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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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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 108 章

中原中也是不會做夢的。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 面前的一切並不是夢。

——這是過去,屬於魏爾倫的過去。

金橘色的火光溫柔的包裹著他,最重要的夥伴就似乎陪伴在他的身邊, 讓中原中也不用獨自面對這光怪陸離的時間穿梭。

是的, 他並非是看到魏爾倫過去的記憶,而是真真實實的穿越了時間,回到了十年前的過去。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中原中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好像包裹在周身的火焰在告訴著他,這是“奇跡”。

“縱向時間軸的奇跡嗎?”中原中也喃喃自語:“綱,你在保護我嗎?”

那種連靈魂都要被撕裂的痛苦,即便是中原中也, 回想起來亦覺的不寒而栗。這並非是恐懼, 而是身體牢牢記住了這種痛楚, 連帶著神經都在回憶中下意識的抽痛。

那一刻, 他非常清楚的意識到,“有什麽東西”要從他的身體中出來了。

赭發少年有些煩躁的將發絲擼到腦後, 作為荒霸吐本身,作為在擂缽街生活了七年的中原中也非常清楚, 一旦神明蘇醒,究竟會給這片大地留下怎樣的劫難,哪怕知道夥伴與蘭波都是有能力抵禦那爆發力的存在, 他依舊無法不擔心。

但他被困在這個過去的時間段內走不出去,也無法離開這個更年輕的魏爾倫身邊太遠,就像是幽靈一樣能看到別人, 卻不被旁人所見。幾度掙紮無果後,便是再不願意, 他也只能跟著魏爾倫,尋求是否有解決的方法。

等中原中也耐下性子跟了會兒,驚愕的發現自己居然身處擂缽街——正確的說,是十年前的擂缽街。這個時間段,荒霸吐還沒有炸出那個巨大的深坑,這裏還是屬於官方的軍事研究基地,而非未來成為神棄之地的巨大深坑。

而在他面前上演的,正是尚未背叛法國的魏爾倫與蘭波潛入軍事研究基地,將他偷出來的一幕。

他親眼看著七歲的自己漂浮在巨大的“玻璃罐”,罐子裏都是不知名的液體,無數管子插滿他的全身——他驚愕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想要觸碰,但魏爾倫卻更快一步,被施加了重力的拳頭只需一拳就打碎了特化過的玻璃,將“中原中也”從裏面拉了出來。

在旁邊警戒著的蘭波用準備好的巨大白布將“中原中也”裹了起來,他正準備將小孩扛在肩上,卻被魏爾倫搶走了。面對搭檔疑惑的目光,魏爾倫平淡的解釋:“就算再小也有重量,我來更合適。”

他們說的是英語,中原中也聽得懂。

蘭波沒有懷疑,魏爾倫的重力異能可以讓物體變輕,過去類似的任務也這樣施行過。

但是知曉未來的中原中也明白,從這一刻開始,魏爾倫便動了背叛的心思。

警報在玻璃破碎的一刻就開始瘋狂鳴響,紅色的不祥之光將所有人的臉照的通紅。中原中也就這麽看著年輕版的蘭波與魏爾倫扛著沒有意識的“自己”一路過關斬將、躲過無數陷阱與警衛,順利的依照計劃好的撤退路線從戒備森嚴的人工島軍事基地逃了出來。

冰冷的海風吹拂起中原中也赭色的長發,他看著跑在蘭波後面的魏爾倫突然停住了腳步,“自己”被金發的男人抗在左肩,對著前方察覺到摯友停步而疑惑的停了下來的蘭波說:

“我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

“我要讓這孩子在某個悠閑的鄉下長大,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絕不會讓他‘像我一樣’。”

“我想要拯救他。”

“拯救另一個我自己。”

中原中也睜大了眼睛。

他看著面前爭吵著的兩個人,看著魏爾倫舉起了槍,朝著背對著他的蘭波射擊。他看到被重力加持的子彈穿透了金色立方體的層層防禦,最後穿透了蘭波的手掌。

就如同他無法跟面前的兩個人產生任何交集一樣,他只能做一個旁觀者,看著兩位兵器級的異能者在這片魏爾倫唯一有機會反抗的異國敵陣中激烈交火。這是他早就了解的過去,只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還是如此近距離的特等席位……一時之間,心中翻湧著異樣的情緒,中原中也有些詭異的想笑,他也這樣做了,卻發現自己居然只能發出無力的氣音。

“什麽啊……”他單手掩面,低聲喃喃:“這不是能說人話嗎?”

