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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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清晨五點，許暮蕓趁枕邊人熟睡之際起床，在客廳衛生間梳洗。
“暮暮，這麽早起？”見她從客廳衛生間出來，謝苗苗揉眼，投去疑惑的目光。
“噓！他還在睡，別打擾他，我們走。”許暮蕓拉起昨晚整理好擺在客廳的行李箱。
“不吃早飯嗎？剛準備做，我去叫阿茂備車。”謝苗苗正要去三樓，被她拽回。
“茂叔一會送辰澤上班，我們自己打車去機場。”許暮蕓壓低嗓音回頭瞥一眼主臥，和謝苗苗拎起箱子，躡手躡腳地下樓。
她今天有點奇怪，大概是許久沒拍戲，心情有點激動。謝苗苗自顧自地在出租車把一排養樂多插上吸管，“一起排毒？”
“不用，我沒毒。”許暮蕓這會兒沒心情開玩笑。
《血青衣》微博官微發布3月14日開機，從昨日起大批粉絲手舉應援牌，在機場守候，只為能近距離看一眼偶像尹泉。
趁他被大批粉絲包圍，兩人從旁溜進去，一路悄無聲息地來到貴賓廳。
莊雪迎在沙發前來回走動，單手叉腰，神色焦慮地打電話，瞥見許暮蕓入內，壓低嗓音說了句，她來了，先這樣，便掛斷電話。
今日要早起，昨晚莊雪迎把手機設置成靜音，醒來發現許暮蕓發來的微信消息，第一時間致電謝辰澤，兩人已溝通一個多小時。
“苗苗，你去那邊吃點東西，我和莊姐聊會戲。”打發走助理，許暮蕓在她身邊坐下，“莊姐，對不起，這次是我自作主張。”
莊雪迎從電話裏得知她給謝辰澤寫欠條的事，建議對方向她表明身份，如此她便不會執著這部戲，問題可迎刃而解。謝辰澤似有自己的考量，不肯表露身份，也不願許暮蕓接這部戲。
“一定要接這部戲？Why？”莊雪迎終於知道她為什麽會被京圈排擠，這股子倔強勁，八頭牛也拉不回來，這樣的性格做藝人很吃虧。
她和梁若彤太像了，決定的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日中天的她，說結婚就結婚，說息影就息影。
“古老師說過《血青衣》的核心思想是‘信’，我曾經有‘信’，最近有點不太確定，希望通過這部電影，把‘信’找回來，或者說搞清楚我的‘信’究竟是什麽。”謝辰澤打亂她的生活，把她的心攪得亂七八糟，感到自己對溫澤的“信”，開始動搖，為堅定這份“信”，不惜親手葬送自己的婚姻。
聽古書蘭說起過“信”，莊雪迎心中無“信”，專註事業的女強人，見慣娛樂圈的分分合合，愛和婚姻對她來說，虛無縹緲，一個人落得輕松自在。她無法理解古書蘭和許暮蕓所說的“信”。
“為拍這部戲，不考慮身邊人的感受？當你家人看到激情戲鏡頭，他們作何感想？”莊雪迎不便直接點名謝辰澤，迂回試探。
“我是一名專業的演員，別人不理解，莊姐還不理解嗎？我相信我的家人會支持我。”兩人是同行，許暮蕓避重就輕，與她掄起專業。
“如果家人不支持呢？”莊雪迎逮到機會反問，“專業是一回事，事業和家庭要兩邊balance。”
“那說明不夠愛我，不夠懂我。”許暮蕓頓頓道，“做人不能太貪心，得到想要一樣東西，必須付出代價，我知道自己會失去什麽，已經做好決定。如果莊姐這邊為難，我可以帶這筆錢找其他影視公司。”
對方心意已決，與其在別的影視公司拍，不如接下《深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暗中照拂。
“暮暮吃片面包。”謝苗苗在就餐區發現遠處的兩人神情凝重，過來緩和氣氛。
“我答應你，先認真拍《血青衣》，厲峰那邊我會去聯系。”莊雪迎勸不動她，去窗口透氣。
“厲峰？你接新戲了？”謝苗苗在吐司上塗抹番茄醬。
“嗯，這事以後再說。”許暮蕓吃著吐司，暗瞥在玻璃幕墻前，背對著她打電話的莊雪迎。
不管怎麽說，《深瞳》這部戲她拿下了。
謝辰澤一早上沒出主臥，從莊雪迎處得知許暮蕓態度決絕，事情無法挽回，坐在床上，凝望右側床單上的褶皺，發微信給沈卓和茂叔，今日休假。
他需要重新審視兩人關系，究竟該以何種身份出現在她面前。
“許老師，我們又見面了。”尹泉在許暮蕓身邊坐下。
