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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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次日, 江寂一早起來，想趕牛去犁地，他準備用家裏一塊肥沃一點的地專門用來育苗, 一次性都犁了，不用自己踩著鐵鍬翻, 費時費力。
原身的記憶裏是會犁田的，江寂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拿出犁放到院子裏，他想著在吃早飯前應該可以犁完那塊地。
他推開牛欄的門, 牛趴在地上見他進來站了起來, 他過去把繩子套上, 吆喝一聲，牛沒動。
他又吆喝了兩聲, 用繩子甩了一下催促它動身。
牛看了他一眼, 往角落裏縮。
趙茹在廚房裏聽到動靜出來, 看到院子裏的犁，趕緊說：“小寂，牛剛買回來, 得等幾天才能用。”
“啊？”江寂疑惑, “這是我們本地的牛, 沒多遠，聽老板說就是鎮子東邊臨近的一戶人家賣的，也要等幾天？”
“換了地方，不熟悉，等幾天吧。”趙茹看了下牛欄裏, “你看，昨天丟的草料也沒吃多少, 得等等，讓它熟悉一下新的圈。”
江寂撓頭，看著牛站在墻角不動，他嘆口氣，把繩子解下來，“那我去找村長借他家的牛。”
村長也已經起來了，正準備去挑水，得知江寂來意，他放下水桶，領江寂去牛圈，一邊跟他說著養牛的主意事項。
“昨天忘了跟你說了，剛買回來的牛要等幾天用，這兩天也先別放牛，就讓它在圈裏待著，註意關註下牛的吃喝，等它能吃能喝，熟悉了叫著想出去了，再牽到外面。最近兩個月放牛的時候別扔繩，得牽著，免得跑了。”
“好，我記下了，謝謝村長提醒。”
江寂趕著村長家的牛回了家，背上犁去了地裏。
這塊地有半畝左右，長條形，按照記憶裏的，江寂把犁套牛上，然後站到後面，右手扶著犁把手，左手牽著韁繩。
村長家的牛是大黃牛，第一次犁田，江寂很緊張，跟牛打商量：“哥們兒，咱們今天好好的啊，回去給你草吃。”
黃牛站在前面，低頭吃著地上的嫩草，沒理他。
江寂扶正犁，左手牽著韁繩的手甩了一下，吆喝了一聲。
“駕！”
繩子甩在牛肚子上，黃牛得了指令，擡頭就往前走。
前天剛下過小雨，泥土表層是幹的，但裏面還是濕潤的，經常耕作的地泥土很松軟，犁很容易地入了土，被牛帶著往前走。
一層層的土被破開翻了過來，江寂第一次上手，手裏的犁一時沒掌握好，有點歪，他趕緊調整過來。
黃牛在前面走得還挺快，江寂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往前走。
“這就是犁地啊，還挺容易嘛，掌握好方向就行。”
江寂還抽空看了下直播間，現在還早，剛天亮一會兒，看直播的觀眾還少，只有一千多人，都是趕著上班通勤的社畜。
“大家早上好啊，給你們表演下犁地，還是第一次犁呢。”
【主播早，你竟然會犁地啊？】
【看著還行啊】
【屬實是我沒想到的，主播你竟然會這個】
【不錯不錯，主播很快就能成為真的村夫了】
“不錯吧，沒想到我還是很有種田天賦的。”江寂喜滋滋地說道。
他剛說完不久，就遇到了犁地最大的問題，控制牛的方向。
地上的草長出來一截，很嫩，前面的牛時不時地就低頭吃一口，走路停停走走。
“哎哎哎，大哥，你別停啊，光顧著吃怎麽成？”
江寂甩動韁繩，牛就走一下，還走歪了，往右邊走去，江寂的犁差點犁到別人地裏去，他又趕快把牛往回拽，回到直線上來。
等走到另一頭的時候，轉過彎來一看，一行土被翻得歪歪扭扭，仿佛蛇形。
【哈哈哈，挺簡單的，我還信了】
【確實簡單，哈哈哈】
【主播什麽時候不翻車？】
【笑死，每次他說簡單的時候，就會出問題】
直播間就被江寂懸在旁邊，他瞥一眼就看到了，撇嘴道：“第一次嘛，很正常，走兩圈就熟練了。”
旁邊有個嬸嬸在地裏摘菜，看到江寂犁的地，笑道：“江寂，怎麽地，這牛不聽使喚啊？”
“嬸兒，它鬧起床氣呢。”江寂揚聲回道。
【笑死，還起床氣】
【我也有起床氣，哼哼】
【這麽一大早就被你拉來幹活兒，沒氣才怪】
【哎，兄弟姐妹們，別笑了，我們就跟這牛一樣一樣的，一大早就得起來幹活】
這位老鐵的話一出，彈幕頓時哀嚎一片。
【紮心了老鐵】
【看破不說破啊，我的起床氣也大起來了】
【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
江寂哈哈大笑：“早睡早起身體好啊，老鐵們，別熬夜！”
【我就不信你以前能早睡早起？】
【我咋這麽不相信呢】
江寂嘆口氣，感慨：“說實話，我以前也是不到淩晨一兩點不睡覺的，但是來到這邊後，怎麽說呢，晚上啥娛樂沒有，手機電腦都沒，連撲克都沒，除了睡覺還能幹啥？”
“不過，說真的，早睡早起後，精神確實很好，你們試試唄。”
【道理都知道】
【我要是有那麽自律，也不至於每天黑眼圈了】
“要讓你們穿過來，天天早睡早起。”
【那還是別了】
【我舍不得我的網絡和美食】
江寂邊跟觀眾們聊天，邊犁地，犁了兩圈後，他漸漸掌握了控制牛的方法，開始有模有樣，犁地也順暢起來，終於不是蛇形前進了。
土層一行行被翻過來，青草被壓到地下，埋在土裏，沒有陽光雨露的滋潤，這些青草時間長了後會變成肥料滋養這片土地。
現代有機農業的一種肥料獲取方式就是使用綠肥，就是二季稻收割後在田裏撒上草籽，等春天犁田時，那些長出來的草就能成為肥料。
“哥！”“大哥！”
遠處傳來江南江北的聲音，江寂回頭看了眼，兩小皮猴正往這邊跑來，後邊還跟著一身青衣的江炎。
