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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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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鏡空本人的身份在玲瓏樓仍然是一個迷——除了樓主能夠略知一二,所以樓主才會叮囑蘇滌可用不可信。鏡空的這種中立的態度,幾乎代表了觀音廟的立場,但是在輿論控制上,他仍然是偏向玲瓏樓。鏡空本人雖然總是特立獨行,但是在黃鶯監聽這一塊非常配合工作,使得樓主願意起用他。

這樣的微妙的局勢下,不會有人去隨意拜訪觀音廟,畢竟一般難免,薄命牽連。莊蘭雖然長年外出不在江左,但是深谙不隨意和觀音廟牽扯的道理——除了這次行動被迫和他有交際。

眼前的這位“華鯨”從進入禪房輕車熟路就已經不對勁了,大家幾乎不願意來的地方,華鯨居然還能輕車熟路?何況華鯨是玲瓏樓本部的人,這樣的監管是更嚴,她平日裏不見得可以隨意外出來觀音廟這樣的地方——這要是常來做客,恨不得把觀音廟是玲瓏樓輿論陣地的事情傳播到江左每一個角落。

除此之外,這個人走路的聲音和華鯨比起來,實在是太重了——更像一個成年男人的腳步。華鯨常年在歌樓,走路不會是這樣擲地有聲。華鯨的走路聲音是經過訓練的,幾乎是無聲無息。這位明顯沒有註意到這個細節,所以才能讓莊蘭判斷他何時跨出了門檻。

在莊蘭那一聲令下後,蘇滌右手拔劍,左手按住“華鯨”的袖子,狠狠一拽。但是“華鯨”反應也很快,她飛快地拔出袖子裏的匕首,只聽得“斯”的一聲割開了袖子,卻不想莊蘭已經按住了她的肩,她還企圖掙紮,但是蘇滌已經奪下了她的匕首。蘇滌在她耳後一抹開,果然是一顆小痣。

“之前就聽冷時說過,風鶴其人擅長以假亂真,但是耳後的小痣似乎是辨認他的重要方式。”蘇滌註意到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蘭姐,我們還是把他先帶走,這裏人實在是魚龍混雜。”

莊蘭會意,兩人一起架著風鶴往糖水鋪子外走去,撥開不明所以的人群,往觀音廟的方向而去。

“我願意告訴你們冷時在哪裏,但是我也有條件。”風鶴突然冷不丁地開口了。

“都落到我們手裏了,你還想要條件?”蘇滌咬牙切齒,“我沒把你細細剁成臊子就是我菩薩心腸。”

“那你有什麽條件?”莊蘭問道。

“我也就是出來為邊不驚幹活的,倒也沒有那麽忠心耿耿。”他似乎算準了莊蘭不敢輕易對他動手,“我的條件就是你們不經過你們樓主的手放了我,我自然會把你們帶到冷時面前。”

“冷時還活著嗎?”

“不好說,我看她沒什麽求生意志,若是去晚了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一條吐著蛇信子的毒蛇。

莊蘭沒有接話,只是看了看周圍的蔔算攤位。

大概是觀音廟的原因,周家橋附近多蔔算攤位,每位算命先生都想蹭一蹭觀音的靈氣與名氣。沈園蔔算雖然為民,但是除去每季度一次的義蔔,幾乎都是為風雩閣所用。沈園使用的除了蔔筮陣,其餘的門生大多使用梅花易數。普通民眾幾乎沒有問蔔的機會,這使得每一個算命先生大發橫財,都寫自己曾是沈園的門生,一時魚龍混雜,畢竟也沒人真正窺探梅花易數到底是怎麽推算的。也有攤位直接寫自己就是沈園的授權攤位,但是沈纓從沒承認過。

“鹿女也不必猶豫,這種事情......”

不等風鶴說完,莊蘭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對蘇滌說:“看好他,我去算一卦。”

鹿女也會陷入這樣的苦難境地嗎?蘇滌雖然迷惑,但是照做。莊蘭很快走到了一個打著沈園旗號的攤位面前,坐下來和那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交談了幾句,老者是用的銅錢蔔算,觀看蔔象之後,扶了扶他的胡須,故作高深:“這處局,定不得。若以占言之,且只寫下少間,自有相應處。眼下便未見得,若以道理言之,則有可為之時。時乎時乎,不再來,如何可失?”

很晦澀的語句,莊蘭卻好似已經懂了一般:“那先生可願指點迷津?”

“待老夫去一趟茅房。”

待到老先生回來已經是好幾個彈指的時間,他又對莊蘭繼續說:“之死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為也;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為也。是故,為之。”

莊蘭起身道謝,回到蘇滌身邊來:“我同意風鶴你的條件,蘇滌你就不用去了。”

“蘭姐,那我.....”

