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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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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2 章

星河已經在佩姬面前等了很久,並沒有面露不悅。

因為他很了解,佩姬對於任何打擾她工作節奏的人和事,一律采取這種不聞不問的傲慢態度。

能讓他進來而沒有把他轟走,已經不錯了。

星河只能坐到會客椅上,耐心等待。

但他心裏始終認為:眼前的她,實在比想象中的她,更令人嫌惡。

終於,她開口了:“決賽前必須把走失的兩位客人都帶回來,這次的決賽是首席專門設計的,人少了不好玩。”

他試探著說:“可那兩個人的VIP資歷是買來的,算作弊吧?”

佩姬瞥他一眼:“想在女男爵那裏拿到VIP資格,也是有點能耐的。”

沒想到她對女男爵私下利用BUG加塞客戶的事情,了如指掌。

星河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就聽她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女男爵私底下的勾當?以為我不知道她一直對你俯首帖耳?”

星河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惱怒,但旋即就軟化為帶點尷尬的笑聲:“我人緣不壞,這些老部下都賣點面子給我。”

佩姬站了起來,雖然是勸說,口吻卻很生硬:“好啦,別試圖說服我改變心意,不然的話我只能把老交情一筆勾銷,這點權限我還是有的。”

說這話時,佩姬用一雙又大又藍的眼睛望著星河。

她的圓臉有種強悍又純真的厭世感,陌生人很容易比欺騙,難以想到下面的精明和兇殘。

星河嘆一口氣:“好吧,尊敬的佩姬女士,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唯有忠心耿耿地全力以赴,為決賽而竭盡努力。”

“這句話最好是真心的,假如你令我失望,綠洲雖大,也沒有你藏身之地。”佩姬冷冷道。

星河都轉身要走了,突然問:“首席還好嗎?”

像是遲疑很久才憋出來的一句試探。

她回答:“很好。”他說:“很久沒見到他了。”

“你想他了?”她把頭一歪。

星河忙笑道:“誰叫他太有魅力,他沖我笑時,我連密碼都願意告訴他!”

佩姬哈哈大笑:“我會把這句話轉告給首席。”

不等星河起身,她率先邁著有力的步伐離開了辦公室,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篤篤”的節奏。

哪怕看不見背後那人的表情,她也知道那不會是笑容。

她能感覺到原點有什麽在醞釀,但卻苦於不知情。

金樂婷本來是自己人,有關利豐廳的事卻並沒有透露任何有價值的訊息,只說有兩個來歷不明的客人惹事,被關了起來。

佩姬查閱不到任何相關的資料。

越是諱莫如深,越是有鬼,只能說星河太會收買人心了。

她早就覺得這家夥深藏不露,卻總由於與故人的交情得到某種心照不宣的優待。

而她的使命則是有效監督,每當她迫不得已聯系首席時,就意味著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

佩姬不願意聯系他。

回到自己辦公室,星河在轉椅上扭來扭去。

他想起那個自己偶然發現的那個詭異地方,昨天竟然真派上了用途。

是否要命並不重要,只要能把人困在裏面足夠久即可。

先前他還擔心對方很難上當,沒想到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謊言愈接近真話愈好,而真話本身若運用得當,則是最佳的謊言。

他覺得這並不能說明自己薄情,如果是在平常,他或許還有心思和老熟人敘敘舊。

但現在這個節骨眼明顯不適合。

他不能讓任何突如其來的人破壞掉預謀許久的計劃,何況是周夏。

既然想到了他,星河又難免回憶起過去。

他已盡心竭力地伺候過一個自以為無所不能的主子,結果邵先生死得比誰都慘。

或許把陸世風和邵先生拿來比有點不公平,可又有什麽不同,都是自大狂!

一想到自己將來只能隨波逐流,要繼續在一個狂妄自大的家夥手下混吃混喝,這個想法簡直令人萬念俱灰。

星河推測陸世風現在必然有要事纏身,要麽就是健康問題。

對,十有八九是老毛病覆發,不得不躲起來療傷。

依維柯的沈不住氣,差點令他的勝算急劇滑落,幸好女男爵還算可靠。

這些人啊,要不是他當初幫忙,早就一敗塗地了。

可他們輸的時候想翻本,贏了還總想贏更多,怪不得陸世風看不上他們。

說實話,他自己也有點鄙夷這群人。

......

周夏仍然被困在老地方。

僅通過布局圖來看,五角星已經離出口很近了。

他敢說,要沒有這個指示牌,自己真沒勇氣走這麽遠的路。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盡管他又渴又餓又乏,卻不敢在任何地方駐足過久。

沿途遇見最多的都是水,也不敢喝。

至於那些面目模糊的陶瓷人,還像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跟著他。

有時都要以為已經擺脫了,冷不防又冒了出來,真是嚇人一跳。

這次他進入的乃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廳,剛進去就感到氣溫驟降。

更令人驚訝的是,池子裏的水竟然失一團漆黑,好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淵海域。

那種逼迫感,緊張感,霎那間讓他的遠古本能頓時覺醒,察覺到高處有人在註視自己。

周夏擡頭打量——瓷人這次變成救生員,他們圍繞著黑水池高高地端坐一圈,但兩眼並沒有盯著他,而是都呆望著水池。

像是在等待著什麽冒出來,又像是在等候著什麽走進去。

要他從這裏淌過去,那肯定不行!