“尹老師，合作愉快。”許暮蕓客套一番，埋頭吃早餐。
莊雪迎發現尹泉進來，整理好情緒，走過去。
電影的事還有好幾個月，眼下要盯緊尹泉，不讓他有機會和許暮蕓單獨相處。
在飛機起飛前，許暮蕓給謝辰澤發了一條微信消息。
【暮雲春樹】：老公，我去拍戲了，會照顧好自己。你在家要乖，工作別太辛苦，註意休息，累的話，塗點風油精。
第一次稱她為老公，或許今後一輩子要這樣稱呼，可她不後悔。
《血青衣》是部大女主戲，感情戲集中在哀牢山血月神教總部和五臺山，陳家駿開機第一站刻意選在武當山，這是上官青玦被無為道長收為關門弟子，拜師學藝處，戲份相對輕松，以動作戲為主，可以循序漸進。
演員和劇組成員從各地飛來，聚集在景區的太和酒店。莊雪迎誓言打破京圈桎梏，非嘴上說說。
劇組成員除陳家駿、古書蘭、歐曉卉及制片人來自港城，還有來自滬圈和西北圈的行業精英。臨時湊成一個豪華陣容。
演員方面多為滬圈老戲骨。年輕演員裏，許暮蕓認出她在京北影視學院的室友夏琴瑤，自學校畢業，兩人再無聯系。她是小地方人，在京圈無力可助，沒折騰起什麽浪花，聽說後來去滬圈發展，演過幾部網絡劇的女二、女三，不溫不火，勉強算個三線小咖。
劇組演員名單昨天謝苗苗發到她郵箱，因為遇到蛇和想著找投資人的事，沒心思看，不想她竟是《血青衣》的女二武當派師姐岳洛淩。
結束下午的開機儀式，晚上劇組共聚酒店包廂，許暮蕓在夏琴瑤旁坐下：“琴瑤，好久不見。”
“許老師好。”夏琴瑤禮貌地微笑點頭，略顯生分。
當年在京北影視學院，夏琴瑤成績不錯，主修刀馬旦，不屑阿諛奉承，不願爬床，一心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演藝理想。
沒有資源人脈，鄙視潛規則，畢業後在京圈混不下去，去環境相對寬松的滬圈，也沒闖出什麽名堂。
曾經的室友，隱藏謝家二小姐的身份，如今依靠家族勢力大紅大紫，她不願與這種資源咖為伍。
“你們認識啊？”戴黃黑格子貝雷帽的陳家駿介紹道，“小夏是我這次挖到的寶，年紀輕輕演技相當了得，以後一定有機會發光發亮。”
陳家駿選配角不看咖位和流量，註重人物形象契合度與演技，在幾十位試戲藝人中，選中夏琴瑤這樣一位籍籍無名的演員。
“陳導說笑，演技方面今後還要向許老師和尹老師多多學習。”夏琴瑤舉杯向兩人敬酒，“兩位是前輩，微博紅人，我哪敢啊！”
怪不得夏琴瑤在圈裏混不出名堂，許暮蕓算是看出來，她沒有針對自己，是針對一切不靠自身實力上位的藝人。
莊雪迎浸淫娛樂圈數十載，不喜歡夏琴瑤這種自視清高的人，娛樂圈是資本的主場，形象氣質和演技不是重點。若不是陳家駿執意看中她的演技，根本不會答應讓她參演這部戲的女二。
但陳家駿有一句話打動了她，要破圈，先塑圈。夏琴瑤有演技沒名氣，給她發揮的機會，通過《血青衣》這部戲翻紅，結結實實打資本的臉，為青銅時代在內娛打響第一炮，樹立“青銅出品，必屬精品”的行業口碑，吸引更多其他圈內的藝人，造成圈內的摩擦與嫌隙，假以時日，所謂的圈子不攻自破。
他還希望通過夏琴瑤這條鯰魚，逼許暮蕓在演技方面有所提升和突破。為全局著想，莊雪迎只能忍。憑她的個性，分分鐘叫她滾蛋。
許暮蕓察覺到對方的敵意，道不同不相為謀，勉強擠出笑容，淺抿杯中果汁：“今後合作愉快。”
尹泉被夾在莊雪迎和陳家駿當中，沒有和許暮蕓接觸的機會，安心吃菜。
一連多日，許暮蕓打電話和發微信消息給謝辰澤，分享近況。明顯感覺對方的冷淡，電話裏聊不上兩句，推說工作忙。晚上打過去，不是在工作就是應酬，有一次晚上十一點，電話裏亦有碰杯交盞聲。微信消息隔好久才回覆，十條信息鮮回一條。
許暮蕓憂心忡忡，離家前一天對她濃情蜜意，現在連敷衍都算不上。猜測他多半通過銀行卡轉賬記錄，發現打款到青銅時代，向莊雪迎詢問，得知她接《深瞳》這部激情戲，心中醋意大發。
稍一提到尹泉，就把她折磨地全身虛脫。無法接受自己的妻子拍激情戲，故而生氣對她不理不睬。
許暮蕓下定決心，做好心理準備。若因此對她形同陌路，只做名義夫妻，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一個月多不見，甚是想念，不覺間，她發現自己愛上謝辰澤，且越愛越深，期盼他來探班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急切，攪得她心神不寧，無法安心拍戲。
