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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佐]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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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佐]窄門

*原著背景,故事的另一種發展方向。

*宇智波一族存活,鼬沒有患血繼病。

田之國的藍天白雲總是清澈的,鳴人背著書包,跟著自來也前行的時候這麽想。“好色仙人!”他歡快地叫喊,“今晚在這裏歇息吧!”

不用他提醒。鳴人這個不著調的師傅早在山腳下就有了不少“采風”的念頭,留了一句:“我瞧瞧這裏的溫泉,你去看看山上面的旅店。”不等鳴人答應,就溜得沒影了。

“怎麽可以這樣啊我說!”少年氣的直跺腳,忿忿不平地順著臺階往山上爬。山路崎嶇孑孓,像被什麽能工巧匠精細雕琢過,偶然的落花嵌進了石階裏,讓這一路的行徑無端地尊貴起來。

鳴人左瞧瞧右看看,迎面幾個麻紅衣衫的少婦,說說笑笑,端著浣洗衣服的盆兒,正往山下走。“姐姐姐姐,”鳴人笑嘻嘻地攔了一個,“你們從山上過來,知道山上有能借宿一晚的旅店不?”

“小哥上山有什麽事嗎?”其中一人停住了腳步,“這裏人煙少,不常來人。”

“我和師父在各處游歷慣了,沒什麽忌諱。”鳴人笑呵呵答道。

“這山上只有一支人家。”少婦指了指雲霧繚繞的山巒,“是稱作宇智波的忍宗,據說族中無論男女老幼,都是走鏢的好手。”

“那湊巧了。”鳴人拍手笑道,“我也算是個忍者,借宿一晚總不是什麽難事。”

“話不能這麽說,”少婦搖了搖頭,“宇智波一族的性情頗為古怪,與別的忍宗合不大來。聽說十幾年前與火之國的木葉忍村有些矛盾,就是不知怎的搬到田之國來了。而且多年來一直是族內通婚,不常見外人。”

“……啊,這樣啊。”鳴人喟嘆,“那的確可惜了。”

“不過……”少婦話題一轉,“這一兩年不知族中出了什麽事,似乎是族長出面,招攬各國擅長陽遁的忍者,頗有些招賢納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願意方便你住一宿。”

“既然這樣。”鳴人轉念想了想,好色仙人近來已經在傳授我仙術和覆雜的遁術,怎麽說我們兩人也不算是對陽遁一竅不通,去碰碰運氣也是好的。於是他作了個揖拜別,“我去試試看,多謝夫人了。”

“哎呀,剛剛還叫我姐姐呢!”少婦秀眉微蹙,鳴人不得不點頭哈腰賠了禮。“失言失言了,改日請姐姐喝一杯。”也不等對方再動手,扭身往雲霧繚繞的山頂沖。

山上果然僻靜,杉柏青松頗多,頂著直沖入雲霄的山巒,像是入了什麽仙境。鳴人爬了一陣,果然瞧見了那傳說中古怪的忍族。屋檐瓦楞雖顯明這兒是民居,但四處打磨刀匕的族人卻像守著什麽兵家要塞。

“你也是所謂的‘陽遁’忍者?”包了頭巾的家夥見鳴人齒歲尚幼,不懷好意地站起身來,擡手便是一招投擲苦無的基本功試探,鳴人連躲了幾次,結了個影分身的印,砰砰幾聲,鬧出了動靜,於是另一個臉上帶疤的家夥也快步圍上來。

“稻火!八代!住手!”這是個低沈的聲音,鳴人翹首見到一個衣著稍顯尊貴的青年,只是臉上這淚溝平白將年紀虛漲上去了,有點老氣橫秋的意思。

“鼬你又來插什麽手?”宇智波稻火不快道,“雖然大夥兒尊稱你一句少主,但也不是什麽條件都答應的。他就是個又瞎又啞的廢物罷了,憑你再治個十年也未必能好!真搞不懂你這家夥怎麽想的,要我說就該把這些吃白飯的家夥統統攆下去,離了他們又不是不能活。”

鼬沒有答話,只是眼睛一閉一睜,露出三勾玉來,那幾個嘴碎的家夥頓時噤了聲。然後他徑直向鳴人走去:“你叫什麽名字?”

