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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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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一名叫馬橫戈的青年很快找到了絲柳裁縫鋪,和冷時等人接上了頭。

“我們需要一份關於陰藥房的地圖。”他傳達了滿弓刀的意思,“這個地是最直接的證據,滿將軍說會點一支小隊,由沈照銀和您裏應外合,拿下該證據。”這個任務自然被深入虎穴得了虎子的冷時和莊蘭接了下來,小鶯代表玲瓏樓表示會繼續生產斷魂香的解藥。

江左時局動蕩,冷時和莊蘭都勸說莊卿出城,但是他很堅定地拒絕了:“雙親屍骨未寒,不得遠游。”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除了莊蘭,親人只剩下冷時了,沒有拋棄親人於險境獨自遠游的道理。

“小時,我發現莊卿最近很黏你,你註意到了嗎?”莊蘭在院子裏一邊繪制地圖,一邊和冷時交流。

冷時瞟了一眼周圍沒有莊卿,這才回答:“當然註意到了,他是非常不安。”

莊卿的不安冷時深有體會。自從那日晚上開了同睡的先河,莊卿是一定要等她來的,不來就不滅燈。有一晚,冷時半夜被噩夢驚醒,夢到了死去多年的刀疤眼,他渾身是血,撐著一葉小舟,笑著說:“冷雲歸,我等你很久了。”冷時正想踏上他的船,哪知道風急浪大,胡朗從水裏打翻了他的船,冷時嚇得驚出一身的冷汗。此時是五更天,殘更未盡。聽得小雨淅零打在蕉葉,雨響如珠,鄰居酒肆的雞尚未打鳴,睡鴨初銷,冷時有些意志徬徨,精神恍惚,只覺得舌尖發苦。她稍微在被衾裏輾轉了一下,沒想到驚動了莊卿。對方顯然睡意正濃,在她的手臂安撫了一番,鼻音很重地小聲問她:“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我想起夜。”冷時說著就起身拿起一邊的兜帽,去院子裏透透氣。這一去有點久,等到心裏的不快都散去之後,她才進了屋子。沒想到莊卿居然在一邊的榻上坐著,呆呆地看著窗外。

“你怎麽起來了?”冷時吃驚地問,你不應該還在睡嗎?莊卿只是搖搖頭,似乎很是清醒。後來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冷時就算是半夜躡手躡腳地出去,回來的時候莊卿總是在一邊的榻上。

那之後冷時開始密切關註他的一舉一動,最大的目標就是莊卿不能哀悼成疾。

“這事倒也不能怨他。”冷時講完之後總結道,“無法為雙親收斂屍骨,放在誰身上都會有點焦躁。倒是蘭姐是一點都不擔心莊韶陽?”

莊蘭頭也不擡:“我其實和傳統的母親不太一樣。其他的母親大多數都會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但我覺得我的人生不能只圍著他轉。如果我真的選擇圍著他轉了,我就不會選擇去益州了。”

“所以蘭姐你的意思是?”冷時停住了蘸墨的毛筆,“不管不顧。”

“聽起來是有點不負責任,但是在我心裏排第一位的是我的事情。我在同莊韶陽父親喜結連理時,他父親就表示尊重我的選擇。所以婚後莊韶陽一直是他父親在教養,我潛心修史。”她似乎回憶起了什麽很美好的生活,難得地笑了起來,“也有很多人指責他,覺得他一個男人怎麽這麽吃軟飯,但是他都當耳邊風。我們當時感情很好,直到他失蹤前都是幸福美滿的生活。”

“後來他是怎麽失蹤的?”冷時來了興趣,“聽說你找他很多年了。”

“後來在我修史的過程中,我發現江左歷史有一個致命的問題——”莊蘭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很不愉悅的回憶,“在三百年前,江左最初建立的歷史中,我發現邏輯對不上。妙手方的突然出現,幾乎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這不可能,每一個新的事物的出現都會有很多沸騰的聲音,正史不可能完全沒有記載。我就順藤摸瓜地想查下去,在我查到‘太史鐘’這個人名的時候,我收到了不知名人士的警告。”

“警告?”