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厲峰打來電話，青銅時代投資《深瞳》項目，將在《血青衣》拍攝結束後開機，目前正在做前期籌備和選角。電話裏厲峰千恩萬謝，就差飛過來跪在她面前磕頭感恩，更堅定她拍《深瞳》的決心。
/
上官青玦手刃無為道長後，被武當山道眾包圍，獨自抵擋二十多人的圍剿，岳洛淩自人群中偷襲，向她推來一掌。
“哢！”這是陳家駿今天第十七次喊哢，“許老師，這一招怎麽又沒躲過去？要等她回刺過來背部中劍，葉雲舟再出手相救。算了，今天就到這。”
從早上六點開始，九個小時連續NG，群眾演員被折騰得夠嗆，夏琴瑤在威亞上吊了一整天，尹泉穿著戲服補妝六次，壓根沒能登場。這一切全拜許暮蕓所賜。
“對不起，陳導。”許暮蕓左手抵劍，立在石階上大口喘氣，她的註意力始終放在躲避道士圍攻，岳洛淩偷襲，不是快一拍，就是慢一拍，踩不到點。
“你就是這麽當演員的？劇組一百多號人，外加群演，陪你耗一天，繡花枕頭！”夏琴瑤解開繩索，丟下道具劍，從她肩頭撞過去。
許暮蕓一個踉蹌，身後一雙大手將她攔腰抱住，險些摔倒。
“謝……”許暮蕓長時間拍戲，精神恍惚，以為是謝辰澤，定神發現是尹泉，忙站起身子，往後退兩步，“謝謝。”
“狀態不好很正常，好好睡一覺，什麽都別想，調整情緒，明天再來。”尹泉從她手中拿過道具劍，扶她回休息區，寬慰道。
許暮蕓想推開尹泉，可腿上像是灌了鉛，沒半點力氣，只好由他扶著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看你現在這樣，我很心疼，不能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嗎？”尹泉扶她邊走邊說。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許暮蕓甩開他的臂膀，以劍作拐，吃力地一步步往前挪，高聲喊道，“苗苗，來扶我下。”
謝苗苗把她扶到化妝間，歐曉卉幫她卸妝換衣服，發現她右胸山峰滿是淤青，前幾日大腿和胳膊的淤青已經發紫。
“許老師，要不跟他們說一下？你這樣下去別說拍戲，人都要廢。”歐曉卉沒見過拍戲把自己拍成這樣的，一時心疼，“不知道的以為你被家暴。”
“我倒寧願被家暴。”許暮蕓回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還有空開玩笑，快回酒店休息，我去找老孫。”歐曉卉實在看不下去，搶了謝苗苗的工作，“苗苗，你把她扶回去。”
歐曉卉找了一圈，在片場臨時搭建的道具間裏找到統籌老孫，在場的還有莊雪迎、陳家駿、尹泉和夏琴瑤，正開著小會。
“許老師這個狀態嚴重拖累拍攝進度，一個鏡頭十七次不過，這事你說怎麽辦？”夏琴瑤雙手叉腰，被威亞上吊了一天，腰間被繩索磨得生疼。
“這部戲是大女主，最近她戲份多，估計累的，休息兩天應該沒事。”尹泉在旁打圓場。
“這是理由？天天和許老師對戲，我一次都沒NG過，這一周她NG不下一百次了吧？我覺得她心思不在演戲上，天天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麽。”夏琴瑤把這一周憋在心裏的委屈，統統倒出來，眼裏充滿怒火，甚至忘了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二，察覺自己說得過頭，補充道，“抱歉，我只是就事論事。”
論演技，夏琴瑤無可挑剔。她說的都是事實，莊雪迎再看她不爽，也無法反駁。她觀察到的是，許暮蕓受夏琴瑤刺激，短短時日演技進步飛快，可能最近戲份太多，且都是動作戲，睡眠不夠，無法保證充沛的體力。
“要不讓她休息一天，明天戲份調整下，老孫？”陳家駿看到許暮蕓每天都在進步，在他嚴苛的要求下，沒有一句怨言，心中不忍，轉頭問老孫。
