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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1章 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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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1章 指望

……

“師父!師父……!”

我惶惶然的走在一處蒿草橫生的空地,不斷的呼喚著師父。

天際白茫茫一片,看不到雲朵藍天,但我很清楚這是夢,是我常做的夢。

師父沒有給我回應,任憑我怎麽喊,周遭都只有搖晃的蒿草,呼嘯而過的風聲。

我舉目四望,摸著自己的頭頂,形容不出的恐慌,直到我喊得自己聲嘶力竭,“師父,您別嚇我,您出來跟我說句話吧,您別嚇我……師父!!”

“!!”

猛地睜開了眼。

我喘著長氣坐起,“師父!”

乾安坐在床邊,看著我卻不像往常那般橫眉豎眼,而是一臉的郁郁寡歡。

我緩了幾秒才發現是在自己的臥室,“乾安,你怎麽……”

“十天了。”

乾安吶吶的開口,“你昏睡了十天,趕上新聞的熱度正高,這回你沒怎麽敗家,東爺只燒了你留下的畫,小粉自行車留住了,曲依然也回校了,沐豐的擴音喇叭幫了大忙,這個活兒你解決的幹脆利落,非常漂亮,慈陰的第三顆血丹被毀了。”

“我是問你為什麽要穿一身黑衣服!”

我突然有了哭腔,“唐乾安,你要是敢嚇唬我……”

“你昏睡了十天,三爺也走十天了,我們都接受這個現實了。”

乾安顫著眼看向我,眼底還布滿了血絲,“三爺已經火化完了,只是按三爺遺願,先不舉行葬禮,也不對外公布,等年底再說,若是你這徒弟沒有起勢滅掉慈陰,英哥再對外公布三爺離世的消息。”

“不可能!”

我呵的笑了聲,“師父說過,他有三條命,一條是段雪巖的命,一條是他成為鬼見愁的命,最後一條是邪師不死他不會亡的命!”

慈陰還沒死!

她只是被我毀了顆血丹而已,師父怎麽能先走一步!

“就知道你不會相信,誰願意相信呢,跟我去主樓看看吧,有些事情還需要你做決定。”

乾安悶悶的起身,“英哥夢到那個叫無緣的陰差了,他預感到你今天能醒,都等著你呢。”

我掀開被子,穿著身睡衣跟在乾安的身後下樓。

門外已是六月時節。

微風和煦,陽光和暖。

我趿拉著拖鞋,走出的每一步都很沈重,只感周身冰涼。

進到主樓的客廳,稍稍擡眼,就看到茶幾上放置的骨灰盒。

我怔怔的看著那個盒子,身體一僵間,牙齒無意識的在口腔裏咯咯作響。

齊經理和哥哥們皆是一襲黑衣,面容憔悴的坐在沙發上。

見我進來,他們默不作聲的站起身。

東大爺站在沙發後面,下巴上都是花白的胡茬兒,站那都像是搖搖欲墜。

我直看著那個小方盒子。

雙腳仿若陷入了沼澤泥潭。

默了好一會兒,我才艱難的走到茶幾前。

兄弟們誰都沒言語,空氣是死一般的靜。

我顫著手觸碰向骨灰盒,只一剎,鼻腔裏的酸澀就彌漫開來。

深憋著一口氣,我掀開了盒蓋,直見盒子底部墊了層紙,上面是薄薄的一小撮骨灰。

很少的骨灰,都裝不滿一個火柴盒。

指尖輕輕的一碰,熟悉鏈接感就擊垮了我的神經!

我突然說不出一句話,猛地合上了蓋子,膝蓋發軟的跪到地上,哭著發不出聲音。

怎麽會……

慈陰她怎麽能……

“小螢兒,盒裏的這些只是三爺天靈蓋的骨灰。”

齊經理啞著嗓音說道,“三爺在南方的養子特意給送過來的,毀血丹那天發生的事情你心裏應該都有數,慈陰見血丹被你毀掉,她暴怒非常,去找了三爺鬥法,而三爺這些年一直都在築基,他遠不是慈陰的對手,在最後一刻,三爺為了保全修為,將道行匯聚到了天靈,選擇了自我了斷。”

“了斷……師父怎麽會了斷?”