“你們起來啦，怎麽跑這裏來了？”江寂問道。
江南跑到地頭上，答道：“娘讓我們來叫你回去吃早飯了。”
“哦，行，還有一點，犁完就回去。”
江炎站在地邊，看著他的動作，問：“江寂，這個簡單嗎？”
“怎麽，你想試試？”江寂挑眉問道。
誰知江炎還真的點了頭：“可以嗎？”
“行啊，你來，我教你。籲——”江寂把牛叫停，等著江炎。
江炎下到地裏，江寂把位置讓給他：“跟我這樣，扶著把手，左手繩子這樣晃一下牛就會走，如果它往右邊走歪了就往回拉一下，註意右手要把握好犁。”
江炎點了下頭，準備好，左手晃動繩子，“走。”
牛得得得地往前走，江炎很認真地把著犁，就是還沒太習慣在地裏行走，腳步不太穩。
“看到牛要低頭吃草，就趕一下。”江寂在旁邊跟著他走，一邊提醒。
江南江北也跟著在旁邊走，看犁地。
江炎是個好學生，學得認真，也快，“好像有點像趕馬車。”
“啊？你還趕過馬車？”江寂疑惑，又頓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江炎搖頭，眼神有點茫然，“沒想起來，就是趕牛的時候感覺好像有點熟悉。”
江寂想了想，說：“那應該是你以前趕過馬車，碰到有些相像的事情，就會這樣。你繼續犁，說不定刺激刺激大腦，能想起來一點。”
江炎點頭，繼續往前走。
江寂根據前世得來的知識，說道：“其實，如果有認識你的人，帶著你去熟悉的環境，做以前做過的事情，說不定你能很快恢覆記憶，想起來。”
江炎看他一眼，“這個辦法行不通。”
“是啊，可惜這裏沒你的熟人。”江寂聳聳肩，說，“慢慢來吧，總能想起來的。”
按照江寂以前看電視電影看來的，一般這樣失憶的人，再摔一次頭，估計就能想起來了。
不過他也是看電視電影，沒有聽過醫生的專業科學的分析，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不敢告訴江炎。
萬一江炎真去再摔一次，最後又沒想起來呢？
或者，萬一摔腦袋摔重了，嘎了，那豈不完蛋。
所以說，這種道聽途說的事情還是不說為好。
不然有可能會變成慘劇。
江炎把最後小塊地犁完了，等回去吃完飯，再來耙過一遍，才算整完。
“很不錯，江炎，看來你也很有種田的天賦嘛。”江寂啪啪鼓起了掌。
江炎眉眼帶著點笑意看著他，“回去吃早飯吧。”
把犁卸下來，江炎要背上，江寂拿過來：“我來背犁，你傷沒好全別拿重物，趕牛吧。”
江炎沒跟他爭，如果傷口搞裂開了，那是真的得不償失，不急於這一時幫忙。
“哥，我來牽牛！”江寂嚷嚷道。
江南爭著要趕牛，江寂把牛繩給了他，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對牛這麽有興趣。
“對了，村長說我們家的牛這兩天還不能放出去，你下午不用放我們家的牛了。”
江南聞言，有些失落：“啊，為什麽呀？”
“因為牛剛買回來，它到了一個新的環境，要適應幾天。”江寂給他解釋說，“不過下午你可以給村長伯伯家放牛，行吧？”
村裏有這樣的約定俗成的習慣，如果不是給銅錢租牛，而是借了別人家的牛使用，要給人家草料，或者下午給人家放牛，以勞力抵勞力。
畢竟放牛也是要人去看著的，費功夫。
“好啊好啊，我去放牛，保證不讓它跑了。”江南高興道。
江寂搖頭失笑，不太懂小孩子的樂趣。
幾人背著犁趕著牛回了家，把牛拴在院子裏的樹上，江寂拿了捆稻草給牛吃，這才去洗手吃飯。
飯後，江寂繼續去耙地，江南跟著他去了地裏。
江炎在家裏開始謄寫種植方法。
因為這兩天有很多來登記買種的村民，江炎便把桌子搬到了堂屋，拿出江寂給他買的筆墨和硯臺，一一擺好，還有需要謄抄的兩個本子，然後端了碗清水放在桌上，挽起袖子，倒入一點清水到硯臺裏，拿起條墨開始磨墨。
漆黑的墨一點一點在水裏擴散，融入水裏，成為墨汁，那獨特的墨香味也飄散開來。
江炎看了眼趴在桌邊一直看著他磨墨的小腦袋，問：“你喜歡聞這個味道？”
江北點點頭：“我覺得很好聞，聞著就感覺很有學問的樣子。”
聞言，江炎失笑，沒想到江北喜歡這個，問道：“想讀書寫字嗎？”
江北點頭：“想。”
江炎唇角微揚，說：“你幫我磨墨，我等下教你寫字？”
江北雙眼一亮：“好呀。”
江炎把磨條給他，“袖子挽起來。”
桌子有點高，江北爬到凳子上，雙膝跪下趴桌上，挽起袖子，接過江炎手裏的磨條，學著他的樣子一圈又一圈地磨起來。
江炎見他學得有模有樣的，便讓他繼續磨，他則拿出江寂的記事本，和另一本空白的本子。
封面他先沒寫，等江寂回來還得問問他讓他決定。
墨磨好了，江炎說話算數，先拿了江寂給江南買的毛筆，練習紙鋪在江北面前，在右上方寫了個端正的“江”字。
“這是‘江’字，你們的姓。”
江北雙眼亮亮地看著，又糾正江炎：“江炎哥哥，你現在也姓江啦。”
江炎莞爾：“對，我現在也姓江。來，先學握筆，像我這樣。”
先是拿筆姿勢，糾正好，江炎開始握著他的手寫了個江字，讓他感受了一下筆順和怎麽運筆，然後說，“從上到下，從左到右，記住了嗎？”
這個字結構簡單，一目了然，江北乖乖點頭：“記住了。”
“你寫個我看看。”
江北便抓著筆，一筆一劃對著上面的字寫起來。
寫完後，江北看著自己寫出來的，和上方江炎寫出來的，一對比，簡直慘不忍睹，他左手抓抓臉，有些忐忑地問：“江炎哥哥，我，我寫對了嗎？”
雖然左右相差巨大，歪歪扭扭，但筆順確實記住了。
“寫對了。”
江北小臉上立即露出笑容。
江炎指了下他的手，“註意拿筆姿勢。”
江北看了下自己的手，再看看江炎的手，默默調整回來。
“行，你繼續練吧，註意左邊和右邊要差不多大小長短。”
“好。”
江炎坐回自己位置上，也開始謄寫起來。