“這事有點難辦，武當山場景以動作戲為主，門派練功前幾天拍完，後面統統是她與武當派的內部矛盾和爭鬥，每一場戲都有她，你叫我怎麽排？”老孫雙手往桌上一攤，“要不劇組放假一天？”
“不可能。”陳家駿擺手道。
歐曉卉在門外聽得七七八八，理解劇組的安排，可以許暮蕓目前的身體狀態，無法支撐後面高強度動作戲，推門進去，在莊雪迎耳邊低語。
莊雪迎拉著歐曉卉走出道具間：“真這麽嚴重？”
“嗯，她很要強，受傷不肯告訴別人，我認為她無法堅持明天的戲。”歐曉卉客觀公正地道出事實，“再這麽拍下去，恐怕要進醫院。”
“你叫苗苗好好照顧她，我來想辦法。”
莊雪迎回到道具間，示意有事出去下，讓他們繼續討論。
不得不說夏琴瑤的觀察能力非常出眾，能從細微的動作裏發現許暮蕓心不在焉。在莊雪迎看來，至少她沒有全神貫註。
或許原因出在一千多公裏以外，他倆冷戰至今，這事不解決，估計後面她真的沒法認真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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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機組，一個小時後飛堰城，當地租個車，去太和酒店。”謝辰澤在謝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裏掛斷電話，對沈卓說道，“今明兩天取消所有工作日程，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你跟我走。”
連續一個月高強度工作，沈卓累得脫了一層皮。偌大的總裁辦，成日彌漫著煙味，黑色真皮沙發，被他睡出凹痕。
白色布加迪Centodieci沖出景雲大廈的地下車庫，在禦尊豪庭稍作停留，在通往機場的高架上飛馳。
臨時授命的機組成員，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匯聚在灣流G700飛機上，做最後的檢測調試工作。這架飛機近一個月出勤十八天，幾乎繞地球轉了五圈。
三小時後，飛機比預計時間提前三十分鐘降落在堰城武當山機場，賓利在機場候命多時，接上乘客疾速駛往太和酒店。
酒店方面三小時前接到預定通知，將三十三層的三間總統套房全部打掃幹凈，開設一部專屬直達電梯，其餘電梯程序調整，最高只能抵達三十二層。
清冽矜貴的臉略顯憔悴，黑色西服線條流暢，鋥亮黑色蛇皮德比鞋在地磚上的踢踏聲，向酒店發出高度戒備的警報。
“去2626把她帶上來。”謝辰澤在專屬電梯前，向沈卓下達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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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會開了半個小時，沒討論出結果，陳家駿最後發話，晚上等通知。
夏琴瑤在會上就事論事，許暮蕓沒有達到拍攝要求是事實。但她吃了自己十七掌，為呈現逼真的效果，每一次都全力以赴，自己刀馬旦出身，掌心力度心中有數，可想而知許暮蕓應是傷得不輕。同為女人，不禁生出幾分同情，帶著藏紅花活絡油去找許暮蕓。
不料在拐角處，發現一名黑色西服的男子，舉止親密地摟著裹白色浴袍的許暮蕓走出房間，前往電梯間。
那名男子，她在電視裏見過，星月獎頒獎典禮上的頒獎嘉賓，景雲地產代表沈卓。
電梯屏幕停留在三十三層，兩名酒店工作人員將她阻攔，告知這部屬於專屬電梯，示意她乘坐旁邊的電梯。
夏琴瑤進入電梯，三十三層無法摁亮，最高只能抵達三十二層。
不好好拍戲，還有閑情逸致約會，真是白費我一片好心。
“尹老師。”夏琴瑤走出電梯，嚇一跳，尹泉站在他面前，目光落在專屬電梯顯示樓層的液晶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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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許暮蕓趁枕邊人熟睡之際起床，在客廳衛生間梳洗。
