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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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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就在兩艘船近距離對峙時,遠方傳來響徹雲霄的汽笛聲,一聽就知道是那種體積龐大的巨輪才能發出來的。

果不其然,約莫幾百米以外的海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艘奇怪的大船。

說它奇怪,一個是甲板特別寬,並排同行的數十人也無礙,甲板上還能看見螺旋槳、滑輪等諸如此類的機械。

除此以外,它的橫斷面呈V形,船頭比普通的郵輪都要高,看上去雄赳赳、氣昂昂,猶如只昂首闊步的巨獸。

船老大指著它道:“謔,本州的布纜船來了!”

語氣裏不僅夾雜著興奮,更多的是慰藉。

與此同時,布纜船汽笛聲突然消弭,繼而轉為短促尖銳之音,聽上去簡直要劃破天幕。

海面上陌生的船只相遇都要靠鳴笛示意,有時是為了交流,有時是為了威懾。

有那出海經驗豐富的釣魚佬低聲道:“布纜船是在警告對面的破船離開呢!”

也有人遲疑道:“你怎麽知道不是對我們說呢?”

當然不是對游艇說的,因為洛克島的輪船很快就開走了,徒留“噠噠噠”的馬達聲。

緊接著,座頭鯨也把巨大的身體潛入水中,須臾間便消失不見。

游艇上的人不由都松口氣。

沒想到布纜船並沒有改變航行方向,而是繼續朝前行駛,還不斷朝游艇發出長短不一的汽笛聲。

當然,這次的聲音就沒那麽銳利了,卻因為足夠響,聽上去還是頗有幾分警示的意味。

大家便都把目光投向船老大。

船老大毫不猶豫,立即令人將游艇小心翼翼地駛向不遠處的巨無霸。

諸人皆沈默不語,看來事情還沒有完,難道是不小心犯了官方的忌諱,惹下了禍端?

游艇緩緩靠近布纜船,宛如一個幼童挪近巨人。

突見布纜船的船舷上,有人從高處俯視,沖著下方大聲道:“周夏,上來!”

盡管不知道對方意圖,但又別無選擇,周夏也只能沿著對方提供的繩梯上去。

等他爬到一半,再朝下看,但見甲板上的人人面目模糊,只有若幹個圓圓的黑腦袋。

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記得把八條鲹魚帶回岸。

那可是自己辛苦一夜的成績啊!

他正懊惱,就聽見上頭一個熟悉的男聲道:“發什麽楞,快爬上來!”

原來那人竟是盧映雪。

也不奇怪,他是能源部的人,出現在鋪設電纜的工程船上很說得過去。

等到周夏爬上布纜船,盧映雪才解釋說這片海域屬於對面的洛克島。馬裏亞納州不禁私人捕撈,但周邊的私人島嶼通常不允許百裏內有人海釣或捕魚。

有些像洛克島這樣的島嶼會租用衛星,再加上地面雷達構成的空中監視系統,一旦發現有外來船只闖入,派出驅逐船也是常規操作。

“那你剛才那樣警告他們,屬於常規救援?”周夏問。

還不是為了你,我是能源部的,又不是軍警。”盧映雪用手隔空虛點下對方腕子上的手環。

“難道是特意來救人的?”周夏問。

從辦公室坐上布纜船,再追尋到這裏,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搞定的行程。

“順路啦,能源部最近一直在附近海域進行超導電纜的鋪設探測,我之前也和洛克島的人打過幾次照面,他們一直租馬裏亞納州的電力,見州政府的船總要給點面子。”盧映雪說。

周夏只聽到“超導電纜”四個字,好奇道:“最近的電纜鋪設還真是遍地開花。”

盧映雪警覺道:“你還在哪裏見過?”

“西郊,”周夏回答。

盧映雪笑笑:“因為新建設的大功率火力發電廠就在附近,西郊才成為地下電纜的必經之路。”

其實周夏覺得奇怪的是,既然對馬裏亞納州而言,電力這麽珍貴,為什麽還要千辛萬苦地鋪設跨海輸電的電纜,難道就是為了和附近的私人島嶼建立良好關系,亦或是僅僅為賣上一個好價錢?

