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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堂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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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堂瑛海

本堂瑛海靠在露臺上,指間夾著一條細煙。

她沒有煙癮,只是身在組織,總會有用到煙的地方——煙是個好東西,有了它,交換火種便能和和交換情報聯系在一起。

“哢嚓”一聲,打火機點燃的聲音,而後懸於指尖的長煙被點燃,旋即蒸騰而上的霧模糊了她的視線。

“波本。”

她順勢轉身,看清那名幫他點煙的男人,保持微笑,“難得見你主動找我。蜜勒米爾呢?你該去他那裏才對。”

“噢——為什麽?”

“波本”斜倚在門框上,漫不經心地將紗簾撩起。他饒有興致地把玩手中的打火機,打火機的外觀被精雕細琢成一支袖珍勃朗寧的形狀。

惡趣味。她想,之前和波本相處不多,他私下竟是這樣的性格嗎?

本堂瑛海轉過身,面對來人,頗戒備地打量他一會,才道:“……貝爾摩德?”

“她到現在也沒有現身,也許又易容成了誰。”波本聳了聳肩,表示,“蜜勒米爾說得不錯,她很介意在這種場合被認出容貌,說不定那是女明星的自我修養。”

他大方提及了之前的聊天內容,本堂瑛海這才收斂起緊張的神色,稍微松了口氣。

“信號依舊沒有恢覆。”她將上半身探出露臺,如此嘗試後也無果,無奈地放下手機,“你確定他們能行動順利嗎,波本?我總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波本卻說:“聊聊吧,基爾,為什麽你覺得——我非要和蜜勒米爾呆在一起不可?”

“……因為你們看上去,似乎就是有這樣的氛圍?”

顯然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本堂瑛海隨口回答。她註意到波本此時變得不一般的眼神,饒有興致、微微上挑的,仿佛女孩發現了一個新奇玩具。

“為什麽?”他追問,“為什麽是蜜勒米爾?那又是怎樣的氛圍?”

本堂瑛海突覺不妙,哪怕她對公安再不熟悉,此時也能聽出異樣。這絕不是一名有素養的臥底該關註的重點,相比之下,這樣的惡趣味和好奇心更像是來自某個千面魔女——

她撚滅了煙,心道,貝爾摩德!

CIA的探員猛一回身,方紗簾旁人已然失了蹤跡。她冷靜地放下手裏的煙,手機裏依然沒有信號。

她心知計劃有變,行動暴露,可眼下哪怕萬難,也得要把消息傳遞出去不可。

否則,他們的人將功虧一簣。

-

久川埴聽見露臺外的異樣,正欲離開露臺,卻被安室透拽住手臂。

他垂下眼瞼,不懂這公安為何看上去如此得閑,不得不提醒他:“我們在這呆太久了。”

“噓。”安室透說。他的視線移向紗簾那側,一抹黑影出現在那,久川埴驚惶地反握他的手。

“——基爾。”

安室透安撫地拍了拍他,直接叫出來人名字。紗簾輕晃一下,露出CIA鋒銳肅穆的眉眼,她看上去格外緊繃,細看之下,甚至在顫抖。

“你是波本。”她平淡地問,聽不出她期待的是何種回答。安室透尚未開口,久川埴從他身側走出來,瞇起眼睛:

“不然?”

而後他又了然地說,“原來如此,你遇見貝爾摩德了,是不是?”

頭回見識那女人惡趣味的人,很容易陷入自我認知上的迷茫。久川埴拍拍安室透的肩,好笑地摸了他的臉頰,轉頭告訴基爾:“這位是貨真價實的本尊呢。”

安室透說:“這樣啊,貝爾摩德扮成了我的樣子……你沒有對她透露什麽吧。”

“抱歉。”基爾用力閉了閉眼,“我洩露了計劃的一部分內容,我們該通知外頭的人——告訴他們立即撤退。”

她睜開眼睛,湛藍的眼眸中滿是愧疚。久川埴便安慰她:“被貝爾摩德欺騙是正常的,能簡單識破她偽裝的,大都不是正常人……”

安室透則說:“你說得不對。”

久川埴沈默下來,偏頭去看他,那人臉上竟掛著輕松的笑,甚至有心朝他眨眨眼睛。

沈吟片刻後,他再次說道:“難得有甕中捉鱉的機會,公安不會輕易放棄了的。比起直接取消,提前行動,才是更有價值的那個選擇。”

久川埴暗想,難道他們真的靠心電感應交流?他低頭往樓下瞧,宴會廳內仍是歌舞升平,仿佛這當真是場普通繁華的年會。

組織的男女俱端著酒杯,簇擁在“新生”的BOSS身前。他們全都做慣了獵人,沒一個想到自己有淪為獵物的那天。穿過長長的門廳和回廊,門鈴聲引起某幾個成員的註意,他們無所察覺地按亮通話器:

“誰啊?”