我搖頭,“這不是我師父的性格,他不會了斷……”

品著滿嘴的鹹澀,我自顧自說道,“真要是了斷了,他怎麽連句話都不給我留,不會的……”

“小螢兒,三爺此舉也是為了你,如果他不自行了斷,那慈陰只會讓他什麽都剩不下。”

齊經理嗓音淒然,“緊要關頭,他只能給距離最近的養子傳信,為了避免慈陰追著他魂魄不放,亦或者說,三爺對你懷揣著期望,他在無緣大人的幫助下,魂靈先去了三界之外,在那裏他會是混沌狀態,也做不到給你托夢,只能等你的最終結果,若是你能滅了慈陰,三爺或許會得大功德相助飛升,若是你滅不了慈陰,那三爺會去陰間報廟,步入輪回。”

三界之外?

師父他居然……

“慈陰怎麽會動師父?”

我淚眼婆娑的看向齊經理,“她不怕折壽了嗎?”

“她的心理我也揣測不出。”

齊經理應道,“或許是她太過憤怒,也有可能是她沖破了什麽瓶頸,不在意折損幾年壽路了。”

“那她為什麽不殺我?”

我哭著道,“血丹是我毀的,她恨我才對啊!”

“我猜是兩個方面,一來是慈陰對你的命門很忌憚,二來,或許也有王勝男的原因。”

齊經理沈腔道,“那天你們前腳剛滅完血丹,小溫說王勝男就帶著人到了,她並沒有多做糾纏,只是在林子外罵了你幾句,說她能做的就是讓你活下去,其餘的都是你自討苦吃。”

“……”

我垂下眼,還是搖頭,“不,我不覺得師父會死,我師父……”

“小螢兒,你把這骨灰吃了吧。”

什麽?!

我心頭一震,楞楞的看向齊經理,“你讓我……”

“這也是三爺的意思。”

齊經理疲憊道,“他之所以將修為全部匯聚到天靈,就是想幫你謀得幾分勝算,吃下這些骨灰,你就能起勢,修為也將大幅度提高,五雷掌會升為最高階,出掌不會再受次數限制。”

“可……”

我眼前模糊著,“吃完骨灰不就入邪了?”

“是,所以……三爺把選擇權交給你。”

齊經理長嘆出一口氣,“他這一生最恨邪師,也看不得自己徒弟入邪,可慈陰的高度擺在那裏,三爺或許是見識到她真正的實力,只能出此下策,具體怎麽做,吃不吃,看你自己。”

語落,齊經理像是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走過來輕輕拍了下我的手臂,擡腳離開了。

哥哥們無聲的陪了我一會兒,還是侯哥開口,“小螢兒,我們支持你的任何決定,無論你入不入邪,你都是我們的妹妹,是我們甘心追隨的謝萬螢。”

說完,哥哥們也陸續離開了主樓。

我失魂落魄的跪在骨灰盒前,許久後才看向東大爺,“是假的對不對,我只是又出現幻覺了。”

東大爺掩面擦了一把淚,默默地去了廚房。

“假的,你們演的真像,居然還聯合齊經理來騙我……”

我自言自語道,“為什麽要騙我呢,是想激發出我潛能嗎?”

不知過了多久,灑在屋內的陽光一寸一寸的後退,天色隨之暗沈。

我跪地仍在恍惚,眼睛變得幹幹澀澀,只感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東大爺似乎看不下去,過來拉我起身,“萬螢小姐,人死不能覆生,你是三爺的徒弟,能感應到他的不是嗎?這個結果別說你了,我們誰都不願接受啊。”

“可有些事,三爺在十幾年前就做了交代,那時他患上重癥,自認命不久矣,他活下去的動力也只是滅了慈陰,他還說,如果他鬥不過慈陰,死在了對方手裏,也只是他術不如人,萬螢小姐,三爺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東大爺含淚道,“後來三爺收你為徒,亦算完成了他一份心願,他收到了自己可心的徒弟,也有了更大的期盼,只是這兩軍對壘,非死即傷,三爺的心願是滅掉慈陰,慈陰又何嘗不是?”