鳴人支支吾吾了一會,答道:“……鳴人。漩渦鳴人。”

“上來罷。”鼬給周圍其他幾人使了個眼色,八代稻火他們幾個只好象征性地收起兵器,鳥雀般一轟散了。

“多謝多謝。”鳴人連忙跟上,“不知怎麽稱呼?”

“就叫我鼬好了,禮數什麽都是虛的。”鼬瞇眼瞥了他一下,“你也不必太高興,請你進來算不上答應了任何事。現在我領你去祠堂求一支簽,簽若留你再可以提條件。”

祠堂比方才的門戶更顯清靜,人跡罕至,偶有兩三只花貓也是安安靜靜的,就算偶有搶食的喧鬧,但也只是點到為止,連一朵花都不會驚落。

“好漂亮。”鳴人一邊走,一邊由衷感嘆,腳下細細索索不知踩著了什麽,他擡起腳,只見蔥綠的草叢裏,是一條通體瑩白的小蛇。“哎喲,”鳴人嚇得大叫,“這怎麽還有蛇?”

“抱歉,讓你見笑了。”鼬歉意地點了點頭,從腰間翻出一點竹編的小籠,對那小蛇溫言道,“晚上再出來罷,莫嚇著人家。”小蛇像是通人性似的,梭梭兩下鉆進了竹籠。

鳴人睜大了眼睛,只見裏面有兩只去了頭的蟋蟀。“這是今早捉的,它們愛吃這個,”鼬見鳴人困惑,繼續解釋道,“弱弟養了些小玩意兒,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軟石鋪就的石路到了盡頭,祠堂裏靜悄悄的,只是焚的香尚未滅去,想來倒也不算太過幽靜。鼬給鳴人添了個蒲團,少年便也在密密麻麻的靈牌前跪下:“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好,求賞個光,讓我和師父住一宿吧。”

然後砰砰砰磕了三個鈍重的頭,鼬把花簽筒遞到他手上:“搖吧。”

嘩啦——

啪嗒。花簽擲下,是下簽。

看來是天不留我了。鳴人嘆了口氣,正準備站起來,只聽祠堂後面發出叮鈴的脆響,像是什麽瓷白的玉器被忽得碰了碰。婉轉地像是什麽樂器,這讓他不由停了下來。

“再搖一支。”鼬按住了鳴人的肩膀,又把花簽筒遞給他。

嘩啦——

還是下簽。

“看來今天的運氣確實不好呢。”鳴人無奈地撓了撓頭發,“不如我改日再來罷。”

接著又是叮鈴一聲,只是聲音又重了些。

鼬搖了搖頭,道:“再搖一支。”

“事不過三罷。”鳴人對那靈堂裏頭的聲音叫道,“保佑我這次能搖到好的簽。”

嘩啦——

“這是?”鳴人盯著簽筒裏搖出來的白簽,楞住了,“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見的意思。”鼬彎腰把白簽拾起來,鳴人瞥見他剛剛接過的筒子不知何時被調換了,一筒的簽子竟然一個字都沒寫,一筒都是白簽。

“見?”鳴人奇道,“見什麽?”

鼬卻只是掀開了一道簾子,鳴人往裏一瞥,影影綽綽是個長發白衣人,但尚未看清更精細的光景,鼬已經合上了簾子,略微咳嗽一聲,向裏面說道:“佐助,那我先帶他更衣了?”

沒有回聲。

“跟我走。”鼬朝鳴人招了招手,“你可在這裏長留了。”

“祠堂裏頭當真有人?”鳴人一邊小跑著追上,一邊問,“怎麽不見說話?”