莊蘭對她耳語一番,蘇滌就領命而去。風鶴在一邊似乎好不憂心自己的處境,莊蘭用鏈子把兩個人的手系在一起,示意風鶴帶路。

“鹿女做事果然爽快,那麽不如我再告訴你一個更有趣的消息。你剛才想必是讓蘇滌回觀音廟去了,但是可惜的是——”他瞇起眼睛,拖長了聲音,“恐怕只能收屍了。”

“收誰的屍?”

莊蘭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回答,風鶴只是又裝作事不關己:“你要是繼續問下去,那可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修竹、叢桂、蒼藤和青柏,觀音廟因神跡顯著,旦夕香火不絕。蘇滌在擁擠的人群裏,企圖撥出一條道路前往鏡空的禪房,卻只覺得有人用一根木棍碰了碰自己的手臂。

扭頭一看,竟然是之前常年跟在鏡空身邊的閉目和尚靈虛子,因著之前和鏡空的關系,三水偶然也和他有過相見。但是他的神色很是緊張,只是低聲說道:“三水施主,十萬火急,還請悄悄地跟著老衲前往禪房。”

蘇滌不動聲色地跟著他,悄悄來到靈虛子的禪房。靈虛子禪房的布局和鏡空的並無太大差別,只是在內室多了一個刀架。中層的劍長三尺,銘曰“照膽”,古文篆書,刀身有不少劃痕,但是整體雪白發亮,被主人保護得很好。

“師父竟然喜歡刀劍?”蘇滌對此有些意外。

“擺脫紅塵之前,我也是日日與刀劍為伍。”靈虛子關上房門,走到刀架子前,掀起了最下層的黑布遮掩的刀劍,只見劍上銘著“不事王侯”。這明顯是冷時的劍,怎麽會在靈虛子這裏?

蘇滌尚未來得及問出自己滿腹的疑惑,靈虛子就已經把劍拿了起來,遞到蘇滌手裏:“這是那日冷按察來拜訪鏡空大師留下的,你速速帶回樓裏。”

“這是什麽意思?”蘇滌明顯沒想到冷時會把劍留在這裏,“你的意思是,冷時失蹤的那天晚上她把劍留給你了?”

“她是悄悄折返回來在老衲的房裏等著老衲。當時老衲也被嚇了一跳,但是她的神情很是凝重,想看看我的劃痕。”靈虛子把自己左手上的劃痕展示給蘇滌看,這是一條銳器所傷的劃痕,之前冷時在鏡空左手上也見過。

“這是年歲有些悠久的劃痕。”蘇滌分析道,“她還說什麽了?”

“她說,鏡空大師好像被掉包了,問我有沒有註意到。”靈虛子顫抖著說道。

冷時對於鏡空的印象始終是一個士族家的公子想不開來斬斷紅塵,鏡空身上的氣質不像每日在這裏沾染香火氣的人,反而是一種冷眼旁觀的氣質。但是這位鐵石心腸的鏡空大師又時不時會來拉整個局勢一把,所以玲瓏樓把這裏作為整個江左的重要占據點。

那日冷時拜訪鏡空,是靈虛子帶的路。靈虛子穿的是布鞋,但是鏡空居然久違地穿了木屐。天不下雨,地無泥濘,也不是夏日,如何穿了木屐?出於禮貌,冷時並沒有發問,只是在心裏默默記下了疑惑。可是鏡空煮茶不加果子就很奇怪了——對於舊事無法釋懷的人,居然不加果子?

神色雖無異常,但是這位鏡空從頭到腳都不太對位。冷時問完後,隨意岔了兩句就離開了——她終於意識到,似乎這位鏡空穿了木屐才和平日裏穿布鞋的鏡空一樣高,那豈不是要比平日裏矮?回憶起來,鏡空左手的劃痕似乎顏色並非深褐色,反而顏色不太自然。而且談話期間,鏡空周圍實在是太安靜了,籠中的黃鶯都去哪裏了呢?

她握著自己的“不事王侯”,心神不寧地悄悄甩掉了跟蹤自己的人,從較矮的圍墻那裏翻進去找了靈虛子。

靈虛子跟隨鏡空多年,但是靈虛子並無異常。冷時決定大膽賭一把,直接問靈虛子。靈虛子也讚同了冷時的疑惑:“鏡空這幾日都是木屐,真是不怕冷。而且他最近不太喜歡出門,連我們的晨會都不願意參加,說是頭疼欲裂。”鏡空甚至因為頭疼撤走了黃鶯——說是吵得心煩意亂,整日都習慣於臥病在床,大多數事情交給靈虛子打理。

“他今天與我交談並無病氣,我看他生龍活虎得很!”冷時思考半晌,“他勸我去曲氏的陰藥房一探究竟,但是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先把不事王侯放在你這裏,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到時候肯定會有玲瓏樓的人來這裏,你就把這個給他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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