“更不要說,在道行上我們一直落著下風,但凡慈陰不管不顧了,她不怕折損壽路,那吃虧的必定會是我們,今天這份結果,三爺早有預料,萬螢小姐,你得盡快振作起來啊。”

“噓~是假的,師父不會一聲不響的離開我,我很了解他……”

我借力站了起來,抱起那個骨灰盒,“他向我保證過,他會死在慈陰的後面,不會先走……”

東大爺淚流滿面,“萬螢小姐,你看開些吧,眼下你可是家裏唯一的指望了。”

看開?

這件事怎麽看開?

他是謝逆啊!

是跟我說本性能耐寒,風霜奈其何的謝逆!

他既有混天混地的氣質,又有著深厚的底蘊。

怎麽能說走就走,只給我留下一小撮骨灰?!

我抱著骨灰盒搖搖晃晃的回到西樓。

坐在沙發上仍是失神,總覺得師父的離去很不真實。

可師父若是假死,骨灰卻又真真切切的讓我有了感應。

都不用去觸碰骨灰,指腹輕碰到盒子的剎那,心就能疼到無以覆加。

恍惚間我聽到手機鈴響,是從樓上傳來的聲音。

腿有些不好使,我摸黑拽著扶手上樓,找到手機看到是乾安打來的電話。

按下接聽,乾安在那邊問道,“萬應應,你看手機了嗎?”

我想他是要問我看沒看網上的新聞,直接回了聲沒看。

跟師父比起來,網上對我的聲討又算得了什麽?

而且我也能通過身體的反饋,長線感應到新聞熱度是否還在。

別的不提,我能安然無恙的醒來,還沒咋敗家,自然是網友們隔空‘醫治’的功勞。

想想我也夠有本事,正常網友們組團去錘個人,連續錘一個星期那都屬於賞臉了!

畢竟誰私下裏都有自己的生活,天天罵一個人也會絮煩,擱我這倒是破紀錄了!

從我被曝光到我掏完血丹昏睡,得有小半月了,網友們對我居然還沒過新鮮勁兒!

甭管我心情啥樣,是不是生不如死,就沖我四肢健全,沒進醫院,都得感謝他們八輩祖宗!

“我猜你也沒心情看手機,給你打電話就是想提醒你看短信。”

乾安低聲道,“快看看吧,看看那王勝男給你發的短信。”

短信?

我掛斷電話點開收件箱。

裏面有條王勝男前兩日發來的短信,顯示是已讀。

哥哥們都知道我手機密碼,顯然是先看過了。

我隨即點開,‘小妹,你養好身體了嗎?謝逆死了,想來你應該很難過,但這真是你自找的,我提醒過你,甚至不惜追過去阻撓你,可你呢?反倒覺得我是要壞你好事,妨礙你積德行善,老三啊,你還要愚蠢到什麽時候呢?說到底,是你的死心眼子害了你’!

‘但你別覺得死了個謝逆你就能高枕無憂了,慈陰這回發了很大的火,她跟謝逆交手時就說過,死了他一個還不夠,慈陰還得當面給你些教訓,讓你看看什麽才是不可撼動的通天之術’!

‘正好,你不是一直都想見見慈陰的真身嗎,她願意給你一個面對面比試的機會,不過你是否能全身而退,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小妹,想見慈陰的話記得給我回短信,但願你在見識完慈陰的實力後,還會想當然的認為自己能滅了她’。

前後看完,我握緊手機,慈陰要現真身跟我見面?

想著大姐短信裏的話,我踉蹌的朝樓下跑去。

看向茶幾上靜置的骨灰盒,嗓子裏才發出一記悲戚的笑音。

懂了,師父是知曉慈陰會見我,才將修為聚到天靈,助我起勢增長幾分勝算。

他怕我死……

相比較入邪。

他更怕我被慈陰虐死!

我雙膝噗通跪地,聲音哽在喉嚨,師父,入邪了我更要生不如死!

跪了一夜,我以為我會情緒崩潰,我會吶喊痛哭,質問連連,可是都沒有。

眼淚只是不由自主的滑落下來,流幹後又自行止住,蓄滿了再流,不受我控制。

大腦不斷的放空,又不斷的塞滿回憶。

桃花流水失秦人,夢繞千巖冷逼身,夜半老僧呼客起,雲峰缺處湧冰輪。

心頭有一座大山貌似在不經意間傾塌,好多的石塊從峭壁處滾落。

將我生生的掩埋。

只剩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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