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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靠自己控制不住的時候,想想有人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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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靠自己控制不住的時候,想想有人管著。”

教務處空調不斷向外輸送熱風, 把屋裏吹得幹燥焦灼。

像要燎掉人的一層皮。

林晃臉埋在衣領裏,往窗邊挪了兩步。

一層毛衣一層口罩,汗水沿著臉頰往下淌, 指尖卻冰冷。

他有點聽不清包樂天在說什麽, 像潛入了水底, 耳朵裏咕嚕咕嚕地響,所有人聲都在模糊地波動。

“滴——”空調突然響了一聲。

扇葉緩緩閉合。

邵明曜放下遙控器, 走過來一把推開窗。

林晃被冷空氣吹得打了個激靈。

汗熱從口罩裏蒸發,耳邊水泡一個接一個地破碎,周圍的人聲終於清晰起來。

他聽見邵明曜淡淡道:“你們不熱麽。”

包樂天皺眉放下扇子, “你熱, 就不能照顧一下受傷的同學?”

吳鴻坐在屋子另一頭, 校醫正在給他嘴角塗碘伏。

“不就是臉上挨了一拳麽。”邵明曜朝吳鴻走去, 站定在他身側,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吳鴻垂頭看著地面,啞聲道:“你幹什麽。”

邵明曜語氣不鹹不淡, “幫你擋著點,你不是怕風麽。”

吳鴻肩膀縮著,張了張嘴, 沒再吭氣。

包樂天拿邵明曜沒辦法,轉向吳鴻, “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吳鴻低著頭,“沒有。”

林晃收回了視線。

吳鴻和他料想的一樣, 不敢在邵明曜面前說那些混賬話, 前因後果都用一句“莫名其妙”來搪塞, 整件事就變成他突然發瘋, 給了路人迎面一拳。

吳鴻不知道自己歪打正著了。

挺好, 就這樣吧。

包樂天朝林晃看過來,林晃開口道:“我也沒有。”

說完便看向窗外,無視掉餘光裏吳鴻的如釋重負,也無視了某人的註視。

包樂天好言安撫,勸吳鴻先回班,又保證了一通會給交代。

等人走了,他長出一口氣,惡狠狠地走到林晃面前,“你就慶幸人家好說話吧,要是遇上不依不饒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你——”

他忽然想起屋裏還有別人,又轉向邵明曜,“你在這幹什麽?”

邵明曜沒應聲,從吳鴻和林晃統一口徑起,他就一直盯著林晃的側臉。

包樂天忍耐地按了按腦門,繼續對林晃道:“你的事,回頭我和你姑說,你——”

“主任。”邵明曜忽然開口,“讓林晃先出去吧。”

林晃出了教務處,直奔換水房。

門一關,他扯了口罩,背抵著墻微微氣喘。

點開撥號界面,手指自然地搭在“5”上,向上挪,按下“2”,撥號。

陳亦司放下菜刀,“咋了?”

林晃深而長地呼吸,沒回答。

“咋了?”陳亦司又問。

“沒事。”林晃閉上眼,低聲道:“我好像聽到菜刀聲,你幹什麽呢。”

“哦,你不是要增肌嗎,老子搞了半扇牛,回頭天天給你做牛大骨面。香死你。”

“……”

陳亦司又拎起菜刀剁了起來,電話裏砰砰咣咣地響,血沫子好像都要嘣林晃臉上了。

林晃無力道:“下次別買了。”

“為啥?”陳亦司揮刀不停,“不花你錢,全當是型男賑濟細狗。”

林晃輕勾了下唇,垂頭罵道:“滾。”

門外忽然有人來了,步頻不疾不徐。

林晃僵了下,“先不說。”

戴上口罩的瞬間,邵明曜推門而入。

“果然在。”他說。

林晃揣起手機。

邵明曜視線在他臉上一掃,淡聲道:“透不過氣?”

林晃微怔間,他又說:“口罩皺了,像是摘過。”

“哦……”林晃舔了下幹裂的唇,刺痛。

“有點。”

邵明曜手伸進褲兜,掏出罐可樂,食指勾著拉環一摳,“哢嗒”,清脆。

又摸向另一邊,抓了把巧克力撒桌上。

“你吃,我不看你。”

他背過身,襯衫後面被汗濕透,布料貼著皮膚,從肩胛一直到腰。

林晃盯著那片汗跡走了會兒神。

易拉罐很冰,卻反倒讓手指尖回溫了。

林晃從小口抿到大口灌,一罐可樂下肚,又去拆巧克力,一塊接一塊,沈默迅速地往嘴裏填,吃到只剩最後幾顆才漸漸慢下來。

倒數第二顆嘗出了味,柑橘。

最後一顆沒動。

林晃戴回口罩,等邵明曜轉回身,把巧克力朝他推了下。

“吃不完。”

