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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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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作為高等危險人物,冷時在陰藥房裏受到了優待,具體表現在抽血是被抽得最多的,提審是最頻繁的,覺是睡得最少的。風雩閣不敢把冷時外出押送到風雩閣所在的汝南,只能是邊不驚過來親自提審。

在冷時當面做出強吻莊卿的事情之後,風鶴過了幾日就親自提審她去面見塵鞅君邊不驚。冷時被帶到了陰藥房裏看起來最整潔的房間,在一面三尺闊,五尺高的描金大理石屏風後面等著。

“我很早就想說了,你們塵鞅君是毀容了還是見不得人?每次見面都是一個屏風隔著。”冷時很是不暢快地吐槽道。

風鶴只是冷笑道:“無規矩不成方圓。”

“我一個快斬立決的人,哪裏還需要什麽方圓?”冷時瞇著眼睛打量了房間,門上掛的是龜背紋抹綠珠簾,以珊瑚珠作為掛鉤,地下鋪獅子滾繡球絨毛線毯。周圍擺的都是泥鰍頭楠木交椅,兩壁掛的畫都是紫竹桿綾邊瑪瑙軸頭,房梁間懸了香球二枚,蘭麝之氣,芬芳觸鼻。

“我有個問題。”冷時打量了一會,“好像歷代風雩閣閣主就沒有成家,你們塵鞅君是怎麽選出來的呢?”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風鶴為她解開了枷鎖,“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和別人說話了,珍惜一下這個機會。”

風鶴拿著枷鎖出去了。過了一會,清脆的佩環聲近,蘭麝香濃,這個蘭麝的味道還帶著青桂香的味道,只可惜被蘭麝香壓得太過,以至於青桂香根本沒有發散的餘地。冷時條件反射地想起來那個紅袍少年郎君,騎著一匹白馬,在長安街道按轡緩行而來的場景。

冷時擡頭去看路過的他,果然是和風鶴一模一樣的臉,但是耳後沒有小痣。他身著白紋素領之綬,頭戴九玄飛晨玉冠,腰佩一枚玉牌,足躡五色之履,與冷時對視了一會,然後搬了一把交椅坐到冷時的旁邊,兩個人心懷鬼胎,都沒有打招呼的意思。

最後還是門外面的風鶴提醒他們:“閣主,可以開始了。”

交趾有蜜香樹,幹似櫃柳,花白而繁。其葉如橘,木心與節堅黑,細枝緊實者為青桂香。沈園常用的香就是青桂香,這種香的特色在於就算有多次沐浴,仍然三月不散。縱使身上的蘭麝香企圖壓倒青桂香,冷時還是敏銳地聞了出來。

“我是該叫你風鶴,還是該叫你塵鞅君?”冷時的視線順著他的玉牌往上打量,然後用氣音接上下半句,“或者我該叫你另外一個名字,望舒?”

望舒說自己是從小和沈纓相識,這段經歷的說辭冷時至今沒有去求證,但是她總覺得很怪——沈纓對於望舒的態度不像是竹馬之間的親密。按理來說,竹馬之間如此深情厚誼,為何沈纓被追捕,望舒卻選擇留在沈園?而且沈纓也聯系不上望舒,也沒有過這樣的商議。

這樣想來,就算是沈纓和望舒之間有過親密的竹馬關系,想必必然是中間有什麽罅隙。冷時大膽地猜測:“你是在長安與我相遇的那個風鶴,而門外那個是沈纓身邊的望舒。你們的臉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所以唱了一出雙簧。沈纓在某種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你們不對勁,所以才對你格外生疏。”

“怎麽猜出來的?”

“太快了。”冷時頓了頓,“我當天被卷進桑苧翁的案件的漩渦,下午你們就開始得到風雩閣的命令對我進行追捕。自汝南到江左,恐怕這個速度不太合適,唯一能解釋的原因就是,你們兩個人都在江左。而你也並非一直在江左,估計是因為我回江左來才想著趁機除掉我。”

邊不驚笑了笑:“你很聰明,但是有時候太過於聰慧可不是好事。”

兩個人又靜了一個羅預,邊不驚又往後靠在椅背上,很隨意地問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我問了你就會回答真話嗎?”

“至少我會回答。”邊不驚很真誠地看著她,“至於是不是真話就得你自己去想了。”

“妙手方和太史鐘到底是有什麽恩怨?”冷時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現在已經在陰藥房待了這麽多天,能明白妙手方的作用了嗎?”