“暮暮，這麽早起？”見她從客廳衛生間出來，謝苗苗揉眼，投去疑惑的目光。
“噓！他還在睡，別打擾他，我們走。”許暮蕓拉起昨晚整理好擺在客廳的行李箱。
“不吃早飯嗎？剛準備做，我去叫阿茂備車。”謝苗苗正要去三樓，被她拽回。
“茂叔一會送辰澤上班，我們自己打車去機場。”許暮蕓壓低嗓音回頭瞥一眼主臥，和謝苗苗拎起箱子，躡手躡腳地下樓。
她今天有點奇怪，大概是許久沒拍戲，心情有點激動。謝苗苗自顧自地在出租車把一排養樂多插上吸管，“一起排毒？”
“不用，我沒毒。”許暮蕓這會兒沒心情開玩笑。
《血青衣》微博官微發布3月14日開機，從昨日起大批粉絲手舉應援牌，在機場守候，只為能近距離看一眼偶像尹泉。
趁他被大批粉絲包圍，兩人從旁溜進去，一路悄無聲息地來到貴賓廳。
莊雪迎在沙發前來回走動，單手叉腰，神色焦慮地打電話，瞥見許暮蕓入內，壓低嗓音說了句，她來了，先這樣，便掛斷電話。
今日要早起，昨晚莊雪迎把手機設置成靜音，醒來發現許暮蕓發來的微信消息，第一時間致電謝辰澤，兩人已溝通一個多小時。
“苗苗，你去那邊吃點東西，我和莊姐聊會戲。”打發走助理，許暮蕓在她身邊坐下，“莊姐，對不起，這次是我自作主張。”
莊雪迎從電話裏得知她給謝辰澤寫欠條的事，建議對方向她表明身份，如此她便不會執著這部戲，問題可迎刃而解。謝辰澤似有自己的考量，不肯表露身份，也不願許暮蕓接這部戲。
“一定要接這部戲？Why？”莊雪迎終於知道她為什麽會被京圈排擠，這股子倔強勁，八頭牛也拉不回來，這樣的性格做藝人很吃虧。
她和梁若彤太像了，決定的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日中天的她，說結婚就結婚，說息影就息影。
“古老師說過《血青衣》的核心思想是‘信’，我曾經有‘信’，最近有點不太確定，希望通過這部電影，把‘信’找回來，或者說搞清楚我的‘信’究竟是什麽。”謝辰澤打亂她的生活，把她的心攪得亂七八糟，感到自己對溫澤的“信”，開始動搖，為堅定這份“信”，不惜親手葬送自己的婚姻。
聽古書蘭說起過“信”，莊雪迎心中無“信”，專註事業的女強人，見慣娛樂圈的分分合合，愛和婚姻對她來說，虛無縹緲，一個人落得輕松自在。她無法理解古書蘭和許暮蕓所說的“信”。
“為拍這部戲，不考慮身邊人的感受？當你家人看到激情戲鏡頭，他們作何感想？”莊雪迎不便直接點名謝辰澤，迂回試探。
“我是一名專業的演員，別人不理解，莊姐還不理解嗎？我相信我的家人會支持我。”兩人是同行，許暮蕓避重就輕，與她掄起專業。
“如果家人不支持呢？”莊雪迎逮到機會反問，“專業是一回事，事業和家庭要兩邊balance。”
“那說明不夠愛我，不夠懂我。”許暮蕓頓頓道，“做人不能太貪心，得到想要一樣東西，必須付出代價，我知道自己會失去什麽，已經做好決定。如果莊姐這邊為難，我可以帶這筆錢找其他影視公司。”
對方心意已決，與其在別的影視公司拍，不如接下《深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暗中照拂。
“暮暮吃片面包。”謝苗苗在就餐區發現遠處的兩人神情凝重，過來緩和氣氛。
“我答應你，先認真拍《血青衣》，厲峰那邊我會去聯系。”莊雪迎勸不動她，去窗口透氣。
“厲峰？你接新戲了？”謝苗苗在吐司上塗抹番茄醬。
“嗯，這事以後再說。”許暮蕓吃著吐司，暗瞥在玻璃幕墻前，背對著她打電話的莊雪迎。
不管怎麽說，《深瞳》這部戲她拿下了。
謝辰澤一早上沒出主臥，從莊雪迎處得知許暮蕓態度決絕，事情無法挽回，坐在床上，凝望右側床單上的褶皺，發微信給沈卓和茂叔，今日休假。
他需要重新審視兩人關系，究竟該以何種身份出現在她面前。
“許老師，我們又見面了。”尹泉在許暮蕓身邊坐下。
“尹老師，合作愉快。”許暮蕓客套一番，埋頭吃早餐。
莊雪迎發現尹泉進來，整理好情緒，走過去。
電影的事還有好幾個月，眼下要盯緊尹泉，不讓他有機會和許暮蕓單獨相處。
在飛機起飛前，許暮蕓給謝辰澤發了一條微信消息。