“是幼弟在此長住。”鼬微微笑著,看起來溫柔了不少,“十幾年前,他生了場大病,失了聲音。族裏的醫生說不好活,勸送他歸去,只是母親舍不得,後來求神拜佛,得了一支簽,說教養在這祠堂裏,沾些香火,好過活。”

“原來如此。”鳴人點頭道,“我從山下過來,聽有農婦說,你們一族是早些年從火之國搬來的,我也是火之國人,想著興許有認識的熟人……”

“你不記得了?”鼬停下了腳步,寂靜的小道上又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

鳴人搖了搖頭:“記得甚麽?十幾年前我也就三五歲,從前村裏人頗厭棄我,似乎也是生了場病,後來大家竟像是轉了性,我怎麽吵鬧都不計較了,也不知道什麽緣故。”

“親長也沒提過?”鼬問道。

“提什麽?”鳴人答道,“我自小父母雙亡,不知曉有什麽親長,伊魯卡老師倒是多照拂些。不過,我在忍術學習上不算拔尖……唉,我當時以為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熬出頭,後來遇到好色仙人——誒,沒準他也算是我的親長,晚上他上山以後我偷空問問罷。”

“算了。”鼬不置可否,“若沒人提,也不是什麽壞事,隨他吧。”他有些意外,沒想到鳴人如此實誠,略施小計沒費什麽功夫,就把自己交代了個底兒掉。

“就是……”鳴人像是躊躇了一會,小聲說道,“就是我方才有些念頭……總覺得那聲音很熟悉,但實在想不起來。我平日裏也不逛什麽聲樂之地,總覺得……總覺得有些人有些事,像是上輩子見過似的。”

“既然如此,你見過這個麽?”鼬從懷中找出一張符文,周圍燒得卷了邊了,但中心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

“不認識。”鳴人搖了搖頭。

“這是飛雷神的記號。”鼬平靜地說,“十二年前,宇智波一族被送到田之國就是靠這個。”

“這麽小?”鳴人盯著那符文看了半天,“這麽多人?這根本做不到吧!”

“是啊……”鼬苦笑了一聲,“沒人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

*

鳴人再次進入祠堂經過了一扇窄門,游歷忍界十載的少年此刻穿著宇智波一族提供的、質地優良的深黑色和服,因為沒有合適的尺碼,他將右手伸到內襯前面隨意地掛著。

原來祠堂後面那麽大。鳴人睜大眼睛環顧四周,高高的屋梁上掛著幾排白底紅邊的靈幡,看符文像是除祟用的,不由地感慨:“想不到這年頭還能看到這樣有排場的法事場面。”

“是嗎?”鼬淺淺一笑,“山中寂寥罷了。”

吱嘎。吱嘎。

木屐踩在空廣的木制地板上,回環而響。

嗒嗒嗒。嗒嗒嗒。像是什麽輕捷的貓兒縱身躍到了地板上。“佐助!慢點!”這是個女子的聲音,嘩啦,嘩啦。像是什麽貴重的珠寶落在了地板上。

鳴人撥開簾子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這間屋子的主人,是個穿著紅白巫女服飾的長發……他睜大了眼睛,註意到高攏的領口下上下滑動的喉結:“這位是……令弟?”

鼬略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了少年身後:“母親,我把人帶來了。”接著他試圖去攙扶少年的手,但佐助搖了搖頭,他比了個手勢。

“是的,沒騙你。”鼬柔聲安慰道,“這裏沒有跪坐的地方,還是到你房中去吧。”言畢,他將少年攔腰抱起,鳴人這才註意到佐助沒有穿鞋,被衣袖裙角遮蓋的手腕腳腕處,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篆文。

內室裏的陰氣更重了,鳴人心驚膽戰地跪坐在對面的蒲團上。到處都是蛇類嘶嘶的聲音,甚至有一條從佐助領口游出,盤在他肩膀上。

“好了,開始吧。”鼬低聲說了一句,鳴人感到一種難以言明的恐懼襲上心頭,幾乎有那麽一瞬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生在此世。看到佐助解下蒙住雙眼的白布的以後,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是怎樣一張面孔。

無需修飾,驚為天人。

如此熟悉,恍若隔世。

他失明了。鳴人意識到這件事,於是配合地把佐助的手抓到自己的臉上。柔軟、溫柔的指肚慢慢摸索過他的眉骨,他的下顎,停在了臉頰上狀若貓須的胎記上。他聽到了他逐漸加速的心跳聲,還有越來越快的喘息。

“……哈……哈”纖瘦的少年停住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佐助!”鼬趕緊上前扶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讓他呼吸平覆下來,“找到了?是你要等的人?”

少年毫無聚焦的雙目不知望向哪裏,半響才後知後覺地虛弱地點了點頭。

“誒?你在等我?”鳴人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我們……認識嗎?”