嗓子眼發緊,聲音硬澀。

邵明曜剝開放進嘴裏,評價道:“齁甜。”

林晃輕點了下頭。

邵明曜站在兩步之外看著他,不再言語。林晃也沒話說,用視線描著地磚上的花紋。

“後怕麽。”邵明曜忽然開口。

林晃垂著的指尖一動,“什麽。”

“問你怕不怕。”邵明曜語氣平而沈,“如果那拳朝著太陽穴砸下去,你會是什麽後果,清楚吧。”

“嗯。”

“嗯是什麽意思?是清楚,還是怕。”

“清楚。”林晃頓了下,“不怕。”

邵明曜擡腳又收,吸氣。

林晃短促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視線,“會拐彎的。”

邵明曜一頓,“什麽?”

“他已經要往右躲了,我拳路朝他左邊偏,會砸到地上。一定的。”林晃迫著自己,斷續而緩慢地解釋著,“控制不住了,那拳,必須……所以——”

邵明曜長出一口氣。

聲音卻又沈一分,“砸在地上,你這只手還要不要?”

“……”

“不是還有比賽麽,打算拿紗布捆個拳擊手套去做蛋糕?”

“……”

“說話。”

林晃抿了下唇,“你打斷我。”

邵明曜一頓,“那你說完,所以什麽?”

林晃別開頭。

不想理,但不服氣。

許久,他有些惱地伸手捋了一把礙眼的頭發,“所以不算屢教不改。”

“……”

“老子改了,沒太改好而已。”

改了百分之四十吧。

邵明曜一口氣提上來,倏然朝他走來,眼神兇惡。

林晃心跳一滯,筆直地杵著沒動。直到襯衫下擺蹭到他的毛衣,呼吸聲清晰可聞。

他固執地不肯回過頭和邵明曜對視。

無所謂,要敲頭就敲,他能打,他讓著邵明曜。

“犟種。”邵明曜忽然說。

林晃一怔,正要回頭,手腕再次被捉住。

其實手腕是人類隱形的要害,皮薄骨細,埋著動脈。

林晃沒頭沒尾地想,邵明曜好喜歡攥人腕子,如果他是狼,應該很享受一口咬住獵物的脖子吧。

“包樂天不會跟你姑說。”

林晃思緒被打斷,驚訝地回過頭。

邵明曜淡聲解釋道:“我和他說,你對老師找家長很敏感,讓我爺回頭和你姑說。”

林晃抿了下唇。

他不知道邵明曜是怎麽看出來他怕,但心上墜著的最沈那塊石頭終歸是放下了。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邵明曜語氣一頓,“我和包樂天保證,會替你姑管你。”

林晃想了一會兒,“他接受嗎。”

“光他接受沒用,因為我給的是切切實實的保證,不是敷衍。”

邵明曜攥著他的手加了點勁,“看我。”

看屁。

林晃別開頭,“落枕了。”

“你接受麽。”

“說話。”

這些學霸萬事一定要人正面回答到底是什麽毛病。

林晃看著旁邊一桌子的巧克力紙,半晌,勉強地“嗯”了一聲。

聲音剛落,手指就被一個涼涼的金屬圈硌了一下。

他回頭看著右手食指上屬於邵明曜的素戒,不耐地動了下腳,“我不玩這種自欺欺人的——”

邵明曜在他手指上使勁一攥。

戒指像要嵌進肉裏,疼得蠻橫生硬。

林晃差點罵了臟字。

“靠自己控制不住的時候,想想有人管著。”邵明曜語氣淡然卻鄭重,註視著他,“林晃,你無所謂,別人有。”

林晃對著戒指發怔。

邵明曜松開手腕,按了一把他的頭。

“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安靜地走到高二八班後門。

林晃回座,片刻後,邵明曜出現在他左後方的窗邊。

八班晚自習空前寂靜,沒人說話,也沒人外放手機,魏康鴻甚至在翻筆記。

吳麗霞進來說了兩句家長會事項,視線從林晃身上掃過多次,終歸未提打架的事。

林晃猜到會這樣。他的“病”仿佛半道護身符,總能擋去老師的質問。

但……

他回頭註視著隔窗那人的側臉。鏡片後的那雙眸深沈寧靜,不漏一絲情緒。

但為什麽邵明曜也不質問呢。

難道也覺得,他暴起傷人很合理麽。

林晃下課直奔鐵館,又續了一個月費,把情緒發洩空。

趕在高三放學前跑回學校,在一班外頭數著人一個一個從面前過,可直到走廊空了,也沒等來吳鴻。

他轉到後門,燈還開著,但沒人。

吳鴻大概一開始就沒回來上自習。

撲了個空,只好回家。

陳亦司沒發現不對勁,美美給他端了一碗牛大骨面。

這次牛肉終於燉爛了,可惜面也燉爛了,林晃沈默著拿勺子喝牛油面糊。

陳亦司問:“調味怎麽樣?”