一大一小沈浸在濃郁的墨汁味兒裏，趙茹進來看了一眼，又笑著退了出去。
不時有人來登記買種子，江炎拿出本子，一一登記好。
等江寂耙完地回來，就欣喜地瞧見了江北好學的一幕。
“呀，江北在學寫字啊。”
江北看到大哥回來，抓著筆興奮道：“大哥，我會寫江字了！快來看！”
江北走過去看了下，除了右上角那兩個漂亮的字，其他的字全都歪七扭八的，墨汁一團一團的，不知道的話以為是鬼畫符。
“大哥，你覺得我寫得怎麽樣？”江北滿懷期待地望著自家大哥。
“不錯。”江寂眼睛都不眨地表揚了一下，然後把他手底下的紙抽走，拿了張新的鋪上，“你寫個我看看。”
江北看出來了，大哥這是想考他，他才不怕，他已經會寫了！
他拿起筆沾了墨汁，還在邊上刮了刮，把多餘的墨汁刮掉，然後這才一筆一劃地寫起來。
不一會兒，寫完了，江北仰著小臉看大哥：“寫對了沒？”
江寂豎起個大拇指：“對了，很棒！”
江北裂開嘴美滋滋地笑起來，“江炎哥哥教我的。”
江寂鼓勵道：“好好寫，學你江炎哥哥的字，多好看。”
江炎看他一眼，眉眼露出點笑意，“江北喜歡讀書寫字，可以好好培養。”
江寂看了江北一眼，摸摸他的頭，“喜歡讀書？”
“嗯。”江北重重點頭，去年大柱去上學堂了，江北就很羨慕，他又知道家裏沒錢送他去，就一直沒表現出來。
現在，大哥說可以送他上學堂了，江北可高興壞了。
他終於也可以去學堂了！
江寂摸摸他的頭，“好，只要你有興趣，哥就支持你！”
江寂也沒說什麽讓他去考秀才考狀元之類的，這可是古代，考狀元比現代的考個好大學還難。就像他只是想讓妹妹能認字明理一樣，他也不奢求弟弟們讀了書能中舉或者中進士當官，只要能讓他們多懂道理多長見識就行。
畢竟他自己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的一個重點大學，想起高三那一年昏天暗地的，他都還心有餘悸。
江北高興點頭：“謝謝大哥。”
江寂又走到江炎身邊看他寫的，“你的字好漂亮，跟印刷出來的似的。”
因為是寫在書本上，江炎的字寫得很端正，而且上面一點塗抹修改的痕跡都沒有。
江寂是真的很佩服這些古人，只要是讀書人，人人都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江炎問他：“你要不要試試？”
“不了不了，”江寂連忙擺手拒絕，“我的狗爬字不配出現在這上面。”
江炎唇角微揚，又問：“想不想學？”
江寂果斷拒絕：“不想。”
讓他老老實實待桌邊寫毛筆字，那是不可能的。他沒這個興趣，才不要受這個罪。
他只要學會看、學會寫繁體字就行了，夠用就行，書法這種興趣愛好不適合他。
江炎：“……”
江寂怕江炎還要勸他，立即禍水東引，看向旁邊的江南，“江南要學。”
江南懵逼：“……我沒說。”
“你必須學，反正要上學堂了，把字練好。”江寂不容他拒絕。
江南瞪著他大哥：“你怎麽不學呢？”
江寂擡擡下巴：“我會寫啊，只是寫得不好看而已。但是你，還不會，所以要學。”
江南：“……”無法反駁。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我下午還要去給村長伯伯放牛的。”
“我又沒說今天，以後。”
江南：“……”
江北看著兩人笑，“江南，寫字很有趣的。”
江南幽怨地瞪著他，“你沒事寫什麽字啊，出去玩不好嗎？害得我也要寫。”
江寂悶笑：“你本來也要學。”
“哼，不跟你們說了。”江南氣呼呼地跑了。
江寂還補了一刀：“下午要先去拜訪夫子啊！”
江南：……
江炎看著三兄弟鬧，搖頭失笑，他拿過登記買種子的本子遞給江寂，說道：“今天上午很多人來登記，有好幾個人買的種子比別人多了一倍，你看看。”
江寂拿過來看了下，確實有幾個人買得很多，“難道是弄到了很多田地？”
“我問了，他們說要賭一把。”江炎的表情有些疑惑，“但是我看他們的表情，好像又不太像這麽回事。”
江寂看著那些名單，也沒想明白，“算了，隨他們怎麽種吧。”
午飯後，江寂和趙茹領著三個孩子，帶著束脩去了前面的村。
前面這個村比他們村大一些，辦了個學堂，學生都是附近十裏八村的孩子。夫子有兩位，一個是他們村裏的一個老秀才，一個是附近村裏的，在鎮上讀了十幾年書，一直也沒考上秀才，來這裏教孩子們啟蒙。
走了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江寂敲響了秀才夫子家的大門。
來開門的是夫子的兒媳婦紅秀，就前後村，他們大都是認識的。
見到趙茹和江寂，紅秀雙眼一亮，“嬸子，你們怎麽過來了？我正想找你們去呢，快進來快進來。”
趙茹笑道：“我們來找夫子，這不馬上要入學了嗎，想把我家孩子送到學堂來跟夫子讀書。”
夫子四十出頭的年紀，蓄著山羊胡，正在院子裏一邊編竹簍一邊教孫子孫女背詩。
江寂他們朝夫子行了禮。
聽聞他們的來意，夫子看著江南江北問道：“是這兩個小娃娃來？”
江寂搖頭：“還有我妹妹江霞，他們三個一起。”
夫子楞了一下，看著江霞，“這小姑娘也來？”
江寂點頭，“對。”
夫子眉頭微皺。
鎮上也不是沒有姑娘家上學堂的，不過都是大戶人家家裏辦的私塾，幾個姑娘家聚一起教。
像江寂這樣把妹妹送到全是男娃娃的學堂來的，還真沒有。而且，村裏就沒人送女娃娃上學堂的，像他，也是在家裏教教孫女。
夫子看著江霞，有些為難：“我們學堂沒有女學生哪。”
江寂看著夫子認真道：“現在就有了，凡事都有第一次的嘛。”
夫子還是覺得不妥：“咱們這都是男娃娃，男女有別，女娃娃進來入學怕是有些不便。”
