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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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劫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 發出單調的響聲。
唐朗月卻像被人掐住咽喉，瞪大眼睛，所有的聲音都被堵在喉嚨裏。魔族的體溫太低, 人族的軀體又靠得太近，灼熱的體溫幾乎把他燙著，讓他忍不住抓住楚荊河的手，掙動了一下。
但隨著腰間的手臂收緊, 自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鉗制在對方懷中, 唐朗月意識到現在最不該做的事就是反抗。
楚荊河的嘴唇貼著他的耳廓，氣息噴灑在他的側頰, 濃重的血腥氣包裹著他。唐朗月在楚荊河的氣息之下，竟然感到了一種從內心發出的畏懼——
這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面對天敵本能的畏懼。
身後的人殺了很多魔, 多到渾身纏上了數不清的殺戮因果。唐朗月用心目而非肉眼探知他的存在時，甚至只能看到一團熊熊燃燒的黑紅火焰，其中蘊藏的暴虐氣息讓人膽寒。
而同樣的氣息，他也只在燼淵身上窺見過一縷。
這就是殺伐道嗎？
不到三年, 他的修為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光是那些死狀可怖的魔獸屍體, 就讓人難以想象如今的楚荊河。
【怎麽不說話？】
楚荊河皺了皺眉。這次的“唐朗月”似乎不太一樣，就這樣冒失地出現在自己的心魔域。
這只心魔實在是太笨了，裝也不知道裝得討喜一點，見到他連討好得話都說不出。但見他這樣笨拙，又生得美麗，楚荊河沒有一劍了結他，而願意多花些時間捉弄他。
還好, 這只心魔倒也沒有太笨，知道握住他的手, 貍奴似地嗚咽著叫他夫君。
往前數千次，在心魔試圖觸碰他之前，就已經被他碾成肉泥。
但這只，實在有些太過乖巧。
可以……讓他多活一段時間。
……
唐朗月微微轉身，手指鉤扯到楚荊河的衣袖，觸手是一片濕滑粘膩，不用看就知道，楚荊河渾身浴血，面目斑駁，一身衣服早就成了血衣。
這樣的楚荊河太過可怕，唐朗月一聲夫君出口，氣勢就弱了三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楚仙君你可別忘了你的糟糠妻。
楚荊河撚了撚他的睫毛，唐朗月一眨眼睛，就扯到了眼皮，齜牙咧嘴看著他，眼中也氤氳出一點水汽。
“幹什麽！”
氣不打一處來，但很快，唐朗月就意識到楚荊河在看他的眼珠子。
赤紅的。
魔的雙目。
【你還沒回答我，怎麽會這樣？】
楚荊河瞇起眼，透過滿臉血汙，他眼中的陰郁的寒光似乎能刺穿唐朗月。
“你知道的，燼淵把我帶走要給我解魔血之毒，逼我喝他的血，然後我就……墮魔了。”唐朗月只簡短地解釋了一下，言多必失，他怕刺激到楚荊河。
卻沒有想到，話音剛落，他就被楚荊河單手掐起脖子，狠狠摜到墻上。痛楚從後背蔓延，讓他發出痛苦的低呼。
【我殺魔。】
三個字，讓唐朗月心肝顫了顫。
莫非楚荊河修殺伐道修得瘋魔了，六親不認，還要大義滅親？
唐朗月怒，“楚荊河，你敢殺我？你看看我是誰？你連我都不認識？！”
聽見唐朗月的呵斥，楚荊河手指僵了僵，面色有些疑惑。
【你難道不知我不喜歡他的魔相，還妄圖用這個迷惑我？】
？？？
什麽你啊他啊的？
009出言提醒：【宿主，他現在以為你是他的心魔，以為你是假的，是來誘惑他的。】
而在另一面，楚荊河已經松開了掐著唐朗月脖子的手，萬分懊惱地撫摸著唐朗月頸間的紅痕。
認出他了？
頸間酥酥癢癢的，楚荊河動作輕柔又暧昧，讓唐朗月忍不住縮脖子。
楚荊河上前，安撫一般似要將他抱進懷中，唇邊漾開了一點笑意。
唐朗月剛剛松了口氣，卻又聽心音響起。
【孽障，你也配褻瀆他的皮相。】
電光火石之間，楚荊河手中凝結出一柄血色長劍，眨眼便橫在唐朗月頸間。
我×！！！
一邊要抱我，一邊又要殺我，楚荊河你禽獸啊！
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唐朗月來不及多想，催動功法化作一團血霧，躲過了楚荊河一擊。