“挺好。”林晃吹了兩口面糊上漂著的黃油,“對了,紅蓋子是味精,白蓋子才是鹽。”

陳亦司恍然大悟,“我說麽,我還以為你又貪便宜買那種一塊錢一噸的假鹽呢。”

晚上去坡下替陳亦司扔那些血呼啦的骨頭渣和碎肉,隔壁門敞著,林晃過去偷瞄。

邵明曜正坐在院裏哄他的小狗,揪著北灰的小肥臉問:“天天撲蝴蝶,被咬過沒?”

北灰被揪得“嗚嗚嗚”地叫。

邵明曜自問自答,“我記得也是沒有。”

他的視線落在院墻上,低嘆一聲,“所以蝴蝶為什麽會主動咬人呢。”

北灰趁他不備掙開鉗制,掉頭就往屋裏跑。跑兩步又回過頭,憤懣地朝他吼了兩聲。

邵明曜回過神,哼笑一聲,“犟種。”

林晃:“……”

這話聽著耳熟。

北灰上來倔勁,“嗚嗚”地壓著怒音和主人頂撞。

“少替他找補。”邵明曜淡道:“他那便宜朋友都說了,壓根沒病。”

林晃一怔。

拇指無意識地摸了摸食指根上的素戒。

邵明曜視線轉向院門,緩道:“蝴蝶咬人,只能是被扯著痛處了吧。”

林晃轉身走了。

垃圾袋碰著腿,嘩啦作響。

隔天中午,吳鴻沒去食堂,宿舍的行李也空了。

林晃是在羊腸巷賣涼皮的弄堂裏把人堵著的。

吳鴻左臉烏青,比前一天腫得更厲害,一照面就緊往後退,“你要幹什麽?”

“心虛什麽。”林晃淡道:“你不是瞧不起邵明曜麽,怎麽不敢明著惹他。”

吳鴻攥緊拳,“這事到此為止,我不會再找包樂天,也不攪家長進來,但你也別再生事,還有——”他深吸一口氣,“讓那群混子離我遠點。”

林晃難以置信,“你還敢去和方威的人說邵明曜壞話?”

“他們是沖你!”吳鴻語氣激烈,“他們覺得我惹了你!”

“……”

林晃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方威在自作多情這條道上的修行。

他一步步走近,把吳鴻逼到無路可退,背抵著墻。

“我都答應。但你得告訴我,是從哪聽到的邵明曜的謠言,都說給了誰。”

吳鴻瞪著他,汗從腦門上滾落,粗聲道:“昨天那個是二班的,放心,他不敢說出去。”

“嗯。”

“沒了。”吳鴻頓了頓,“我不能保證沒別人知道,但我自己就說了這麽一回。”

林晃盯著他不語,被碎發遮掩的黑眸死氣沈沈。

吳鴻一咬牙,“四中都快傳遍了,我是去那邊買資料時聽到的。”

四中。

林晃定了定,把那天坡街上偷窺的臭蟲想了起來。

“知道了。”

走到弄口,他又回過頭,“邵明曜昨晚找你了。他問什麽?”

吳鴻剛松一口氣,又繃住。

“問我說你什麽了。我說什麽都沒說,你是突然沖出來打我的。”

“嗯。他沒追問麽。”

“沒有。”

吳鴻汗透了校服,勉強穩著聲線,又改口道:“不,他猶豫了一會兒,應該是想問什麽,因為他開了個頭就——”

前一晚放學,在走廊盡頭的換水房,邵明曜不輕不重地抓著他的領子。

“你有沒有說他爸——”

話音停頓在這,過了許久,邵明曜像放棄了,撒開他,摸出張紙巾擦去手上沾著的汗。

“林晃不會無緣無故打人。你騙得了包樂天,騙不了我。”

“無論因為什麽,吳鴻,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他面前、對他多說一個字——”

邵明曜勾唇無聲地笑了一下,摘下眼鏡往桌上一扔,順手把桌上那把不知道誰扔的糖紙抓起來,揣進口袋。

“他陣仗大,但最多咬你一口。”

“我有比他多一萬種方法讓你無處容身。”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32】   呆蛋打架隔天,明蛋沒來找。   它偷看見明蛋去了挨揍的蛋窩。   還拎著一筐饃饃。   呆蛋等到晚上,也沒等來自己那份慰問品。   拉著臉吃空了一罐白砂糖。   又過一天,還是氣不過。   決定再打那蛋一頓。   不料撲空了。   走了。那蛋室友蛋說:昨天提著筐饃饃連夜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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