他努力搜索回腸,將每一個與自己相逢的人一一對照,自幼失孤,生命中的相逢與碰撞並不多,何況是把時間特定在十年前的人。

“是……是你!”鳴人幾乎立刻跳了起來,他難以置信地望著佐助,用力搖了搖頭,“不可能——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望向鼬:“十年前……原來十年前我們都在木葉……”他來回踱步,“不,不是的……我知道,我知道那種事不可能自然發生,一定有誰動了手腳。”

屬於妖狐的紋路慢慢攀上了鳴人的臉頰,寧靜的祠堂裏響起了呼呼的風聲。一小團風遁查克拉凝聚在了金發少年的右手。

“原來是你,殺死了九喇嘛。”

*

“所以說啊,強調了多少遍,做事情要三思而後行……”自來也一邊替鳴人在受傷的前胸小臂擦藥,一邊拍了拍弟子的腦袋,“忍者守則裏怎麽說的?要鋤強扶弱不是欺淩傷患!”

“嘶——輕點輕點輕點!”鳴人一邊齜牙咧嘴地嚷嚷,一邊順從地翻了個身,“我怎麽知道會在這裏遇到那個混蛋啊我說!”

“九尾……真的是他抽走的?”自來也露出思索的神情,“如果這是真的,十二年前他不過也是個五歲的孩子,如何能知道你身上封印著九尾?而且還學會了抽取尾獸查克拉的辦法?”

“的確,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鳴人聽他說完,也爬起來上身赤裸著坐在床上,“但我能確定,時間絕對沒有弄錯。”

“你再回憶一遍,看看有什麽細節是我們漏考慮的?”自來也提出了對策。

“雖然我記性不太好吧,但那件事記得很清楚。”鳴人撓了撓頭,“因為他真的好厲害,一下子就把我抓住了。還直視著我的眼睛——對,那時候佐助還沒有瞎……”

等一等……

「他的眼睛是古怪又勾人心魄的東西,仿佛傳說中的美杜莎,我只是看了一眼,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寂靜。

一晃神之間,鳴人意識到自己又來到了那個存在著巨大尾獸囚籠的內心世界了。

“餵,九喇嘛!”金發少年氣鼓鼓地叫喚道,“我在和師父商量正事的說,你打什麽岔啊!”

“哼哼,說你是小鬼還不認。”九尾用他蒼老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那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記憶,老夫也是印象深刻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鳴人擺了擺手,“是和佩恩——不是,和長門一樣的眼睛。拜托,我見過的那雙眼睛和輪回眼並不完全相同。”

九尾悠然道:“老夫平生只在兩個人身上見過那樣的眼睛,一個是宇智波斑,另一個就是他。”

“誒,宇智波斑?”鳴人豎起了耳朵,“這還是你第一次提這個名字吧?”

“哼哼,願意耐心聽我說了?”九尾慢悠悠地趴在了水門上,“對尾獸來說,生命是很抽象的概念。說到底老夫只是查克拉團而已,之所以還能記得我的前身,不過是因為你尚未死去,而我可以和你共享記憶,所以我見到的場面並不會比你更多。”

冥冥之中,仿佛被點通了任督二脈。

“去年營救我愛羅的時候好色仙人告訴過我,”鳴人繼續推斷,“人柱力和尾獸是一體共生的關系——也就是說!如果那時佐助想要加害於我,應該直接殺死我才對,而不是把我留在木葉……等好色仙人教我忍術。”

“不對不對,”鳴人搖了搖頭,“那樣就更奇怪了。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為是「曉」在收集尾獸,所以自然而然地認為十二年前也是「曉」的人對我下了手。但如今……難道宇智波一族也和曉有牽連?”

“不無可能。”不知何時,自來也通過轉寫的封印也進入了鳴人的意識空間,“按照已有的情報,「曉」中有一位帶著螺旋紋面具的家夥,他起碼擁有一只寫輪眼。不同於你曾經的隊長卡卡西,這只寫輪眼的丟失沒有記載在木葉卷軸之內。”

“而且根據我們這一路的見聞,很有可能,整個宇智波一族都是「曉」的私兵。”

“停停停停!”鳴人張牙舞爪地暫停了情報商討,“這種事情才不對啊我說!”他掰掰手指分析道,“如果他們是一路人,我上山的時候就應該被扣下……而且,我開了兩個影分身感知過這裏的查克拉,客宿沒有任何查克拉限制,只有「祠堂」一處有很強的封印磁場。”

“這裏想關住的,只有佐助一人而已。”

“那你準備如何?”