【暮雲春樹】：老公，我去拍戲了，會照顧好自己。你在家要乖，工作別太辛苦，註意休息，累的話，塗點風油精。
第一次稱她為老公，或許今後一輩子要這樣稱呼，可她不後悔。
《血青衣》是部大女主戲，感情戲集中在哀牢山血月神教總部和五臺山，陳家駿開機第一站刻意選在武當山，這是上官青玦被無為道長收為關門弟子，拜師學藝處，戲份相對輕松，以動作戲為主，可以循序漸進。
演員和劇組成員從各地飛來，聚集在景區的太和酒店。莊雪迎誓言打破京圈桎梏，非嘴上說說。
劇組成員除陳家駿、古書蘭、歐曉卉及制片人來自港城，還有來自滬圈和西北圈的行業精英。臨時湊成一個豪華陣容。
演員方面多為滬圈老戲骨。年輕演員裏，許暮蕓認出她在京北影視學院的室友夏琴瑤，自學校畢業，兩人再無聯系。她是小地方人，在京圈無力可助，沒折騰起什麽浪花，聽說後來去滬圈發展，演過幾部網絡劇的女二、女三，不溫不火，勉強算個三線小咖。
劇組演員名單昨天謝苗苗發到她郵箱，因為遇到蛇和想著找投資人的事，沒心思看，不想她竟是《血青衣》的女二武當派師姐岳洛淩。
結束下午的開機儀式，晚上劇組共聚酒店包廂，許暮蕓在夏琴瑤旁坐下：“琴瑤，好久不見。”
“許老師好。”夏琴瑤禮貌地微笑點頭，略顯生分。
當年在京北影視學院，夏琴瑤成績不錯，主修刀馬旦，不屑阿諛奉承，不願爬床，一心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演藝理想。
沒有資源人脈，鄙視潛規則，畢業後在京圈混不下去，去環境相對寬松的滬圈，也沒闖出什麽名堂。
曾經的室友，隱藏謝家二小姐的身份，如今依靠家族勢力大紅大紫，她不願與這種資源咖為伍。
“你們認識啊？”戴黃黑格子貝雷帽的陳家駿介紹道，“小夏是我這次挖到的寶，年紀輕輕演技相當了得，以後一定有機會發光發亮。”
陳家駿選配角不看咖位和流量，註重人物形象契合度與演技，在幾十位試戲藝人中，選中夏琴瑤這樣一位籍籍無名的演員。
“陳導說笑，演技方面今後還要向許老師和尹老師多多學習。”夏琴瑤舉杯向兩人敬酒，“兩位是前輩，微博紅人，我哪敢啊！”
怪不得夏琴瑤在圈裏混不出名堂，許暮蕓算是看出來，她沒有針對自己，是針對一切不靠自身實力上位的藝人。
莊雪迎浸淫娛樂圈數十載，不喜歡夏琴瑤這種自視清高的人，娛樂圈是資本的主場，形象氣質和演技不是重點。若不是陳家駿執意看中她的演技，根本不會答應讓她參演這部戲的女二。
但陳家駿有一句話打動了她，要破圈，先塑圈。夏琴瑤有演技沒名氣，給她發揮的機會，通過《血青衣》這部戲翻紅，結結實實打資本的臉，為青銅時代在內娛打響第一炮，樹立“青銅出品，必屬精品”的行業口碑，吸引更多其他圈內的藝人，造成圈內的摩擦與嫌隙，假以時日，所謂的圈子不攻自破。
他還希望通過夏琴瑤這條鯰魚，逼許暮蕓在演技方面有所提升和突破。為全局著想，莊雪迎只能忍。憑她的個性，分分鐘叫她滾蛋。
許暮蕓察覺到對方的敵意，道不同不相為謀，勉強擠出笑容，淺抿杯中果汁：“今後合作愉快。”
尹泉被夾在莊雪迎和陳家駿當中，沒有和許暮蕓接觸的機會，安心吃菜。
一連多日，許暮蕓打電話和發微信消息給謝辰澤，分享近況。明顯感覺對方的冷淡，電話裏聊不上兩句，推說工作忙。晚上打過去，不是在工作就是應酬，有一次晚上十一點，電話裏亦有碰杯交盞聲。微信消息隔好久才回覆，十條信息鮮回一條。
許暮蕓憂心忡忡，離家前一天對她濃情蜜意，現在連敷衍都算不上。猜測他多半通過銀行卡轉賬記錄，發現打款到青銅時代，向莊雪迎詢問，得知她接《深瞳》這部激情戲，心中醋意大發。
稍一提到尹泉，就把她折磨地全身虛脫。無法接受自己的妻子拍激情戲，故而生氣對她不理不睬。
許暮蕓下定決心，做好心理準備。若因此對她形同陌路，只做名義夫妻，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一個月多不見，甚是想念，不覺間，她發現自己愛上謝辰澤，且越愛越深，期盼他來探班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急切，攪得她心神不寧，無法安心拍戲。