“冒昧叨擾,先生,我的車拋錨了。”女人的聲音傳來,“我一個人出來越野,不小心走到這沒有信號的地方。請您借我用一下電話吧,先生。”

“我們沒有電話。”

“開什麽玩笑呢,先生。”女人喋喋不休起來,“拜托,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又沈默半晌,門被拉開了一條縫。女人眼疾手快地擠進腳掌,借力拉開大門。屋裏的黑衣男頓時怔住了。

“警察辦案,麻煩配合。”女警的聲線瞬間變得嚴厲又冷酷,在她出示警察證的時候,更多武裝齊全的警察出現在她身後。而後是一支槍管伸了過來。

男人顫巍巍地舉高雙手,隨身的槍很快被扒掉,在眼皮子下的威懾裏,乖乖帶上手套。

警方的潛入悄無聲息,當朗姆開始意識到事態不對時,他已經來不及逃走了。

威懾、喊叫和摔打的聲音,一時充斥整個屋舍。子彈和餐刀齊飛,久川埴險險避開一顆流彈,被安室透拽到一邊,再也看不清戰況。

又過了一會,打鬥聲才漸漸平息了,久川埴擡眼看安室透,男人正一手抓著他的肩膀,另一邊將頭死死扭到另一邊去,眉頭皺的很深。

“你就在這。”

又一陣叮咣的雜音遠遠傳來,他便松開了久川埴,朝廳堂的方向邁了兩步,又遲疑地頓住腳步。

“我就在這。”久川埴望向他,覆讀他的話,“我會呆在這裏,等你回來。”

安室透的表情猶不太相信,可最終,他也沒說多的話,深深嘆著氣走了。久川埴盯著他離開的後腦,躡步跟了上去,相當自然地一同觀察起眼下情況——

組織的人已被控制大半。在場的本都是精銳,可惜有琴酒帶頭,行動組少有到場。公安和FBI相加的人實在太多,以力破巧,幾番相爭下總歸將大部分人控制在原地,收獲頗豐。

西拉也在列,至於朗姆……久川埴的視線逡巡一圈,沒有找到那個老頭的蹤跡,十分遺憾。作為二把手,兼全場唯一對這間宅邸有所了解的人,說不定早早見勢不妙溜進哪條密道裏,正在後驚後怕吧。

久川埴不懷疑他的狡詐,基爾的身影早已不見,估計也是去追他。公安的領隊或許也想到這層,正指導部分訓練有素的下屬操著機器掃描屋瓦結構,至於另一部分,都舉著槍看守“犯人”。

在場每一個代號成員,全擔得起“罪人”的頭銜,如今都密密麻麻蹲在大廳,雙手反拷。久川埴認得他們中絕大多數的臉,甚至親手為某幾位上過藥,他們本該是一丘之貉。

可他看著安室透,此人全無當場逮捕他的意思,反而目光嚴肅地看著樓下那位領隊。

諸伏景光的面前全無遮擋,就這樣大方出現在眾人之前,再次提醒所有人關於他臥底又叛逃的記憶。他聽見誰在低低地啐他,瞬間被三柄槍指上,反而露出一個微笑。

“請不要動。”他說,“舉起雙手,你已經被逮捕了。”

“……非得要這樣對我嗎,同事。”

來人舉起雙手,面上卻輕松地在笑,“明明我幫了這麽多忙,也是時候該正名了吧。”

他擡起頭,露出那張諸伏景光無比熟悉的、發小的臉。外國人的血統讓他幾乎不能被認錯,在蹲著的人中間,很快聽見此起彼伏的“波本”“他也是臥底嗎?”的一類竊竊私語。

“我就猜到!”一個人信誓旦旦地說。

安室透沒理他,紫灰的銅仁深情地看過來,坦然張開雙臂:“不來一個慶祝的擁抱嗎?從今天起,我的任務就算結束了吧。”

這很不對,諸伏景光想,不僅不符合規章,且不像他本人。可他面對發小的請求,仍然下意識邁前一步——然後,他甚至沒看清對方的動作!

勃朗寧的槍口已經貼上他的胸前,諸伏景光下意識反擊,被女人猶如妖媚的動作鉗住脖頸。貝爾摩德掀開偽裝,放肆地笑道:

“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沒想到警方對組織的入侵會如此順利,沒想到她的計劃也如此順利。千面魔女勾起一邊唇角,估計周圍的環境——

這幢別墅坐落鳥取相當僻靜的一處郊區,如果沒有交通工具,便是徹底的一座孤島。

她挾持了一名警察,相當自如地倒退至門口。警車就在不遠的地方,貝爾摩德松開景光,槍口仍沒有放下,她拉開車門,從人質的腰帶上取下鑰匙。

“請進。”她偏過腦袋,長發風情萬種地垂下來。諸伏景光心知她要帶走自己,也清楚他絕不能落於被動。他的視線微移,瞥見遠處一閃而過的反光,不動聲色地點頭……

可在此時,異變突生!目之所及的地方,至少七百碼內不見遮蔽物,但狙擊手的子彈依然精準擦過了女人的手腕,勃朗寧摔落在地上,諸伏景光伺機而動,翻身睜開束縛,回身瞄準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只詫異一瞬,反應更快,幾乎立即翻進車內,根本不懼子彈威脅。

警車長驅而出,諸伏景光邁進另一輛,緊接著跟上。警笛聲響徹山谷,連久川埴都能感受到當下緊繃窒息的局勢,手肘碰到身邊人的皮膚。

一觸即離,久川埴拉住安室透欲走的手臂,不安地說:

“勞駕,先生。”他猛地轉過頭來,雙眼瞪大了看著他,“你要去哪?你現在哪都不該去!你要是去追,就更加證實你的臥底身份了。”

“我已經暴露了,一切就不可能倒退回去。”安室透冷靜地告訴他,“抱歉,埴君,你呆在這裏。”

又是、又是這句話!——呆在這裏!

