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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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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虞

許諾再次回到片場的時候,新的場景已經完成置景了。下午拍的是白蕪的重場戲,蓮花谷中眾人已經殞命之後,谷中荒蕪一片,白蕪獨自偷偷回到谷中,為師父師兄師姐他們燒紙。

白日嗚咽,黃紙飛揚,谷中一片孤寂淒涼。白蕪看著眼前的景象,悲聲慟哭。

唐虞已經化好了妝,換了一身素白的衣服,不是喪服,勝似喪服。她見許諾走過來了,朝她笑了一笑,配合她蒼白的妝容,這個笑也有點淒淒慘慘的。

“還好嗎?”

“快緊張死了。”

“沒事的,待會演的時候,你就把自己當做白蕪,想到發生的那些悲慘的事情,山谷之中死去的那些人,這樣一想可能就很容易代入情緒了。”

唐虞沖她感激地笑了笑。

開拍的時候,現場寂靜。這場戲需要做現場收音,大家都靜悄悄的,無人發聲。

唐虞在畫面的中央,她在的位置是山谷後的河邊。她面前是一堆煙灰,還有白色紛揚的紙錢。她的臉上神色悲傷,但無淚意,不知道是因為還沒有入戲還是如何。

不遠處傳來搜查者的聲音,“這裏有人,過去看看。”

按照原本的劇情,白蕪在這裏失聲痛哭,面前的紙錢飛揚,大雪也開始落下。四處搜尋的南詔人很快就發現這裏有人,白蕪立馬就跳進水中游了出去。整場戲的氛圍是由素凈、悲戚到驚險刺激的遞進,以至於後面白蕪從水裏出來的第一時間看到段紫瑛,恨不能食他骨血,而段紫瑛卻是驚喜萬分。兩相對比,很諷刺,又很有戲劇張力。

“Cut!”

這條沒過。

“情緒不對。白蕪的情緒,註意一下,你要很悲傷,而且是有恨意的悲傷。不然後面報仇的事情都沒有理由了。”

導演在監視器後和唐虞講戲。唐虞卻是楞著的,眼中沒有一點亮光。

許諾平時和她偶爾聊天,雖然唐虞是個新人,在演戲這一塊不算特別擅長,但她聰明,有領悟力,而且人很努力,很積極上進,正常情況這個戲她應該知道怎麽演的。目前卻是有點完全沒有找到狀態的感覺。

又試了七八條,還是不行。

唐虞好像游離出去了。整個人處於一種恍惚迷離的狀態,蒼白的像是一葉將要飛去的蝴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悲傷,也沒有仇恨,像是忘記了現在在拍攝,完全陷入了一種呆滯中。

“白蕪,你是死人啊?是你至親死了,不是你,有點表情,帶點情緒進來。”

唐虞一直進入不了狀態,淩天凱再度回到發飆的狀態。這麽些天拍攝都很順利,大家都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導演發飆的樣子。這一下子,把現場所有人都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了。

美術組和道具組都已經開始在為下一個場景大雪紛飛做準備了,這邊唐虞的爆發戲還八字沒有一撇。冬日裏的白天是很短暫的,這樣一直拍攝不成,大雪下不下來,又得耽誤一天的工期。大家也都跟著發愁。

“實在不行,要不然我們換個機位,拍個側面,或是遠景,也不用做現場收聲,後期再補錄這一場的哭聲呢?或者用一下替身也可以。”

枚清是執行制片人,考慮的就是拍攝能否順利進行的問題,她提的建議也是切實可行的。不過如果唐虞能自己演出來,那效果還是會好很多。

“導演,讓我去跟她說幾句吧。”

許諾看現場僵在這裏,唐虞在那邊已經處於一種失魂的狀態,很讓人擔心,就忍不住請求導演讓她來安慰一下唐虞。

編劇給演員講戲,其實不算多見,這一般是導演的工作,但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許諾是原著作者,又是從頭到尾跟進這個項目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這裏需要的情緒層次。而且唐虞這個時候已經有點油鹽不進了,許諾上去試一試可能會有點效果。

淩天凱扔掉鼻子上的眼鏡,點了點頭,擺了擺手指向唐虞的方向,沒有說話。意思就是快去快去。看得出來,他確實是被唐虞鬧得很心累了。

“唐虞。”許諾走到唐虞的跟前,輕聲叫她的名字。

唐虞沒有反應,還是木木地坐在那。

許諾輕輕地問她,“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不好的事情了?”

“不要怕,不要難過,這只是在拍戲,沒事的。”

唐虞緩緩轉過頭來看她,像是魂魄終於歸位,眼神重新聚焦起來,眼中開始有了淚水。

“許諾?我剛才好像看到我媽了。”

許諾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我媽三個月前去世了,我親手葬的她。也是這樣的一堆紙錢,一堆煙灰,她消失了,丟下我一個人在這人世間繼續辛苦著。”

許諾從未想過唐虞還有這樣的身世。她心裏也有點抽搐起來。一個你愛的人死去,世界都會變成黑白色。唐虞想到她離去的媽媽,許諾其實也想到了許惜,只不過唐虞更加身臨其境。許諾輕輕環抱住她,想要努力給她一點慰藉。

“我真的很想她。”

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唐虞的眼眶裏滾落,跌在許諾的肩膀上。監視器中那顆眼淚像珍珠一樣閃亮。枚清倒吸了一口氣,“哭了。”

“編劇,你回來。”導演在傳呼機裏喊著。

“情緒到位,攝影搖臂準備,跟焦準備,白蕪演員準備開拍。”

“rolling”攝影開機。

“三十二場一鏡十次”場記打板。

這一次,唐虞神色很到位,情緒也很飽滿,從一開始沈默地落淚,到最後聲嘶力竭的高呼,眼中滾滾落下的眼淚,仿佛都是心中燃燒的怒火。她發誓一定要手刃仇人,為師父師兄師姐們報仇。唐虞完全沈浸在那種氛圍裏,眼淚根本止不住。

導演看她很投入,久久沒有喊cut,直接安排大雪落下。

十一月並沒有下雪,雪自然是現場造出來的,用造雪機人工造雪,也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唐虞跪在冰天雪地裏,哭得不能自已。許諾看在眼裏,想起來許惜火化的那一天,她臉上的眼淚也是如此,完全無法止住。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古來如此。

等大雪的場景拍完,唐虞還跪在地上哭得打不住,久久都無法出戲。

這一次,導演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演得很好,情緒很到位。”

唐虞進組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受到導演的肯定。枚清帶頭給她鼓掌。許諾也看著她微笑,為她鼓掌。唐虞的眼淚終於停住,她終於出戲了。

接下來的戲份自然而然進展地很順利。許諾心裏的一個大石頭也算是落下了。中午在季書懿的房車裏跟她們吃的有點多,晚飯她就沒再吃了,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在影視城外的小巷子裏轉悠轉悠,一邊找點靈感,看看那場床戲要改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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