“以命換命。抽取新鮮血液制成相關藥丸,而你們的藥材,就是江左歷年消失的人。”

消失的人是什麽結局,自然是不言而喻。在這批消失的人裏,有風雩閣想要接機鏟除的不安分子,也有一些無辜的平民百姓。

“在三百年前的那次戰爭中,是曲氏偶然發現了血液的特殊性。”邊不驚緩緩道來,“太史鐘確實是江左的史官,不過他堅決反對。一共是二十四個人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風雩閣為了挽救大部分江左人的生命,所以動用了血腥手段,鏟除了以太史鐘為首的二十四個人。為了不引起更大的動亂,所以江左改寫了歷史,直接抹去了太史鐘。蘇氏在當時也研究出了別的藥方,但是實在是財政緊缺,無法選擇”

幾句話輕描淡寫,但是背後是血流成河,那段時間的江左幾乎是被死亡的天空所籠罩,人人都擔心危及自身。

“你們的藥材是怎麽選拔的?”

“大多數和你一樣,有異心的人。其餘的人自然就是無家可歸,或是有求死的傾向的人。”

冷時憤恨道:“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明而不慎,草菅人命,君子豈以人命為草菅?”

“可是犧牲一小部分人,獲取大部分的活命,有何不可呢?”邊不驚很是信仰這套理念,“我本來都準備放過你了,當時在長安都提醒你不要多管閑事。”

原來那次的多管閑事居然是這個意思——不要隨隨便便挖掘你不該知道的歷史。冷時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邊不驚的白袍子上立馬顯現出一個腳印。

“冷按察,如果你知道得並不多,那麽我可以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太危險了,風雩閣權謀和傾軋、戰爭的頻繁、社會的動蕩不安,哪一樣你都能集齊。”邊不驚沒有生氣,只是把腳往後收了收。

“自然不敢和塵鞅君相比。”冷時咬牙切齒,“懷疑會像風,很快就能在江左的大街小巷引起騷亂。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站出來把話說清楚。得不到民眾信任的風雩閣,那真是一推就倒。”

“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邊不驚笑了笑,“比起別的,你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廣攬人才以輔風雩閣成大業,我本來想的是給你用斷魂香,還是重用你,風鶴認為你已經十惡不赦,我也救不了你。”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風鶴到底是什麽意思?歷代閣主不曾成家,沒有子嗣,那你們是怎麽選出來的呢?”

“風鶴就是下一任閣主,只是走個流程罷了。”

“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冷時放輕了聲音,“你到底是塵鞅君還是邊不驚?”

邊不驚沒有接話,但是他的表情顯然很意外。冷時接著說道:“我這些天一直在思考,為什麽風雩閣在江左下達每一個命令都這麽快?雖然坊間流傳邊不驚的雅稱是塵鞅君,但是我看你和門外那個人的相處,可不像是上下級。他做事幾乎包攬了全程,所以塵鞅君和邊不驚應該是兩個人。”

她觀察著邊不驚的神色:“換句話說,風雩閣是兩個人在執政。但是現在你們之間出現了罅隙,所以你才會來到江左親自坐鎮——閣主,你是真的不怕被人偷家汝南?”

“你想用我的手段扳倒現任風鶴,很可惜我失敗了。”冷時戳穿了他的心思,“不過,你要是能現在講給我聽聽你的理念,我說不定還能祝你一臂之力。”

“你要和我同流合汙嗎?”邊不驚慢條斯理地理了一下衣服,“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想法。”

“生斯世,為斯民,同流合汙,以此為和。何況我也並不知道你的理念到底是什麽。”冷時想了想,“畢竟我感覺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比門外那個靠譜。”

這番話不知哪裏打動了邊不驚,他拋出了第一個誠意的回答:“我是邊不驚,不是塵鞅君。”

玲瓏樓的一個隱蔽的房間裏,華鯨興沖沖地走了進來,對小鶯和胡朗行禮:“解藥做出來了!這幾日已經在十人身上做了最後的試藥,都記起來了!”

“太好了!”胡朗站起來,“做好量產的準備,先準備原材料。”

華鯨領命而去,坐在原位的小鶯倒是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冷時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估計被藏到所謂的陰藥房了。”胡朗看著她頭上的黃鶯飾品一晃一晃,“長安來信了,說是沈照銀已經獲取了長安郡的支持,長安郡正在點兵。”

莊卿在推門進院子的時候,看到一個黑色的蒙面人站在桂花樹下,他警惕地停住了腳步。對方似乎並沒有敵意:“子衿院長,奉玲瓏樓樓主之令前來送解藥。”

一個小小的藥包就這樣被放到了手中,那人說完也就離開了。打開藥包,是一股類似百濯香的味道。藥包裏面有詳細的用法說明。莊卿難得地自己配了一次香料,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偷偷點上。

那年和那雙異瞳的主人長亭初見,中元點燈,或是七年後的攜手共查,生死與共都一一入夢來。

夢裏故人來,果有相思字,銀鉤新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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