他和魏爾倫的每一次見面都伴隨著戰鬥,雙方都是強勢的性格,根本沒有所謂的屈服一說。而每一次戰鬥都會產生更深的沖突,在“壓迫”和“反抗”之中,別說是像兄弟一樣好好聊聊了,沒有死於戰鬥都是要感謝雙方被特化制造的身體與強大的異能。

本以為這段穿越時空的旅程到此結束,卻沒想到,在蘭波與魏爾倫尚未分出勝負的時候,中原中也感覺身後有什麽力量將他直接吸了進去。而強大的重力使居然完全無法抵抗,被一把拖進了那突然出現漩渦之中,便是意識都被強制消弭。

等他在包裹身體的金橘色火焰中再度睜開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前面的蘭波。這一次魏爾倫不在蘭波的身邊,站在周圍的是五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女。他們都是歐洲人,手臂處別著和蘭波衣服上相同的徽章。夜空中連月亮都看不到,但是天空卻十分明亮——這裏似乎是什麽火||拼現場,或者說是戰場,周圍爆炸產生的轟鳴震得人耳膜生疼,連天空都被火光染成了赤色。

中原中也下意識尋找魏爾倫,然後聽到了頭頂熟悉的狂笑。

——是魏爾倫,開了“獸性”的魏爾倫。

比剛剛看到的更加年輕的魏爾倫穿著和周圍幾個人一樣的制服,完全交出了身體控制權的金發男人如同與他們戰鬥時一樣狂笑著,他的雙眼都朦朧著一層不祥的慘白,黑色的紋路爬滿肌膚,瘋狂的向著遠處的戰場的另一端投擲出黑色的重力球,每一次攻擊都會造成極大的破壞,無論是地面、樹木、巖石……便是如同堡壘的坦克,也仿佛脆弱的人體一般,才被重力球周圍的光帶近身,就被撕成了碎片。

中原中也緊緊皺眉,他當然不畏懼殺人,但是眼前絞肉機一樣的慘狀,便是他也感到厭惡反胃。

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蘭波明顯也並不愉快,長發的男人深深皺著眉頭,用法語近乎斥責地下令:“你們導致任務失敗的責任我會追究下去,現在,立刻和大部隊一起撤離。”

他朝著魏爾倫的方向跑去,被身後的一位女性叫住:“隊長,魏爾倫不可能有事的,你快和我們一起——”

“這是命令。”

這一句說完,蘭波便不再回頭的離開了。

中原中也正打算追上去,突然聽到旁邊有人說:“為什麽隊長對那個怪物這麽在意,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會有事。”

赭發少年猛地回過頭去,看到說話的男人滿臉厭惡與恐懼,他仰頭遙望著遠處天空中如同魔神的魏爾倫,用不曾在蘭波面前表現出的態度怨懟著,火光將他的面容照的格外猙獰:“那種不該降生在這個世界的怪物——”

“笨蛋!快閉嘴!”身邊有人立刻將男人的頭死死按了下去,他斥責著,卻是因為別的理由:“不要對那個怪物生出敵意,不要看它!別忘了它選定目標的標準!你想把那東西的註意力吸引到我們這邊來嗎?!”

被壓制的男人也反應了過來,連連道歉著,和隊友們一起撤退了。

中原中也這一次不再停留,朝著蘭波離開的方向飛了過去。

但是剛剛趕到現場,還沒看清蘭波是怎樣幫魏爾倫恢覆理智,背後的漩渦再度出現,將他一把拉了進去。

第三次睜開眼,這一次,是在一所不大的教堂前。

和第二次年紀差不多的魏爾倫靜立在教堂門口,蘭波在他的身邊,因為搭檔突然停住了腳步而疑惑地轉頭:“保爾?”

“……阿蒂爾,我可以進去看看嗎?”魏爾倫詢問:“裏面似乎在舉行什麽,任務已經完成,我們不急著回據點吧?”

蘭波不解地眨眨眼睛,但還是順從摯友的請求:“當然可以,不過現在是戰爭時期,這種小地方不會有什麽隆重的活動……啊,這樣啊,裏面是在舉行嬰兒的‘洗禮’。”

“……洗禮?”