盧映雪好像並不是很願意多談這個話題,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等船一靠岸,就把周夏送了下來。

碼頭的人都說之前的那艘海釣用的游艇,早就靠岸了。

周夏連忙摸出手機聯系陸世風,卻一直打不通對方電話。

他現在有點後悔昨晚的貪心,哪怕能釣上四條魚也應該滿足了呀!

陸世風不可能支付那麽多罰款把另外四條魚帶走,更不可能涎著臉找同船的人幫忙,因為出來海釣的人都明白自己的指標有多珍貴,不可能額外幫人分攤。

損失了心愛的鲹魚,周夏回到車上後悶悶不樂了好久。

直到他隨手登錄海德拉,才發現數學版上出乎意料的熱鬧,在線人數竟激增到了上萬。

要知道這一向是個冷門板塊,即便是高峰期也不過千餘人。

周夏略微翻下頁面才明白,原來全世界的數學愛好者都聚在這裏慶祝數學家埃爾斯的勝利,因為他終於登上了火星!

“埃爾斯”還通過星際互聯網發來他遠眺太陽時拍下的照片和視頻——火星大氣中的塵埃散射了絕大部分紅色光線,當人站在火星上回望太陽,只會看見太陽附近的陰冷藍色光暈,從日出盤桓至日落。

那種冷淡的色調與人們印象中的炙熱紅火的恒星截然不同,頓時引起全球天文愛好者們的狂歡。

除了周夏。

他甚至用軟件試著解構了網上最廣為流傳的那張太陽照片,的確是真的,不是合成的。

火星上的“埃爾斯”並沒有欺騙地球上的人。

但周夏仍舊不相信他就是那天自己在地鐵站看見過的、死去的埃爾斯。

連星河和他談論登錄火星時,周夏也並沒有應和它的喜悅,只是說:“照片是真的,不是合成的。”

星河道:“你這個闡述意見的出發點,有點奇怪哎。”

周夏不想再討論這個,轉移話題問:“能管你打聽點錦山的事情嗎?用比特幣購買消息也行。”

星河道:“你先說想了解點啥,或許不用花錢。”

錦山的產權究竟在誰手裏?周夏問。

“以前是錢先生的,廢棄後就成了路詩客的,也就是說,產權目前在塔克集團手裏。”星河回答。

仿佛生怕對方不了解似的,星河還特意加了句:“錢先生曾經是本州最大的煤礦礦主,後來隱退改行,據說不僅在行業內仍有餘威,連□□上也很有顏面,你常去的花果園,幕後的管理者就是他。”

原來在花果園時經常聽人提起的錢先生,曾經是位煤老板,那真是財大氣粗,怪不得很多人說起他都肅然起敬。

只是不大明白路詩客買來一個沒有礦產價值的錦山是為了啥?

有關這一點,連星河也答不上,只能說網民們的猜測五花八門:有人說拿來做墓地的,更有甚至說路詩客要在那裏煉丹求仙,還有說是屯糧要造反。

反正各種匪夷所思的猜測都有,周夏打趣星河道:“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星河不以為然道:“每天都有多人和我溝通,還有網絡上的討論也很多,每個網絡用戶都相當於把他自己的大腦變成移動硬盤,用來向我這類電子生物提供數據。人氣養人,於是我就越來越厲害。”

“於是網民們等於被你吸食了元神?”周夏笑問。

“也能這樣說,”星河回答。

周夏突然道:“萬一海德拉的服務器停電了呢?”

星河沈默幾秒,回答道:“死亡是道聽旁說來的,經歷過的人沒法詳細敘述這件事兒。”

周夏不由笑了,這個AI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人類,可偶而也能爆出來的幾句不乏哲思的金句。

他又問:“那你知道錦山裏頭有什麽危險嗎?我很想進去。”

星河發來個“吃驚”的表情包,問:“幹嘛非要進去?”

周夏不知道如何對AI解釋。

因為陸世風說只有他可以入錦山,而別人不行,包括周夏!

