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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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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免於難

不過非人也好, 總比像人的要容易忽悠。

扶疏本來只是嘴硬一句,卻見到伏北渚邊困惑邊生硬地扯出一個笑,怎麽瞧怎麽覺著滑稽:“好。”

大概是在他抗拒的情緒當中艱難選擇了相信他的話, 扶疏瞧見他這般, 身上的勁一下子便松下來, 垂眼撇開他的手,沒理人,轉頭向後看去。

那裏已經沒有人了,只剩下地面暈開的一片墨黑, 零星竄出來的幾棵小草都已經衰枯。

方才那聲巨響, 總不能是伏北渚直接把人給捏得連半片魂都不剩了吧?

扶疏心中想著, 伏北渚已經再度抓上他的手,喚他一聲,註意到他目光所在,斟酌著開口:“他身上有濁氣, 會傷到你。”

“所以你就讓人魂飛魄散了?”扶疏語調還是冷淡的。

抓著他的手緊了緊, 身後的人似乎在緊張,語速都慢下去:“沒有……他沒有魂魄了。”

什麽?

扶疏猛地轉過頭來。

昨夜他還與少年接觸過,分明就是個尋常凡人,怎麽就至於沒了魂魄?

“你當真不是誆我?”扶疏擡眼緊盯著他。

伏北渚眼裏依舊瞧不見多少波動,搖搖頭:“沒有。”

扶疏信了。

倒不是多相信這片分魂,而是他身上的氣息太像九重天。

神仙向來沒那個騙人的心思,除了被先前的伏北渚帶壞的他。

“那他方才說得那句‘原來是你’又是什麽意思?”他趁熱打鐵追問。

伏北渚身上有太多瞞他的東西, 這段時間扶疏沒有機會問,心中卻還惦記著。除了離魂的那個會老老實實地將他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 這兩個一個比一個能瞞。

果然沒有得到明確的回答,伏北渚靜在那, 好一會兒才道:“不能說……我身份特殊。”

“有多特殊?”意料之中,但扶疏還是不依不饒,“你不過是我殿中的一根藤,能特殊到哪裏去,再特殊,能有天道特殊?”

他說出來的都是氣話,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人身子好像僵了一下。

“你……”扶疏狐疑看著他,一個荒謬的想法在那一瞬浮現在腦海當中,“不會真跟天道有什麽關系吧?”

他問得還算委婉,若非天道無形,他都要懷疑伏北渚就是天道了。

那聽起來更荒謬。

好在伏北渚聽到他的話之後搖了搖頭。

雖然沒有多解釋,但扶疏也放下心來:“嚇死我了——沒關系就好。”

“扶疏不喜歡天道麽?”伏北渚在他松口氣之後問。

“嗯?”扶疏被他問得一楞,“什麽喜歡不喜歡,你說的這是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那為什麽……”

“因為那是天道啊,”扶疏漫不經心,“天地法則若是化了形,甚至還有了情,那才可怖吧?”

天地法則就該是不沾任何情理的才對,平等對待每一分因果,其中留下的情理間隙,一部分交給了九重天的神仙們,一部分交給了地府的閻羅。

他說完話,伏北渚垂下了眼。

不對勁。

“不是這般麽?”扶疏挑眉問他。

這樣的事情凡人可能不知道,但在九重天幾乎沒幾個神仙不知曉的。

伏北渚說自己特殊,不是神仙,也該是別的什麽厲害人物,總不可能跟凡人一樣什麽都不知不曉。

誰知道伏北渚還真能搖頭給他看。

扶疏:“?”

“天道與法則不同,”伏北渚對他的詫異渾然未覺,一本正經地跟他解釋,“此界法則是創世之始天道所制,而天道有自我意識。”

伏北渚說到這頓了頓:“或許也會有情。”

“還說你跟天道沒有關系,”扶疏一下子來了精神,“若是沒有關系,你怎麽知曉的這麽多?”

他一下子湊近人,後者似乎慌了神,向後退了半步,沈默著。

“到底有什麽不能說的,”扶疏嘟嚷一句,隨後變得訝異,帶著懷疑問,“還能遭天譴不成?”

