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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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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六欲

“萬一呢, ”伏北渚聲音輕輕,斂著眸子,“曾經我就找不到你了。”

那不是你自己主動離開的麽?

扶疏想開口去反駁他, 在想到這人還記憶破碎的時候, 只能把話都咽了下去, 不再與他爭這些,而是順勢從他身前挪開:“那也不許親了,我疼。”

挪開之後,他便松開了揪著伏北渚的手, 轉身依著欄桿往下瞧。

伏北渚也追著他, 跟他一起往下看, 靜靜地待在一旁不說話。

“這地府,跟凡間很像。”扶疏隨口道。

“嗯?”伏北渚聲音裏面帶著困惑。

哦,對。

扶疏後知後覺地想起伏北渚怕是從下了界就待在了那片結界裏,也沒怎麽瞧見過其他城池。

“等日後我帶你去瞧, 你就知道了, ”扶疏隨口一說,目光還落在下面的城池,“你若是在這裏放開神識,能尋到你丟的那東西嗎?”

伏北渚搖頭:“這裏神識施展不開。”

“好吧,”扶疏應下,忍不住抱怨,“這地府當中的濁氣怎麽這麽重。”

他一個神仙就算了, 伏北渚這般凡間的妖物,竟然也會如此受限麽?

“至濁之地, 重些不該麽?”身後傳來聲響,扶疏轉頭看過去, 是閻羅和小五。

扶疏沒管他說的話,先打量了一下少年,發現人並沒有被嚇破膽,反而精神格外亢奮。

“這是瞧見什麽了,這麽歡喜?”扶疏問他。

“瞧見那些亡魂的慘狀了,”閻羅主動回答,於是少年就只剩下點頭,隨後人又皮笑肉不笑地道,“這小子還想去見他那幾位姐姐——二位若是嫌這裏濁氣濃重難忍,不如就先行離開,等之後在下親自將這孩子給送回凡間去。”

不用他麻煩的話自然是最好,但是——

扶疏心裏惦記著伏北渚要找的那東西,還打算在這多待一會兒,身旁的人就搶在他前面開口道:“既然如此,就勞煩閣下了。”

嗯?

扶疏困惑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傳音問:“你不找啦?”

“不找了,”伏北渚輕輕地,語氣聽上去黏黏糊糊,“扶疏會難受。”

“我沒那麽脆弱,這些濁氣又不會傷到我。”扶疏蹙著眉,實在是不喜歡他這般為了照顧自己去讓步。

“那扶疏就當我不想吧,”伏北渚聲音更輕,“有扶疏陪著便好,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並不重要。”

聽上去還是像哄他。

但是伏北渚不想,扶疏如何也不可能再強硬,就只好點了點頭,跟閻羅還有小五道別之後,回到了凡間去。

凡間的濁氣比地府不知道要少上多少,回來之後扶疏直覺身上松快不少,長出一口氣,再看向那村子,已經沒了什麽怨氣纏繞,就只剩下一片廢墟,被祖祖輩輩反覆踏過的夯實土地上已經再度竄出草芽來。

若是再無人來此,日後就會被這些花花草草占滿,說不定其中還會誕出幾只精怪來。

“天道輪回,善惡有報,”扶疏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那孩子最後會受到如何的天譴。”

伏北渚不知道,便沒有回答他,只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此間事了,他們也沒打算繼續待下去,扶疏扭頭看了一眼村外,想著自己的破廟。這障外都還帶著障眼法,直到小五離開此地才徹底露出真貌來,他是從障中世界的月老廟到此地的,也不知道那真實的廟如今是怎樣一副模樣。

“走,”扶疏打定主意,“帶我回月老廟瞧一瞧去——你應當認得路吧?”

他滿眼期待地瞧著伏北渚,但是後者聽到他這話,就只剩了茫然。

差點忘了,這人好像都從來沒到他那月老廟去過。

扶疏深吸一口氣,絞盡腦汁想了想,換了個問法:“那你記不記得回山上的路?”

他來回跑這麽幾次,唯一能記住的就是從月老廟到山上的那一條路,若是能尋到,倒也不是不能走走試試。

誰知道伏北渚繼續懵懵地搖頭。

扶疏長嘆一口氣。

伏北渚這離魂的情況飄忽不定,他總不能在這幹等著另一個的出現。

本來他還能通過感應去尋找自己的神像,但是方才他嘗試過,方圓百裏什麽都感應不到,那神像不是被毀壞了就是因為九重天出的事跟他斷了聯系,根本沒法靠這個方法去尋。

“算了,不去了。”扶疏放棄掙紮,拉著伏北渚盤膝坐在地上,身下鋪開一張紅線織成的墊子。

伏北渚依舊沒說什麽話,乖乖坐在他身旁,然後抓著他的手把玩起來。

扶疏從不在意自己的軀殼,也不懂這手到底有什麽好玩的。他先前在凡間見過的那麽多對情人,也沒有幾個跟伏北渚這樣的。

但他動作很輕,扶疏並沒有多少異樣之感,索性不再理會,由著他去,自己則是在出神。

先前每次來凡間都是為了正事,饒是跟著那些信徒跑了不少的風月場,也沒有多少實感,更別說趣味。不回九重天,沒法在他殿裏軟乎乎的床榻上躺著睡覺,扶疏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到凡間有什麽好玩的。

……要不在附近隨便找個城池,再尋個地方躺著睡覺?