江寂知道他的顧忌，這古代，非常保守了，要是鎮上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都不允許私見外男的。村裏還稍微開放些，因為姑娘家也要幫著幹農活，就沒那麽多規矩，但是男女有別也還是要講的。
他想了想，說：“夫子，我家江霞和弟弟一起從啟蒙班開始上，不跟她同齡的男娃娃一起上課。啟蒙班的孩子都還小，不會有問題的。她也想上學堂讀書識字學道理，還請夫子行個方便準允她一起來聽學。”
夫子見就心誠，又看著江霞，想了下，問：“小姑娘多大了？”
江霞答道：“十三歲。”
夫子又楞了一下，這年紀的小姑娘過兩年都及笄了，一般都在家裏說親待嫁了，怎麽還送學堂？
“這年紀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了？”
江寂趕緊道：“夫子，她才十三歲呢，不大。”
夫子搖頭：“要是她年紀小一點還可以考慮，可都十三了……”
紅秀看她公爹貌似要拒絕，趕緊道：“爹，難得江霞想認字讀書，她家就在我們後頭，還有兩個弟弟陪同她一起的，你就同意了吧。”
夫子看著紅秀，紅秀輕咳一聲，看了眼正在舂米的婆婆。
夫子看懂了兒媳婦的暗示，頓了下，沈默片刻，道：“行吧，一起來吧。”
學堂就是老秀才開的，他說允了就行，江寂他們很高興，立即把束脩送上了。
見他們這邊的事情結束，紅秀立即問道：“正好，嬸子，我聽說你們家有新的稻種和那個新的玉米什麽的種子，是嗎？”
兩個村挨得近，大家都認識，從昨天到今天上午，山前村的人都忙著租田買田，他們村裏的人都聽到消息了，說是江寂家有稻種，能翻倍，還有南邊來的新食物的種子。
他們村的人都聽得心動，都在暗地裏打聽，找關系，想找山前村的人幫忙買一些種子呢。
有兩三個嫁到山前村的，都幫娘家預定好種子了。
夫子家自然也是聽到消息了的，一家人商量著，準備下午就去江寂家問問的，不曾想江寂他們來了。
江寂聞言，也沒覺得很吃驚，兩個村就這麽點距離，大家的田地都挨著的，消息傳過去很容易。
他忽然想起來，今天上午登記的那幾個買種子多的人家，好像媳婦就是這個村的？
他腦子裏轉了一圈，就想明白，他們應該是幫娘家人買了些。
還有剛剛紅秀嫂子給夫子打的眼色暗示，或許就是為了這事所以夫子同意了霞兒入學的事？
想清楚了，江寂笑道：“是的，有新的高產稻種，還有紅薯土豆和玉米種子，本來是優先我們村裏的，如果嫂子你們家要的話，我給你們留一批。”
紅秀面上一喜：“那敢情好，就是我們還不太清楚那些種子到底有多好？”
江寂：“要不我給你們講講？”
“好啊好啊，你給我們講講。”紅秀立即道。
江寂便簡單介紹了一下幾樣作物的好處，然後說：“我們村裏的人家大多數是種一半兒新的種子，再種一半兒舊的，穩妥點。你們也可以考慮一下，到時候到我家登記一下就行，後天會按照登記的數量開始買賣紅薯和土豆種子了，如果要的話就趕緊決定。”
紅袖跟公爹商量了一下，說：“行，我相公去鎮上了，等他回來我們商量一下，回頭去找你們。”
“行。”
搞定了入學的事情，一家人心情都很好。
回了家，正好有人在登記種子。
跟他們聊了會兒，等他們走了，江炎問道：“事情辦得如何？夫子說收江霞了嗎？”
江寂高興點頭：“收了。”
“這夫子還挺開明。”江炎評價道。
江寂嘿嘿笑，小聲跟他說：“有內情。”
江炎微微挑眉：“怎麽？”
江寂把在夫子家的事情說了一遍，江炎聽完後也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是啊，”江寂嘆口氣，“我還準備了好多說辭要說服夫子的，好多還沒用上呢。”
江炎眉梢微揚：“你還挺遺憾？”
“有點吧，完全還沒發揮我的口才嘛。”江寂坦誠道，“不過順利收下了霞兒我還是很高興的。”
江炎笑著搖搖頭，他翻到正在謄寫的本子封面，問江寂：“這本寫完了，是紅薯的，封面怎麽寫？”
江寂：“就寫紅薯種植方法，簡單明了。”
“行。”江炎提筆寫上。
江寂看著他寫字，腰背挺直，微微低頭垂眸，握筆的手很穩，手指也很漂亮，骨節分明。
他動作從容淡定，運筆行雲流水，姿勢很文雅，賞心悅目。
寫出來的字也漂亮至極，端正大氣，剛勁有力，比書裏正文的字體多了點恣肆張揚。
江寂覺得江炎是真的有種文人的氣質，但江寂也看過江炎的身體，倒三角身材，八塊腹肌壁壘分明，肌肉精瘦，每一寸都充滿力量，那是一身經過嚴格鍛煉過的身體。
冷峻的面容，精悍的身材，卻又有著文人一般的沈靜儒雅，很矛盾，卻又和諧地融合為一，讓人覺得，他本該如此。
很是吸引人。
江寂看得有點出神，江炎寫完擡頭，就看到他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炎微怔，收回目光，斂眸問道：“怎麽了？我寫錯了？”
江寂回神，說：“沒有，我是在想，你封面的字跟正文的有點不一樣，你寫大字是不是風格也不一樣？”
“不知道，”江炎擡眸看著他，“要不，我寫個給你看看？”
“行啊。”
江炎把書本放到一邊，拿過一張紙鋪開，“你想寫什麽？”
江寂想了下：“財源廣進。”
江炎：……
江寂見他表情似有無語之意，眨眨眼，“怎麽了？財源廣進不好嗎？”
江炎搖頭輕笑：“沒，很好，就財源廣進。”
於是，江寂就見江炎提筆懸停了一會兒，似乎在想怎麽寫，隨即他下筆了。
沒一會兒，四個字寫完。
筆走龍蛇，遒勁有力，氣勢如虹。
江寂看了連聲驚嘆，豎了個大拇指。
“臥槽，這厲害了！”
“書法家啊！”
江炎轉頭看向他，“喜歡嗎？”
“喜歡啊，太喜歡了！”江寂雙眼放光，“我要裱起來掛墻上！”