“當時我並不在意,以為他會沖著我來,沒想到他選擇讓莊韶陽的父親徹底失蹤。”莊蘭攪了攪硯臺裏的墨汁,一時思緒萬千。

冷時很快反應過來:“所以對方希望通過莊韶陽父親的失蹤,希望你能停止調查。畢竟家裏沒有父親帶孩子,只能由母親承擔,所以你作為母親,按照傳統來看,你就必須把精力分給孩子。”

莊蘭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但是他們也沒想到我居然離開了鹿夢館。我放棄了身為‘鹿女’的榮耀,選擇了繼續調查‘太史鐘’和莊韶陽父親的下落。‘太史鐘’自然是秘密調查,其實我心裏很清楚,在我放棄‘鹿女’這個身份的時候,莊韶陽的父親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就算你不放棄,他們也不會讓他回來。”冷時一針見血,“他們想長期要挾你,但是沒想到你退出了這個游戲。”

“是啊,所以後來無數次我遇到險阻艱難,都自我安慰,做事哪有做了一半就放棄的道理呢?”莊蘭小心用朱砂在地圖上標紅關鍵地理位置,“所以我註定不會是合格的母親,也不是合格的妻子。對於後世的評價,我已經想開了,身後的事情哪裏輪得到我來說?”

冷時把地圖上的玲瓏曲折都一一勾畫,讓整個地圖更加生動。二人接下來都沒有再多言語,是小鶯走過來打斷了她們的工作:“冷按察,蘭姐,有人找你們。”

“是接頭的馬橫戈?讓他坐在書房,我一會就來。”冷時正急著把最後的走廊畫好。

“不不不,要是他我自然能處理。”小鶯揪了揪手帕,為難地回答,“是白鶴。”

聽到這個名字,冷時的腰一下就挺直了:“白鶴?她來抓我們?”

“她穿著便服,好像說是想找你和蘭姐問一些事情。”小鶯不安地看著她,“我也不確定我們送去的斷魂香她用沒用,畢竟眼線也斷了,你可得小心。”

最後還是把白鶴請到了書房,由於沒有摸清敵人的狀況,冷時不敢把莊卿也拉入危險的泥潭。白鶴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冷時放下了戒心:“冷雲歸,你該叫我什麽?”

“白碧霄!”冷時神采飛揚地回答。當年蕭山書院求學的時候,冷時得知了她的表字後,就一直喊白碧霄,後來初回江左,也是不改口。現在竟然意外地成為了某種確認身份的暗號。

“那麽我也有問題,我回江左,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冷時也拋出問題。

“是在沈園的神策房,我都記起來了。”她朝冷時點點頭,“是一個姑娘和我死諫,請求我一定要用一種香料。我當時得到那個香料的時候,尚且不知她的用途,但是她過了幾日就跳江了。說是失足墜江,但是我想應該是有意為之,想必她是玲瓏樓的人?”

小鶯點點頭:“是。我們當時想了很多辦法,最後還是一個姑娘提出死諫。畢竟您並非完全顛倒黑白之人,姑娘說要是以死換得您的信任,那也是劃算。一開始我們也不同意,但是最後她還是去了。”

“她叫什麽名字?”白鶴顯然想記住她。

“蘭燼。”小鶯解釋道,“燭之餘燼,因似蘭心,所以稱為蘭燼。這個很不吉利,我當時勸她換一個,但是她拒絕了,說是家裏被風雩閣的藥使抓得就剩她一個了,沒什麽好留戀的。”

圍著香桌的四個人都靜了下來,沒有人再說話。哀悼者,心神震動,更是無處下席吊唁。

“我此次前來,還有一事相求,我想找個人。”白鶴掏出了當時在桑苧翁遇害現場的花盆下私自搜查出來的那張紙條,打開一看,明顯是桑苧翁的筆跡,筆跡遒利,鳳躍龍拏。

紙條上的內容並不覆雜,桑苧翁留下的信息是:“見此紙條有緣者,煩請尋求柳聞鶯保護雙鐘,桑苧翁文鵠再叩首。”

“權且不提這個雙鐘是什麽,柳聞鶯又是誰?”冷時摸了摸下巴。莊蘭也搖搖頭,她常年不在江左,對這些事情並不了解。

“我去悄悄調查了一番。我們在蕭山書院年少讀書的時候,柳聞鶯的姐姐叫柳瑯。這個女學生後來在蕭山書院失蹤了,風雩閣密而不發。”白鶴回答道,“這個事情應該很嚴重,當時大多數學生都聽到了。”

“蕭山書院?這個事情不如問問莊卿?”冷時提議道。

莊卿很快被請來了書房,在了解了前因後果後,他看著這張紙條回答道:“柳聞鶯確實是柳瑯的妹妹,我之前也私下調查過這件事情,風雩閣的態度確實是有點反常。只給學生家裏相關的財產援助,但是她家裏的妹妹柳聞鶯那段時間也失蹤了,沒有人摸清楚她去了哪裏。”

小鶯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水,就聽到莊卿提到了自己:“我她們的乳娘說,柳聞鶯右手的虎口處有一顆黑痣,小鶯姑娘你似乎就是?”

在令人吃驚的目光裏,小鶯終於巧目盼兮地開口:“見面很多次了,請允許我第一次正式公布我的名字,我是玲瓏樓真正的樓主,柳聞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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