扶疏越想越覺得這主意甚好,便轉頭去看伏北渚。

後者接收到他的目光,總算放下他被揉紅的手,擡眸瞧向他:“扶疏?”

“我們走。”扶疏拉著他站起來。

“走……去哪?”伏北渚乖乖地跟著他站起來,問道。

“隨意去哪,”扶疏跟他十指扣著,看向他先前沒能走出去的那個方向,“去尋個地方睡覺去。”

“睡覺?”伏北渚先是一楞,隨後又想到什麽,耳根猝然紅了一個度,看向他的眼神也變得……含羞帶怯?

扶疏看著他那眼神,幾乎是在瞬間想明白了這人的意思,忍俊不禁,明知故問:瞧你這樣子……想什麽呢?”

伏北渚不說話,只用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瞧著他。

他不說,扶疏也沒強求,意味深長地瞧他一眼,就直接牽著他往前去。

他走得很快,伏北渚還踉蹌了一下才跟上,兩人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伏北渚忽然靠到他肩膀上:“扶疏,我的藤蔓能用。”

扶疏腳步一頓,偏頭看向他:“這是走累了?”

他們精怪都這麽脆弱的麽?先前也沒瞧出來。

“不累,”伏北渚搖搖頭,“只是,天快黑了。”

天黑了,他們又不是看不見人。

扶疏還有點懵,就聽伏北渚接著道:“天黑了,凡人會回家。”

回家了,街上就不再有人,他們若是想做點什麽,怎麽都會麻煩。

說得有點道理。

扶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你不是一直都在山上待著,怎麽會知道這些?”

剛剛在地府還說沒見過凡間城池。

伏北渚指了指身後那片廢墟:“他們便是如此。”

扶疏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想了想,一時間竟然沒有什麽理由辯駁。

罷了,也不重要。

“那我們就快些,麻煩你了。”

伏北渚自然是搖頭跟他說不麻煩,那雙眸子還是亮晶晶的,一擡手就是數根手臂粗的藤蔓,交纏到一起,然後蔓延向遠處。

他緊牽著他的手到藤蔓上,風呼嘯而過,扶疏被吹得眼有些難受,闔了一會兒,再睜開的時候兩人已經停了下來,不遠處就是一座城池。

伏北渚牽他一直都牽得小心翼翼,將他仔細扶下來之後才收了藤蔓,冰涼的手背又有意無意地蹭上了他的手腕。

“……冷?”扶疏有一點不確定地問。

他們人形時候身上的溫度也都是仿制出來的東西,一般都不會有什麽變化,伏北渚這怎麽?

“累。”伏北渚搖搖頭。

扶疏聽他這麽一說,一下子就變得愧疚,也顧不上管他真假了,連忙抓緊他的手:“那要歇一會兒嗎?”

城池近在咫尺,其實可以到了城中再歇息,但是扶疏看他這面若金紙——也可能是月光照的——實在是不敢讓人再多走幾步。

“沒事,”伏北渚扯了下唇角,笑得又乖又溫順,“一會兒便好了,扶疏不必擔心我。”

更愧疚了。

扶疏覺著自己跟伏北渚待久之後,情感不知道豐富多少,這樣的情緒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心口酸澀,同時劇烈鼓動。

“你這樣,要緩多久?有沒有什麽更快些的方法好起來?”扶疏追問。

伏北渚猶豫一瞬。

“藏著掖著什麽?說。”扶疏很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猶豫,壓了聲音,帶著點強迫的意思。

伏北渚大概是被他給兇到了,看著有點委屈:“就是……咬一口。”

“咬一口?”扶疏疑惑地重覆一遍。

伏北渚點點頭,目光慢悠悠地落到他脖頸處,又很快地避開。

就是不說話,扶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峰壓下些許,狐疑地瞧著他:“伏北渚——你當真不是誆我?”

若非那雙眼還跟稚子一樣純澈幹凈,那一個又從來不屑於偽裝,扶疏都要懷疑這早就換了人。

“沒有,”伏北渚認真地搖頭,好像已經不敢看他,整個頭都垂了下去,聲音悶悶的,“其實一直都想,但扶疏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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