江炎眸光潤亮，唇角忍不住又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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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江寂一早起來，想趕牛去犁地，他準備用家裏一塊肥沃一點的地專門用來育苗, 一次性都犁了，不用自己踩著鐵鍬翻, 費時費力。
原身的記憶裏是會犁田的，江寂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拿出犁放到院子裏，他想著在吃早飯前應該可以犁完那塊地。
他推開牛欄的門, 牛趴在地上見他進來站了起來, 他過去把繩子套上, 吆喝一聲，牛沒動。
他又吆喝了兩聲, 用繩子甩了一下催促它動身。
牛看了他一眼, 往角落裏縮。
趙茹在廚房裏聽到動靜出來, 看到院子裏的犁，趕緊說：“小寂，牛剛買回來, 得等幾天才能用。”
“啊？”江寂疑惑, “這是我們本地的牛, 沒多遠，聽老板說就是鎮子東邊臨近的一戶人家賣的，也要等幾天？”
“換了地方，不熟悉，等幾天吧。”趙茹看了下牛欄裏, “你看，昨天丟的草料也沒吃多少, 得等等，讓它熟悉一下新的圈。”
江寂撓頭，看著牛站在墻角不動，他嘆口氣，把繩子解下來，“那我去找村長借他家的牛。”
村長也已經起來了，正準備去挑水，得知江寂來意，他放下水桶，領江寂去牛圈，一邊跟他說著養牛的主意事項。
“昨天忘了跟你說了，剛買回來的牛要等幾天用，這兩天也先別放牛，就讓它在圈裏待著，註意關註下牛的吃喝，等它能吃能喝，熟悉了叫著想出去了，再牽到外面。最近兩個月放牛的時候別扔繩，得牽著，免得跑了。”
“好，我記下了，謝謝村長提醒。”
江寂趕著村長家的牛回了家，背上犁去了地裏。
這塊地有半畝左右，長條形，按照記憶裏的，江寂把犁套牛上，然後站到後面，右手扶著犁把手，左手牽著韁繩。
村長家的牛是大黃牛，第一次犁田，江寂很緊張，跟牛打商量：“哥們兒，咱們今天好好的啊，回去給你草吃。”
黃牛站在前面，低頭吃著地上的嫩草，沒理他。
江寂扶正犁，左手牽著韁繩的手甩了一下，吆喝了一聲。
“駕！”
繩子甩在牛肚子上，黃牛得了指令，擡頭就往前走。
前天剛下過小雨，泥土表層是幹的，但裏面還是濕潤的，經常耕作的地泥土很松軟，犁很容易地入了土，被牛帶著往前走。
一層層的土被破開翻了過來，江寂第一次上手，手裏的犁一時沒掌握好，有點歪，他趕緊調整過來。
黃牛在前面走得還挺快，江寂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往前走。
“這就是犁地啊，還挺容易嘛，掌握好方向就行。”
江寂還抽空看了下直播間，現在還早，剛天亮一會兒，看直播的觀眾還少，只有一千多人，都是趕著上班通勤的社畜。
“大家早上好啊，給你們表演下犁地，還是第一次犁呢。”
【主播早，你竟然會犁地啊？】
【看著還行啊】
【屬實是我沒想到的，主播你竟然會這個】
【不錯不錯，主播很快就能成為真的村夫了】
“不錯吧，沒想到我還是很有種田天賦的。”江寂喜滋滋地說道。
他剛說完不久，就遇到了犁地最大的問題，控制牛的方向。
地上的草長出來一截，很嫩，前面的牛時不時地就低頭吃一口，走路停停走走。
“哎哎哎，大哥，你別停啊，光顧著吃怎麽成？”
江寂甩動韁繩，牛就走一下，還走歪了，往右邊走去，江寂的犁差點犁到別人地裏去，他又趕快把牛往回拽，回到直線上來。
等走到另一頭的時候，轉過彎來一看，一行土被翻得歪歪扭扭，仿佛蛇形。
【哈哈哈，挺簡單的，我還信了】
【確實簡單，哈哈哈】
【主播什麽時候不翻車？】
【笑死，每次他說簡單的時候，就會出問題】
直播間就被江寂懸在旁邊，他瞥一眼就看到了，撇嘴道：“第一次嘛，很正常，走兩圈就熟練了。”
旁邊有個嬸嬸在地裏摘菜，看到江寂犁的地，笑道：“江寂，怎麽地，這牛不聽使喚啊？”
“嬸兒，它鬧起床氣呢。”江寂揚聲回道。
【笑死，還起床氣】
【我也有起床氣，哼哼】
【這麽一大早就被你拉來幹活兒，沒氣才怪】
【哎，兄弟姐妹們，別笑了，我們就跟這牛一樣一樣的，一大早就得起來幹活】
這位老鐵的話一出，彈幕頓時哀嚎一片。
【紮心了老鐵】
【看破不說破啊，我的起床氣也大起來了】
【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
江寂哈哈大笑：“早睡早起身體好啊，老鐵們，別熬夜！”
【我就不信你以前能早睡早起？】
【我咋這麽不相信呢】
江寂嘆口氣，感慨：“說實話，我以前也是不到淩晨一兩點不睡覺的，但是來到這邊後，怎麽說呢，晚上啥娛樂沒有，手機電腦都沒，連撲克都沒，除了睡覺還能幹啥？”
“不過，說真的，早睡早起後，精神確實很好，你們試試唄。”
【道理都知道】
【我要是有那麽自律，也不至於每天黑眼圈了】
“要讓你們穿過來，天天早睡早起。”
【那還是別了】
【我舍不得我的網絡和美食】
江寂邊跟觀眾們聊天，邊犁地，犁了兩圈後，他漸漸掌握了控制牛的方法，開始有模有樣，犁地也順暢起來，終於不是蛇形前進了。
土層一行行被翻過來，青草被壓到地下，埋在土裏，沒有陽光雨露的滋潤，這些青草時間長了後會變成肥料滋養這片土地。
現代有機農業的一種肥料獲取方式就是使用綠肥，就是二季稻收割後在田裏撒上草籽，等春天犁田時，那些長出來的草就能成為肥料。
“哥！”“大哥！”
遠處傳來江南江北的聲音，江寂回頭看了眼，兩小皮猴正往這邊跑來，後邊還跟著一身青衣的江炎。
“你們起來啦，怎麽跑這裏來了？”江寂問道。
江南跑到地頭上，答道：“娘讓我們來叫你回去吃早飯了。”