“我要再見佐助一面,問清楚十二年前他為什麽要殺死九喇嘛,又為什麽要放過我。”鳴人拍了拍胸脯,“好色仙人,你放心,這次我絕對絕對會超級耐心,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動手了啊我說!”

一不做二不休,幹勁十足的氣運之子漩渦鳴人踩著木屐再一次來到主廳門外求見:“昨日冒昧了,請問我可以——”

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的小孩兒,他只是冷冷地看了鳴人一會,然後刻板地答道:“您請回吧,昨兒夜裏二哥病了,今日母親和大哥都去陪他了。”

“病了?”鳴人睜大了眼睛,“下午不還好好的嗎?”

“這我怎麽知道!”小孩兒不快道,“這幾年二哥常病了,能見人的機會也不多。昨日算是你走運了,當天就見著人了。留在這裏三五天見不到人也是常有的事。誰知道是不是見的人多了,病得越發頻繁了。”

言畢,小孩兒重重關上門,徒留鳴人一人被關在了外頭。

“誒誒,你等等!”鳴人敲了敲門,“給我指一條路,我去探探病行嗎?”

沒有回應,半響小孩兒多開了一條門縫,冷眼瞧了他一會,鳴人卻無端從這雙稚氣的眼睛裏讀出了一點妒忌:“對了,二哥給你留了字條。真是的……”他碎碎地自言自語道,“都燒成那樣了,還記得給你這種王八蛋留口信,可見是糊塗了!”

然後砰一聲,門再次合上了。

鳴人慢慢把折起的信紙打開,裏頭端端正正像個耳聰目明的人的字跡。

「たしょう」

たしょう……鳴人默念了一遍。「循環」?「反覆」?不……他搖了搖頭,都不對,是「多次輪回」的意思。

*

族中又鬧起來了。鳴人跟著孩子穿過密密匝匝的竹林,聽到不願的訓練場裏幾個宇智波族人在叫嚷:“什麽?這麽大的任務算C級?算是A級也不過分吧!”

“早說了還是去換金所接任務劃算。”另一個聲音也是絮絮叨叨,“那些家夥就是喜歡宰沒有忍村庇護的族群,哼,鼠目寸光!”

“這是怎麽了?”鳴人隨口問道。

“你最好什麽都沒聽見。”小孩兒轉出紅色的二勾玉,斜了鳴人一眼,“哥哥不會介意在紮聾一個家夥的耳朵。”

“好好好,我沒聽見,我這會兒聽力失靈了!”鳴人閉上眼睛,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結果冷不丁撞上了一道門。

“椿,你過來做什麽?”弄堂門口站著的是鼬,小孩兒頓時羞紅了臉,“那……那個,這家夥說他……他有治病的法子,我就——”

鼬靜靜地看了鳴人一會:“你有辦法?”

“我曾聽忍界名醫綱手婆婆說過一些基礎,”鳴人堆笑著撓了撓頭,“況且,行走在這世道上,總得有一兩門討生活的手藝,不是麽?”

“這不是普通的病癥。”鼬搖了搖頭,但到底還是讓開了一條小道,露出了病榻上的少年,“以前的醫生看過,說是由禁術沖撞導致的查克拉經脈斷裂。”

“……是嗎?”鳴人回想起了當初和九喇嘛剛達成和解的時候,身上的皮肉傷用也很快因為尾獸查克拉的褪去恢覆如初了。他略略思索了一陣,盤算著解開了肚子上的四象封印,充沛的查克拉瞬間盈滿了血肉。

閉上眼。探尋這世間充沛的靈氣,感知故人的記憶。

“仙術!開!”感知被無限放大,紛繁的查克拉線索如同一團毛線球,在佐助體內打結躍動。而經年累月的封印只是不斷地產生的查克拉遏制在了丹田,任由他們水火不容地打架。

“九喇嘛,這種查克拉,你認識吧?”鳴人慢慢撫過雜亂的查克拉絲線,“是你的吧?”