魏爾倫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但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到站在白樺木十字架前方的神父將完成洗禮的嬰兒交還給孩子的父母,和藹地笑著說:“每個孩子都是在上帝的祝福下誕生的,仁慈的上帝一定會保佑他遠離疾病與戰爭的紛擾。”

魏爾倫突然停下了腳步。

“……阿蒂爾。”他問:“組織回收了‘那個家夥’所有的資料吧?他有制造出‘我’的‘同類’嗎?”

蘭波楞住了,他沈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要怎樣回答:“保爾,你當然有同類——你是人類,我們、還有你眼前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同類。”

“……是嗎。”

中原中也就站在他們二人的身後,將一切看盡眼裏。

赭發少年喃喃自語:“被上帝祝福的誕生……嗎?”

黑色的圈再度自他的背後出現,這一次,他不再抵抗,順從的被拉了進去。

第四次睜開眼,他一眼就看到了魏爾倫。

和七歲的“自己”一樣,全身插滿管子,帶著呼吸罩,漂浮在巨大的溢滿綠色液體的“玻璃罐”中的魏爾倫。

……

…………

兄弟二人在一片黑暗中相遇。

在身材高大頎長的魏爾倫面前,中原中也的個子就顯得更嬌小了,這讓仰頭才能看到對方面容的中原中也十分的不爽。他僵著一張臉,看著同樣被金橘色火焰包圍著身體的金發男人,開門見山:“我剛剛回到了你的過去,被迫看了你的一些往事……不是偷窺你的記憶,而是親臨現場的那種……那個,抱歉了。”

“……你倒是直率,中也。”魏爾倫低低笑著:“不過我的過去可不怎麽有意思。”

中原中也下意識的想拉帽檐,卻摸了個空:“……確實。”

魏爾倫不禁頓住,兩個人針鋒相對慣了,突然這樣平和的相處,便是他也有些不知所措。沈默片刻,他繼續道:“這就是‘縱向時間軸的奇跡’……這樣的規模,確實是奇跡。”

“澀澤龍彥連這種情報都給你了?”

魏爾倫笑容諷刺:“人類為了活命,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我倒覺得他是故意的,和混蛋太宰一起。希望你知道真相後不要鬧事,再毀掉三十億綱會暴走的。”他眼神覆雜地看了自己的同源的兄長,眼中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同情:“你身上的火焰……和綱的不太一樣。你看到了什麽?”

“……如果你身上的是‘縱向時間軸的奇跡’,那麽我的八成便是‘橫向世界軸的奇跡’了。”魏爾倫低頭俯視著面前的赭發少年,但是他的目光卻仿佛穿過了中原中也,看向了不知名的彼岸——那裏一片漆黑,如同地獄彼岸,不見絲毫明光:“我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一個沒有綱吉的世界,看到了一些不怎麽好的東西。”

他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或許現在這樣也不錯,至少蘭波可以作為一個人類活著。”

【活在這個美麗的世界。】

“不過……暴走的綱吉嗎?雖然很抱歉,但我還真想看看。”魏爾倫很快回過了神,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原中也,他寄托了自己希望的弟弟,語調是如同以往的溫柔:“快走吧,中也,綱吉還在外邊等你幫忙。”

中原中也煩躁道:“你不會是想對我說什麽‘我沒救了不用管我’之類的廢話吧?”

“……你應該也能感應得到,中也。‘那東西’是借由維維爾的核心才誕生的,特異點已經崩毀,即便綱吉將維維爾凈化,失去了核心的我也不可能活下來。”

“綱不會放棄的……維維爾不是也在保護著你嗎?”

魏爾倫這一次沈默的更久,如同大提琴鳴響一般悅耳的嗓音發出了深深的嘆息:“我以為你們很討厭我,如果我不存在,對你和綱吉而言都會輕松許多。”

“哈,原來你感覺的到啊?!”中原中也諷刺著自己的兄長,他的胸口起伏著,握緊了拳頭想給對面來一下,最後強行忍住了:“我還以為你只會自說自話,聽不見自己不願意聽的。”

“因為你始終沈溺於人類的謊言中,中也,我必須拉你上來。”

魏爾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中原中也發怒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並沒有。

赭發少年突然說了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幾天前你抹了森先生脖子的時候,太宰那家夥說,能明白你想要殺死我和綱的朋友的想法,我當時只覺得那家夥本來就壞掉的腦袋更爛了,居然理解這樣離譜的事情……結果到最後,他才是那個一開始就看清楚的人。”