要他從救生員背後貼著墻鉆過去,很容易被卡住,那也不行。

周夏踟躕了片刻,聽到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左拐。”

這是誰在提醒自己?

那些救生員仍然一動不動,不像是他們說的。

難道這裏還藏有其他人?

周夏平心靜氣,做出“傾聽”動作,臉上出現一種特殊的專註神情。

他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在聽覺上。

整整一分鐘過去了,然後又過了一分鐘,整個人才松弛下來。

他實在無法分辨得很清楚,因為每隔幾秒,他就似乎偵測到一絲飄忽的意識,強度足以代表人類。

但它實在太微弱,而且忽隱忽現。

難道是由於他拼命想要感測到什麽,因而產生某種幻覺?

不過,這個有人類層次的意識活動並沒有明顯的敵意。

那就不管了,不如先朝左拐試試。

他真不願跳下墨黑的水池,更不願和陶瓷人近距離接觸。

周夏試著朝左拐過去,覺得那堵墻看上去並不像打算讓路給自己。

誰知走近才發現,墻壁裏鑲嵌著一扇隱形門,顏色質地和四邊一樣,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

他摳開隱形門,發覺這薄薄的窄門框上還有一行字:我被困在這裏很久了。

這是誰留下來的?

難道也是個異鄉人,把無法對人訴說的苦澀,全都落在這塊潮濕的木門上。

每一個字都仿佛是一聲急切的叩門?

奈何命運不響,無人應答。

周夏進入新房間,寬敞且明亮,室內有朦朧的光線,卻看不出光源在哪裏,仿佛空氣本身會發光。

先前那種微弱的意識,更加明顯了,好像有什麽在召喚他。

周夏的精神力場能迅速感受人類的心靈,但在動物和AI上都無效,之前更沒奢望過在沒有意識到物體上發揮作用。

可眼下,面前除了墻,稱得上空無一物。

難道在這個特殊的空間中,即便是“墻”這種東西,也具有特別微小的意識,具有特別微小的感覺和理解力,和人類所謂的“意識”相仿?

外界的變化和勘測,也會導致它產生某種尺度的感應?

他有種直覺:貼近它,將能體會到那堵墻自己的感受!

周夏不由自主靠近面前的墻,它光滑平整,像一堵玉石,貼上去後冰冰涼涼。

他的神經末梢仿佛長出新芽,不斷向外延伸,先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纏繞住這堵墻,繼而嘗試與四周的水和空氣進行接觸。

他感覺自己正在觸摸,或者說是感觸著某樣陌生的意識。

其實用哪一個動詞都不夠精確,因為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定義這種感受。

記得以前姑父是學土木的,在工地上班,他說哪怕是一堵墻,倘若設計精良、根基穩固、結構勻稱,符合力學原理,那它就是一堵快樂的墻。

而現在,周夏覺得這堵墻,它是憂傷的。

漸漸的,他的意識融合進墻面,來到一個嶄新的空間,沒有天,也沒有地。

四周仍然空無一人,卻彌漫著一種模糊的衰頹氣氛,一種倦怠感。

轉瞬間,這種虛空被喧鬧填滿了。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輛隆隆作響的公交車,簡直是迎面撲來,嚇得他趕緊躲開。

車子走遠,面前顯現的是密密麻麻的樓房,底樓都是各類商超、餐飲,稱得上人頭攢動。

一派熱鬧景象。

這不是花果園嗎?他生前居住了好久的地方!

而此刻,重回舊宅,見到之前再熟悉不過的街景,令他有種鬼魂舊地重游的感受。

周夏在懵懂之中,幾乎遵循著本能走向他常住的那棟樓。

真得一模一樣,連電梯廂裏被小孩子用馬克筆劃出來的火柴人都一樣。

他的心越來越沈重,有種不勝負荷的疲憊,還有一點點惱怒。

為什麽要造出這樣一個地方?整日沈溺在其中又有什麽意義?

終於,他來到那扇門前,那扇他曾經每天出入都覺得很平常、哪想到某天離開後卻再也回不去的普通木門前。

周夏深呼吸一口,伸手敲了幾下。

門無聲地開了,好像就在等著他回來。

房間內的裝飾,仍然是離去的那一天。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自己買了一箱純凈水,因為陸世風對水很挑剔,很容易有過敏反應。

還是那個牌子,甚至連送水師傅用黑筆標註的“周”字,都是那樣的龍飛鳳舞。

周夏屏息凝氣,在各個房間包括廚房衛生間都找了一遍,沒有人,地面和床鋪都很潔凈,冰箱裏也存著足夠的食物,好像離去的主人們很快就會回家那樣。

但再也回不過去了啊!

這個世間最殘忍的事情之一,就是好時光不再,時間難以倒流。

這樣的重現和模擬,即便是一模一樣,對任何一個當事人來說都是折磨。

陸世風,你是那麽聰明理智的一個人,怎麽會這樣想不開?

有時我寧可你忘掉過去,也不想要你用這種方法排解寂寞。

周夏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那麽地生氣,滿屋大喊著那個人的名字,明知不會有回應卻仍不甘心。

最終,他撿起屋裏的一把椅子,把客廳砸了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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