“哼,小子,算你有眼力見。”九尾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不過老夫的查克拉自從封印在你體內,一直是以逆向運作的模式,如果沒有四象封印轉寫,就會像這樣燒毀肉身。”

“唔……”鳴人探了一會,嘀咕道,“看起來除了四象封印還有別的辦法呢。”

“?”

“就是直接花掉啊!”鳴人笑了起來,“因為不管怎麽說,當時能直接耗光你的查克拉的吸收術,怎麽也不可能讓查克拉流失成這樣。”他掰了掰手指,“所以說,一定是把查克拉全都花掉了!”

“哼,那又如何。”

“我之前一直奇怪,如果他不想殺我,又要把我身上的查克拉抽光,究竟是為了什麽?又是怎麽做到的,”鳴人睜大了眼睛,輕輕在佐助手心裏寫道,“「たしょう」對吧?那些查克拉被你用來施展「飛雷神」了。”

他輕輕地將佐助的手臂擡起,冰涼的指尖觸摸在臉頰上貓貓須形態的胎記上。

“快些回來吧,我的「半身」。”

*

穿過一扇門。又穿過一扇門。

沒有盡頭。

像是在逃荒。

雜亂的光線在頭頂虛晃,佐助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豆大的汗珠順著下顎滴到了襯衣上。“你怎麽又來了?”憑空的聲音在空間裏回響,“你的答案不在這裏,再追憶一千遍一萬遍都不會有結果的。”

“我累了。”佐助搖了搖頭,“我想也許這一切早該結束了。”

“你不是說,你全都想要嗎?”六歲的孩子慢慢悠悠地從廳堂的紅柱後面轉出來,“未來的我啊,你怎能就這麽放棄?”

“……是啊,真是遺憾。”佐助筋疲力盡地單膝跪下,久久註視著年幼的自己,用手撫摸了毛茸茸又刺撓的發頂,“五十年了,我倦了。”

“是四十九年十個月哦。”另一個十二歲的佐助也出現在了空曠的廳堂裏,“你從前不就說,已經放下執念了嗎?”

“放下並不能停止輪回。”紫色而瑰麗的輪回眼靜靜地躺在眼眶裏,細細的鮮血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六歲的孩子伸手替他拭去血淚。

“用不著這樣。”十七歲的佐助提著草薙劍遠遠地坐在屋梁上,“我當初把輪回眼交給你,不是為了讓你自我折磨的。”

“算不得折磨。”佐助搖了搖頭,“二十七次了,還是沒有找到答案,是我天真了。”

他恍惚間像是要回到一切的伊始,穿過弄堂的窄門,撲通一聲跳進荷花池子裏,摘剛熟的蓮蓬,弄了一身的泥濘,擡頭看見怒火中燒的少年落在了木制的臺階上。

“我死了。”十七歲的少年說,“我的革命失敗了。”

“我可以救你嗎?”六歲的孩子稚氣地發問。

“人死如燈滅。”少年輕輕嘆息,“只是輪回眼給了我一個回到此刻瞬間的機會,我也快要散去了,我把力量交給你,不要再讓那樣的悲劇重演了。”

*

哥哥殺死了大家。

沒有關系……重來一次,我一定可以阻止!

沒有拖住哥哥……沒關系……我可以再來……

我把未來告訴了父親……可是,為什麽宇智波要和木葉打起來……沒有人活下來……

“爸爸,不要打起來!”“叛徒!吊死他!”啊……又回來了……

我不出門了。我陪著爸爸媽媽……哥哥……為什麽還要殺死所有人……

哥哥……對不起……我不想殺死你……

沒有殺死你……我被殺死了……

哥哥……我把你的忍具都藏起來……好不好……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開門啊!火影大人!有人要殺死我們一族!你是?……

哈……哈……是根嗎?那就是根?!不行,我要去找火影大人!……不可能……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默許了一切?

還有……什麽辦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生病的……什麽都做不了……好難受……要死了……嗎……

你是誰?宇智波帶土?你找我做什麽?你要我偷走禁術卷軸?

沒有人來救我們。

沒有未來。

不可能成功。

那索性大鬧一場吧!