“哦，行，還有一點，犁完就回去。”
江炎站在地邊，看著他的動作，問：“江寂，這個簡單嗎？”
“怎麽，你想試試？”江寂挑眉問道。
誰知江炎還真的點了頭：“可以嗎？”
“行啊，你來，我教你。籲——”江寂把牛叫停，等著江炎。
江炎下到地裏，江寂把位置讓給他：“跟我這樣，扶著把手，左手繩子這樣晃一下牛就會走，如果它往右邊走歪了就往回拉一下，註意右手要把握好犁。”
江炎點了下頭，準備好，左手晃動繩子，“走。”
牛得得得地往前走，江炎很認真地把著犁，就是還沒太習慣在地裏行走，腳步不太穩。
“看到牛要低頭吃草，就趕一下。”江寂在旁邊跟著他走，一邊提醒。
江南江北也跟著在旁邊走，看犁地。
江炎是個好學生，學得認真，也快，“好像有點像趕馬車。”
“啊？你還趕過馬車？”江寂疑惑，又頓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江炎搖頭，眼神有點茫然，“沒想起來，就是趕牛的時候感覺好像有點熟悉。”
江寂想了想，說：“那應該是你以前趕過馬車，碰到有些相像的事情，就會這樣。你繼續犁，說不定刺激刺激大腦，能想起來一點。”
江炎點頭，繼續往前走。
江寂根據前世得來的知識，說道：“其實，如果有認識你的人，帶著你去熟悉的環境，做以前做過的事情，說不定你能很快恢覆記憶，想起來。”
江炎看他一眼，“這個辦法行不通。”
“是啊，可惜這裏沒你的熟人。”江寂聳聳肩，說，“慢慢來吧，總能想起來的。”
按照江寂以前看電視電影看來的，一般這樣失憶的人，再摔一次頭，估計就能想起來了。
不過他也是看電視電影，沒有聽過醫生的專業科學的分析，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不敢告訴江炎。
萬一江炎真去再摔一次，最後又沒想起來呢？
或者，萬一摔腦袋摔重了，嘎了，那豈不完蛋。
所以說，這種道聽途說的事情還是不說為好。
不然有可能會變成慘劇。
江炎把最後小塊地犁完了，等回去吃完飯，再來耙過一遍，才算整完。
“很不錯，江炎，看來你也很有種田的天賦嘛。”江寂啪啪鼓起了掌。
江炎眉眼帶著點笑意看著他，“回去吃早飯吧。”
把犁卸下來，江炎要背上，江寂拿過來：“我來背犁，你傷沒好全別拿重物，趕牛吧。”
江炎沒跟他爭，如果傷口搞裂開了，那是真的得不償失，不急於這一時幫忙。
“哥，我來牽牛！”江寂嚷嚷道。
江南爭著要趕牛，江寂把牛繩給了他，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對牛這麽有興趣。
“對了，村長說我們家的牛這兩天還不能放出去，你下午不用放我們家的牛了。”
江南聞言，有些失落：“啊，為什麽呀？”
“因為牛剛買回來，它到了一個新的環境，要適應幾天。”江寂給他解釋說，“不過下午你可以給村長伯伯家放牛，行吧？”
村裏有這樣的約定俗成的習慣，如果不是給銅錢租牛，而是借了別人家的牛使用，要給人家草料，或者下午給人家放牛，以勞力抵勞力。
畢竟放牛也是要人去看著的，費功夫。
“好啊好啊，我去放牛，保證不讓它跑了。”江南高興道。
江寂搖頭失笑，不太懂小孩子的樂趣。
幾人背著犁趕著牛回了家，把牛拴在院子裏的樹上，江寂拿了捆稻草給牛吃，這才去洗手吃飯。
飯後，江寂繼續去耙地，江南跟著他去了地裏。
江炎在家裏開始謄寫種植方法。
因為這兩天有很多來登記買種的村民，江炎便把桌子搬到了堂屋，拿出江寂給他買的筆墨和硯臺，一一擺好，還有需要謄抄的兩個本子，然後端了碗清水放在桌上，挽起袖子，倒入一點清水到硯臺裏，拿起條墨開始磨墨。
漆黑的墨一點一點在水裏擴散，融入水裏，成為墨汁，那獨特的墨香味也飄散開來。
江炎看了眼趴在桌邊一直看著他磨墨的小腦袋，問：“你喜歡聞這個味道？”
江北點點頭：“我覺得很好聞，聞著就感覺很有學問的樣子。”
聞言，江炎失笑，沒想到江北喜歡這個，問道：“想讀書寫字嗎？”
江北點頭：“想。”
江炎唇角微揚，說：“你幫我磨墨，我等下教你寫字？”
江北雙眼一亮：“好呀。”
江炎把磨條給他，“袖子挽起來。”
桌子有點高，江北爬到凳子上，雙膝跪下趴桌上，挽起袖子，接過江炎手裏的磨條，學著他的樣子一圈又一圈地磨起來。
江炎見他學得有模有樣的，便讓他繼續磨，他則拿出江寂的記事本，和另一本空白的本子。
封面他先沒寫，等江寂回來還得問問他讓他決定。
墨磨好了，江炎說話算數，先拿了江寂給江南買的毛筆，練習紙鋪在江北面前，在右上方寫了個端正的“江”字。
“這是‘江’字，你們的姓。”
江北雙眼亮亮地看著，又糾正江炎：“江炎哥哥，你現在也姓江啦。”
江炎莞爾：“對，我現在也姓江。來，先學握筆，像我這樣。”
先是拿筆姿勢，糾正好，江炎開始握著他的手寫了個江字，讓他感受了一下筆順和怎麽運筆，然後說，“從上到下，從左到右，記住了嗎？”
這個字結構簡單，一目了然，江北乖乖點頭：“記住了。”
“你寫個我看看。”
江北便抓著筆，一筆一劃對著上面的字寫起來。
寫完後，江北看著自己寫出來的，和上方江炎寫出來的，一對比，簡直慘不忍睹，他左手抓抓臉，有些忐忑地問：“江炎哥哥，我，我寫對了嗎？”
雖然左右相差巨大，歪歪扭扭，但筆順確實記住了。
“寫對了。”
江北小臉上立即露出笑容。
江炎指了下他的手，“註意拿筆姿勢。”
江北看了下自己的手，再看看江炎的手，默默調整回來。
“行，你繼續練吧，註意左邊和右邊要差不多大小長短。”
“好。”
江炎坐回自己位置上，也開始謄寫起來。
一大一小沈浸在濃郁的墨汁味兒裏，趙茹進來看了一眼，又笑著退了出去。
不時有人來登記買種子，江炎拿出本子，一一登記好。