劍鋒揮過，倩影消散於眼前，楚荊河卻有些恍惚。
一千次……還是兩千次，或是更多？
他已經數不清了。
可笑每一次都像是真的，每一次都不是真的。
【他不會來這裏，我也不可能見到他……】
第一次，唐朗月在燈火闌珊處轉身，笑語盈盈。
他塞給他一顆糖炒栗子，熱乎乎地熨帖著手心，數九寒天都生出了暖意。
可美好光景轉瞬即逝，劍鋒穿透胸膛，“唐朗月”唇角溢出鮮血，連“楚荊河”三個字都沒有喚出。
楚荊河從幻境中醒來，胸腹的傷口隱隱作痛，寒氣透骨，凍結了五臟六腑。他楞楞看著自己握劍的手心，揮劍上萬次都平穩如初的雙手此時卻在不住顫抖。
楚荊河想，下一次要聽他叫他的名字。
第二次，唐朗月在修補籬笆，半嗔半怨地回頭叫了一聲“楚荊河”。
唐朗月上前氣沖沖地數落他，楚荊河安靜地聽著數落，眼角眉梢都透出淡淡的笑意。
站在原地，老老實實地挨完訓，楚荊河抽劍揮下，親手撕碎了夢幻泡影。
殺伐道修士最終的歸宿——被如蛆附骨的心魔折磨成顛子。
楚荊河卻貪心又大膽，竟妄圖從心魔中窺見故人的音容笑貌，這一次聽他叫了楚荊河，下一次就想聽他叫他夫君。
願望實現得倒是快。
這一次，高朋滿座，賓客如雲，他看到了九宮殿的師長同門，看到了眾多仙門叫得上名號的聖人仙君，看到了一窩婷婷裊裊的登仙閣門人。唐朗月紅衣如火，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夫君快回神，別被師長笑話。一會兒咱們要入洞房哩……”
楚荊河先是笑著叫了聲娘子，才拔了劍。
血濺到他臉上，他的笑容逐漸消失。血珠從他的雙頰滾落，如同泣血。
楚荊河不知道抱著怎樣的心情，殺了摯愛之人一次又一次。
“唐朗月”咽氣之前的眼神或是不解，或是哀痛，或是憤恨，或是幽怨……開始楚荊河的手會抖，劍會不穩，心痛如刀割，但當這樣的情節重覆了上百次、上千次之後，他只感到麻木，機械般的舉劍揮劍，如同斬除了一個最不起眼的邪祟。
溫柔鄉，英雄冢，楚荊河不信。
他的娘子不會害他，只會對他笑，只會對他好。
都是假的，他們都不是他。
殺一次和殺千萬次，都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這一次是這樣真，自己又剛經歷惡戰心防薄弱，竟是差點就吻上他了。
然而——
楚荊河搓了搓指尖沾染的血霧，倏地臉色大變。
不……不對！
他不是心魔！
驀地，一雙柔荑纏上楚荊河的頸間，冰涼的氣息讓他戰栗。
久違的顫動爬上心尖，道侶大契的催動讓楚荊河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心臟幾乎要沖破肋骨，熟悉的酥潤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楚荊河，你好狠的心。早知你會對我拔劍相向，我那日就不和你成親了。”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滯，楚荊河緩緩轉過頭，瞳仁顫動，對上一雙血玉般含笑的眼眸。
他眨了眨眼，現實和虛幻的邊界終於明了。他從喉嚨裏嗬出些氣聲，顫抖著伸出手指，摸上唐朗月的面頰，似乎要確定眼前人是真是假。
唐朗月的聲線低靡而華麗，“夫君，好久不見啊。”
被燙著一般，手指即將觸碰到心心念念之人的面頰，卻又被半途收回。
太臟了，自己滿手鮮血，不該碰他。
唐朗月怔楞，看楚荊河從納戒中掏出了一張潔凈的帕子，仔仔細細將自己的手指擦幹凈，又掏出面鏡子，背過身去，將自己滿臉的血汙都擦幹凈，露出一張英俊逼人的面容。
一身衣袍破爛臟汙，楚荊河想都沒想，在唐朗月面前直接撕了，打著赤膊站在他面前。
【為夫衣冠不整，娘子莫怪。】
此時此刻，唐朗月終於確認，楚荊河的確是清醒了。
兩年未見，沒有預想中千言萬語滔滔不絕，楚荊河只是說要去泡溫泉，洗凈一身血汙，邀唐朗月同道前往。
唐朗月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楚荊河會問他一些事，問他的身體，問他和燼淵的糾葛，但是楚荊河只字未提。兩人相處細節，竟一如在神劍峰腳下的那些時光，仿佛完全沒有兩年的空白。
或者說，是楚荊河在刻意營造這種感覺。
洞窟深處有一處地脈，地下湧出溫熱泉水，水汽彌漫，隔著老遠就能嗅到硫磺的氣息。
周圍被楚荊河清理的十分幹凈，沒有一絲魔獸的痕跡，全然成了楚荊河的私人浴場。