學校,以後也不會再來了。燒掉吧!火影樓,都是可惡的家夥,炸毀吧!煩人的家夥,統統殺死吧!我不在乎這些了,我可以把一切都拋棄!

為什麽?……為什麽就算到了這一步,你還是要原諒我?「漩渦鳴人」?你眼前的是個瘋子啊,白癡。

為什麽?……為什麽事到如今你才敢偷偷告訴我你愛我?哥哥……在你心裏,對我的愛就這麽令人不恥嗎?……

沒關系的……我可以重來……我永遠可以……

“我的夢想不在未來,我的夢想只存在於過去。”想殺就殺吧,我不在乎。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從過去到現在,眼前永遠只有那麽小小的一個口,像一扇窄門,永遠只有卑躬屈膝才能從中爬過。

我努力了、盡力了。我削去了我的棱角,化軟了我的骨頭,把我自己打碎了又拼起來,勉勉強強塑成了窄門的形狀,然後一點一點擠過去,像一只寄居蟹,爬進了殼子裏,爬進了自己的理想裏。我穿過窄門向前看。

還是一扇窄門。

我固執地憤怒,發洩似的砸著門框,踢碎了、燒光了,可是一切沒有變得更好。於是你們著急忙慌找到我,扇我的耳光,又笑又罵地告訴我。怎麽能丟掉呢?這是好東西,這是一塊好吃的蛋糕,因為裏面裝滿了愛的餡料。

可是我最討厭甜食了。

……雨好大。我都淋濕了。

越來越多的我出現在了我的夢裏,幼稚的、憤怒的、善良的、惡意的。這一間偌大的房,吵吵鬧鬧裝滿了我。每天都在爭辯、每天都在打架動手,耳朵生了繭子也不停歇。十一、十二、十三……二十三……二十五……

死了多少次,就有多少個我。

“無論多少愛恨,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掙一輩子,又怎麽樣呢?不還是被困在窄門裏嗎?”

用吧。不就是自廢武功嗎?不自廢武功不還是要困在這血色的紅夜裏嗎?

“不掙了,我累了。”其實我能看見也好,不能看見也罷,都沒有意義。我的生命並不會因為失去忍術、失去視力和瞳力變得更糟。囚困於一畝見方,像一個沒用的小玩意兒一樣,為奴十載還是十二載,都沒有區別。

這麽寂寞,為什麽還要等待呢?

殺死鳴人和放過鳴人又有什麽區別呢?不知道啊……但是殺了他,我的心會痛。

我不知道啊,為什麽我的心會痛……他不就是救過我嗎?從南賀川下把我撈起來,在眾叛親離的時候站在我身邊,站在我身後;一次次,一次次在輪回的宇宙裏和我重逢,一次次重新認識我又重新原諒我。

太沒道理了,這天下怎麽會有如此寬容之人?

「たしょう」

再來一次吧,我不想就這麽見你。

佐助閉上了眼睛,現實裏的寧靜被打破了,他感受到身體泛起了絲絲的溫度。這是——他驚訝地皺起了眉。這是尾獸查克拉?不,是仙術查克拉……不,不對,這是……「六道陽之力」。

經年的舊傷被溫暖的陽之力包裹,無窮無盡的鈍痛被溫暖的查克拉修覆。

“快些回來吧,我的「半身」。”

“原諒我,我來晚了。”

鳴人輕輕彎下腰,雙手拂過佐助的臉龐,紅色的萬花筒、紫色的輪回眼重新回到了眼眶裏。多麽美麗而詭譎的一雙眼睛,他讚嘆地看著這一切,錯綜覆雜的封印紙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撲棱棱落了一地。

“求你了,不要走。”他嗚咽著親吻著他的雙手,“我想在此世就與你相愛,而不是期盼未知的來生。”

陽春三月,風光正好,一起去外面養花,去溪邊捉魚吧。就是我有些怕蛇,讓我先和它熟悉一下吧。

“……”佐助沒有回答,他久久地註視著祠堂梁上的靈幡,看著手足無措的父母和兄妹,聲音……好像恢覆了又好像沒恢覆,他長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也許這一次的一切,沒那麽糟糕。

那就試著再活一次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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