等江寂耙完地回來，就欣喜地瞧見了江北好學的一幕。
“呀，江北在學寫字啊。”
江北看到大哥回來，抓著筆興奮道：“大哥，我會寫江字了！快來看！”
江北走過去看了下，除了右上角那兩個漂亮的字，其他的字全都歪七扭八的，墨汁一團一團的，不知道的話以為是鬼畫符。
“大哥，你覺得我寫得怎麽樣？”江北滿懷期待地望著自家大哥。
“不錯。”江寂眼睛都不眨地表揚了一下，然後把他手底下的紙抽走，拿了張新的鋪上，“你寫個我看看。”
江北看出來了，大哥這是想考他，他才不怕，他已經會寫了！
他拿起筆沾了墨汁，還在邊上刮了刮，把多餘的墨汁刮掉，然後這才一筆一劃地寫起來。
不一會兒，寫完了，江北仰著小臉看大哥：“寫對了沒？”
江寂豎起個大拇指：“對了，很棒！”
江北裂開嘴美滋滋地笑起來，“江炎哥哥教我的。”
江寂鼓勵道：“好好寫，學你江炎哥哥的字，多好看。”
江炎看他一眼，眉眼露出點笑意，“江北喜歡讀書寫字，可以好好培養。”
江寂看了江北一眼，摸摸他的頭，“喜歡讀書？”
“嗯。”江北重重點頭，去年大柱去上學堂了，江北就很羨慕，他又知道家裏沒錢送他去，就一直沒表現出來。
現在，大哥說可以送他上學堂了，江北可高興壞了。
他終於也可以去學堂了！
江寂摸摸他的頭，“好，只要你有興趣，哥就支持你！”
江寂也沒說什麽讓他去考秀才考狀元之類的，這可是古代，考狀元比現代的考個好大學還難。就像他只是想讓妹妹能認字明理一樣，他也不奢求弟弟們讀了書能中舉或者中進士當官，只要能讓他們多懂道理多長見識就行。
畢竟他自己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的一個重點大學，想起高三那一年昏天暗地的，他都還心有餘悸。
江北高興點頭：“謝謝大哥。”
江寂又走到江炎身邊看他寫的，“你的字好漂亮，跟印刷出來的似的。”
因為是寫在書本上，江炎的字寫得很端正，而且上面一點塗抹修改的痕跡都沒有。
江寂是真的很佩服這些古人，只要是讀書人，人人都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江炎問他：“你要不要試試？”
“不了不了，”江寂連忙擺手拒絕，“我的狗爬字不配出現在這上面。”
江炎唇角微揚，又問：“想不想學？”
江寂果斷拒絕：“不想。”
讓他老老實實待桌邊寫毛筆字，那是不可能的。他沒這個興趣，才不要受這個罪。
他只要學會看、學會寫繁體字就行了，夠用就行，書法這種興趣愛好不適合他。
江炎：“……”
江寂怕江炎還要勸他，立即禍水東引，看向旁邊的江南，“江南要學。”
江南懵逼：“……我沒說。”
“你必須學，反正要上學堂了，把字練好。”江寂不容他拒絕。
江南瞪著他大哥：“你怎麽不學呢？”
江寂擡擡下巴：“我會寫啊，只是寫得不好看而已。但是你，還不會，所以要學。”
江南：“……”無法反駁。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我下午還要去給村長伯伯放牛的。”
“我又沒說今天，以後。”
江南：“……”
江北看著兩人笑，“江南，寫字很有趣的。”
江南幽怨地瞪著他，“你沒事寫什麽字啊，出去玩不好嗎？害得我也要寫。”
江寂悶笑：“你本來也要學。”
“哼，不跟你們說了。”江南氣呼呼地跑了。
江寂還補了一刀：“下午要先去拜訪夫子啊！”
江南：……
江炎看著三兄弟鬧，搖頭失笑，他拿過登記買種子的本子遞給江寂，說道：“今天上午很多人來登記，有好幾個人買的種子比別人多了一倍，你看看。”
江寂拿過來看了下，確實有幾個人買得很多，“難道是弄到了很多田地？”
“我問了，他們說要賭一把。”江炎的表情有些疑惑，“但是我看他們的表情，好像又不太像這麽回事。”
江寂看著那些名單，也沒想明白，“算了，隨他們怎麽種吧。”
午飯後，江寂和趙茹領著三個孩子，帶著束脩去了前面的村。
前面這個村比他們村大一些，辦了個學堂，學生都是附近十裏八村的孩子。夫子有兩位，一個是他們村裏的一個老秀才，一個是附近村裏的，在鎮上讀了十幾年書，一直也沒考上秀才，來這裏教孩子們啟蒙。
走了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江寂敲響了秀才夫子家的大門。
來開門的是夫子的兒媳婦紅秀，就前後村，他們大都是認識的。
見到趙茹和江寂，紅秀雙眼一亮，“嬸子，你們怎麽過來了？我正想找你們去呢，快進來快進來。”
趙茹笑道：“我們來找夫子，這不馬上要入學了嗎，想把我家孩子送到學堂來跟夫子讀書。”
夫子四十出頭的年紀，蓄著山羊胡，正在院子裏一邊編竹簍一邊教孫子孫女背詩。
江寂他們朝夫子行了禮。
聽聞他們的來意，夫子看著江南江北問道：“是這兩個小娃娃來？”
江寂搖頭：“還有我妹妹江霞，他們三個一起。”
夫子楞了一下，看著江霞，“這小姑娘也來？”
江寂點頭，“對。”
夫子眉頭微皺。
鎮上也不是沒有姑娘家上學堂的，不過都是大戶人家家裏辦的私塾，幾個姑娘家聚一起教。
像江寂這樣把妹妹送到全是男娃娃的學堂來的，還真沒有。而且，村裏就沒人送女娃娃上學堂的，像他，也是在家裏教教孫女。
夫子看著江霞，有些為難：“我們學堂沒有女學生哪。”
江寂看著夫子認真道：“現在就有了，凡事都有第一次的嘛。”
夫子還是覺得不妥：“咱們這都是男娃娃，男女有別，女娃娃進來入學怕是有些不便。”
江寂知道他的顧忌，這古代，非常保守了，要是鎮上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都不允許私見外男的。村裏還稍微開放些，因為姑娘家也要幫著幹農活，就沒那麽多規矩，但是男女有別也還是要講的。