久川埴無名火起,在對方拂開他的手時,更主動地攥緊他的手心。

他堅定地說:“不行。”而後越過安室透,大步拉著他往樓下跑。他們路過大廳,幸好所有人都蹲在門廊附近,沒有人看見。

但久川埴也無心在意那些事了,他們和一般情侶完全不同。至少他沒見過誰人初吻過後,不接上什麽約會,而是瘋了似的找車逃命的!

“朗姆有輛車在庫裏,鑰匙在他司機那,之前被我順來了。”久川埴在跑動中,飛快地解釋,一邊氣喘一邊補充道,“他們這種開老爺車的,車子多少都有些脾氣……唔,你最好開悠著點,我不保證它的發動機性能。”

他們闖進車庫,純黑的邁巴赫安分停在那,尚不知它要接受怎樣的摧殘。安室透沒有多話,邁步進駕駛室裏,隨即發現副駕的門也被拉了開。

“你不能跟去。”他皺皺眉頭。

久川埴挑眉,說,“我當然可以。”

他側身坐上座位,甚至熟練地調整椅背,過後才提醒道:“快點,要跟不上了!”發覺安室透仍不讚同地盯著他,又說,“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一夥的,撇清關系已經沒用了,臥底先生——你還追不追人了……嗚!”

邁巴赫猛地啟動,久川埴就知道方才的駕駛提示都是空話,他咬住舌尖,等過強的慣性過去了,才發現他們已經沖出車庫,駛進緊臨別墅的一條環山公路上,警車追警車的畫面相當富有沖擊力,在一瞬間閃過前窗,加之綿延的警笛配樂,安室透輕易找到了目標。

又一腳油門。久川埴已經無心擔憂發動機了,他得先操心一下自己的小命。警校出來的家夥開車一貫的不要命,久川埴不敢看表盤,只怕稍一放松就被徹底甩飛出去,兩位警察徹底把交規拋在腦後,連帶著貝爾摩德也瘋了似的提速加速,三輛車在追逐中留下一串殘影。

在這樣誇張的配速下,城鎮愈發地近了,公路的關卡近在眼前。安室透心知不能讓貝爾摩德逃入居民區,人多的地方對女演員而言完全是最好的隱蔽——時間對他們而言已經不算多。

“埴!”

他從胸口摸出手槍來,喚久川埴的名字。久川埴穩住氣息,努力克制住顫抖的聲線:

“怎、怎麽……?”

“幫我拿一下方向盤。”

安室透說罷,壓根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直接撒手。久川埴下意識拉過,幾乎被帶倒整個身子,費盡力氣才掰回來,下一秒他被灌入的冷風吹至徹底清醒。

他瞬間感到了窒息的壓力,滿腦子的不可思議——他看見安室透正推開車門,幾乎將全部上半身探出了車體——正在以至少200碼的高速行駛中的車體!

“你……!”他下意識要勸止,餘光瞥見那人蹙緊的眉毛,忽的又什麽話都忘記說了。

安室透不是能被勸阻的人,他的固執脾性,連他自己都無法更改。他死死盯著前方,那個目標,手槍的準心很難瞄準,但此刻他非得強迫自己做到。因為他是警校第一,各科全A,新生代表……降谷零的射擊成績從來不在話下,他的夥伴都說零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

——他現在就要做到。在追逐的車輛間,有限的視野內,手槍制式的缺陷不能成為理由。他記得伊達航如何與他比拼槍技,記得松田教他如何提升射擊精度的改造技巧……那些過去的記憶經驗匯聚在這一刻。他有且僅有一次機會。

入城的關卡近了,值班的警員註意到這頭瘋跑的警車與豪車,打著手勢要求他們減速。

安室透深吐出一口氣,捏緊體溫捂熱的槍柄,從喉嚨裏擠壓出聲音:

“埴君,給我十秒。”

壓力山大,久川埴想。他不吭聲,生怕打擾到旁邊的人,他看上去像要入定了,一枚沈默地握緊手槍,槍口隨著車身的晃動左右偏移。

十、九……他暗暗默數,攥緊方向盤。

五、四……冷風吹得他手指僵硬,幾乎失去知覺。

二。

一。

安室透扣動扳機,子彈的軌跡破空而出,像一滴水沒入海裏,不留下一點痕跡。

但久川埴看見,他卻露出微笑了。在前方,疾馳中的警車猛地偏移,脫力似的劇烈晃動起來,它的左後輪已經停止轉動,尖銳地在公路上劃出刺耳摩擦音,伴隨的是肉眼可見的減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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