伏北渚垂下眼:“不會。”

“那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扶疏直接撲上去,勾住他脖頸,伏北渚被他撲得搖搖欲墜,無措地扣住他腰之後才站穩,扶疏腰上一冰,有些難耐地動了一動,眼前人就乖乖地松開了手,又成了那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小心得讓扶疏都有點心軟。

離魂很乖,扶疏現在覺著眼前這個比他還乖,指尖勾上他發絲,一邊在指尖胡亂地繞,一邊緩聲控訴人:“你分明什麽都知道,當年在九重天的事情也記著,卻不願意告訴我為什麽要離開。還有那些分魂——”

扶疏越說越氣,猛地拽了他頭發一下,伏北渚沒疼出聲,眸子卻是一瞇,眼裏泛起霧,水汪汪的,神情倒是未變,還是直勾勾地瞧著他,反而扶疏有些受不得他這眼神,稍稍錯開眼,接著道:“分魂也瞞我那麽多,什麽都不說,甚至九重天出了事情都要將我攔在凡間,說要保護,哪日九重天當真塌了,我又不可能真的幸免於難。”

“伏北渚,你到底有沒有將我當道侶?若是沒有,比起保護我,你不如去九重天上將那幾個武神給換下來,”扶疏扯扯唇角,“姻緣在凡間又不是多重要的東西,也幫不上其他神仙什麽忙,歸墟也不會有什麽影響,不是麽?”

“扶疏。”似乎終於將人說動了怒,伏北渚聲音微沈,擡起手來想將他頭給掰過來,扶疏卻順勢一躺,埋進他懷裏不動彈。

伏北渚還在努力將他頭給掰起來,只是不敢用力,扶疏埋得更徹底,哼哼著含糊開口:“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兇我做什麽。”

“兇?”伏北渚沒聽懂他這個字眼,有些疑惑,但沒一會兒便道,“沒有兇。”

估計還是一知半解,扶疏不信他的話,抱他抱得更緊了:“那你就別追究這件事了——或者就這般解釋!”

伏北渚總算是放下了手。

靜默著還沒有再開口,扶疏便安安穩穩地趴在那,好像抱住了一塊玉。

他悄悄催動靈力讓自己的體溫升高了些,隨後就感受到伏北渚的身體也在跟著他升溫。冷玉成了暖玉,扶疏恨不得將人推倒在地,當成一張玉床癱上去,結果還是被人拎著脖頸處的衣領拽了起來。

這下用的力氣有點大,扶疏誇張地“嗷”了一嗓子,身後那只手果然是不敢再輕舉妄動,扶疏得了逞,矮身逃開他的束縛,鉆到一旁去,理了理方才蹭亂的頭發,慢悠悠地道:“不想解釋就算了,該知道的我早晚也會知道的不是?”

不過那個時候他會不會氣得把伏北渚給揍一頓,就要看這人的表現了。

伏北渚不知道他心中這些想法,見他不再多說,反倒是松了口氣,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跟他道:“我們是道侶,不讓你回九重天也有原因……莫要再說那樣的話。”

“什麽原因?”扶疏挑眉,“你莫不是要告訴我,我會成為話本裏那等救世主。”

說這話的時候扶疏神情是冷的,伏北渚應當註意到了這一點,並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用那雙琉璃一樣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聲音清透如珠落:“是……因為私心。”

扶疏臉上猛地一燙。

實在沒想到這人能說出這種話來,扶疏輕闔下眼,含糊著罵了句“油嘴滑舌”。

眼中帶著疑惑,但沒有開口問。

扶疏緩了一會兒臉上的熱意才降下去,他舒出一口氣,趕忙把方才那些體溫的感知給屏蔽掉,重新看向伏北渚,還是不太理解,小聲埋怨:“先前你沒化形的時候,還會拿藤蔓來蹭我,老老實實的,怎麽化形之後就成了這副模樣?”

除了離魂和之前纏到他手腕上的那些藤蔓還會這般黏人,這兩個都跟他有些多多少少的隔膜,不僅是隱瞞,還有其他扶疏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不一樣,”他本只是隨口抱怨,本以為伏北渚不會開口,卻沒想到還是聽到了他說話,“那個時候,我神魂不全。”

“那個時候的神魂……也不全?”扶疏聽得一楞。

九重天這樣的地方,即使神魂再破碎,有那些清氣支撐,都能給一點點溫養好,尤其伏北渚身上的清氣也半點不少,換做旁人再重的傷都能在瞬間治愈好,到底魂魄被切成什麽樣子了,才會變成這般?

伏北渚點頭。

“你這般,當真不會有事麽?”扶疏帶著擔憂開口。

“無礙,”伏北渚一頓,又道,“分魂做事,反倒方便。”

什麽?

扶疏眉頭一皺,看著他:“哪裏方便切分魂魄,你就半點不覺著疼?”

有時候完完整整的魂魄都會碰上些麻煩事然後受傷,他——

扶疏忽然福至心靈,神色冷下去:“你不要同我說,這分魂,是你自己做的。”

伏北渚與他目光相對,還沒開口,扶疏卻忽然懂了他的意思:想點頭,又怕他生氣,所以在那糾結著一言未發。

他這下是真的被氣笑,猛地甩開他攀上來的手,什麽都不想理會了:“這般作踐自己,難受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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