他想了想，說：“夫子，我家江霞和弟弟一起從啟蒙班開始上，不跟她同齡的男娃娃一起上課。啟蒙班的孩子都還小，不會有問題的。她也想上學堂讀書識字學道理，還請夫子行個方便準允她一起來聽學。”
夫子見就心誠，又看著江霞，想了下，問：“小姑娘多大了？”
江霞答道：“十三歲。”
夫子又楞了一下，這年紀的小姑娘過兩年都及笄了，一般都在家裏說親待嫁了，怎麽還送學堂？
“這年紀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了？”
江寂趕緊道：“夫子，她才十三歲呢，不大。”
夫子搖頭：“要是她年紀小一點還可以考慮，可都十三了……”
紅秀看她公爹貌似要拒絕，趕緊道：“爹，難得江霞想認字讀書，她家就在我們後頭，還有兩個弟弟陪同她一起的，你就同意了吧。”
夫子看著紅秀，紅秀輕咳一聲，看了眼正在舂米的婆婆。
夫子看懂了兒媳婦的暗示，頓了下，沈默片刻，道：“行吧，一起來吧。”
學堂就是老秀才開的，他說允了就行，江寂他們很高興，立即把束脩送上了。
見他們這邊的事情結束，紅秀立即問道：“正好，嬸子，我聽說你們家有新的稻種和那個新的玉米什麽的種子，是嗎？”
兩個村挨得近，大家都認識，從昨天到今天上午，山前村的人都忙著租田買田，他們村裏的人都聽到消息了，說是江寂家有稻種，能翻倍，還有南邊來的新食物的種子。
他們村的人都聽得心動，都在暗地裏打聽，找關系，想找山前村的人幫忙買一些種子呢。
有兩三個嫁到山前村的，都幫娘家預定好種子了。
夫子家自然也是聽到消息了的，一家人商量著，準備下午就去江寂家問問的，不曾想江寂他們來了。
江寂聞言，也沒覺得很吃驚，兩個村就這麽點距離，大家的田地都挨著的，消息傳過去很容易。
他忽然想起來，今天上午登記的那幾個買種子多的人家，好像媳婦就是這個村的？
他腦子裏轉了一圈，就想明白，他們應該是幫娘家人買了些。
還有剛剛紅秀嫂子給夫子打的眼色暗示，或許就是為了這事所以夫子同意了霞兒入學的事？
想清楚了，江寂笑道：“是的，有新的高產稻種，還有紅薯土豆和玉米種子，本來是優先我們村裏的，如果嫂子你們家要的話，我給你們留一批。”
紅秀面上一喜：“那敢情好，就是我們還不太清楚那些種子到底有多好？”
江寂：“要不我給你們講講？”
“好啊好啊，你給我們講講。”紅秀立即道。
江寂便簡單介紹了一下幾樣作物的好處，然後說：“我們村裏的人家大多數是種一半兒新的種子，再種一半兒舊的，穩妥點。你們也可以考慮一下，到時候到我家登記一下就行，後天會按照登記的數量開始買賣紅薯和土豆種子了，如果要的話就趕緊決定。”
紅袖跟公爹商量了一下，說：“行，我相公去鎮上了，等他回來我們商量一下，回頭去找你們。”
“行。”
搞定了入學的事情，一家人心情都很好。
回了家，正好有人在登記種子。
跟他們聊了會兒，等他們走了，江炎問道：“事情辦得如何？夫子說收江霞了嗎？”
江寂高興點頭：“收了。”
“這夫子還挺開明。”江炎評價道。
江寂嘿嘿笑，小聲跟他說：“有內情。”
江炎微微挑眉：“怎麽？”
江寂把在夫子家的事情說了一遍，江炎聽完後也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是啊，”江寂嘆口氣，“我還準備了好多說辭要說服夫子的，好多還沒用上呢。”
江炎眉梢微揚：“你還挺遺憾？”
“有點吧，完全還沒發揮我的口才嘛。”江寂坦誠道，“不過順利收下了霞兒我還是很高興的。”
江炎笑著搖搖頭，他翻到正在謄寫的本子封面，問江寂：“這本寫完了，是紅薯的，封面怎麽寫？”
江寂：“就寫紅薯種植方法，簡單明了。”
“行。”江炎提筆寫上。
江寂看著他寫字，腰背挺直，微微低頭垂眸，握筆的手很穩，手指也很漂亮，骨節分明。
他動作從容淡定，運筆行雲流水，姿勢很文雅，賞心悅目。
寫出來的字也漂亮至極，端正大氣，剛勁有力，比書裏正文的字體多了點恣肆張揚。
江寂覺得江炎是真的有種文人的氣質，但江寂也看過江炎的身體，倒三角身材，八塊腹肌壁壘分明，肌肉精瘦，每一寸都充滿力量，那是一身經過嚴格鍛煉過的身體。
冷峻的面容，精悍的身材，卻又有著文人一般的沈靜儒雅，很矛盾，卻又和諧地融合為一，讓人覺得，他本該如此。
很是吸引人。
江寂看得有點出神，江炎寫完擡頭，就看到他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炎微怔，收回目光，斂眸問道：“怎麽了？我寫錯了？”
江寂回神，說：“沒有，我是在想，你封面的字跟正文的有點不一樣，你寫大字是不是風格也不一樣？”
“不知道，”江炎擡眸看著他，“要不，我寫個給你看看？”
“行啊。”
江炎把書本放到一邊，拿過一張紙鋪開，“你想寫什麽？”
江寂想了下：“財源廣進。”
江炎：……
江寂見他表情似有無語之意，眨眨眼，“怎麽了？財源廣進不好嗎？”
江炎搖頭輕笑：“沒，很好，就財源廣進。”
於是，江寂就見江炎提筆懸停了一會兒，似乎在想怎麽寫，隨即他下筆了。
沒一會兒，四個字寫完。
筆走龍蛇，遒勁有力，氣勢如虹。
江寂看了連聲驚嘆，豎了個大拇指。
“臥槽，這厲害了！”
“書法家啊！”
江炎轉頭看向他，“喜歡嗎？”
“喜歡啊，太喜歡了！”江寂雙眼放光，“我要裱起來掛墻上！”
江炎眸光潤亮，唇角忍不住又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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