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厲峰打來電話，青銅時代投資《深瞳》項目，將在《血青衣》拍攝結束後開機，目前正在做前期籌備和選角。電話裏厲峰千恩萬謝，就差飛過來跪在她面前磕頭感恩，更堅定她拍《深瞳》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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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青玦手刃無為道長後，被武當山道眾包圍，獨自抵擋二十多人的圍剿，岳洛淩自人群中偷襲，向她推來一掌。
“哢！”這是陳家駿今天第十七次喊哢，“許老師，這一招怎麽又沒躲過去？要等她回刺過來背部中劍，葉雲舟再出手相救。算了，今天就到這。”
從早上六點開始，九個小時連續NG，群眾演員被折騰得夠嗆，夏琴瑤在威亞上吊了一整天，尹泉穿著戲服補妝六次，壓根沒能登場。這一切全拜許暮蕓所賜。
“對不起，陳導。”許暮蕓左手抵劍，立在石階上大口喘氣，她的註意力始終放在躲避道士圍攻，岳洛淩偷襲，不是快一拍，就是慢一拍，踩不到點。
“你就是這麽當演員的？劇組一百多號人，外加群演，陪你耗一天，繡花枕頭！”夏琴瑤解開繩索，丟下道具劍，從她肩頭撞過去。
許暮蕓一個踉蹌，身後一雙大手將她攔腰抱住，險些摔倒。
“謝……”許暮蕓長時間拍戲，精神恍惚，以為是謝辰澤，定神發現是尹泉，忙站起身子，往後退兩步，“謝謝。”
“狀態不好很正常，好好睡一覺，什麽都別想，調整情緒，明天再來。”尹泉從她手中拿過道具劍，扶她回休息區，寬慰道。
許暮蕓想推開尹泉，可腿上像是灌了鉛，沒半點力氣，只好由他扶著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看你現在這樣，我很心疼，不能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嗎？”尹泉扶她邊走邊說。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許暮蕓甩開他的臂膀，以劍作拐，吃力地一步步往前挪，高聲喊道，“苗苗，來扶我下。”
謝苗苗把她扶到化妝間，歐曉卉幫她卸妝換衣服，發現她右胸山峰滿是淤青，前幾日大腿和胳膊的淤青已經發紫。
“許老師，要不跟他們說一下？你這樣下去別說拍戲，人都要廢。”歐曉卉沒見過拍戲把自己拍成這樣的，一時心疼，“不知道的以為你被家暴。”
“我倒寧願被家暴。”許暮蕓回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還有空開玩笑，快回酒店休息，我去找老孫。”歐曉卉實在看不下去，搶了謝苗苗的工作，“苗苗，你把她扶回去。”
歐曉卉找了一圈，在片場臨時搭建的道具間裏找到統籌老孫，在場的還有莊雪迎、陳家駿、尹泉和夏琴瑤，正開著小會。
“許老師這個狀態嚴重拖累拍攝進度，一個鏡頭十七次不過，這事你說怎麽辦？”夏琴瑤雙手叉腰，被威亞上吊了一天，腰間被繩索磨得生疼。
“這部戲是大女主，最近她戲份多，估計累的，休息兩天應該沒事。”尹泉在旁打圓場。
“這是理由？天天和許老師對戲，我一次都沒NG過，這一周她NG不下一百次了吧？我覺得她心思不在演戲上，天天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麽。”夏琴瑤把這一周憋在心裏的委屈，統統倒出來，眼裏充滿怒火，甚至忘了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二，察覺自己說得過頭，補充道，“抱歉，我只是就事論事。”
論演技，夏琴瑤無可挑剔。她說的都是事實，莊雪迎再看她不爽，也無法反駁。她觀察到的是，許暮蕓受夏琴瑤刺激，短短時日演技進步飛快，可能最近戲份太多，且都是動作戲，睡眠不夠，無法保證充沛的體力。
“要不讓她休息一天，明天戲份調整下，老孫？”陳家駿看到許暮蕓每天都在進步，在他嚴苛的要求下，沒有一句怨言，心中不忍，轉頭問老孫。