“魏爾倫,你就是我。”

中原中也沒有理會魏爾倫怔楞的表情,平淡地說:“你就是另一個我,另一個‘可能性’的我。”

他從一開始,就大抵能理解魏爾倫的孤獨,亦明白“並非人類”所帶來的隔閡,因為他曾經也是如此。但他卻不明白男人的憎恨,也不明白對方對自己的執著。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愛意,他甚至覺得厭煩,因為這將自己最重要的夥伴也牽扯其中,鬧得綱吉不得安寧不說,甚至還想殺死他們的朋友們。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魏爾倫對他的感情從來都不是突如其來,也並非莫名其妙。

北歐的流浪神明體會過無數人類的惡意,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弟弟身邊的人亦是如此。他無力改變自己的過去,所以他希望幫助同源的“另一個自己”。

是拯救弟弟,也是拯救他自己。

“你根本就不想去憎恨誰,但是現實的一切,除了蘭波外都糟糕透頂,讓你只能去憎恨自己的誕生——如果我們顛倒過來,大概我也會變成你這副討人嫌的鬼樣子吧。”

魏爾倫就像是被無形的重拳擊中,狼狽的否認:“你在自說自話——”

“這種東西,只要看過了‘現場’,都不會看不出來吧?”中原中也嫌棄萬分:“你忍受不了這份孤獨,害怕在這世上孤身一人的寂寞,迫切的渴望同類,所以才會一聽到消息就跑來日本,哪怕明知歐洲的線人很可能埋伏在這裏,也執著的尋找我這個十年前連一面之緣都算不上的弟弟,還完全不顧綱的意願把他也給扯了進來——你都敢做了,有什麽怕丟人的?”

魏爾倫惱羞成怒的想依照“慣例”,用武力讓弟弟老實點。但是在這個無法使用異能的空間,立場完全顛倒,這一次被抓住手腕動彈不得的,是魏爾倫。

“……這並不是一件壞事,魏爾倫,我不是在諷刺你。我說了,異地相處,我不一定做的比你強,或許我也會像你一樣被憎恨淹沒,憎恨人類,而不是認為自己就是人類。一定要說差異,大概是我的運氣比較好。”中原中也笑了起來:“我被你救了出來,不隸屬於法國研究機構,也不屬於日本的軍事研究基地……多虧了你,我才能度過一個雖然並不輕松,卻也並不難過的童年……那個,謝謝了。”

魏爾倫有些呆楞地看著他。

赭發少年放開了魏爾倫的手腕:“我擁有了許多同伴,許多朋友,接受過許多人的善意。最重要的是,綱一直都在我身邊。即便是認識綱之前,我感受過孤獨,卻也只有很短暫的時間。”

哪怕現在的他與“羊”的大家分道揚鑣,回憶起過去,依舊有許多值得珍惜的美好回憶。

“那究竟是虛偽的欺騙,還是真心實意的對待,我當然分得清——因為我切身的體會過。”中原中也聳聳肩:“你是不是想舉例‘羊’的人?那麽我也可以告訴你,至少在十年前救我性命的時候,庇護虛弱的只會拖後腿的我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有想過利用我。”

“…………”

“所以,魏爾倫,你自以為殺死我們的羈絆可以讓我和綱‘清醒’過來,不再迷失於人類虛假的關懷,不再留戀這片充滿欺騙的土地,就像混蛋太宰用自殺尋找生的意義一樣,可以跟著你用殺戮去證明所謂‘誕生的價值’,報覆那些糟糕的人類——你在過去說‘討厭蘭波自以為了解你’,那麽我現在告訴你,我也非常厭惡你自以為了解我們。”

“…………”

“好了,到此為止,這種說教可不是我的作風,還是讓綱和蘭波來比較好。直接把你冰凍起來,就留個腦袋在外邊,最好連嘴巴都封住,念到你服。”

說著說著,中原中也柔和的眉眼,輕輕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找到‘同類’,就別自我放棄了,蘭波一定在想盡一切方法救你,綱也是。”

魏爾倫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中也——”

中原中也轉過身,在金橘色火焰的陪伴中朝著身後的光源走去。他背對著留在原地的魏爾倫揮了揮手,語氣帶著釋然與笑意。

“我也會救你的。”

“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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