不是什麽好心的軟柿子。

但裴知予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畢竟他自幼生長在弱肉強食,強權至上的環境裏,為了活下去,爾虞我詐是常事。

只是溫時也自己成了這play裏的一環就不爽了。

“甚好。”溫時也道:“九淵王命不久矣,裴知予定要陪伴身側,把盡的孝都盡了,該拿的東西也都得拿到手。”

胡三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總感覺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妥,倒不是說稱呼問題。

而是有一種澤月仙尊去探望九淵王,只是為了奪權的意思。

溫時也卻心情大好,拍了拍胡三元的肩,“老胡,該辦事時咱好好辦,但該玩的時候也得好好玩。”

“這三天咱們玩個盡興,星月樓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全部上上來!我來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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