唐朗月調侃幾句，才褪去衣物，步入池中。
他佯裝坦蕩，貌似沒有註意到楚荊河那過份灼熱的視線。
本以為楚荊河會將正人君子做到底，但當唐朗月觸不及防地被壓在池壁上親吻時，還是悲嘆自己猜錯了。
楚荊河，終於忍不下去了。
渾身都被揉著，發酸，發燙，最後止不住地顫抖。
他想告訴楚荊河，他的手對他而言太燙了，但是他的口舌被吮著，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
嶙峋的石壁硌著他的脊背，當更為滾熱的東西碰著他時，他忍不住像魚一樣彈動著身體。
“啊………哈，楚荊河，你是狗嗎？”
楚荊河沒有松手，反而變本加厲，他托著唐朗月剝開水流，游到溫泉中央突出的巖石上，推著他半躺上去。水中濕滑不好動作，岸上才省力。
一響貪歡，唐朗月上岸穿衣，楚荊河在水中，目光沈沈地註視著他。
【別走，好嗎？】
唐朗月扯了扯唇角，“我是偷跑出來的，一直不回去燼淵會發火，我們倆都杠不住。”
楚荊河只是再次哀求，似乎一如兩年前的無力，【別走】
“仙君，我現在是魔後。”
楚荊河雙唇翕合，身體顫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良久無聲，唐朗月嘆了口氣，向洞窟外走去。
走到中程，他停住腳，無奈回頭，看著楚荊河，“別跟了，仙魔殊途，你回去吧。”
楚荊河對他伸出手。
唐朗月狠了狠心，就要轉身。
【這次你走不了。】
唐朗月楞了楞，沒有馬上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其中隱藏的陰暗情緒讓他的心臟為之緊了緊。就在這剎那間，他感到眼前一花，楚荊河竟然瞬身襲至他身前，他肩膀一重，緊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楚荊河接住唐朗月癱軟的身軀，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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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朗月卻像被人掐住咽喉，瞪大眼睛，所有的聲音都被堵在喉嚨裏。魔族的體溫太低, 人族的軀體又靠得太近，灼熱的體溫幾乎把他燙著，讓他忍不住抓住楚荊河的手，掙動了一下。
但隨著腰間的手臂收緊, 自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鉗制在對方懷中, 唐朗月意識到現在最不該做的事就是反抗。
楚荊河的嘴唇貼著他的耳廓，氣息噴灑在他的側頰, 濃重的血腥氣包裹著他。唐朗月在楚荊河的氣息之下，竟然感到了一種從內心發出的畏懼——
這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面對天敵本能的畏懼。
身後的人殺了很多魔, 多到渾身纏上了數不清的殺戮因果。唐朗月用心目而非肉眼探知他的存在時，甚至只能看到一團熊熊燃燒的黑紅火焰，其中蘊藏的暴虐氣息讓人膽寒。
而同樣的氣息，他也只在燼淵身上窺見過一縷。
這就是殺伐道嗎？
不到三年, 他的修為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光是那些死狀可怖的魔獸屍體, 就讓人難以想象如今的楚荊河。
【怎麽不說話？】
楚荊河皺了皺眉。這次的“唐朗月”似乎不太一樣，就這樣冒失地出現在自己的心魔域。
這只心魔實在是太笨了，裝也不知道裝得討喜一點，見到他連討好得話都說不出。但見他這樣笨拙，又生得美麗，楚荊河沒有一劍了結他，而願意多花些時間捉弄他。
還好, 這只心魔倒也沒有太笨，知道握住他的手, 貍奴似地嗚咽著叫他夫君。
往前數千次，在心魔試圖觸碰他之前，就已經被他碾成肉泥。
但這只，實在有些太過乖巧。
可以……讓他多活一段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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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楚荊河太過可怕，唐朗月一聲夫君出口，氣勢就弱了三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楚仙君你可別忘了你的糟糠妻。