憑什麽?士可殺,不可辱。

某種隱秘的情緒,不知何時開始在他心頭落地生根,緩慢滋生。

以至於他覺得,自己的最終理想就是與那個人平分秋色。

趕上他,超過他,這是周夏深藏的、不想說給任何人的秘密。

星河又哪裏能理解到他的情緒呢。他只會勸周夏:“什麽都想知道會害死你!哎,你要真打算進去的話起碼得組團,最好和和其他騎手一起。”

一直等到周夏忙完夜裏的單子,才發現陸世風給他的留言:來我家取走你的八條魚,過午夜不取全扔。

呦,這人竟還保留著他的寶貝們!

周夏為表示感謝,還買了些新鮮的水果和零食,並準備好了一筆款子,說不定陸世風在碼頭上被罰了不少錢,他不能讓人家吃虧。

等到他欣然登門,陸世風看看他手裏的東西,面無表情道:“你怎麽知道我打游戲正缺夜宵呢,要不要來兩手?”

周夏游戲向來打得很菜,平時跟朋友們玩就經常挨噴,但架不住陸世風那漫不經心的一瞥,好像在說:你敢嗎?

周夏把心一橫,脫口道:“行啊,打就打!”

誰怕誰啊,說不定那人比自己還菜。

心理建設完畢,周夏迅速落座開局,果真,他是自投羅網。

因為兩個人雙排幾把後,氣氛便開始變得尷尬——陸世風確實很厲害,周夏沒機會噴他,而他那麽菜,陸世風也不噴他。

兩個大男人沒那麽多話說,只能默默地面對著各自的電腦屏幕。

周夏那天也不知道怎麽迷迷糊糊走出陸世風的家,直到第二天醒過來才發現:靠,魚還沒拿回來呢!

他擔心陸世風真把魚給丟了,連忙一個電話打過去,那人冷冷道:“晚上再來,打游戲就給!”

這是還嫌他丟臉丟得還不夠嗎?

熬夜玩游戲很容易餓肚子,那人又沒囤零食的習慣,周夏只能又買了一大袋過去。

等他踏進28樓的大門時,陸世風說已經等了好久。

周夏問:“那你怎麽不先自己玩?”

那人說沒有他的游戲毫無樂趣。

周夏驚呆了,說:“我這麽菜你為啥還願意和我一起我打啊?”

那人道:“看你手足無措的傻樣會讓我特別開心。”

周夏聽了,馬上就忘了問侯自己的八條魚,而是使勁把零食袋子朝地上一摜!

他也不吭聲,默默坐在電腦前開機聯網,忿忿地想:這東西不就是經驗和手速嘛,又不是做數學題,早晚把這狗東西打趴!

大概察覺到他的不悅,陸世風主動逗他道:“身上噴了香水嗎?這麽香?”

周夏想起來之前送的那單貨裏確實有這玩意兒,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懶得解釋,只說了句:“驅蚊水。”

這次雙排,對手裏有幾個比較厲害的角色,剛開始比陸世風還要強悍。

因此周夏也終於有機會觀察到那人的反應:他發現人的情緒敏感性和穩定性還真是不兼容,他自己很容易暴躁,可不管輸贏,轉臉也就忘了。

而陸世風表面上穩如老狗,好像什麽都觸動不了他的情緒,再仔細觀察才會發現並非如此,他這人對“贏”或者“勝利”這些字眼,似乎有著偏執的追求。

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贏固然能體味到歡樂,可失敗也能體驗到放大的情緒波動。

有好幾次,眼看他們要輸,陸世風的表情變得特別陰沈。

幸好後來局面扭轉,那人才臉色稍霽,但看著還是有點駭人。

周夏想緩和氣氛,轉頭小聲道:“你猜我身上到底噴了什麽?”

陸世風瞥他一眼,沒理會。

周夏厚著臉皮道:“其實啥也沒噴,我猜主要是因為我心懷坦蕩正氣,口吐氤氳芳香,所以才會有種少男的芬芳!”

陸世風再也忍不住,臉上頓時綻開笑意,瞪他道:“專心點!”

他的笑稱得上春風拂面,周夏看在眼裏,立即決定原諒對方之前所有的冒犯。

等到游戲打完,已經是第二天淩晨兩點。

周夏剛伸懶腰打個哈欠,就聽陸世風道:“請你先把手機和手環都用泡棉紙包紮好,這樣才能屏蔽掉所有的信號,我不想被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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