“這事有點難辦，武當山場景以動作戲為主，門派練功前幾天拍完，後面統統是她與武當派的內部矛盾和爭鬥，每一場戲都有她，你叫我怎麽排？”老孫雙手往桌上一攤，“要不劇組放假一天？”
“不可能。”陳家駿擺手道。
歐曉卉在門外聽得七七八八，理解劇組的安排，可以許暮蕓目前的身體狀態，無法支撐後面高強度動作戲，推門進去，在莊雪迎耳邊低語。
莊雪迎拉著歐曉卉走出道具間：“真這麽嚴重？”
“嗯，她很要強，受傷不肯告訴別人，我認為她無法堅持明天的戲。”歐曉卉客觀公正地道出事實，“再這麽拍下去，恐怕要進醫院。”
“你叫苗苗好好照顧她，我來想辦法。”
莊雪迎回到道具間，示意有事出去下，讓他們繼續討論。
不得不說夏琴瑤的觀察能力非常出眾，能從細微的動作裏發現許暮蕓心不在焉。在莊雪迎看來，至少她沒有全神貫註。
或許原因出在一千多公裏以外，他倆冷戰至今，這事不解決，估計後面她真的沒法認真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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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機組，一個小時後飛堰城，當地租個車，去太和酒店。”謝辰澤在謝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裏掛斷電話，對沈卓說道，“今明兩天取消所有工作日程，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你跟我走。”
連續一個月高強度工作，沈卓累得脫了一層皮。偌大的總裁辦，成日彌漫著煙味，黑色真皮沙發，被他睡出凹痕。
白色布加迪Centodieci沖出景雲大廈的地下車庫，在禦尊豪庭稍作停留，在通往機場的高架上飛馳。
臨時授命的機組成員，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匯聚在灣流G700飛機上，做最後的檢測調試工作。這架飛機近一個月出勤十八天，幾乎繞地球轉了五圈。
三小時後，飛機比預計時間提前三十分鐘降落在堰城武當山機場，賓利在機場候命多時，接上乘客疾速駛往太和酒店。
酒店方面三小時前接到預定通知，將三十三層的三間總統套房全部打掃幹凈，開設一部專屬直達電梯，其餘電梯程序調整，最高只能抵達三十二層。
清冽矜貴的臉略顯憔悴，黑色西服線條流暢，鋥亮黑色蛇皮德比鞋在地磚上的踢踏聲，向酒店發出高度戒備的警報。
“去2626把她帶上來。”謝辰澤在專屬電梯前，向沈卓下達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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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會開了半個小時，沒討論出結果，陳家駿最後發話，晚上等通知。
夏琴瑤在會上就事論事，許暮蕓沒有達到拍攝要求是事實。但她吃了自己十七掌，為呈現逼真的效果，每一次都全力以赴，自己刀馬旦出身，掌心力度心中有數，可想而知許暮蕓應是傷得不輕。同為女人，不禁生出幾分同情，帶著藏紅花活絡油去找許暮蕓。
不料在拐角處，發現一名黑色西服的男子，舉止親密地摟著裹白色浴袍的許暮蕓走出房間，前往電梯間。
那名男子，她在電視裏見過，星月獎頒獎典禮上的頒獎嘉賓，景雲地產代表沈卓。
電梯屏幕停留在三十三層，兩名酒店工作人員將她阻攔，告知這部屬於專屬電梯，示意她乘坐旁邊的電梯。
夏琴瑤進入電梯，三十三層無法摁亮，最高只能抵達三十二層。
不好好拍戲，還有閑情逸致約會，真是白費我一片好心。
“尹老師。”夏琴瑤走出電梯，嚇一跳，尹泉站在他面前，目光落在專屬電梯顯示樓層的液晶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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