楚荊河撚了撚他的睫毛，唐朗月一眨眼睛，就扯到了眼皮，齜牙咧嘴看著他，眼中也氤氳出一點水汽。
“幹什麽！”
氣不打一處來，但很快，唐朗月就意識到楚荊河在看他的眼珠子。
赤紅的。
魔的雙目。
【你還沒回答我，怎麽會這樣？】
楚荊河瞇起眼，透過滿臉血汙，他眼中的陰郁的寒光似乎能刺穿唐朗月。
“你知道的，燼淵把我帶走要給我解魔血之毒，逼我喝他的血，然後我就……墮魔了。”唐朗月只簡短地解釋了一下，言多必失，他怕刺激到楚荊河。
卻沒有想到，話音剛落，他就被楚荊河單手掐起脖子，狠狠摜到墻上。痛楚從後背蔓延，讓他發出痛苦的低呼。
【我殺魔。】
三個字，讓唐朗月心肝顫了顫。
莫非楚荊河修殺伐道修得瘋魔了，六親不認，還要大義滅親？
唐朗月怒，“楚荊河，你敢殺我？你看看我是誰？你連我都不認識？！”
聽見唐朗月的呵斥，楚荊河手指僵了僵，面色有些疑惑。
【你難道不知我不喜歡他的魔相，還妄圖用這個迷惑我？】
？？？
什麽你啊他啊的？
009出言提醒：【宿主，他現在以為你是他的心魔，以為你是假的，是來誘惑他的。】
而在另一面，楚荊河已經松開了掐著唐朗月脖子的手，萬分懊惱地撫摸著唐朗月頸間的紅痕。
認出他了？
頸間酥酥癢癢的，楚荊河動作輕柔又暧昧，讓唐朗月忍不住縮脖子。
楚荊河上前，安撫一般似要將他抱進懷中，唇邊漾開了一點笑意。
唐朗月剛剛松了口氣，卻又聽心音響起。
【孽障，你也配褻瀆他的皮相。】
電光火石之間，楚荊河手中凝結出一柄血色長劍，眨眼便橫在唐朗月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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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要抱我，一邊又要殺我，楚荊河你禽獸啊！
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唐朗月來不及多想，催動功法化作一團血霧，躲過了楚荊河一擊。
劍鋒揮過，倩影消散於眼前，楚荊河卻有些恍惚。
一千次……還是兩千次，或是更多？
他已經數不清了。
可笑每一次都像是真的，每一次都不是真的。
【他不會來這裏，我也不可能見到他……】
第一次，唐朗月在燈火闌珊處轉身，笑語盈盈。
他塞給他一顆糖炒栗子，熱乎乎地熨帖著手心，數九寒天都生出了暖意。
可美好光景轉瞬即逝，劍鋒穿透胸膛，“唐朗月”唇角溢出鮮血，連“楚荊河”三個字都沒有喚出。
楚荊河從幻境中醒來，胸腹的傷口隱隱作痛，寒氣透骨，凍結了五臟六腑。他楞楞看著自己握劍的手心，揮劍上萬次都平穩如初的雙手此時卻在不住顫抖。
楚荊河想，下一次要聽他叫他的名字。
第二次，唐朗月在修補籬笆，半嗔半怨地回頭叫了一聲“楚荊河”。
唐朗月上前氣沖沖地數落他，楚荊河安靜地聽著數落，眼角眉梢都透出淡淡的笑意。
站在原地，老老實實地挨完訓，楚荊河抽劍揮下，親手撕碎了夢幻泡影。
殺伐道修士最終的歸宿——被如蛆附骨的心魔折磨成顛子。
楚荊河卻貪心又大膽，竟妄圖從心魔中窺見故人的音容笑貌，這一次聽他叫了楚荊河，下一次就想聽他叫他夫君。
願望實現得倒是快。
這一次，高朋滿座，賓客如雲，他看到了九宮殿的師長同門，看到了眾多仙門叫得上名號的聖人仙君，看到了一窩婷婷裊裊的登仙閣門人。唐朗月紅衣如火，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夫君快回神，別被師長笑話。一會兒咱們要入洞房哩……”
楚荊河先是笑著叫了聲娘子，才拔了劍。
血濺到他臉上，他的笑容逐漸消失。血珠從他的雙頰滾落，如同泣血。
楚荊河不知道抱著怎樣的心情，殺了摯愛之人一次又一次。
“唐朗月”咽氣之前的眼神或是不解，或是哀痛，或是憤恨，或是幽怨……開始楚荊河的手會抖，劍會不穩，心痛如刀割，但當這樣的情節重覆了上百次、上千次之後，他只感到麻木，機械般的舉劍揮劍，如同斬除了一個最不起眼的邪祟。
溫柔鄉，英雄冢，楚荊河不信。
他的娘子不會害他，只會對他笑，只會對他好。
都是假的，他們都不是他。
殺一次和殺千萬次，都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這一次是這樣真，自己又剛經歷惡戰心防薄弱，竟是差點就吻上他了。
然而——
楚荊河搓了搓指尖沾染的血霧，倏地臉色大變。
不……不對！
他不是心魔！
驀地，一雙柔荑纏上楚荊河的頸間，冰涼的氣息讓他戰栗。
久違的顫動爬上心尖，道侶大契的催動讓楚荊河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心臟幾乎要沖破肋骨，熟悉的酥潤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楚荊河，你好狠的心。早知你會對我拔劍相向，我那日就不和你成親了。”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滯，楚荊河緩緩轉過頭，瞳仁顫動，對上一雙血玉般含笑的眼眸。
他眨了眨眼，現實和虛幻的邊界終於明了。他從喉嚨裏嗬出些氣聲，顫抖著伸出手指，摸上唐朗月的面頰，似乎要確定眼前人是真是假。
唐朗月的聲線低靡而華麗，“夫君，好久不見啊。”
被燙著一般，手指即將觸碰到心心念念之人的面頰，卻又被半途收回。
太臟了，自己滿手鮮血，不該碰他。
唐朗月怔楞，看楚荊河從納戒中掏出了一張潔凈的帕子，仔仔細細將自己的手指擦幹凈，又掏出面鏡子，背過身去，將自己滿臉的血汙都擦幹凈，露出一張英俊逼人的面容。
一身衣袍破爛臟汙，楚荊河想都沒想，在唐朗月面前直接撕了，打著赤膊站在他面前。
【為夫衣冠不整，娘子莫怪。】
此時此刻，唐朗月終於確認，楚荊河的確是清醒了。
兩年未見，沒有預想中千言萬語滔滔不絕，楚荊河只是說要去泡溫泉，洗凈一身血汙，邀唐朗月同道前往。
唐朗月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楚荊河會問他一些事，問他的身體，問他和燼淵的糾葛，但是楚荊河只字未提。兩人相處細節，竟一如在神劍峰腳下的那些時光，仿佛完全沒有兩年的空白。
或者說，是楚荊河在刻意營造這種感覺。
洞窟深處有一處地脈，地下湧出溫熱泉水，水汽彌漫，隔著老遠就能嗅到硫磺的氣息。
周圍被楚荊河清理的十分幹凈，沒有一絲魔獸的痕跡，全然成了楚荊河的私人浴場。
唐朗月調侃幾句，才褪去衣物，步入池中。
他佯裝坦蕩，貌似沒有註意到楚荊河那過份灼熱的視線。
本以為楚荊河會將正人君子做到底，但當唐朗月觸不及防地被壓在池壁上親吻時，還是悲嘆自己猜錯了。
楚荊河，終於忍不下去了。
渾身都被揉著，發酸，發燙，最後止不住地顫抖。
他想告訴楚荊河，他的手對他而言太燙了，但是他的口舌被吮著，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
嶙峋的石壁硌著他的脊背，當更為滾熱的東西碰著他時，他忍不住像魚一樣彈動著身體。
“啊………哈，楚荊河，你是狗嗎？”
楚荊河沒有松手，反而變本加厲，他托著唐朗月剝開水流，游到溫泉中央突出的巖石上，推著他半躺上去。水中濕滑不好動作，岸上才省力。
一響貪歡，唐朗月上岸穿衣，楚荊河在水中，目光沈沈地註視著他。
【別走，好嗎？】
唐朗月扯了扯唇角，“我是偷跑出來的，一直不回去燼淵會發火，我們倆都杠不住。”
楚荊河只是再次哀求，似乎一如兩年前的無力，【別走】
“仙君，我現在是魔後。”
楚荊河雙唇翕合，身體顫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良久無聲，唐朗月嘆了口氣，向洞窟外走去。
走到中程，他停住腳，無奈回頭，看著楚荊河，“別跟了，仙魔殊途，你回去吧。”
楚荊河對他伸出手。
唐朗月狠了狠心，就要轉身。
【這次你走不了。】
唐朗月楞了楞，沒有馬上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其中隱藏的陰暗情緒讓他的心臟為之緊了緊。就在這剎那間，他感到眼前一花，楚荊河竟然瞬身襲至他身前，他肩膀一重，緊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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